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我在这附近走走。”卓昭节道,“我不走远,总是在车夫他们能够看到的地方。”
明吉和游煊收拾好了,就一起向水汀深处摸索过去了,如今正是三月里,江南已经桃花李花杏花都开了起来,汀洲之处尤其草木茂盛,两人很快被茂盛的芦苇掩盖住身形。
卓昭节在旁边等了等,觉得无趣,就又回到游若珩身边,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鱼钩,就打开他身边的鱼篓看了看,却见里头还是空无一物,又去看明吟和小厮身边的,只有明吟这里有条小鱼,不过比她巴掌大不了多少。
她看了一会,见没什么收获,就又踱回汀边去,不想游若珩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问:“六郎呢?”
“去那边摸蚌了。”卓昭节道,江南多水,孩童都擅长戏水,在汀洲上摸鱼捉虾都是常事,游若珩听了也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又去专心看着自己的鱼钩。
卓昭节在汀边等了半晌,就见游煊满面通红、激动难耐的抱了个蚌出来,气喘吁吁道:“表姐你快看这个,这么大,里头珍珠定然也多!”
“弄开看看!”卓昭节正等的无趣,暗暗埋怨自己若不是不方便,早也下去了,哪里要这样的无聊,闻言也是迫不及待的挽起袖子,催促道。
游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从腰里拔出那柄匕首,对着眼前的蚌比了比位置,就下手去撬,不想这柄匕首却是锋利无匹,那蚌固然闭合得紧紧的,被他轻轻松松就割了开来,不多时就叫姐弟两个合力掰开——只是掰开后,两人都失望的可以,凭他们在蚌肉里翻了个遍,也没寻到半颗珍珠。
“真是徒有其表!”游煊很是气愤,“亏我还辛辛苦苦抱过来呢!”
卓昭节掠了下鬓发,也恨恨道:“带回去炖汤!这么大的个子,竟半颗珠也没有,当真是白长了!”
游煊埋怨过了,又振作精神,道:“这不过是头一个,那边还有很多呢,表姐你等着!”
他这一去就去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卓昭节都在游若珩身边转了几次了,看着三个鱼篓里都有了收获,游煊竟还不见踪迹,虽然觉得不至于会出什么事,到底担心起来,正犹豫要不要告诉游若珩一声,就听芦苇里头一阵响声,有人正匆匆出来。
卓昭节才松了口气,却见是明吉空着手回来了,看神色还颇为焦急,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差点一头冲到水泽里去:“六郎怎么了?”
明吉虽然一脸焦急,却也被她冲过来吓了一跳,忙道:“女郎小心些!”
扑上去扶了她一把,才解释道:“六郎人倒没事,只是方才摸蚌摸到那边,遇见一艘画舫系在了岸旁,画舫上几个人逗着他呢,自称是什么括苍山的大侠,正在密议有关天下武林安危的大事云云,又露了几手武艺,引得六郎一个劲的问他们括苍山还收不收徒…婢子怎么劝,六郎也不理会,后来索性丢下女郎上那画舫去了,担心女郎这边担忧,故此过来告诉女郎。”
卓昭节听说那些人把游煊骗上船,不禁变了脸色:“有没有看清楚是什么船?别是遇见了拐子!”她和游灿喜欢看杂书,当然知道游煊这样毫无心机的跟人走意味着什么!
“船倒是青草湖上常见的。”明吉说着,就爬了上来,在湖水里洗了洗脚,踩回木屐,指着旁边的湖岸道,“就在那边,绕过这片汀洲就是了——其实隔得并不远,不过叫芦苇挡住了。”犹豫了下又道,“婢子看那些人倒不像是拐子,有些像…像是读书人!”
“读书人?”卓昭节不相信,“读书人怎会如此无礼!”
“许是与六郎玩笑呢?”明吉小声道。
卓昭节犹豫着要不要去告诉游若珩还是先自己去看看,就后头有脚步声,回头看去,却是车夫游宝:“七娘,可是六郎出了什么事?”
游若珩出行带的人不多,但他本人木讷,班氏安排的随从自然要精明点,明吉和游煊一起进了芦苇丛,现在却只有明吉出来,和卓昭节说话时,卓昭节还频频向游若珩看去,游宝觉得不对,立刻过来问了。
“是这么回事。”卓昭节心中忧虑,将游煊的事情向他说了,“你去告诉外祖父,我和明吉先寻过去…”
游宝听后倒不怎么惊慌:“既然是湖上常见的画舫,倒未必是拐子,毕竟画舫都是可以寻根问底的,即使是拐子租了船,中间叫上去了六郎,船家也要留意,免得祸及己身的,何况阿公经常带着六郎出门,这湖上的船家有几个是认得六郎的,小的以为那些人戏弄六郎居多。”
卓昭节听他说的笃定,略略安心,究竟还是不肯全信:“当真?”
