贺夷简正要说话,妙娘又插话道:“夏侯拦住人时,那小娘子身边跟的是燕九怀那厮,若是皇室中人,岂会与个市井儿混在一起?”
“妙娘你没有注意到这香囊里的香吗?”师如意淡然一笑,“这是瑞麟香,虽然也有些被赏赐臣下,但实际上多为贵主所用,再联系这香囊在春日佩带却色泽偏暗,显然是宫中某位贵主!”
“那究竟是哪一位?”贺夷简这回离开河北,本就是为了方士之言,并无特别目的,所以对后宫之事并不了解,忙问道。
“宫里贵主中尚未出阁又与那小娘子年岁仿佛的一共有四位,依次是七公主昌阳、八公主东平、九公主元秀和十公主云州,其中除了昌阳公主已经被宪宗许给了清河崔风物外,另外三位贵主都尚未婚配。”师如意道,“那日某等遇见那位小娘子车驾的地方离常乐坊不远,而平津长公主的府邸恰好就在常乐坊内!”
话说到这里,贺夷简也明白过来:“应该不是昌阳公主,燕九怀虽然欺哄于我,但他所言那小娘子那日恰好去了靖安坊杜家是不错的,可见隐瞒她身份不使我等得知,不独燕九怀,杜青棠也少不了一份!单一个市井儿燕九怀卷入此事,目的不好猜测,至于杜青棠,却不难测度…必定是他担心我向圣人提亲,嗯,若是昌阳公主,现成的借口崔风物,所以,应是东平、元秀、云州这三位贵主之一!”
妙娘在旁冷哼道:“那燕九怀好生可恶!那回就是他帮着人走脱的,原本还以为他只是想讹诈些好处,谁知道却是个只拿钱不办事的!”
“夏侯,昨日你未能拦下燕九怀,乃是因为另有人替他缠住了你,那人是谁?”贺夷简眉头微皱,询问起一旁侍立不语的夏侯浮白来。
夏侯浮白面无表情道:“他叫孟破野,与燕九怀一样居住在东市附近,宣明坊毗邻东市,所以能够赶到阻拦住我。”
“咦,他居然还敢自报家门?”师如意惊讶道。
夏侯浮白摇头:“此人武功不及燕九怀,不过仗着偷袭和某武器掷出勉强拖延了片刻,只奈何燕九怀轻功高明,这点时间就走得不见…孟破野的身份,是某制住他后问出来的。”
“那他应该已经死了?”妙娘随口道。
“没有。”夏侯浮白轻描淡写道,“某问完就把他放了!”
“嗯?”贺夷简皱眉,不动声色的问道,“夏侯几时如此好心了?”
妙娘哼了一声:“此人与燕九怀狼狈为奸坏六郎的事…”她虽然不希望贺夷简如愿,但却看不得他吃亏,立刻出言挑拨,“夏侯却还要放过他,莫非是到了长安胆子就变小了?”
“此人动不得。”夏侯浮白像是没听出她话中的挑衅,简短道,“他是探丸郎中人!”
“探丸郎!”这回师如意也感到棘手了,“当真是?”
夏侯浮白漠然道:“某眼睛还没瞎!”
“探丸郎起自西汉,虽然一直潜藏于市井之中,不显于朝,却底蕴深厚,加上长安是他们的势力所在,咱们远道而来,确实不能贸然招惹!”师如意忙道,“只是这孟破野既然是为燕九怀才拦阻夏侯,那燕九怀与探丸郎,只怕也有极深的渊源!”
夏侯浮白简短道:“燕九怀的武功比孟破野高得多,就算正面交手,某与他的胜负之数也只在七三而已,以他身手,在探丸郎中地位必定不低。”
“七三?”贺夷简、师如意和妙娘面现惊色,“夏侯可是我河北第一高手啊!”
“他的轻功假如某未看错的话,应该师承自当年的剑南豪侠燕寄北!”夏侯浮白露出慎重之色,“而且他也姓燕!”
师如意悚然动容:“不错!一个燕寄北,一个燕九怀!只不过燕寄北据说一直在南方,某竟未想到一起!”他转向贺夷简,“六郎,这燕九怀若真是燕寄北弟子,怕不好动!”
“怎么?”贺夷简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豪侠罢了,独自一人哪怕有万夫不挡之勇,对上了真正的千军万马,又算什么!”
