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听她这么说了,也不想给她添堵,便打消了原本的话,道:“你在宫里要一切小心,海郎的事情,人死不能复生,只要三娘在牧家过得好,咱们…咱们就算了罢,毕竟牧齐当初也不是故意要丢了雪蓝关的,说起来都是命!”
话虽如此,白氏到底眼眶一红别过了头,小何氏也低眉不敢说话。
何氏默了一默,才道:“这一回倒也不全是为了牧氏…还是因着投靠太后,我这容华之位就算是到头啦,我想继续晋升,不投向孙贵嫔却是不成的,算计那牧氏也不过是为了叫孙贵嫔能够接纳我罢了。”
“那欧阳氏听说是皇亲还是太后所喜欢的…”白氏迟疑道。
“这件事情是陛下断的,能推翻的只有太后,可陛下那性.子,便是太后,他也容不得太多的…太后是聪明人,必不肯逼急了陛下使母子生出罅隙。”何氏懒懒的说道,“太后顾忌着这一点,明里奈何不得我,暗地里的手段,除非十分隐蔽,不然被我抓到了把柄,太后也是颇为忌惮的。”
白氏叹了口气:“究竟是你婆婆,又是太后,到底不要太忤逆的好。”
“阿娘说的是寻常人家婆媳的道理,可寻常人家侍妾哪有叫正经主母为婆婆的?”何氏道,“太后也不屑认我们这些儿妇呢,她心里头的儿妇只有世家之女才担当的起的。”
小何氏在旁关心道:“阿姐总这样屈居人下也不行啊,不知道何时解决那孙贵嫔?”
饶是何氏满腹心事也不禁被她说的啼笑皆非,伸了她一下嗔道:“解决孙贵嫔?我费尽心机才得了她的认可呢,那一位国色倾城陛下爱之如命不说,如今还是金贵的双身子,就是太后想到了都要头疼的紧,我如今才弃了太后投奔她,接着就把她打下去…若是如此你阿姐我何必这样折腾,直接自己晋为贵妃、贵姬去好了!”
“阿姐最是厉害,怎么不成?”小何氏对她却是信心满满,何氏瞥她一眼,摇着头道:“罢了,你在夫家可不许这样任性,沈太君在邺都口碑一向是个好的,她又是沈家的女儿,放到太后面前,也要夸一句贞烈持重、贤德之妇,相比之下那徐氏的名头到底弱了一筹不止,你记住万事都要问过沈太君的意思再去做,你这祖母的名声那么好,但凡你逆了她一星半点,咱们家又是小门小户的,旁人必定都说你的不是,如此你将来处事可就难了。”
“老太君好说话的紧…”小何氏不以为然,何氏感到头疼了,但是嫡亲姊妹,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世家出来的人最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看着她说你好说不打紧的,没准回头就与人说你不好了,你这冤枉往哪里说去?咱们家平日往来也就那么些个人家,哪里比得上你如今的婆婆并祖母往来的人家?又有谁会帮着你说话?”
小何氏道:“有阿姐在宫里得宠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左右她们叫我不好过,我也叫她们不好过就是。”
“你这样的新妇若是遇见了我,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何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小何氏也不是不会动脑子,可因着自小受自己这长姐庇护,对长姐最是相信不过,在她眼里有何氏在,那是什么都不必操心的。
三人正说着,殿门却被敲响了,何氏一皱眉,今日她这里正与母亲、妹妹说话,又是妹妹出阁之后头一回进宫,这宫里头谁这么没眼色过来打扰?
桃枝也是如此想,开了一条缝对外斥责道:“什么事?”
外头似乎隔着门低声禀告了,桃枝却惊讶了一声,转头脸色古怪的对何氏提声道:“娘娘,是杏枝在外头,她说冀阙牧青衣在殿外求见。”
“这却是来看你的。”何氏瞥了眼小何氏道,白氏神色很是复杂,她唯一的儿子何海因牧齐未能发现柔然奸细失了雪蓝关而身死,对牧家人想不讨厌都难,可如今小女儿嫁进了牧家…这牧二娘子也是牧家唯一的女郎呢…
白氏不觉得自己能够在牧碧微跟前还能够谈笑风生,但若是刻薄了牧碧微,又怕小何氏在牧家难做,便叹了口气道:“大娘要见吗?要见的话我先回避下。”
“牧氏都找上门来了,何况她是三娘正经的小姑,若是不见,三娘回了牧家,恐怕长辈总要问起的。”何氏沉吟了片刻,道,“桃枝去叫了桃叶过来,带阿娘到后头先喝盏热茶罢,我带三娘见一见这牧氏。”
白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头叮嘱小何氏道:“不要恶了小姑,你那夫婿可是大半因着这小姑才求娶你的。”
“阿娘放心,来前大郎就叮嘱过若能够见到牧家二娘,留意下气色回去告诉他。”小何氏乖乖点头,她这副毫无抵触的模样又叫白氏不高兴了:“也不要对她太好,她不过一介青衣,你阿姐可是容华娘娘,何况牧家本就欠了咱们家的!”
