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还记述了内心真实的愿望。因为,奈津美期待可以再度在京都见到二宫良明。她确信自己见到了二宫,她希望下一次在街头和他擦身而过时,可以鼓起勇气毫不犹豫地叫他。‘然而,现在的我还没有勇气写信给他,连一丁点的勇气也没有,所以,才想到像以前那样写日记。也就是说,这本日记是用来磨练勇气的吗?虽然有点奇怪,但姑且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我认为这种想法正是她的真实想法。”
* * *
纶太郎停顿下来,又续了一杯咖啡。容子也点了一杯,她十分投入这个话题。
“法月,这的确可以解释奈津美开始写日记的动机,但你的说明无法解释之后的问题吧!如果她是为了逃入虚幻的世界,而向自己的胆怯和目前的境遇妥协,那为什么要在那个世界中加入自己被误认为是百合子这个要素?在我看来,虚构的日记内容反而把她逼入了死胡同,令她窒息。”
“我也有同感,我的想法还不是很完备,但也并非毫无参考价值。佛洛伊德曾经提出‘谬误的订正’,当不小心说错话时,为了加以修正,会在无意识中犯下类似的错误,使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奈津美在日记中也做出了类似合理化的行为?
“值得注意的是前面两天,也就是三月十日和十一日并没有类似的记述。正确地说,十一日最后那一行充满暗示性的话‘PS:对不起,百合子。’,也可能是第二天补上去的。据我推测,她应该在十二日重新回味前两天的记述,当最初的狂热冷静下来之后,便渐渐产生了明辨事理的反省状态。
“也就是说,光看前面两天的记述,会觉得这种缺乏节操、只为了满足自己愿望,而用真实姓名写下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的日记,根本是病得不轻。如果是十五、六岁爱做梦的高中女生,或许还可以说那是一种少女情怀,但奈津美已经二十四岁了,无论她多么内向、无论她是否有着‘有朝一日,王子会来接我’的灰姑娘式自卑情结,然而再怎么说,她都是有辨别是非能力、独立自主的成年人。而且,因为编辑这种职业,应该更让她熟知过度陷入虚构故事而无法自拔的危险性。然而,她的心却被虚构的故事包围,渴望在现实中受到的伤害能够愈合。这是两件完全相反的事,为了向两者妥协,她选择了维持虚构的架构;为了避免自己不自觉地陷入其中,她在虚构的内部结合了模拟的情感纠葛,并得以和虚构的故事保持安全距离。当她翻开日记,记录她在想像的世界中和二宫良明的对话时,也可以自我辩解说:这是一种创作,我并没有无法区分梦境和现实。之所以会在日记中写下对方搞错自己和好朋友百合子的名字,而产生无法说出真名的这种烦恼,当然是因为毕业纪念册上两人的照片被排错的记忆发挥了作用。奈津美在写日记的时候,一定翻开了毕业纪念册,看着二宫良明的照片。所以,她会想到对方搞错名字这个桥段,或许也是很自然的发展。以此类推,所有故事都是建立在这个以模拟情感纠葛为基础的创作上。比方说,八月五日寄出那封坦承一切的信会因查无此人而遭到退回,也是她早就料想到的,况且,她可能根本就没有寄那封信,也从来没写过那封信。”
“你想得还真复杂,”容子用难以理解的语气说道:“但是,虽然她想得很周到,却似乎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她并没有设想周到,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做了,”纶太郎翻着日记影本,指着接近最后的部分,“我先声明,这不是为了说明而说明,因为我刚才讲的并不是我一个人考虑的结果,而是引用奈津美自己在日记中所写的内容。
“你看十月十日后半段的记述,‘我永远不会忘记三月十日在四条通的人群中和二宫重逢的那一刻,让我压抑在内心的想法爆发了……无论表面的理由如何,我都无法忍受名叫清原奈津美这个士人的真实面貌,因为不愿意面对这样的自己,才用百合子的名字包装赤裸裸的自己……两个不同的名字所产生的矛盾,其实是我的的心灵和肉体穿上了不同的衣裳所造成的……我是因为不愿正视自己的欺骗才开始写日记的……
用虚假掩饰虚假,说服自己去相信,努力忘记原本的虚假。这实在是精心设计的手法’。