“六郎不知,这燕寄北成名极早,他本是刺客出身,精于隐匿与暗杀,兼擅箭法,能在千步之外取人要害!乃是整个剑南道都头疼的人物!”师如意神色郑重,“此人极重承诺,只为某次在剑南节度使府邸中行刺被重兵包围,勉强杀出重围后被一户寻常百姓救下,伤愈后欲以千金酬谢对方,那户百姓知他来历不敢收取,又怕惹怒了他,本想就这么打发他走,结果那家一位长者多事,说了几句让他改过从善之语,燕寄北居然当真金盆洗手,由剑南道首屈一指的刺客,转行为人人称道的豪侠!”
“虽然如此,但此人一身武艺可未必会落下!”师如意看向夏侯浮白,“夏侯,若燕寄北亲自前来行刺六郎,你有几分把握拦下他?”
夏侯浮白沉吟良久:“此人成名远在某之前,算起来如今身体已开始衰老,精力大不如前,若未估错他的实力,最可能的结果,是六郎死,他重伤!”他极为缓慢的下结论,“某无把握拦住他!”
“那燕九怀呢?”
“燕九怀年纪尚小,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某在六郎身边,即使他偷袭,某也可保六郎无大恙。”夏侯浮白摇了摇头,“当年燕寄北刺客出身,未必就与探丸郎无关!而如今他的传人身边出现探丸郎中人,只怕燕九怀前来长安是受了他之差遣,有所图谋…六郎的目的是知道那小娘子身份便于提亲,因此在未弄明白他们与某等为难的缘故前结下探丸郎这个仇并无必要。”
师如意点头:“正是此理。”
贺夷简眉宇之间掠过一丝煞气:“难道我就要吃这个亏?”他是贺之方与高氏日夜盼望才诞生的爱子,成德节度使外孙,上面又有四个姐姐,从小就集千宠万爱于一身,河北三镇中,成德节度使与卢龙节度使膝下儿孙众多,因此惟独魏博五州就这么一根独苗,贺夷简在河北的身份何等超然,可想而知。
而燕九怀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欺诈于他,贺夷简心性骄傲,原本虽然看出燕九怀居心不良,但为了查出元秀身份还强自按捺,如今夏侯浮白带回香囊,师如意又分析出来将范围局限到了三人之中,燕九怀的利用价值已不高,他自然要开始算清总帐。
“六郎不要急。”师如意摇头道,“某等的意思,是夏侯昨日不杀那孟破野是对的,但不直接杀他们,免得招来燕寄北的报复,却未必不能用其他办法对付他们,只是六郎,如今那小娘子的身份还未确定下来…”
贺夷简果然被引开了注意,思忖片刻,道:“就算请长兄入宫,也只能到紫宸殿,未必能够见到人…”
“六郎放心,此事交给某就行。”师如意微微一笑,“只不过,六郎,使君那边…”
“大人那里我自会去说明,不会叫你们为难。”贺夷简嗤笑一声,“大人知我脾性,不会怪你们劝戒不力的!”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步摇
[更新时间] 2012-03-23 21:32:34 [字数] 2442
“九姨你怎么才回来?我母亲在府里么?她说了什么?”元秀刚刚踏进珠镜殿,郑蛮儿就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拉着她袖子一口气问道。
元秀的脸色被宫灯柔和的光线照到才显得缓和了点,很勉强的道:“大姐还在城外别院没有回来,她说府里的事情她自有分寸叫我不要多管。”
郑蛮儿怔了一怔,注意到她脸色不好,有些怯生生的问道:“九姨生气了?”
“没有。”元秀定了定神,这时候跟在她身后的采紫忽然发现采蓝、采绿未跟进来,惊讶道:“阿家,蓝娘和绿娘呢?留在长公主府了吗?”
“另外吩咐她们去做了些事,所以可能会晚点回来。”元秀心不在焉的道,“我累了,蛮儿你明日要回家,早点休息,不要再折腾那两只猞猁了!”
郑蛮儿有点委屈的答应了一声,元秀此刻心情大坏,也没顾得上安慰她,径自进了寝殿,采紫叮嘱几句殿外侍奉的小宫女,亲自跟了进去。
元秀一进寝殿,就把臂上披帔丢下,坐到海兽折枝葡萄纹铜镜前吐了口气,似乎很是疲惫的模样,采紫忙上前替她卸下钗环,元秀漫不经心的看着一件件首饰摘下放到妆台上,忽然哎呀一声,采紫吓了一跳,忙看看自己手指间是否绊到元秀的发丝,惶恐道:“阿家,奴弄疼你了?”
