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说天雨路滑,着婢子过来陪七娘过去。”春分殷勤的上来扶她下了回廊,道。
一行人就闲聊着向二房走去,到了二房,游灿亲自在门口迎着,抱怨道:“你从祖母那边回来也不去找我,害得我绣了一上午的花,真真是闷死个人了!”
“难得你耐下性.子来绣几针,我可不去给你借口又丢下。”卓昭节笑道,“你都绣了多少?”
“谁有耐心绣呢?”游灿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一会父亲不在,没人提后头的事情,母亲不会生气的。”
她说的后头的事情,卓昭节猜测应该就是早上二房叫自己去跟班氏要百年老参有关,心里有点奇怪二夫人好好的怎么就和游姿闹翻了吗?
她不接这个话头,含笑道:“咱们进去罢,别叫二舅母等急了。”
到了里头,游炬却已经在了,游家的孙辈之中,长孙游烁、次孙游炬皆是肯吃苦的人,奈何天分有限,读来读去就那么回事,游若珩也只能叹息之余,不将科举兴家的指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就叫他们学着打理产业,好在下头的游炽、游焕都学的不错,四房的嫡长子的游焕现在才十二岁,就已经过了童生之试,有正经的秀才功名在身了。
如今任慎之回来侍奉游姿的病,游炽、游焕都还在怀杏书院,除了已经出阁的大房嫡长女游灼和嫡次女游炎,在家中的孙辈就是长房的嫡长子游烁、庶子游勉,二房嫡长子游炬、嫡女游灿,三房嫡长女游灵、庶女游怜,四房嫡次子游煊。
这游炬只比游灿大三岁,二房嫡长子本该只比游炎小一点的,偏偏当年游霖成婚前,赶上了祖母去世,游霖是祖母带大的,执意要守三年,他这么做,游震、游霄只能跟着守,结果出孝不到两个月祖父也去了,这么一耽搁,二房三房四房的孩子岁数一下子小了起来,游烁这个江氏很晚才生的大房嫡长子却还是孙辈里的长孙。
本来已经十七的游炬早该把定了亲的胡家女郎娶过门了,毕竟胡家女郎同他一般大,不像巫曼娘那样比游烁小了足足七岁,为了等巫曼娘及笄只得耽误游烁,只是也是不巧,两边婚期都定了,不想那胡家女郎的母亲却去世了,因此拖了下来。
见到卓昭节和妹妹进来,游炬就看了过来,他和父亲、祖父非常相似,是个沉默寡言、木讷老实的人,可惜也没传到祖父读书的天赋,卓昭节和游灿上前依次给二夫人和他行了礼,二夫人笑着叫她们坐下:“今儿做了昭节爱吃的鱼。”
游灿就道:“母亲真正偏心,我想吃那槐花饺子都多久了?现放着前头一株槐树开着花,被昨儿的雨打落一地也不给我做,昭节要是喜欢吃,想必我就也能吃上了。”
“你把那个做了三个多月的荷包最后几针都绣完,我自然就也给你做了!”二夫人对着女儿就立刻变了脸,喝道。
游灿朝卓昭节眨了眨眼睛——卓昭节就想到她方才在门口说,若是游霖不在,没人惹气,二夫人就不会计较她什么,果然二夫人这番话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到底还是叮嘱了春分一句:“回头去看看那槐树的花可还有干净的,有的话收拢了,若是够,使厨房做上一顿。”
又瞪一眼游灿,“那个荷包不做好,就是做了也没你的份!”
“母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回头哪里舍得不给我?”游灿转嗔为喜,嘻嘻道。
话音才落,外头夏分进来,禀告道:“夫人,十一郎来了,看行色很是匆忙…”
“慎郎来了?”二夫人吃了一惊,任慎之虽然从七岁就在二房住,但用饭却大抵是独自用的,不遇年节不到正房来,倒不是二房苛刻他,而是任慎之深知自己母子在游家到底是寄人篱下,指望全在自己读书上,所以并不以天份自傲,反而极为刻苦,为了节约读书的辰光,向来都是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里用的。
这回他回来是侍疾,白天要守在飞霞院,就在飞霞院里匆匆吃几口,现在忽然过来,夏分还说他行色匆忙——不仅仅二夫人,游灿、卓昭节包括游炬,均是一个想法——游姿一向病啊病的最后总是没什么事,渐渐的家里也不把她生病当大事看了,该不会这次…二夫人立刻就站了起来:“糊涂!慎郎又不是外人,怎么到舅母这里还要通报?”
