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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会了。”
这是关于她的疑问,江皓月全部的解释。
是了,他解释过了。他那么做,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愿意配合。
那些,跟他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促使她告白的那夜,他的舍友跟她在火锅店的对话。
她问:“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不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邻家妹妹?”
“江皓月说的呀,”他们回答她:“他强调了很多次呢。”
之后,告白成功。
江皓月的克制,江皓月的挣扎,江皓月的欲言又止……她不是一无所察,所以她才会在他有所回应时欣喜若狂,不是吗?
陆苗挺想哭的,她觉得自己好可笑。
但她哭不出来,眼泪好像在昨天全掉光了。
不能轻易放手啊,陆苗对自己说,是这么喜欢的江皓月呀,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呢。
“江皓月,你不能骗我。”
“你喜欢我要跟我说。你这样认真骗我,我要信的。”
她咬着唇,小心地捧上自己缝补好的心意。
它经不起二次的伤害,但凡他的声音大一些,它就要碎掉了。
“那你如果是为我好,一定要我回去。你跟我说,你让我乖乖听你的话读完大学,我再来你城市找你;或者,我回去复读一年,再经历一次高考。”
“你跟我说,来日方长,我们以后能够在一起。你喜欢我的话,不能骗我。”
他拒绝她的时候,总归比他拒绝其他女生要委婉很多,温和很多。
江皓月静静思考了一会儿,慎重地对她说:“你回去读书是好的,为了我耽误前程,对你而言代价太大。你想让我跟你在一起,等我以后有能力了,我是愿意的。”
她面白如纸,心脏好似被人凿了一个洞。
它飞速地渗漏,凹下去,缩成扁扁的一团。
“嗯。”她笑:“让你选,你不会跟我在一起,是吧?”
江皓月仍是那套说辞:“我是残废,我没得选,你有得选。”
“我知道了。”陆苗不忍再听。
罢了,她想。
到此为止吧。
☆、64.溃烂
陆永飞和林文芳不知道江皓月对陆苗说了什么。
等他们回到旅馆,她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江皓月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陆苗一路没说过话。
上火车前一刻, 她走在最后……他和她寻常地告了别。
隔着车窗, 江皓月凝视着陆苗背对自己的后脑勺。发车广播放了两遍,她终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站台人群来往, 其中她唯一熟悉的那个人影,再寻不见。
八月的炎热夏季,她脸白得像纸, 手凉得像冰。
回到自己的城市,陆苗的生活回归了正轨。
开学,她去录取她的大学报到,念自己根本没有兴趣的金融。
她的高考分数高了那个学校录取分几十分,每每提起这件事她的爸妈就会惋惜“你看吧, 读的那个破学校,叫你当初不听我们的, 本来可以上更好的”。陆苗一句不驳,再多说几句,他们便会自发地止住话题。
父母不太乐意谈论有关她和江皓月的事, 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时候。
刚从首都回来, 他们念了她几天——“你怎么傻成那样”、“你太幼稚了”、“你就是没吃过苦才会这么天真”, 陆苗由着他们说。到后来,他们也不爱说了, 大约是觉得丢脸, 觉得女儿当时的做法让他们难堪。
然后,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仿佛暑假那些激烈的争吵,是陆苗做的一场不值一提的,荒唐的梦。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陆苗变得越来越安静。
入住学校宿舍,舍友们对她的印象一致是:这女生长得很漂亮,只是性格太孤僻了。