“…没什么,出宫时插的那支步摇好像掉了。”元秀咬了咬牙,恨声说道。
采紫一想,惊道:“可是那支蝶恋花坠青玉珠错金步摇?”因着二十七日服衰期满,在清忘观就除了服,回到宫里次日采蓝就把元秀这些日子的银饰一一收好,却把之前鲜艳的首饰逐渐取了出来。
这支蝶恋花坠青玉错金步摇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元秀心里还是惦记着养母,所以即使除了服依旧不喜艳色,这支步摇虽然用了错金的手艺,但通体以青玉为主,素雅而不张扬,是她这几日戴得最多的,采紫虽然不负责归拢她的首饰,看也看得眼熟了。
最要紧的是…
“那是母后留给我的呢!”元秀又是懊恼又是沮丧,摸着解到一半的长发差点没哭出来,采紫忙道:“阿家不要急,且先想想是在哪里没有的?是不是落在了长公主府?”
“没有…”元秀被她提醒,倒是想起来刚才在宣明坊里遇见夏侯浮白拦路,离开时似乎身上有什么东西掉了,难道是落在了那里?她脸色顿时一白,那青玉步摇上有御制之号,只要一查就可以查出佩带者为皇室中人,而皇室如今就这么几个年纪相仿的公主…
元秀心中哀嚎一声,飞快的拆散长发,郁闷道:“你铺好床出去叫人沿纵街找一找!”
采紫不知她为何断定是落在了宫里而不是宫外,而采蓝、采绿又为什么不见踪影,但见元秀摆明了不想多说,只得将疑惑都藏在心里。
这一晚,采蓝、采绿一直到深夜方回,见寝殿里静悄悄的,问过采紫元秀已睡下,便自去休憩。
翌日一大早,元秀被采蓝叫醒:“承仪郡主今日出宫回府,阿家可要送她一送?”
元秀揉了揉额角,还没答话,冷不防郑蛮儿跨进来,扬声道:“不必了,又不是多远的地方,我去给五舅母说一声,请她派驾马车送我就是。”
“你当真要回去?你母亲现在可还没回府!”元秀皱眉,鱼烃暗暗透了口风过来,丰淳应该会在今日下旨训斥平津妇德有缺,并降其为公主,如今平津不在府里,传旨的人去了,说不得接旨的就是郑蛮儿,毕竟一起在清忘观住了段日子,元秀心里是很不愿意郑蛮儿代母接这道旨意的。
郑蛮儿点了点头,坚决道:“九姨这么拦着我,虽然是为我好,但也可见府里的情形混乱,我正好回去请母亲回府,早点平息事端。”
元秀却不怎么相信,郑蛮儿可是站在仙奴那边的,那天当着丰淳的面甚至说出让平津与韦坦和离的话来,她回去了不撺掇着平津变本加厉的为难韦坦就很不错了。但想起平津让卢涣转达的那番话,元秀心下厌恶,也不想多管了,只道:“若有什么事随时进宫来。”
“好。”郑蛮儿嘴上答应,但看她神色不以为然,显然是没想到元秀话中之意,在她看来自己家里自然是平津说了算的,她是平津唯一爱女,无论韦坦还是仙奴又能把她怎么样?怎么还会沦落到需要进宫求助的地步?
元秀在说话之间已经起身更衣,采绿飞快的替她梳了个双螺髻,略作装饰,偏厅里采橙来报,道是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郑蛮儿急于去蓬莱殿禀告了王氏送自己回去,随便吃了几个毕罗,便不肯再吃,元秀见状,也只好跟着停了手。
到了蓬莱殿,王氏想是早已得到丰淳吩咐,含笑道:“蛮儿想家了么?”
“是呢,五舅母,我现在就走可好?”郑蛮儿迫不及待的问道。
王氏还没回答,云州公主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怎么这么急切?你在宫里是和自己亲姨母住的,难不成还住得不舒心吗?”
她话音刚落,昌阳、东平两位公主立刻投过警告一瞥,元秀眉一挑,冷冷道:“说起来阿炎你也是蛮儿的姨母之一,蛮儿在宫里住的这些时候也不见你照拂什么,怎么竟知道她在珠镜殿过的不好吗?”