夏分赶紧道:“十一郎说,是和江家有关…”
听到个江家屋子里的人才松了口气,二夫人怨夏分道:“还不快叫慎郎进来说?要你忤在这儿多个什么嘴!”
第十二章 江十七之心游家皆知
片刻后,夏分带着任慎之进来,任慎之换了一身七成新的石青袍衫,俊秀之中透出一抹飘逸,身上微染药香,进来后先向二夫人行礼,他人虽然有一种阴郁感,这礼行得却很是洒脱,二夫人还没嗔他多礼,他已经语速略快道:“二舅母,是这样的,方才端颐苑那边,因为江家人与外祖父、外祖母早早说完了事情,如今急着赶回厉阳,所以提前摆了午饭,不想用完后,江家人告辞时,江公就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顿了一顿,才带着一丝古怪、略含恼怒的语气道,“说是十七郎看我这些日子在家中侍奉母亲,恐怕落下了许多功课,因此想留下来住几日为我补上一补!”
这话听了,二夫人和任慎之都是同时看向了卓昭节,卓昭节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纹丝不动,一脸无辜,游炬和游灿就疑惑道:“这和昭节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大房的亲戚与昭节有什么关系?”二夫人立刻道,“慎郎你向来功课就好,虽然回来侍奉二妹妹但也是每日里温着书的,何况父亲也日日在家中,有不懂得自然可以去问,何必一定要他来教导?咱们可是翰林家!”
任慎之咳嗽了一声,道:“江公一再的说既然是同窗自当多加亲近,又说也想请外祖父提点提点十七郎…”
看着卓昭节黑鸦鸦的鬓发下凝脂般的肌肤、不染自黛的双眉下眸子流转传神,鼻梁挺直、唇色鲜丽,衬着缥衫艾裙,望之犹如三春之阳照耀下的江南山水,技艺寻常的画师画都画不出来她那份俏丽明媚——二夫人此刻与任慎之均是一个念头:江家这小子,当真是瞧中了昭节了!
不然,虽然游若珩是翰林出身,当年也是高中传鲈的,他的指导的确很有价值,但江扶风如今还没参加秋闱,怀杏书院的田先生教导已经足够,而且早不请教晚不请教…偏偏这个时候请教不说,江家在秣陵城里也不是没有宅子,距离游家其实也不很远,他一定要在游家住下来做什么?
二夫人紧紧皱着眉,半晌才问:“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怎么说?”
任慎之很是无奈:“江公和江十七郎都这么说,外祖父外祖母也只能应了。外祖母方才私下和我道,大表嫂年轻,加上如今大房里也忙着,还请二舅母出面安排江十七郎。又说,大表哥那边空屋子不很多,怕是不太方便,倒是我与他一般是在书院田师的门下学着,所以安排十七郎与我同屋而居就是了。”
按说江扶风既然是大房的堂舅,即使住下来也该住大房,但如今江氏新故,巫曼娘那么年轻,游霰、游烁父子一个伤一个病,连江家来人都没能出面,大房里还那么多游霰的侍妾,自然就不适合让江扶风住了。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使人收拾屋子了。”二夫人沉着个脸,脸色很不好看的道。
任慎之这会过来,本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想看看二夫人是不是有办法推了江扶风的短住的,不想二夫人也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屋子倒不必怎么打扫,江十七郎说要与我同住,我将书房收拾出来给他好了,他若住不惯早些走也好。”
“瞎说,他那么一说,是显得他体谅宽容,咱们家若不另外收拾地方,就是怠慢。”二夫人轻斥道,“收拾出来住不住就是他的事了,总不能叫人挑了咱们游家的待客之道去!”
“二舅母教训的是。”任慎之苦笑了下,也不争辩,静静的应了,又说,“外祖母叫七表妹若是用完了饭就过去端颐苑。”
卓昭节忙放下箸:“我已经好了。”
二夫人抿了抿嘴对她道:“既如此,那你就先过去吧。”就问起任慎之游姿的病情来。
路上明吟悄悄道:“这江十七郎到底想做什么?莫非当真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来顶明叶差使的明吉瞪了一眼,道:“江十七郎与女郎有什么关系?说来他还是长辈呢!你别无事生非,外头还没议论什么,自己就把闲言碎语传了出去!”