作为大学新生,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考虑参加不同社团,积极地去聚会和活动。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像刚放出笼的鸟儿,享受着自由的生活,忙着认识新朋友。
陆苗却不是的。因为出众的外貌,一开始她身边不乏关注的目光。但她刻意地避开人群,不愿意和人交流。
在欢快闹腾的新气象中,她是格格不入的一抹灰色。
那些想要跟她做朋友的、想要跟她变亲近的,小心翼翼传达过来的善意,被她一次次地忽视、挡住,渐渐地它们减少,最后消失。
一整天,身处人来人往的校园和闹腾的八人间宿舍,陆苗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高中时期的校友偶然在学校碰见陆苗。她的气质变化太大,如果不是脸长得一样,他们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是曾经那个阳光又活泼的姑娘。
以为陆苗是不适应新环境,他们上前跟她打招呼,她的反应生疏而冷淡。
林文芳一点没觉得女儿出了问题,相反,她觉得这是好事。
从前,她嫌陆苗太闹腾,现在她的模样,被林文芳解读为文静、沉稳,这是一种长大的表现。
家在本地,每个周末陆苗都要回家。
对于现状林文芳很满意,她能掌控陆苗的情况,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陆永飞那边,他的工作忙,关心陆苗的方式是,他相当大方地一次性给了她半年的大学生活费。
舍友们没有一个不羡慕陆苗。即便是父母离异,她有关心她的妈妈,有求必应的爸爸,得到的爱和零用钱,全是双份的。
这样的姑娘,本应是快快乐乐的,但她偏偏愁着一张脸。
她们私下嚼舌根:世上就是什么都不缺的人,会成天地矫情这个,矫情那个。
不知何时起,陆苗有了失眠的毛病。
睡在她对床的女生,清晨四五点起夜上厕所,发现陆苗睁着眼睛。
她没有辗转反侧,也没有玩手机,呆呆地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流眼泪。
女生没敢跟她搭话。由于这个画面莫名的渗人,陆苗不在寝室的时候,她和其他舍友悄悄地讨论她,讲着讲着,大家都有点怕怕的——是不是陆苗的精神状态有些问题。
原来大伙都不止一次撞见过,她睁着眼睛不睡觉的样子。
宿舍里稍稍能跟陆苗讲得上话的妹子,找了机会委婉地问她:“你晚上是不是睡得不太好?”
陆苗回答:“我不想睡觉,睡着了会做梦。”
妹子疑惑:“你经常做噩梦啊?”
她说:“不是。”
多的东西陆苗便没有再说,同寝的人更觉得她莫名其妙,古怪到不行。
施澈算是高中跟陆苗玩得很好的朋友。暑假她人不在家,他找不到她,开学他又找了她五六次,她始终没有答应出来和他聚一聚。
一来二去,他明白她是故意不想见他,直接去她的大学堵人。
陆苗形单影只地出现。
不过短短几个月,她瘦了一大圈。
“猛弟,你这是……减肥啊?”施澈被她吓到,连玩笑都开得不顺畅了。
陆苗对他笑了笑,连他叫自己那个难听的外号,都不再在意。
宛如一夕之间,她身上那股生动的朝气被抽得干干净净。
一双大眼失去亮光,望进去是一片沉沉的灰烬。
她拒绝他一起吃晚饭的邀约:“不去了。我得回宿舍,要看书。”
“不行,”施澈扯着她,往校外走:“我请你吃饭。”
施澈没上大学,拿到高中毕业证之后,直接去他爸的工厂里打工。现如今他混得风生水起,驾照也考出来了。
载陆苗,他不再骑着以前的五彩带音响电动车,他买了一辆看上去就很贵的小轿车。
本想开着它来,跟陆苗炫耀炫耀,见到她以后,施澈已经没了那个心思。
她整个人的状态,太糟糕了。
“喂,你是被人下蛊了吗?我带你来吃水煮活鱼,是水煮活鱼啊,你还是不开心!”
施澈长长地吁了口气:“那你的问题就严重了啊。”
“你想多了,”陆苗一脸的轻松:“我没不开心。”
他心下烦躁,想叫老板上几打啤酒,记起陆苗是个乖乖女不喝酒,临时换成了雪碧。
给她满上一杯雪碧,施澈不绕弯子,直接问她了。
“不是去见江皓月了吗?”
听到他的名字,陆苗脸色微变。
“你高三就盼着一件事,考完试去见江皓月。暑假见了他,得偿所愿,怎么会不开心成这个样子?”
她抿了口饮料,开始走神。
舀起锅里的鱼块,施澈嘟囔道:“你心里有事的话,找我说呗,憋着干嘛?”