“不用我多说明也知道,奈津美其实是藉由写下这些内心世界的独自,再度用相同的手法欺骗自己。虽然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缺点,却仍然持续着最初的重大谎言,也就是三月十日和二宫良明重逢之后持续交往的虚幻故事。 ‘这一次,我真正儆到在日记本上写下真真实实的我’,但其实这个‘真真实实的我’根本就不存在。因为她在总结之前所写的日记都是虚构的同时,这种自我批判的态度,也就等于超乎常人的自我意识正在发挥作用,设计出新的虚构故事。你了解我的意思吗?‘这本日记隐藏了足以让我自我催眠、迷失自我的双重玄机’,其实,真正的玄机有三重。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奈津美开始写这本日记的心理背景,其实隐藏着和龙胆直巳之间的肉体关系如此现实的契机。也就是说,日记上所写的假想柏拉图式爱情,其实是她不愿正视屈辱的现实所创造出的避难所,二宫良明这个虚构的角色也是自这个隐藏的现实所衍生出来的。因此,在日记中承认和龙胆之间的关系等于是回溯到故事的出发点,也是足以摧毁整个故事的最大禁忌。正因为这样,她必须小心翼翼地排除暗示这种关系的记述。然而,在十月十日后半部的记述里,现实和虚构的主从关系就像克菜园瓶[【注】:克莱目瓶(Klein bottle),这是数学十一种特殊的无定向性平面,是一个没有内、外部之分的瓶子。]一样颠倒了。这时,奈津美为了坚信二宫良明的确存在,不惜暴露出梦幻世界的外在成立条件和现实的悲惨,努力维持故事内在的自律性和无矛盾性。或者,在这个时间点,故事本身开始有了意志,连奈津美也无法阻止。自于她太投入自己编织出来的故事,最后竟在不知不觉中遭到吞噬。”
“你不必绕圈子说话,其实意思就是用谎言掩盖谎言后,最后连自己也搞不懂说谎的理由了。”容子以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总结说:“但是,奈津美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反复无常的告白?是什么把她逼到了这一步?”
“这是因为她周围的现实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当然就是因为百合子和三木达也的失和而把她卷入了三角关系。三木在十月二日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在这之后直到她去京都出差的一个星期中,无法摆脱堕胎手术后遗症的百合子整天用充满嫉妒的眼神看她。所以,原本二宫·奈津美/百合子的虚构三角关系只是一种模拟的纠葛,在那一刻却和三木·奈津美·百合子这种现实中的三角关系重叠在一起。这件事模糊了现实和虚构的界限,使完整的故事空间出现了裂痕。由于梦幻世界中甜蜜的秘密基地遭到威胁,她的精神状态在维持了半年的稳定后逐渐失衡,最后终于在出差到京都时情绪爆发,拒绝了龙胆的要求,接着拿着稿子夺门而出,做出了不计后果的事。在这一刹那,梦幻世界的外在成立条件已经暴露无疑,虚构故事的基础也就随之崩溃了。
“那天的记述是在京都饭店所写的。这个事实十分重要,她无法像在东京的家中写日记时那样,藉由两个城市之间的空间距离,区隔现实的自己和虚构的故事。那天的前半部记述,就是在描述她在蹴上的山丘上毫无预警地和二宫良明接吻的场景,也是她拼命阻止虚构故事露出破绽的产物。然而,故事空间所产生的裂痕极其严重,根本不是这点努力可以挽回的。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不顾禁忌,不惜颠倒现实和虚构的顺序,想要修补裂痕。
“我认为,在她眼中,现实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沦为补强虚构故事真实性的材料了。由虚构故事所投射出来的‘化妆故事’九月号的内容就是最显著的例子,奈津美自己也这样写着:‘虽然至今为止所写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却忽略了最巧妙的谎言,假装这件事根本不存在’。披上真实外衣的谎言更有真实感,因此,奈津美所看到的现实沦为故事中所引用的片段。她在日记中频繁提到‘真实的自己’这个字眼,其实情况也差不多。故事中所需要的日记主人,只是如同镜像般投射在纸面上的投影而已。奈津美太执着在虚构中追求真实,自己的真实性也被故事吸干了。她在日记最后,对根本不存在的男朋友呼喊,我爱你,请你原谅我,并宣称要用宅急便把日记本寄给他。然而,即使当时葛见百合子没有阻碍她,她真的能够寄出去吗?最后,她也会对着因为查无此人而被退回的日记本,像之前一样自问:‘简直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然后,又会想出新的藉口,在没有破绽的故事中作茧自缚。每次都会捏造出四重、五重的‘真真实实的自己’,永远永远持续下去。她的故事宛如迷失在对照镜中,已经找不到起点,也没有终点,只有不可预期的中断。这种中断,其实就是让已经变成空壳、靠生命维持装置存活的故事安乐死——”