游宝笑着道:“小的跟着阿公之前在江湖上也是跑过几年的,不如小的先陪七娘过去看看。”这就是表示他很有把握了。
第十四章 林鹤望
由明吉引着路,绕过一片芦苇,果然见烟雨蒙蒙中,不远处一艘精致的小型楼船,珠帘高卷,里头数人围几饮酒,对雨赋诗,正玩乐得热火朝天,内中影影幢幢,一眼望去皆是华衣美服的少年郎君,许多人身边还陪伴了一到数名穿红着绿的美姬,隐隐之间仿佛有脂粉之气透出。
这情景的确不像是拐子的船,卓昭节才松了口气,复急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却是那艘楼船中丝竹悠悠,整个都在向湖心滑去!
明吉也是瞠目结舌:“这?!”
烟雨纷纷,秣陵地处江南,擅舟楫者比比皆是,那船离岸极快,如箭分水,等三人追到岸边,已经到了远处,莫说追之不及,就是叫,看里头那般热闹,也未必有人能够听见,在附近叫了几声游煊,都不见他踪迹,想来是还在船上了,主仆三人站在湖岸上,面面相觑!
卓昭节气得捏紧了拳:“好一群无礼荒唐的人!”她如今倒不太担心游煊被拐卖了,但她很想拿点什么砸过去!
却不知道那楼船的二楼,相比楼下却显得格外幽静,只闻雨落蓬顶,沙沙作响,另有三两个锦服少年,正半开了窗对饮,一面看着岸上的卓昭节,一面闲聊,居中的锦衣少年仰头尽一樽,放下后就拊掌笑赞道:“当真是颜丹鬓绿,神采飞扬!这般站在湖边看过来犹如凌波而至般,好个小娘——方才很不该看到有人过来就使他们把船开走的,不然就好与这小娘认识了。”
旁边的绿衣少年就笑着道:“林兄你省省吧,方才被你哄上船的那小郎君已经被她们盘问出来是姓游,跟着祖父、表姐出来垂钓的,想必就是游翰林的孙儿跟着游翰林出来的了,他的表姐,多半是边家人,不然也是游家旁的姻亲家的女郎,怎么会不知道你和白家女郎的婚期就在下个月?不定还与未来嫂夫人有交情,届时你上去搭话,怕不先挨了一顿劈头盖脸训斥!”
“噫,麻弟何出此言?我只说那小娘生得好,恰如这青草湖景般使人见之眼前一亮,因此生出攀谈之心罢了,又不是有旁的想法,她骂我做甚?”那林兄不以为然道。
“纵然如此,但鹤望兄你将人家表弟哄了上来,如今见人家家里人找过来,又把船开走,行这般促狭事,也足够那小娘骂你一顿了。”另一个紫衣少年亦是幸灾乐祸的笑道,“鹤望兄难得捉弄一次人,偏就撞见了未来岳父的姻亲!那游家小六郎君,听说是子静弟没过门的妻子的嫡亲堂弟吧?就算你一会把那游小六郎从别处放下去,叫他知道了你是谁,子静弟定然要在是书院里寻你理论的。”
林鹤望叹息道:“这事情你们两个也敲了边鼓的!不然,我只招手叫那游小六郎靠近来,什么括苍山、什么大侠、什么事关天下武林的安危,都是你们说的,不仅如此,宋师弟啊,使游小六郎深信你等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括苍山大侠的那几手,正是你蒙了面殷勤跳下去露的吧?那剑光舞得纷纷扬扬犹如飞雪溅琼,竟是滴雨不能近身!从前我都不知宋兄剑技这般高明啊!换作我如今只得八岁,我也要信你那番说辞了!”
那紫衣少年宋师弟狡黠笑道:“若是子静弟问起来,我自然会说,乃是鹤望兄你先挑的头,届时,只怕子静弟会以为,我却是受林兄你的指使啊!”
那绿衣麻姓少年哈哈大笑起来:“林兄,你如今可是骗了个烫手的山芋上船,却不知道如何收尾?”