陆苗苦笑:连施澈也知道啊,她确实是,无人可说。
江皓月这个名字,已经和自己不在同一个圈子,且逐渐地,淡出她的生活。
跟谁说都不合适,她心中意难平。
不知道是哪里开始错了啊,如果没人有错,那就是她的错。
知错要改,可她不想改,不想把他忘记。
所以,陆苗也不肯承认是她错了,她自己跟自己较劲,自己跟自己赌气。
她说:“我总觉得自己行的。”
“报志愿的时候,觉得行。”
“后来第一志愿没上,觉得不上大学行。”
指尖划拉过杯沿,饮料的气泡从杯底涌上来,一颗一颗地裂开。
盯着汽水,她神色恍惚。
“直到现在,我还是特别想证明给他们看。”
陆苗有一肚子的傻话,没处说。任何人听完都会觉得她很蠢,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听完她的话,施澈得出的结论和其他人无异。
“陆苗,我觉着你在钻牛角尖。”
所有为她好的人,说出的话是相似的。
可不是在钻牛角尖吗——她困在自己为自己画的圈圈里。
水煮鱼的锅见了底,饮料开到第三瓶。
陆苗跟施澈干杯,仰头喝光杯里的水。
“牛角尖……”她轻笑。
“我的人生是为了江皓月活吗?”
她攥紧杯子,咬紧牙关。
“我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借着劲头,她眼里的稍稍有了几分从前的光。
“我连一个特长都没有吗?”
陆苗一拍桌子,坚定道:“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江皓月。”
“咳,”他被呛到:“猛弟,醒醒,你喝的是汽水,说得什么胡话啊。”
她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接着,左看看,右看看。
陆苗捞起自己丢在地上的书包,拉开夹层拉链,翻出一本卡通大头贴相簿。
她替自个儿满上雪碧,一边喝,一边翻。
施澈算看出来了,这人是想借汽水装醉……
本来挺搞笑的一幕,他都准备笑了,忽然听见她说话。
陆苗用很轻很轻,又很难过的声音,小小声重复道:“我没有很喜欢江皓月。”
他凑过去看,看见他俩的大头贴。
烂大街的粉色爱心,男孩女孩挤在屏幕正中间。
两人笑得很幸福,他的手搭着她的肩。
陆苗的手指按在大头贴边沿,看了又看,擦了擦他的笑脸。
“啪嗒。”
她哭起来没声音,头垂得很低。
相簿上的小水珠好似错觉,很快被她擦掉。
施澈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后来还是没说。
陆苗很快恢复好了。她再度仰起头来的时候,一点儿不像掉过眼泪的样子。
“我得好起来。”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给关心她的施澈一个交代,也是她对自己的劝诫。
他大概猜到,她和江皓月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总归她想走出来,想法是好的。
于是施澈对她点点头。
……
他和陆苗的第一次见面,她在学校操场单挑一群男生。
那时施澈想:这女的是我见过最疯的人。
时至今日,施澈仍在感叹:陆苗是我见过最疯的人。
下一次他听到她的消息才知道,陆苗退学了。
☆、65.南墙
陆苗的叛逆期来得轰轰烈烈。
她从小就属于那种上蹿下跳,闹到不行的皮孩子。父母离异之后, 林文芳对她的管教越发严格, 一心希望她能够成材。陆苗爱她的妈妈, 所以她不想辜负她的期望,循规蹈矩地按照她计划成长。
江皓月是陆苗的一次“不听话”。那次的反抗之后, 她看清了父母在自己身上设下的束缚,也正是因为她的反抗,他们加大了对她的控制力度。
回家后, 陆苗尝试重新做回那个乖孩子。
父母对她的压抑,以及她对自己的压抑,日积月累,待到某一个时刻,忽地触底反弹。
给爸妈留下两封长长的信, 陆苗背上背包,在一个周末毫无征兆地离家出走。
林文芳读了陆苗的信。
读到最后一段, 她捏着信纸,一下子没忍住,哭得肝肠寸断。
【妈妈, 不撞南墙不回头, 原谅我稍微离开你一阵子。
我知道, 你会觉得我这样做没意义,又很蠢。
你想保护我, 让我少走弯路。
但我还是想去撞一回。
痛了, 我愿意受着;至少我能死心, 我能甘愿回头。
我会照顾好自己,请不要挂念我。】
用词像是很贴心、很明白事理,可是离家出走,就是离家出走。
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陆苗这孩子是随了谁,脾气倔成这个样子。
“我得报警,把她抓回来。”林文芳哭过之后,立刻想着如何找回女儿。
“算了吧,事已至此。”陆永飞看完信,结合上一次的事,反而释然了。
“陆苗年轻,她不懂事、天不怕地不怕,却也是因为年轻,她有走错路的资本。像她说的,既然她愿意出去受受苦,你不如由着她,她知道难了,她就回来了。我们劝得再多,有什么用呢?”