纶太郎没来由地想起西村海绘,想到那部描述亡童故事的本格侦探小说[【注】:西村海绘为《为了赖子》一书中的主角。],最后不禁不寒而栗,说不出话来。容子垂眼静听,发现他陷入沉默,于是抬头看着他。
“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讲,”容子像是在激励自己,轻叹一声,“我并不会因为看了杜撰的日记,浪费了我的感情,就指责写下通篇谎言的奈津美,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闷,觉得很不甘心——不知道葛见百合子在看的时候是否也有相同的感受?不,她是当事人,得知二宫良明根本不存在时,那种失望一定和我现在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因为,百合子相信了日记上所写的事,一心想要见二宫良明,才会来到京都,不是吗?”
“没错。”
纶太郎甩开突然涌现的想法,调整自己的心情,点头回答。他喝完剩下的咖啡,又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幸好容子并不急着马上离开。
“百合子相信日记的内容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有关东京发生的事全都是真的,有关三木达也的言行,也符合她的想像。而且,奈津美的日记是设定在假借百合子的名字和二宫交往这个主题下,所产生的内心纠葛。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这番内心告白,奈津美还锁起日记本,试图藏起来。百合子基于对闺中密友的嫉妒而偷看日记后,怎么可能怀疑奈津美日记中所记录的背叛和罪恶感,乃至二宫良明是否真的存在?如果不是这样,即使百合子的精神状态再不稳定,也不可能因为未婚夫变心就杀害独一无二的密友,并且将尸体毁容。这是她对奈津美背叛自己的惩罚,是为了让脸和名字恢复正确的连结所举行的仪式。百合子来京都的目的就是如你所说的,是为了从死去的奈津美手上夺回二宫良明,也就是夺回自己的名字。因为根据奈津美的日记来看,只有拥有‘葛见百合子’这个名字的自己才有资格被二宫所爱,却绝对不是清原奈津美。”
“百合子用不同于奈津美的方式被这个故事吞噬了,”容子说道:“奈津美死在自己创作的故事里,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原本是虚构的故事附身在百合子这个读者身上,即使在作者死后,仍然活在现实中。”
“目前还无从得知百合子是如何得知二宫良明的死讯,也许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六年前已经死了,但是很显然地,即使拨打奈津美写在日记上的号码,也找不到二宫良明。百合子一定在电话簿上查二宫的名字,发现并没有他的名字。这点就足以让她怀疑奈津美日记的真实性,因为百合子很清楚奈津美的个性。她可能凭直觉就领悟到刚才我说的那番话。
“不难想像,当百合子得知奈津美和二宫的交往都是根本不存在的虚幻情节时,她一定陷入极度的自责。因为,她完全相信了日记上所写的内容,才会杀了唯一的好朋友奈津美。虽然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但奈津美的死已经无法挽回。而且,想要见二宫良明的想法成为支持正在逃亡的百合子的精神支柱,只要完成这个心愿,她打算自首。然而,二宫根本不存在。百合子来到京都后万念俱灰,她原本相信的立足点彻底崩溃了。百合子溜出饭店,情不自禁地被奈津美日记中所写的地名吸引,于是她来到蹴上,然后从通往水坝的通道纵身一跃——”
“剧终。”容子小声说道:“但是,故事真的就此画上了句点吗?”