“莫急…”林鹤望沉吟了片刻,就道,“容我想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过了片刻,他这里还没想到主意,底下就有人上来了,是个年方二八的俏丽使女,穿着藕荷色衫子,系了杏子红罗裙,挽着垂练双髻,上来后先是脆生生的问候了三人,复一甩帕子,笑着道:“林家郎君!你骗上船的那个小郎君,如今心急火燎的想拜宋郎君为师呢,咱们姐妹可是哄他不住了,你们看是不是带上来?”
林鹤望咦了一声,道:“宋师弟你不是方才给他出了一道考题?”
那紫衣少年还没答话,俏丽使女已经掩袖笑道:“不就是叫他背几页书吗?那小郎君可是聪明得紧,方才就背出来了。”
“…现在怎么办?”紫衣少年与绿衣少年听了,都是一呆,双双看向了林鹤望,林鹤望眯起眼,忽然一拍案,道:“有了!”
两人忙问:“怎么?”
“念我,你去叫艄公把船寻个地方靠下岸,记住靠岸时,莫叫游家小六郎留意到靠岸的这一边。”林鹤望吩咐道。
使女念我听了,略一想,就明白过来,笑着道:“林家郎君好生聪慧,这是要告诉游家小六郎,括苍山的大侠因事匆匆离开了吗?”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才是游侠风采啊!”林鹤望拊掌笑道,“念我当真聪慧,在这船上实在可惜了,莫如随我回去罢?”
念我却笑着道:“婢子可不敢——林家郎君是怀杏书院崔山长的高足,将来是要金榜题名跨马游街的人物,哪里是婢子能够配得上的?再说这湖上的姐妹谁不知道林家郎君下个月就要娶妻了?白家四娘子可是正经的家的女郎呢!婢子这样的出身,连近身伺候她也不配的。”
一面笑着一面就下去了。
宋师弟因此取笑林鹤望:“鹤望兄今日怎的姿容锐减,连个小小使女也不肯跟你了?”
“这念我闻说是许镜心来时拨去伺候过许镜心的,跟过许行首几日,到底不一样。”林鹤望一本正经道,“她是听出来我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娶妻在即,出来消闲归消闲,这个时候纳个妾回去,像什么样子?”
“林兄此刻倒是正人君子起来了。”那绿衣少年笑道,“维仪弟,今日咱们两个好好的在书院温书,也不知道是谁把咱们拖出来的?”
宋维仪便道:“折疏兄,且念在今日乃是林兄慷慨解囊的份上,我等便心照不宣罢?”
他们这边嬉闹悠然,岸上卓昭节三人却是又急又气,匆匆回去告诉了游若珩,游若珩倒不怎么担心,只道:“确定六郎在他们船上?”
“是婢子亲眼看着进去的。”明吉道,“后来带着女郎过去时,那船恰好已经开进湖里去了,在岸上被烟雨阻隔也看不清楚,但附近找过不见六郎踪迹,再说六郎若是下来了,自然会过来寻阿公的,既然没来,必然是还在船上。”
——总不能猜测六郎若是不在船上,又不至于躲起来,多半出了事吧?
游若珩就坐了回去,道:“那不妨事的,煊郎说明身份,他们自然会把他送回来。”说着就继续垂钓了。
卓昭节急得跺脚,道:“外祖父,那船好端端的停着,看到我们过去偏就开走了,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过一个玩笑。”游若珩并不当回事,依旧稳稳的抓着钓竿,道,“回来后训斥六郎一番也就是了,少年人难免有心性跳脱之辈。”
他竟是一点也不急,卓昭节可没有这样的定力,说他不动,只得心急似火的等着。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卓昭节都差点把附近的草踩平了,芦苇丛边的湖畔实地上,却当真转出三个锦衣少年,未带仆从,领着游煊,联袂而来。
见状,卓昭节立刻对那三人怒目而视!
那三人中为首一人面皮一抖,随即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的上前来,对游若珩拱手为礼,赔笑道:“这位可是游师伯?师侄林鹤望,方才因友人偶然遇见师伯的孙儿,一时兴起,冒昧邀其登船一游,却忘记及时告知师伯,还望师伯见谅!”