他说得这么轻巧,林文芳听着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她的监护人还是我是她的监护人?由不由着她,是我来决定。要不是你,她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吗?陆苗带走的钱,是你给的生活费,你平时一点儿不管她,给钱倒是大方,看看这钱最后被她用来做什么了。还有江皓月,他是你当年造下的孽,如果没有你惹祸,就没有后续的纠葛,我们家也不会欠下这笔烂账。”
“你冷静一点,不要把所有事混在一起说。”
陆永飞被她囔得头疼,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
“陆苗会这样,是你逼的。要不是你管得她那么紧,她不至于离家出走。”
“我逼她?”她揪着这个字眼,双眼咄咄喷着火:“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她好?我每天辛辛苦苦为了她,那叫我逼她吗?”
两人争着争着,又是一阵口角。
陆苗走得悄无声息,似乎任何人都没告诉。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没人知道她计划离家出走这件事。
即便是报警,仍旧没什么作用。没有她去哪里的线索,如何在茫茫人海寻到她的行踪。
陆永飞和林文芳联系了陆苗高中的朋友,她们没有跟她联络;他们找去陆苗的大学,宿舍七个女生,她们皆是一副跟陆苗不熟的样子。
问来问去,其实还有一个人……陆苗大概率不会去找他。
万一她去了,那孩子的性格肯定早就联络他们,跟他们报平安了。
自上次一别,陆苗父母没再跟他通过电话。
无奈,在尴尬和女儿的安危之间,明显是后者更为重要。陆苗失联快一个月,他们走投无路,拨通了江皓月的号码。
他们怀抱一丝希望,他说不定会知道陆苗去了哪里。
正是入冬的季节,江皓月从图书馆出来,手机响了。
陆苗父母绕着弯子,和他客客气气地寒暄半天,才支支吾吾说出了陆苗离家出走的事。
他站在路边跟他们打电话,不知何时,天空纷纷扬扬飘落一场雪。
电话打完,天也黑了。
结束通话的最后一句,江皓月说:“我会去找她的,你们别担心。”
把发烫的手机收进口袋,他望着地上薄薄的一层雪花,意识到冬季已经到来。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他们分别的夏天,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她同样好久好久,没有跟他说过话。
江皓月想起陆苗没看过雪。
他们长大的南方小城,冬天不会落雪。
去年这个时候,他打电话给她,他说他这儿下雪了,她兴奋极了。
他记得很清楚,她的语气满是憧憬,用非常大声的声音对他说:“好希望明年我们能一起看雪。下雪就能堆雪人了吧,那该多好玩啊!”