纶太郎摇摇头,再度拿起水杯想要喝水,但水杯已经空了。容子贴心地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他,纶太郎喝了之后,叹着气说:
“不,我不满意这个结论,我烦恼的是之后的问题。如果按照这种解释,有两个无法解决的矛盾点。第一,就是龙胆直巳被殴的事件。根据他的证词来看,现实世界中必须有一个和二宫良明差不多的人物存在。另一点,就是奈津美的日记不知去向。由于不在百合子手上,一定是被别人拿走了。除了二宫良明以外,还有其他人会做这种事吗?然而,他的的确确已经在六年前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容子努了努嘴,看着天花板,露出很有女人味的眼神。然后,再度拿起日记影本,用好像在表演前检查乐谱是否齐全的动作,一页一页翻了起来。纶太郎用手托着下巴,脑袋放空,只是看着她手指的动作。
“等一下!”容子突然叫了起来,抓着纶太郎放在桌上的手,害他的鼻子差点撞到咖啡杯,“法月,你忘了最重要的事。”
“什么最重要的事?” 棒槌学堂·出品
“你应该站在葛见百合子的立场思考一下,星期二晚上,百合子应该去见了龙胆直巳。”
“百合子去见龙胆?为什么?”纶太郎坐直身体,不等容子回答,自己就抢先继续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攻击龙胆的是百合子。同样身为女人,她去制裁羞辱奈津美的男人,希望至少可以稍微减轻因为误会而杀害亲友的罪行——虽然我能理解,但没有这种可能。因为,她已经在殴打龙胆的数小时前死了。验尸结果明确证明了这个事实,除非改变物理法则,否则,百合子是不可能攻击龙胆的,我也不相信灵异现象或是鬼神之类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容子不耐烦地嘟着嘴,“再回到刚才的话题,百合子因为发现电话号码是错误的,或是电话簿上没有二宫良明的名字,而开始怀疑日记的真实性,这个部分应该就像你说的那样。但是,无论百合子再怎么了解奈津美的个性,也无法立刻认为有关二宫良明的记述完全都是谎言,百合子应该也会期待事实不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当她得知无法联络到二宫良明时,想要用其他方法确认奈津美在京都的行踪,了解日记内容的真伪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对,这倒有可能,所以呢?”
“如果我站在百合子的立场,会马上去见龙胆直巳,让他看日记,问他上面写的内容是否属实。因为日记中提到住在京都的人,除了二宫良明以外,就只有龙胆。百合子自己也是编辑,应该有方法可以找到作家的联络方式,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从龙胆口中问出奈津美男友的相关线索。也许百合子找他去了蹴上,只要说自己是奈津美的好朋友,稍微透露十月十日后半部的记述,说有事想和他私下谈,龙胆就会因为做贼心虚,而不敢断然拒绝。”
“龙胆看了奈津美的日记——”
“没错,”容子得意地说:“假设龙胆直巳经由百合子那里听了奈津美的故事,再假设他和百合子一样,以为二宫良明真有其人的话——”
“原来是这样,”纶太郎微微站起身,“这么一来,所有的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真笨,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也没有想到。”
容子清了清嗓子说:
“所以我的建议立了大功?”