小何氏催促道:“阿娘快些走罢,这许多话出阁前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腻,我听着也烦。”
待白氏被引下去,何氏命桃枝撤了残茶引牧碧微进来,趁牧碧微还没进来前,便轻斥道:“阿娘心里有多苦?你怎么还要这样与阿娘说话?”
“阿姐不知,方才那样的话,阿娘都与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如今嫁都嫁了,这门婚事也是阿娘答应的,若是记着牧家的仇索性叫我不要嫁,既然嫁了不好好过日子,折腾来去有意思么?你说到底要我怎么样?莫非趁着同榻杀了大郎才如了阿娘的意吗?”小何氏委屈的抱怨道。
何氏被她说的一噎——小何氏是个急噪的性.子,因此也不大记恨,可这不记恨用在了嫡亲兄长之死上,实在叫何氏心头郁闷无比。
她正要继续训斥妹妹,外头杏枝却已经引着牧碧微进殿来了。
第两百零四章 姑嫂
小何氏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着殿下行礼的少女。
牧碧微今日穿着姜色交领素缘广袖曲裾,曲裾之下是一抹牙色罗裙,服饰素淡,头上梳着百合髻,珠花很少,斜插了两支赤金圆簪身的衔珠步摇,望去柔柔袅袅,弱不胜衣。
与殿上华衣美服、容貌美艳的何氏恰如红白双莲,各有风姿。
何氏自然和气的赐了座,落座之后,牧碧微倒也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落到了小何氏身上,淡笑着道:“奴婢不请自来,还望容华娘娘原宥。”
“青衣过来说一说话本宫自是欢喜的,又有何可饶恕?”何氏语气诚挚,姿容端庄。
牧碧微寒暄了那么一句,便直接道:“奴婢今儿过来却是听说奴婢的长嫂也在进宫之列,因而不请自来,想一睹为快。”
“方才本宫还与三娘说到了你,三娘也是得了你大兄重托,正缠着本宫派人去冀阙请你呢。”何氏柔声细气道,“只是本宫担心打扰了你侍奉陛下,这才斟酌难定,不想你倒是自己来了,也是巧。”
“聂侍郎方才进得宫来与陛下私下说话,奴婢却是被赶出来的。”牧碧微似真似假的说道。
何氏笑了:“陛下一向体恤怜爱青衣,这话本宫却是不信的,宣室殿里赶谁也没有赶青衣的道理。”
“容华娘娘这话奴婢可不敢当。”牧碧微淡然道,“新任的雷大监是个重规矩的,又是宫里老人,如今宣室殿里多了许多规矩,奴婢也是不敢犯的。”
“青衣出身官宦之家,祖母和母亲都是名门之女,规矩一向就好。”何氏笑了一笑,对小何氏道,“瞧本宫这记性,你都说了来看长嫂的,本宫倒是抢在前头与你说起来了。”
便介绍小何氏,“这是本宫的幼妹,在房里排第三,平常都称一声三娘,闺名叫做宝绣的,便是你的长嫂了,想来这几日你也是很惦记着?”