他是怀杏书院山长崔南风的入室弟子,崔南风正是游若珩当年同窗师弟,因此可称游若珩为师伯。
宋维仪、麻折疏也上前行礼问好,一称师伯一称老翰林,皆不敢怠慢。
卓昭节心中恼火,但听游若珩轻咳了声,只得阴着脸,上前代游若珩还礼。
双方见礼毕,游煊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表姐追到湖边眼睁睁看着船开走后的忧急,笑嘻嘻的过来与卓昭节炫耀道:“雨中游湖别有意思,表姐,几时咱们叫兄长和堂姐们一起过来,也寻艘船挑个雨天下湖。”
卓昭节瞪他一眼,就见游若珩放下钓竿,不怎么在意的道:“些许小事,有劳诸位送犬孙归来了。”
“师侄岂敢当师伯道劳?”见游若珩不计较,林鹤望三人都暗松了口气,赔笑道,“惜乎那友人有事,先行离开了,未能当面向师伯致意。”
见游若珩丝毫没有追究对方哄骗的游煊的意思,卓昭节到底忍耐不住,出言道:“敢问林家郎君,哄我表弟登船的到底是谁?”
“啊,小娘子见问,不敢不答。”林鹤望眼角飞快的溜她一眼,一脸正派道,“正是与我等同在怀杏书院的一位师弟,说起来与游家还有些关系——是厉阳江扶风!即师伯长媳的堂弟。”说着诚恳的替江扶风赔罪道,“江兄为人旷达、不拘小节,冒昧得罪处,鹤望在这里先代其赔罪,还请小娘子勿要怪他!”
闻言,卓昭节还没说什么,明吟和明吉已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旁边游宝也咧了咧嘴——却是游煊最是心直口快、胸无城府,当下就咦了一声,转头问卓昭节道:“表姐,那江家小舅舅,不是说要指点大哥功课,又与十一表哥探讨问题,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此刻正陪在祖母跟前说话吗?怎么会跑到船上去,也不与我照面?”
林鹤望等人脸色顿时僵住…
卓昭节哼道:“你既然知道江家小舅舅不可能在这里,还信他们?”
“本非大事,少年人心性,一时或顽皮或促狭,戏弄小童,既已平安将之送回,一笑了之罢了。”原本已经继续垂钓的游若珩,却忽然回过头来,严厉的看着他们,冷哼道,“如此文过饰非、谎言连篇,却叫人不齿了!怀杏书院享誉天下数十年,号称江南第一书院,尔等既是书院学子,不思努力奋进,反使书院蒙羞,真是…”他皱起眉,直叱,“使人失望透顶!”
游若珩虽然只会死读书,于庶务上一窍不通,但他为人却极方正,最看不得人巧言令色,若是林鹤望等人直承故意戏弄游煊,他未必放在心上,但林鹤望等人为了避免被责问,故意污蔑江扶风,却使他颇看不过眼了,他是长辈,亦出身怀杏书院,且曾官至翰林,在秣陵、甚至附近几地都是颇有名望的,都知道他是个方正的君子,这么一说,等若是对林鹤望三人下了评语,三人听了,脸色都不禁白了白…
第十五章 白家郎子
回去的路上,卓昭节回想起来林鹤望等人被游若珩吓得脸色苍白、连求饶的话都不怎么敢说、落荒而逃的模样,仍旧有些止不住好笑,就问游若珩:“外祖父,怀杏书院号称江南第一院呢,怎么方才那样的人品也收了进去?”
“水至清则无鱼。”游若珩简短道。
游煊眨了眨眼睛,道:“表姐是说那几位学子不好吗?”
“自然是不好的!”卓昭节肯定的点了点头,叮嘱道,“下回人家再叫你登舟什么的,可不许随意上去了!谁知道叫你上船的都是什么人?你就傻乎乎的跟着去,今儿害得我在岸上好生着急了一场!”
“怪道那位括苍山的大侠中途离舫而去!”游煊面露惋惜之色道,“真是可惜了!”
卓昭节一点他眉心,喝道:“你还真信了啊?那三个人分明就是骗你的!”
“表姐你没亲眼看见不知道,那位大侠的剑技可真是好…”游煊指手画脚的比划道,“他蒙着面,拔出船上一柄剑跳到岸上,那么刷刷的一团舞,停下来后,竟是滴雨不沾身!怎么会是骗我的呢?”
“那他为什么要蒙面?江洋大盗才喜欢蒙面呢!”卓昭节撇嘴,“指不定就是他们三个里头的谁假装了来哄你,你还当真!”
游煊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大侠当然不能叫人认出他们的面目,免得成日里在大街上被人追着要报恩了!”
卓昭节怜悯的摸了摸他脸:“你呀,还敢更糊涂点么?”