“你是优秀的舞伴,不,是侦探马戏团的明星、空中秋千的美女。你实在太棒了!你的建议太中肯了!但是,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时间陪你了,魔术师要登台表演了,改天再好好请你,今天我要先走一步。”
“等一下,”容子拿起账单甩了甩,莞尔一笑,“我们不是约好你要请客的吗?当然,我的打工费要另付。”
第十九章
奥田敲了敲病房的门,房内一阵慌乱,过了好一会儿,护士才探出头。她那张脸,一看就知道男女关系很随便。
“这里是龙胆直巳先生的病房吧?”
“呃,是啊!”
“我是川端署的奥田,想针对前天的事向龙胆老师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请问龙胆老师醒了吗?”
“对,”护士就像忍着打嗝的菜鸟主播,一脸尴尬地说:“但三点以后才能面会。”
“我们已经向外科主任堺医生打过招呼了。”奥田彬彬有礼地说完,便大步走进病房。纶太郎和久能也紧跟在后。
这间有着特殊待遇的个人病房所费不赀,病床周围放满了各家出版社送来的慰问花束和水果篮。病床上的重伤病人若无其事地假装在看文库本,但手上的书却拿颠倒了。他一定是利用单人房,和年纪可以当他女儿的白衣天使在这里翻云覆雨。“平成的无赖派”这个封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的生命力实在令人佩服。
奥田再度自报姓名后,告诉他有关这起暴力事件的侦查负责人已经换人接手了。龙胆直巳缓缓地把书放在床边的架子上,好像在强调伤势的疼痛和身体的不适般皱着眉头,抬头看着一行人。他头上包着伸缩绷带,从水蓝色病人服的领口可以隐约看到固定胸部的石膏。他的样子简直就像逃离战场的老弱残兵,非但没有让他原本冷酷的帅气变得滑稽可笑,反而像是镀了一层金,感觉更有男人味。即使他不需要刻意营造,也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这种气氛,这的确是他天生的才能。他只要挑一挑眉毛,就可以让涉世未深的护士对他言听计从。
奥田拉起窗帘,午后的阳光洒满室内,龙胆眯起靠近阳光那一侧的眼睛。奥田背对着窗户说:
“听说你的伤势严重,要休养一个月,但看到你比想像中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可能是因为医生不准我喝酒,才会感觉还不错吧!别看我这样,我断了两根肋骨,锁骨也有裂痕,直到今天早上还排了血尿。医生说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正常走路,出院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用拐杖。我不知这是招谁惹谁了,但医生说,能够捡回一命就算是赚到了。”
“那还真是伤脑筋。” 棒槌学堂·出品
“即使这样,每家出版社都不愿意延长我的截稿期,这就是我们这一行的无奈。”龙胆完全没有畏缩,反而好像在夸示自己的伤势,“我太天真了,还以为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来探病的所有编辑都异口同声地说,写字的手没有受伤,不会影响写作。而且,还有两家要我写住院体验,工作量反而增加了。算了,反正在病床上躺一个月也很无聊,我正在考虑要找帮我整理口述的助理。对不起,向刑警先生抱怨这些事也没有用,其他两位也是川端署的吗?”
“不,”奥田轻轻摇头,向他介绍了其他两人。“这位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久能警部,这位是推理作家法月老师。”
“你们特地从东京赶来的?辛苦了。”龙胆打量着纶太郎,似乎在掂他的分量,“不好意思,我很少看推理小说,没有发现你是同行。你是来京都采访吗?”
纶太郎哼了一声,点点头说:
“是啊!”
“但是为什么警视厅的刑警会来这里?”龙胆对纶太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立刻将目光移回奥田身上,“难道已经锁定了攻击我的歹徒吗?”
“当然啰!”
奥田回答后,久能接着说了下去。
“在详细解释前,首先要请你看一张照片。这是以前拍的,可能和现在有点差距,但脸部特征应该没有改变,不知道和你看到的人是否一致。”
龙胆略微紧张地点头。纶太郎打开皮包,拿出清原奈津美的毕业纪念册,翻开三年E班那一页交给久能。角落的学生姓名栏已经用纸贴了起来。久能走到病床旁,指着葛见百合子的照片问龙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