牧碧微得了她这话,便仔细的打量起了小何氏,见她眉宇之间与何氏颇为神似,双目灵动,气色也好,心想究竟是想靠着女儿晋升门第的人家出来的,旁的不说,这容貌总不差,但又想到牧碧川容貌随牧齐,亦是英俊之辈,到底觉得自己大兄委屈了。
何家一心一意指望子女出人投地,连庶生子都大力栽培,虽然导致嫡庶不分,但银钱大把砸下去,教导出来的女郎到底也没有寻常小官之女的畏缩与小家子气,小何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那里,仪态娴雅,通身沉静的气度,更与何氏的凌厉美艳区别开来。
牧碧微这么几眼,也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个沉不住气的,倒觉得若非出身,小何氏这个嫂子倒也不难接受。
她起身给小何氏行了个姑嫂之间相见的平礼,小何氏早得了好些人叮嘱,自然不会公然给她难看,忙离了何氏身旁还礼,抿嘴笑道:“我是头一回见到二娘,果然是个美人儿。”
“大嫂说笑了,容华娘娘跟前,哪里敢说个美字?”牧碧微不冷不热的道,小何氏论年纪,要比她小上两岁,可因为嫁了牧碧川,却成了大嫂,牧碧微这么叫着,到底有些尴尬。
小何氏见她不怎么热情,态度也敛了几分随意,变得客气起来:“进宫前,大郎一再叮嘱我要见你一见,从前我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如今是瘦了还是胖了,但看着气色却是好的,不然却不知道回去怎么回大郎呢!”
“春狩里头得容华娘娘之助,倒是与阿爹并大兄见了一面,这才几日光景,大兄无需担心。”牧碧微瞥了眼何氏,淡淡道。
何氏笑道:“那却是意外,牧青衣也是很吃了一番苦的。”
小何氏担心两人冲突起来,忙扬声叫进随自己进宫来的使女:“我却有东西要送与二娘的。”
“宫闱之间严禁私相授受,大嫂的好意心领了,容华娘娘才说过我规矩好,拿却是不敢拿的。”牧碧微看也没看那使女捧进来的东西径自说道。
小何氏面上一僵,随即道:“这算什么私相授受?阿娘每回进宫不也要为阿姐带些东西的么?出宫时阿姐也少不了赏赐。”
“…”何氏在旁差点苦笑出声来。
牧碧微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多谢大嫂了。”她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亲手接的意思,身后阿善听了便向那使女走去。
依着小何氏,为了表示对这个唯一的小姑的友善,她是打算叫使女把东西交到自己手里,亲手捧给牧碧微的,可阿善这么一过去,那使女也茫然起来,站在原地看向了小何氏。
小何氏还没反应过来,阿善已经道了句多谢,直接把东西拿走,退回牧碧微身后了。
何氏暗自摇头,小何氏到底年纪小,心性也未足,这么件小事都能被牧碧微弄得有些狼狈。
“大嫂给我见面礼,说来惭愧,我却没什么东西给大嫂。”牧碧微想了一想道,“先前进宫带的东西本也不多,听说大嫂娘家也是富庶的,倒有一支青金石簪子,虽然不值得什么价钱,却是当初祖母所赐,大嫂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说话间阿善也将小何氏那盒子放在旁边几上,从袖中摸出一只狭长的锦盒递给了不远处的使女。
使女无奈,只得捧着那锦盒到小何氏跟前。
小何氏听说是沈太君所送,却也露出一分欢喜之色,当场打开插入鬓中,道:“多谢二娘了。”
又道,“我送你的却非长辈所赐,何家不比牧家,一些粗鄙之物,还望二娘莫要见怪——我问过了大郎,他却也说不上来你喜欢什么,因此只能估量着预备些了。”
阿善心道,我家女郎如今最想要的是你阿姐的性命,估计大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你就算知道了给得了么?
就听牧碧微淡然道:“我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大嫂随意便是。”
“我还以为是大郎不知道,原来如此。”小何氏恍然道,“那么下回进宫,我挑些你用得上的东西好了。”
何氏听到这里脸色微微变了一变,随即掩饰了过去,咳嗽道:“时已近午,牧青衣可要留下来一起用膳?”
“谢容华娘娘,却是不敢。”牧碧微听出她赶人的意思,淡淡道,“只不过陛下今儿也留了聂侍郎用膳,少不得要奴婢在旁伺候,却是不敢受容华好意。”
何氏虽然说这话是为了赶人,但时辰确实到了快午膳的时候了,牧碧微深深看了几眼小何氏,又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自去了。
牧碧微与阿善前脚才出定兴殿,后脚何氏便铁青着脸吩咐桃枝重新清场闭了殿门,白氏得到牧碧微离开的消息,才从后头急急出来,见到她的脸色不禁吓了一跳:“怎么那牧氏这般无礼,区区一介青衣在这定兴殿里也敢对大娘不敬吗?”