“我可不知道珠镜殿里是个什么样子,只是见蛮儿如此想家以为她委屈了罢了。”云州哼了一声。
元秀冷笑道:“是吗?这么说当初纪美人思念江南也是因为觉得宫里委屈她了?”
“你!”云州公主顿时语塞,恼怒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生母乃是宪宗所册的纪美人,本是江南选入宫中的宫女,偶然承幸,但没过多久就因盛才人失了宠,深宫寂寥,纪美人因此极为思念故乡,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你竟敢辱我母妃!”云州公主见王氏只顾和郑蛮儿说话,丝毫没有插手公主之间争执的意思,皇后如此,赵芳仪和两位才人更不用说,而昌阳公主与东平公主对望一眼,居然也是默不作声,哪里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先前拿文华太后和昭贤太后之死刺元秀克母,这些人心里多少有数,这是故意要给元秀一个出气的机会——说到底,还是因为如今御座上的,是元秀胞兄!
云州公主性格刚烈,即使明知道拧下去对自己不利,却怎么也不肯示弱,她跳了起来,指着元秀道:“你羞辱我母妃!我跟你拼了!”说着就要扑过来。
采蓝、采绿立刻挡在元秀身前,采蓝喝道:“阿家!这里是蓬莱殿,有什么事自有皇后做主!还请阿家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失了贵主应有的仪态!”
昌阳公主等人兀自气定神闲的坐着,王氏作为蓬莱殿的主人和后宫之主,却是再不能装糊涂了,赶紧叫人上前按住云州公主:“这是怎么了?姐妹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忽然吵了起来?”
……………………
在清忘观的日子该是一个月,不然这个除服什么的对不上,过几天抽出时间来改前面的…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瑞麟香
[更新时间] 2012-03-24 22:44:50 [字数] 2760
“五嫂这话问得可真希奇!”云州气极反笑,大声道,“阿煌刚才又没有凑到我耳边来说话,难道她说了什么五嫂竟是一点都没听到吗?”
王氏也不是刚嫁进李家的新妇了,对自己这些小姑子们的性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除了十一公主利阳因为年纪小、生母已经去世,所以沉默寡言、也还不到惹事生非的年纪外,宫里还没出阁的这位公主,自昌阳以下,却没一个是不要哄的。
想来想去倒是那个整天惦记着出家的六公主嘉城最省心了!
王氏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的问道:“方才我正与蛮儿说话呢,只留意到你们姐妹在交谈…好好的怎么你竟要对你九姐动起手来了,莫不是你九姐说了什么打趣你的话儿叫你恼了她?”
说着王氏笑着嗔元秀:“九妹妹也真是,云州比你还要小一岁,都是还没及笄的小娘子,你若要打趣,咱们可是现放着七妹在呢!”
昌阳公主本与东平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听王氏这么一说,昌阳早先心头那根怀疑的刺却又突兀的出来,原本这时候该她接口继续舒缓下去,这么一愣就顿住了。
好在东平公主见状圆场道:“都是自己家姐姐妹妹,一时说得僵场也是有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蛮儿还在呢,你们两个好歹是做人姨母的,这些小孩子的淘气好歹收一收。”
元秀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云州眼眶却是渐渐红了。
王氏一看这情形知道云州是不想这么收场,她心中暗怪这小姑委实不懂得看眼色,当着这么多人在的蓬莱殿里与元秀纠缠个没完,只怕这时候已经有人悄悄去前面禀告丰淳了,丰淳如今已经提醒自己留意长安及左近的少年出色才俊,不必想也知道这是为了还未婚配的公主们准备,云州才比元秀小一岁,宪宗皇帝不在了,连昭贤太后都已入葬,丰淳都不必在宫里背上恶待庶妹的名声,只要在婚事上略动手脚,云州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远的不说,近几十年中那些抚回纥的公主有几个是好下场?
做父亲的舍不得女儿,做兄长的可未必舍不得妹子,尤其是丰淳可不止一个妹妹,他还有同母的亲妹妹!
“蛮儿你是不是今天一定要出宫?”昌阳公主忽然大声问道。
郑蛮儿原本正在看着元秀想说什么,闻言随口道:“是。”
“我原打算今日去西内探望太妃,正好送你一程。”昌阳公主说着就站起身来,对王氏道,“五嫂,我先带蛮儿走?”