“知道了。”明吟有些委屈的应道。
如此到了端颐苑,江楚天和江扶光都走了,只留了江扶风下来,正施施然的坐在下首,与班氏说着闲话,他生的好,口齿也伶俐,将班氏说的喜笑颜开,旁边几个伺候的使女、仆妇看他的目光也颇有好感。
卓昭节进去给班氏行了礼,又对江扶风行礼,微微而笑:“江家小舅舅!”
“卓小娘不必这样多礼。”江扶风风度翩翩的还了半礼,含笑道,“咱们年岁其实相差也不远,随意些就好了。”
“那可不成,辈份放在那里,若是礼数欠缺,外祖母定然要说我的。”卓昭节抿嘴道。
班氏招手叫她到自己身边的榻上坐了,问道:“今儿在二房里吃的可习惯?”
“二舅母特意叫人做了我爱吃的,哪里会不习惯?”卓昭节不是很挑剔的人,何况二房的饮食习惯和端颐苑这边相差也不很大,又问班氏,“外祖母这会可好点了吗?”
班氏淡笑着道:“与刘家妹妹说着话倒是精神多了,如今竟也能起身来,方才十七郎过来说话,真真不愧是秣陵城里出了名的才子,不过些许小事,说的竟是妙趣横生,我这儿笑着笑着倒是又松快了不少。”
卓昭节闻言抿嘴笑道:“那可得多谢江家小舅舅陪伴外祖母了,平常咱们想哄外祖母高兴可都难得紧,偏就没有江家小舅舅的口才。”
江扶风就斯斯文文的道:“先祖母与先母都享年不永,班伯母是极慈祥的,望之犹如先母、先祖母在堂一般,能够博班伯母开怀,亦是扶风之幸。”他说的先母是指他的生母、江楚天原配发妻,却是在他幼时就去世了,江楚天续娶的才是刘氏。
卓昭节抿嘴轻笑,班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和蔼的道:“你外祖父方才说要带六郎去垂钓,上次你没去成,不是遗憾得紧?这会他大约要走了,你去吧。”
“游伯父此刻去垂钓?”江扶风一怔,“此刻正下着雨。”
卓昭节朝他笑了笑:“小舅舅不知,家外祖父是极喜欢垂钓的。”她虽然常随游若珩出门垂钓,但雨天班氏多半要留她在家的,现在分明是暗示江扶风莫要过多纠缠。
江扶风才主动要求在游家住下来,到底没好意思说出要跟着去,只得继续留下来哄着班氏。
卓昭节带着明吟和明吉出了正房,往游若珩的书房走去,路上明吟和明吉交换眼色,对江扶风厚颜留下的目的就是卓昭节,都是八.九分的肯定。
只是卓昭节虽然待使女很是温和,却也是不容使女多嘴多舌的,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到了游若珩的书房外,卓昭节自己去叩了门,不多时,小厮过来开了门,见是卓昭节,就笑道:“七娘来了,阿公在看六郎写字呢!”
游若珩惯常用东面的明间,卓昭节踏进去,就见游若珩皱着眉、背着手,站在窗前的书案边,游煊搬了个小杌子垫了脚,高高挽了袖子,拈着一只狼毫,拧着眉毛,仿佛与眼前的宣纸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面色悲愤的写着,不时停下,听见有人进来,他忙回过头,不待游若珩的巴掌拍到身上,忙丢了笔,跳下杌子叫道:“表姐,你可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苦!”
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极尽悲愤,卓昭节就要去看他写的字:“在写什么呢?”
游煊听了,二话不说扑上去,抓起那张墨迹斑驳的宣纸一把团了,往书案下的纸篓里一丢,咳嗽道:“没什么,祖父考我呢!”
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游若珩皱眉训斥道:“半点长进也没有!”
“祖父,我还小…”游煊是游家最小的孙儿,一向受祖父祖母的偏爱,对游若珩的训斥一点也不畏惧,反而笑嘻嘻的迎上去抱住他的腿,娴熟的撒娇道,“等我再长大些自然就能写的和五哥一样好了。”
“你五哥的字是从小一点点练出来的,就你这样还想写到他那样?”游若珩沉着脸道。
游煊笑着道:“可祖父一直都说我比五哥聪明!”
“我给你讲的伤仲永呢?”