小何氏还在摸着那支青金石簪子,闻言扭头看到何氏的脸色也奇怪道:“阿姐你不舒服?方才我也没听二娘说什么不好的话呀?”又对白氏解释,“牧家二娘进殿之后与阿姐也就寒暄了几句,都是在与我说话呢,她不算太热情可也没有什么敌视的样子。”
“你给我闭嘴!”何氏面上阴沉似雨,猛然一声大喝,把小何氏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才得的青金石簪子摔了,连白氏也是一惊!
就听何氏沉着脸,目光似电,看向了小何氏,一字字道:“你可是当真看上了那牧碧川!”
这句话问的白氏也是心头一沉!
只有小何氏若无其事道:“阿姐这话说的可笑,我人都嫁给他了,还有什么看上不看上?”
“你若不是瞧中了他,为何方才牧氏不冷不热的对你,你还要这样殷勤?”何氏厉声问道,眼睛瞥见她手还在摸着那支青金石簪子,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伸手道,“拿给我!”
“给阿姐做什么?这是二娘给我的,又不值得什么,不过是老太君给她个念想罢了。”小何氏却不肯,“阿姐这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莫不是想摔了?”
白氏气得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一拍桌子,指着小何氏怒道:“你这个不肖女!这才出阁几日,就把你二兄的仇都忘记了么?枉费你没出阁前我还哄着你嫁,你…!”
“阿娘这话说的好生没道理,出阁之前我本不愿意嫁的,阿娘死活说是为了我作打算,所以逼着我出了门。”小何氏忙把簪子收进袖子里,理直气壮的说道,“如今我出了阁,与大郎好端端的过着阿娘和阿姐又要我记得二兄的仇,那么我这日子究竟是过呢还是不过?”
白氏气得没发说,只顾去拉何氏的袖子,嘴里道:“大娘你看看三娘!你看看三娘!”
何氏也是怒不可遏,但看着小何氏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的模样,她究竟按捺住了心头之火,冷声道:“这么说来你是全当你二兄没有过了?”
“我当初何尝不是对牧家恨得死去活来?”小何氏把头一扬,不以为然道,“可阿娘与阿姐也想一想,二兄是牧家杀的么?”
“虽然不是他们动手但…”白氏才说了半句就被小何氏斩断,小何氏哼道:“杀害二兄的人是柔然,咱们最该恨的该是柔然人才对,牧家几代驻扎边关抗击柔然,雪蓝关又不是他们有意丢的,我那公爹在关中的两个侍奉多年的侍妾都不曾逃脱呢,何况西北哪一年士卒不死上几批?那些人都要怪主帅不成?”
白氏、何氏被她这番话说得气得两眼发黑,白氏哆嗦着手指着小何氏,挣扎了半晌却只说了句:“我没有你这样的女郎,海郎也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那你们想我怎么样?!”何氏还没发作,小何氏却先忍耐不住跳了起来,大声道,“早先我不要嫁你们哄着劝着我嫁了,说只要我过的好旁的都没什么,如今我嫁了人过的也好,你们又来怪我不念着二兄!我要怎么念着他?杀了大郎还是毒死牧家老太君?!或者索性我自己也投个井一起去了你们才高兴?!”
她突如其来的一番发作叫何氏也不禁呆住,何氏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的,平时还好,却不能急,一急起来,那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全然没了脑子,正待安抚她几句,不想小何氏却气冲冲的一甩袖子,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我过的好,你们就瞧不过眼!”
说罢也不理会白氏与何氏的脸色,怒气冲冲的奔到殿边,一把推开桃枝跑了出去!
不多时,外头传来杏枝和小何氏使女的叫声,随即脚步声追了上去。
白氏两眼发直,半晌才一把抓住何氏的袖子,哭道:“我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不为了她好我何苦答应这门亲事?如今不过是看不过眼她对牧家人殷勤,她…她竟然这样说我!”
“闻说牧碧川俊朗潇洒,又跟着牧齐在边关磨砺多年,咱们何家虽然富裕,可平常往来都只是寻常之家,堂兄弟们一个个难成大器,三娘她一直关在闺阁里头,哪里有机会见到真正出众能干的郎君?”何氏却立刻想明白了缘由,神色黯然道,“看来她一个劲的说牧家这也好那也好,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牧家大郎入了她的眼。”
“她亲生兄长因为她夫婿父子死在异乡,也亏得她能够对那牧家大郎一见钟情!”白氏怎么也想不开!