江皓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雪。
陆苗没来找他。
她可能不来找他了。
☆、66.远方
远方没有诗和梦想, 远方是人生地不熟,远方是彷徨和空寂。
钱来得不容易, 陆苗辗转换了好几份工。
第一份工是餐馆工, 她负责点菜上菜;打烊后, 负责打扫洗碗和帮忙新一天备货。
老板娘跟她说得最多的话是“动作快一点”, 一天下来, 她累得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一沾枕头就呼呼睡去。
住的地方条件很糟,五十平米的单人公寓,住了六个女生,全是和她一样,年纪轻轻来外地打工的。
地方太小,没处放床,被单直接铺在地板上, 个人的空间也仅限于那床被单的大小。陆苗的班早, 她起床时要摸着黑, 小心翼翼的, 一不注意就会踩到睡在旁边的女生。
虽然那里缺点和不便有很多, 但是租金便宜。
餐馆工做了几周,同住的女生介绍她去帮忙串珠子。
耳环、手链、脚链、项链, 形形色色的手工饰品, 陆苗刚开始做的时候做得慢, 几天就熟练了。串珠子是按量算钱, 相比于餐馆, 不需要跑来跑去或者和顾客交流。
这个活陆苗只做了一周,主要是身体没法适应,她眼睛不舒服,手指节硬得弯曲都会疼痛。
后来她换了个住的地方,照样是合住。一个废旧车库改造的地下室,比起单人公寓好的地方是,有床可睡。
冬天的时候,又潮又冷,棉被硬得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屋子里常年有一股发霉的青苔的气味,上铺的女人抽烟,问陆苗要不要来一根。
即便是每个人都不容易的地方,仍旧存在鄙视链,床位在她对面的女生给陆苗使了个眼色。她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女人在不正经的场合上班。
“谁知道她有没有病啊……”女人不在屋子的时候,她们背后议论:“整天穿得那么暴露,吞云吐雾的,她抽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能是什么,不过是寻常的廉价香烟。
陆苗接过了她递来的烟,她没抽过这种东西,吸一口就猛烈地咳了起来。
烟掐了喉咙还是不舒服,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东西如何能替人排忧解难。
倒是因为这个契机,她跟女人相熟。
她介绍陆苗和她朋友一起摆摊卖衣服。
工作这件事大约是各有各的辛苦,没有一行是容易的。遇到城管是常有的事,几次锻炼之后,看着风声不对,陆苗便扛起沉重的编织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路;挑三拣四的客人更是家常便饭,她和他费尽口舌,讲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他什么也没买。
做生意必然要笑脸迎人,陆苗讲得嗓子沙哑,笑到脸僵。
收获是,她终于攒下一点钱。
……
江皓月在X市的海边夜市找到陆苗。
她穿了一件有毛绒绒帽子的军绿色羽绒服,晒黑了很多,看上去健康又有活力。
她的小推车很新,塑料板用红色贴纸歪歪扭扭贴了四个大字“铁板豆腐”,旁边用黑色油性笔写着“和烤肠”。
卖小吃的铁板上,一半放烤肠,一半放豆腐。
铁板豆腐的生意比较好,烤肠好像已经烤了很久,直至外皮烤焦,始终无人问津。
蹭着一盏昏黄的路灯,她低头专心致志地料理食物,翻面的动作流畅,撒完孜然撒辣椒粉,一看食物的卖相就知道会十分入味。
有人路过,眼神扫过她的摊位,她会高声招呼生意:“你好,铁板豆腐三元,烤肠两元。”
小姑娘有一双大眼睛,笑盈盈的,跟她对上眼神,路人也情不自禁地回以一个微笑。
“给我打包一份豆腐吧。”
她从货篮中麻利地翻出打包盒:“要放辣椒、番茄酱,或者葱花吗?”
“嗯,多放点辣。”
“好咧,”打包好之后,又是一个笑脸:“你拿好啊。”
忙过生意好的那阵,陆苗搬了张塑料椅坐在摊位的后面。
她身后是X市的大海,眼前一条街,人来人往。摊贩们为了吸引眼球使劲浑身解数,一条街闪耀着五色的霓虹。
这时候她是不笑的。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江皓月注视着她。
他猜测她在想些什么,没有结论。
卖小吃的摊位好像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最忙的那阵子过了,九点出头,一个老妇人接替了摊位。
她和陆苗笑着说了些什么,铁板上烤焦没人买的烤肠,陆苗拿了个打包盒装走。
他一连看了她三天。
第四天的晚上,陆苗沿着海滩往回走。
走到一块相对僻静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
江皓月以为她要买些什么,却不是的,她看到了一个乞丐。
而后她开始翻自己的裤兜,先是翻出一张一百块钱,放进他跟前的铁碗里。
那乞丐连声道谢,她还在翻自己的兜,又翻出一张一百元,同样给了他。
两百元,大概是她身上所有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