“啊哟,祖父你看,表姐都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儿去把上回那条溜走的大鱼钓回来?”游煊语塞,就求助的看向了卓昭节。
卓昭节摇了摇头——论起天赋,其实游煊方才说的也没错,他是游家上下三代读书天赋最好的一个,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了多少了,更难得举一反三,聪慧过人,当初他年仅三岁,趴在案上看他的胞兄游焕读书,听了两遍就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叫游家上下都惊喜万分,真个有点如获至宝,游若珩更是亲自将他带到了身边,不想如此天赋却偏生配了个惫懒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游若珩寄予厚望后宠爱过度,还是游煊天性.好.玩,他虽然天赋好,却怎么都定不下心来,便是把他和一堆书锁在屋子里,他翻了两页宁可呼呼大睡,也不肯多读几眼。
长辈劝了打了说了,千百手段用下去,这小子竟是宁死不改,大家想想他同胞兄长游焕虽然天赋比他差了点,好歹是个肯上进的,将来也不怕没人扶持他,渐渐都死了心。
只有游若珩深为惋惜,仍旧是要不时迫着他用一用功的。
卓昭节道:“等你功课完了再去也不要紧。”
“表姐!”游煊恳求的望着她,见她不为所动,正待继续说服,游若珩已经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心既已不定,留你在这里写字也写不好,罢了,走吧。”
游煊闻言,如蒙大赦,喜笑颜开的松开手,一溜烟跑到书房角落去把预备好的斗笠戴了,才戴上就被卓昭节一把抢了去,嗔道:“屋子里头戴了做什么?你不知道在屋子里戴这个会长不高吗?”
“什么!”游煊大惊,卓昭节见他沮丧起来,才笑着叮嘱:“到了外头你跳几下,就可以了,下回别在这屋子里戴!”
游煊赶紧记了下来,跟着游若珩到了外面,他果然认真跳了好几下,还问卓昭节:“够不够了?”
“跳个两三下就成。”卓昭节把斗笠还给了他。
游若珩问:“你的斗笠蓑衣没带?”
“祖父,叫表姐穿我的好了。”游煊道,“叫明吟和明吉给表姐打起伞,我最不爱穿蓑衣了!”
卓昭节道:“这时候还有些寒气的,你不穿,淋了雨不好。”又说,“方才我从祖母那里过来时,就请珊瑚着人去拿了。”
正说着,珊瑚亲自送了她的斗笠蓑衣来,卓昭节谢了她,明吟和明吉接了,游若珩见外孙女与孙儿都把东西带上了,这才带着他们往前头走去,马车是在二门处等着的,自有服侍游若珩的小厮在旁边伺候,扶着游若珩和游煊上车,到了卓昭节,小厮是不敢碰她的,就把明吟手里的伞接过去,由明吟扶了一把,卓昭节进去,明吟和明吉自己上来,小厮这才坐到了车辕上,车夫就甩了一鞭,催促马车小跑起来,从依次打开的门里上了大街。
第十三章 匕首
秣陵地处江南,多水多树,无论城内城外,可供垂钓的地方都是极多的,游若珩常去的就是城南的一个湖泊,因湖畔草色青青,就叫做青草湖。
到了湖边,车夫按着游若珩的喜好挑了个僻静无人的湖岸,就对马车里道:“阿公,地方到了。”
游若珩撩开车帘看了看四周,觉得还算满意,便应了一声,小厮忙跳下车辕,这回是由着明吟和明吉下了马车,扶卓昭节下来,再由小厮依次搀了游煊和游若珩。
这时候车夫也从马车后头解下钓竿鱼饵等物。
祖孙三个都由小厮、使女帮着穿好蓑衣、戴上斗笠,其中游煊一定不肯穿蓑衣,游若珩劝了几句,因他身体一向不错,见状也就算了。
沿着附近的湖岸走了几步,就寻到一处合宜下钩的地方,小厮从马车里取了预备好的小杌子送过来,游若珩稳稳的坐了,就专心的盯着鱼钩不言不语了。
卓昭节和游煊也不是头一次陪他出来垂钓,早就知道他这个性情,姐弟两个却没耐心一直等着鱼上钩的,等待片刻,见鱼漂还是没动静,两人对望一眼,都把钓竿往身边人手里一塞,卓昭节塞给明吟,游煊塞给小厮,皆站起身来,因知道游若珩垂钓时不爱被打扰,也不同他招呼,施施然的往旁边汀渚走去。
一边走,游煊一边小声道:“表姐,我上回在那里看到有蚌,只是不晓得有珍珠不,若是有,挖了给你做珠花?”他说着就从袖子里抓出柄匕首来,很是得意的样子。
卓昭节一看他手里的匕首,奇道:“这是哪里来的?”