游煊还要和卓昭节争辩,不想马车已经进了家门,到了二门处,祖孙三人下得车来,就见珊瑚领了人在等着,迎上来接过斗笠等物,打起伞,笑道:“老夫人算着这会也该回来了。”又嗔游煊,“六郎好不贪玩,这衣裳下摆都是水,一会老夫人见到,定然要说你。”
“不妨事的,祖母一向心疼我,说几句也没什么。”游煊不当一回事的道。
到了端颐苑,班氏见着游煊衣服下摆都湿了,果然很生气:“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回回出去都要弄一身泥水回来?”
“祖母也晓得的,今儿的雨下了一天,又那么大。”游煊嬉皮笑脸的走上前去,搂住了班氏的胳膊道,“是水汽濡.湿的!”
“胡说!既是水汽濡.湿,如何你祖父、表姐衣裳都是干的?”班氏喝道。
游煊眼珠一转:“我替他们挡着来着…”
话没说完,头上已经挨了一下,却是游若珩,沉着脸喝道:“不许说谎!”
游煊委屈的摸了摸头,应了一声,班氏却又心疼了,瞪了眼游若珩,因晚辈在,才没说什么,只道:“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就开晚饭吧。”
就吩咐珊瑚,“江家十七郎如今要在咱们家小住,这头一日,请十七郎过来用个饭罢。”
珊瑚道:“婢子方才就使珍珠过去那边请了。”
班氏点了点头,又问:“可有说连慎郎也叫过来作陪?”
“婢子说的。”
当下班氏就不再操心请江扶风的事情,叫卓昭节到身边,问问她今儿的收获,卓昭节笑着道:“倒有小半篓,但多半是明吟钓到的,我随煊郎在汀边玩呢!”
“你没下去罢?”班氏不放心的问。
卓昭节因为游若珩和游煊都在,听她这么问,虽然是委婉,到底面上红了红,才道:“没有,外祖母的叮嘱我记着呢!”
“这样才乖。”班氏摸摸她鬓发,含笑道。
游煊就伸过头来:“表姐没下去,所以很是无聊,是我抱了蚌到岸上给表姐看表姐才不闷的,祖母,我更乖!”
班氏哭笑不得,捏一捏他脸,敷衍道:“是是,煊郎也乖。”
这时候外头使女进来禀告,说是江家十七郎并任慎之已经到了。
班氏命珊瑚到门口迎了下,等江扶风被任慎之让进来,卓昭节和游煊就上前行礼,叫着江家小舅舅,任慎之在旁,听的嘴角含笑,班氏把江扶风叫到堂上,请他上坐,江扶风自然是赶紧推辞,班氏笑道:“这边除了我们两个老家伙,都是你之晚辈,你不坐,莫非叫他们来坐吗?”
江扶风这才坐了,道:“游伯父并班伯母乃是矍铄奕奕,如何能言老字?”
“曾外孙都有了,怎能不叹艾年已至?”游若珩不擅言辞,寒暄这种事情,向来是班氏负责的,班氏含笑道,“如今再看十七郎正当少年,却更觉得岁月荏苒啊!”
“江小舅舅!”江扶风正待接话,不想游煊却忽然道,“今儿我们去垂钓,遇见有人污蔑你呢!你可要小心!”
卓昭节一时不防备,叫他多了嘴,此刻就轻斥道:“那些人都是江小舅舅的同窗,许是彼此玩笑,知道咱们认识江小舅舅,回头自然要告诉小舅舅的,偏你多话!”
游煊就委屈道:“方才回来的路上,表姐你不是还…”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任慎之踩了一脚,同时胳膊被卓昭节掐了一把,好歹他还没笨到家,到底忍着住了口。
只是先前那番话已经说出,四周的人都听得清楚,江扶风就不能不问一问:“未知卓小娘所言的同窗是?”
明明是游煊挑起了话头,江扶风却问卓昭节,班氏与游若珩对望了一眼,声色不动,只听卓昭节被江扶风问话后,先站起身来,江扶风忙道:“卓小娘随意些便是,如今我是为客,况且令外祖父、外祖母都在,怎敢叫小娘如此客气?”
卓昭节这才坐回去,笑着道:“好告江小舅舅,今儿我与表弟随外祖父去垂钓,中间遇见怀杏书院的学子林鹤望、麻折疏、宋维仪三人乘了船游湖,将表弟哄上船去,后来送了表弟回来,却称是江小舅舅包下船所为,只是先行离去才未与我们照面,我们就想,江小舅舅若是到得青草湖边,又见到表弟,怎么会不告诉一声就把表弟带去游湖了呢?因此知道他们是借了江小舅舅的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