何氏深吸了口气,却只能劝着她:“三娘一向性急,何况如今她嫁都嫁了,咱们…只要她不受亏待,咱们且让着些她罢,不然,她若闹开了,到底还是咱们要帮着收场!”
小何氏如今摆明了被牧碧川所迷惑,牧碧微随便拿了支不值钱的青金石簪子,她都能欢喜个没完,要知道小何氏妆盒里头嵌着拇指大小鸦忽的簪子都有好几支,可见多么爱屋及乌,她又是个一急起来不管不顾的脾气,就是何氏,投鼠忌器,也不敢太逆了她的意思…不然闹了开来,就算何氏不怕旁的,也要担心她在牧家被小看——本来小何氏就没法被高看了,再被抓了把柄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白氏听着,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第两百零五章 绝户计
“奴婢瞧着那小何氏若不是城府比之何容华还要进沉些那就是当真爱慕上了大郎君了。”风荷院里,阿善一边替牧碧微更换方才伺候午膳时翻到羹汤的衣裙一边小声道。
牧碧微因方才膳上陪着姬深饮了几杯酒,如今面上还泛着红晕,伸手用力揉了一揉,才道:“她年纪还没我长,若是连何氏都不是她的对手,嫁到咱们牧家却是大材小用了,怕是当真喜欢上了大兄吧?”
“若是如此倒是叫人松了口气。”阿善道,她们主仆两个对那小何氏可是一直抱着警惕之心的,“不过咱们看得出来,何氏也看了出来,不然不会那么突然就开口赶人,恐怕这会正忙着训斥她呢。”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牧碧微道,“但望古人莫要欺我。”
阿善叹道:“若这小何氏真心实意对待大郎君便好了。”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牧碧微苦笑了一声,见阿善去开箱子寻新衣,忙道,“方才云台宫派人到了宣室殿,说唐氏心口疼,陛下答应过去看了,今晚还回不回宣室殿却是个问题,只管拿常服来就是。”
“陛下今儿倒给了她面子?”阿善随口问道。
牧碧微冷笑着道:“陛下如今对唐隆徽兴趣不大了,若非来请的是逗霓,唐氏就是当真病重了怕也不会去呢。”
“逗霓?”阿善念了一遍,迟疑道,“唐隆徽身边的大宫女仿佛是逗字辈的?”
“原本是逗烟、逗霞、逗虹、逗霓四人,这逗霓正是唐氏身边四个大宫女里生得最是秀美的一个。”牧碧微哂道,“据说陛下春狩才回宫来的次日去祈年殿里探望孙贵嫔,当时唐氏也带着逗霓在旁边,孙贵嫔推说身边大宫女一下去了两个,使逗霓为陛下斟茶,不想失手翻了茶盏打湿了身上轻罗裳,映出一片肌肤来,陛下因此动了心,孙贵嫔顺水推舟叫逗霓伺候着了…如今不过是打着这个旗号请了陛下过去,至于在云台宫到底是探望唐氏还是逗霓伺候陛下可就没人知道了。”
阿善噫道:“那孙贵嫔与唐隆徽居然没想着替她求个名份吗?奴婢还道欧阳美人之后,她们正要急着拉拢人呢。”
“她们这是等我呢!”牧碧微沉沉一笑,“等我晋了宫妃,打破了先前左右丞相并高太后与陛下的约定,届时自然就可以顺势为逗霓请求正经的名份了,不但如此,若过几个月孙贵嫔诞下来皇子,那么问鼎桂魄宫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有我坏了规矩在前!”
阿善皱眉道:“她们倒是好算计!”
“也是天不假我。”牧碧微轻叹道,“原本这回何氏扳倒了欧阳氏,正是我晋封的大好时机,不想太后这样心急,圣驾才回宫就将陛下召至和颐殿想替欧阳氏说话,陛下在这眼节骨上提了我的事情太后为着争一口气也不会准的。”
“可太后已经松口叫女郎不必喝那避子汤了…”阿善沉吟道,“奴婢看纵然太后不太情愿,但为着辖制孙贵嫔一派,总也要设法寻个人来压着安福宫吧?”
牧碧微冷笑:“阿善你是没看出太后的忌惮在哪里呢?要说我之前到和颐殿去,用的还不是何氏当时站稳脚跟的法子?只不过我出身到底不是她能够比的,她就算想直接到太后跟前诉说忠心也不够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