游家从前是耕读传家,到了游若珩中得二甲传鲈又入翰林待了几年,更是自诩,若说找个什么孤本还能去书房翻翻,刀剑之属可就是鲜见了,尤其游煊年纪小,一柄看起来就很锋利的匕首可不好弄。
游煊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见距离游若珩已经有段距离了,这才小声告诉她:“是上回在湖边捡到的,上回我和祖父在另一处垂钓,我闲着无事到草丛里去捉蚱蜢,恰好看到这匕首掉在了那里,等了半天不见人来,我就拿走了。”
“你竟然不告诉祖父,固然是拾到的,但看着可不是寻常物件呢。”卓昭节向他要了过来,指着鞘上的一颗明珠道,“你看这个是东珠,极珍贵的,寻常珠花都不用,一般富户都是压箱底才有,这上头竟嵌了三颗,哪里会是一般人所有?若是丢了,怎么会不回来找呢?别是贼赃罢?”
游煊听说这三颗珍珠这么珍贵也吓了一跳,只是看着匕首怪舍不得的,就吞吞吐吐的问:“那如今怎么办?”
“依我说,不如从哪里得的,照样扔回去算了。”卓昭节建议,“或者叫游安去报官,问问可有哪家最近失了此物。”
游煊却舍不得:“那给旁人拾了去,未必肯还给它的主人,放我这里,我又不弄坏它,回头它的主人若能寻来,我还了他就是。”报官以游家的地位估计会很快寻到失主,他却不肯提了。
卓昭节听出他想留下来的意思,便正色道:“这总是旁人的东西!”
“表姐,我就留一个月!”游煊没想到炫耀一下会是这样的后果,他知道游若珩向来方正,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逼着他设法还给原主,指不定还要揍他一顿长记性,但卓昭节却心软的,就拉着她袖子一个劲的哀求,“一个月后再寻失主罢?既然连匕首上都嵌了三颗东珠,料想也不至于穷困到了等着这把匕首当了救命…”
卓昭节禁不住他纠缠,犹豫了下便道:“一个月后你可得记着还,你是游家子弟,不可堕了游家的家风!”
“好!”游煊暗松了口气,深为后悔今日将匕首曝露出来,想想又赶紧回头警告跟过来的明吉,“不许多嘴!”
明吉忙道:“婢子晓得!”
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汀边,往前就是沼泽也似的地方了。
游煊跟着游若珩上山下水的早就习惯了,当下挽起袖子,踢开木屐,就踩了进去,试试深度,对卓昭节道:“这儿水不深,来,我带表姐去寻蚌!”
“我今儿不下去了!”往日里,卓昭节因为游若珩也留意不到,也是会脱了木屐拎着裙子随他踩下去嬉水玩乐的,但如今被班氏叮嘱,事事不免都格外的小心,就摇头道,“我在这儿等你就是。”
“咦?”游煊先是觉得一个人去寻蚌很无趣,但转念想到若不去寻,却拿什么试自己捡到的这柄匕首?就道,“那我一个人去。”
卓昭节叮嘱他道:“仔细些,别陷了下去。”
“放心吧,这青草湖的汀洲我都踩过大半了,何况水深的地方我也不怕,游回来就是。”游煊自信的道。
卓昭节想想还是不放心,到底把自己的斗笠给了明吉,向她把伞要了过来:“你陪着去。”
明吉忙道:“是!”
游煊觉得独自无趣,见有人陪他,即使只是个使女,也觉得有意思些,就笑着道:“一会若寻到有珍珠的蚌多,也给你攒朵珠花。”
“婢子先谢六郎了。”明吉抿嘴一笑,其实江南水域里头有很多这样的蚌,虽然出珍珠,但所出的也不过米粒大小,多半还不光滑,并不值什么钱,要说攒珠花,攒起来也是值不得什么的,明吉是伺候卓昭节的使女,卓昭节对她们每有赏赐钗环,还真不怎么稀罕这样的珠花,只不过为了凑趣罢了。
她又叮嘱卓昭节:“女郎一个人在这里,虽然阿公那边是能够看见的,但也不好,不如就回阿公身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