王氏自无不允,点头道:“那就麻烦七妹了。”
昌阳公主才拉着郑蛮儿离开,王氏就给曹才人使了个眼色,曹才人忙称头晕,王氏立刻吩咐杏娘亲自去请耿静斋,又叫人把曹才人扶到偏殿休憩,打发赵芳仪、秦才人先回自己住的地方去,并将惊慌的卫王搂在怀里不住安抚…这么忙了半晌,竟将剩下的三位公主全部晾在了正殿上。
云州公主如何不知昌阳和王氏这是故意打岔?她觉得更委屈了,恨恨的跺了跺脚,低声对元秀道:“今日之辱我记下了,他日…”
“你有完没完?方才八姐都说了,自家姐妹,彼此有什么得罪的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竟把我当仇人?”元秀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不过是太极殿上几句口角,在凤阳阁时你说的话多么过分你怎得不说?就算那个荷包是我叫采蓝去踩了一脚又怎样?我可是你亲姐姐!”
“好啊,你可算承认那荷包上的脚印是你踩得了!亏我回去还仔细盘问了半晌绵儿,生生委屈了她!”云州却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变了脸色怒道。
云州自纪美人没了后就被送进凤阳阁由乳母、宫女看顾着长大,而元秀却是昭贤太后一直带着的,两人虽是同父异母,可从小到大见的次数却不多,在元秀看来两人固然谈不上有多大仇恨,却也谈不上有太深感情,她冷淡的瞥了眼云州:“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阿家,咱们走吧。”云州怒不可遏,她身后的宫女却悄悄拉了拉她,眼带怯意,云州盯着宫女看了半晌,见绵儿已经接近哀求,重重哼了一声,终是含恨拂袖而去。
她一走,东平就皱眉道:“小十从前也只觉得她性.子倔了些,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谁知道呢?从前除了大典和年节,我与她也没见过几回,她竟这么记恨着当初太极殿上的几句口角。”元秀厌烦道,“对了,八姐,今天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还来这么早,莫不是五嫂这儿又要挑什么好玩的?”
东平摇头:“是昨晚五嫂着人叫我今儿过来说有事商量的,还没来得及问不就闹出事情来了么?”
“云州都走了,曹才人的头也晕得差不多了,咱们再等一等吧。”元秀道,“五嫂倒没让人去珠镜殿告诉我,想是因为知道我今天会陪蛮儿过来的缘故。”
“唉!蛮儿。”东平见蓬莱殿的侍者都站在远处,周围只有自己和元秀的贴身宫女,便小声道,“如今长安城里风风雨雨的,她还非要赶着回去…”
“大姐自己都在城外别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元秀提起平津就是说不出的羞恼,“昨天我再去常乐坊,你道大姐府上的家令怎么说?他说大姐说了,她府里的事情自有分寸,却是怪我去了两回多事了!”
东平顿时脸色一变:“大姐这是什么话!难道她不知道如今谣言已经把咱们李家女儿全部扯上了吗?咱们宫里因为五嫂管得紧,我们又是她的亲妹妹也不好说什么,外面宗室里的郡主、县主不知道有多恨她呢!若非她是长公主,早就有人登门去逼她速速料理了那仙奴了!”
元秀叹了口气,想了想,没把平津母女竟都偏心仙奴的话说出来,只道:“刚才幸亏七姐带走蛮儿打了岔,让五嫂有时间反应过来。”
“真是诸事不顺!先是昭贤太后没了,接着大姐闹出这许多风言风语,如今小十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煞,变得如此小性儿!”东平以手加额,哀声道,“一会我也去三清殿里烧几柱香吧。”
“说到香…”元秀忽然想起一事,低头在自己袖襟处闻了闻,“八姐,你用的是辟邪香吧?”
东平点头:“不错,我原用的金凤香,最近才换了辟邪。”
“这是为何?”
“七姐投人之所好,上回叫了尚寝局的人去换香,我恰好也在,因金凤香咱们都用了多年,被她说动,便跟着换了。”东平道,“这辟邪香不同古方,却是另外改了改的,格外清远些。”
元秀有点明白了:“七姐她换的什么香?”
“自然是妙高香。”东平好笑道,“那崔风物风度出众,妙高香幽净怡旷,七姐以为才能配得上崔风物…而宫中原本进给我们用的几种香料她嫌太过奢靡富丽了些。”东平话中颇有点不以为然,元秀暗暗好笑:“这话以后还是不能多说了,我带着蛮儿刚回宫时,七姐好意叫我们去含冰殿食修眉新学的鹅掌炙,结果蛮儿调笑了她几句,窘得她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