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纶太郎说。“我只是想亲自看看现场而已。”
于是他把上衣脱下来交给久能,然后卷起衬衫的袖子。久能笑眯眯地看着纶太郎,看样子他并不想动。纶太郎跨过护栏之后,本想一鼓作气地爬上眼前的铁管,但是铁制的粗大圆筒铁管不容易抓牢,再加上雨水的关系,才一踏上铁管,就一个不小心地失去平衡滑了一跤。他的脑子里一边想着如果穿的是膝鞋就好了,一边改变身体的姿势,用背部贴着铁管,慢慢滑落在基石地面上。
在两根铁管的各个接缝处,都有用半圆锥体的水泥基座固定。铁管的直径和纶太郎的身高差不多,纶太郎的视线正好看到铁管的上方,所以感觉上视野变得非常窄。
铁管本身就让人很有压迫感了,铁管与铁管之间的距离又只有两公尺多一点点,走在那样的基石地面上时,纶太郎忍不住觉得自己很像是迷失在古代都市地下道遗迹里的孤独考古学家。在左右两边的铁管里滚滚流动的水声,像是立体音响一样地制造出回音,增加了这条走道被世界隔绝的感觉。
因为雨水冲刷的关系,脚下的基石地面上除了有警方调查时划下的尸体轮廓外,看不到任何血液的痕迹。不过,那个轮廓就足以说明葛见百合子曾经陈尸于此了。纶太郎蹲下来,眼睛注视着四周,但是果然如奥田所说的,这里什么也没有。在铁管与水泥地基组成的冰冷空间里,连一株杂草也没有。纶太郎闭上眼睛,一边默默地为因极度悲愤而杀人的凶手祷告,一边想着:两天前的深夜里,是否有人像现在的自己一样,越过铁管,在无边的黑暗里,独自屈膝寻找葛见百合子的尸体?或许那个人还带走了清原奈津美的日记本。
“找到什么了吗?”
久能问道。纶太郎回头看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久能正在铁管的上面露出脸来,看着自己。久能的肩膀左右摆动着,一定是因为两脚踩在护栏上试图取得平衡的关系吧纶太郎摇摇头,表明自己马上就要回去了。但是,当他把手放在铁管上面,想把身体往上提起时,发现这边没有可以代替护栏的踏脚处。如果紧紧抱住铁管的话,这样的高度并不是爬不上去,然而这样一来衣服就会湿了。他不想让带着铁锈的雨水弄湿衬衫。支撑着铁管的水泥基座不够高,铁管与基座之间只有二十公分左右的空隙,不可能从那里爬出去。久能好像发现纶太郎的犹豫了,便指着制水门的方向。没错,只要踩在门壁上,上半身就不必紧抱着铁管,也能爬到铁管上面。纶太郎觉得可以试试看,并且想到:刚才如果也用这种方式处理就好了。
没有发现东西是应该的,万一发现了什么之前没有找到的证据,那么川端署、甚至于京都府警,就丢脸丢到家了,而且情况一定会变得很难堪吧!看到纶太郎空手而回,奥田的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轻松地问纶太郎:可有找到足以推翻自杀这个推论的线索?纶太郎以僵硬的表情回答:如你所说的,那里什么也没有。然后他从护栏上跳下来,从久能的手上取回外套,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一边抬头看着制水门的联络通路。
“要上去那边看看吗?”
奥田问。纶太郎点点头。制水门与崖谷的连接位置上,设有像太平梯一样的作业用舷梯。
电力公司的职员走在最前面,奥田、久能、纶太郎依序登上钢制的阶梯。坡度愈来愈陡,不抓紧扶手的话,就会觉得脚底下很滑。爬上舷梯后,就是凸出到半空中的职员专用通道。这条通道十分狭窄,有点像工地现场临时搭建的栈桥,与制水门的联络通路连接在一起。通路的周围以尖锐的铁条围了起来,严防闲人闯入。电力公司的职员又哐啷哐啷地拿出那一大把钥匙,打开阻隔在联络通路外的门锁。
从制水门的高度和陡峻的崖谷坡度看来,外人在深夜时刻擅自越过围栏,根本是一种不要命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心理有问题。现阶段虽然还无法想像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那个把葛见百合子从联络通路上推下去的人,为了拿到奈津美的日记本,一定得想办法走到铁管的地方。那么,就算必须绕远路,他也应该会从山脚下沿着作业车使用的通道迂回走过去才对,纶太郎这么想着。想到这里,纶太郎便恨起雨来了。如果没有下雨的话,那个人在攀登山脚的围栏时,或许会留下鞋底的泥土或什么证物。
纶太郎抓紧联络通路的栏杆,把身体往前探出去。眼下是两条长长的铁管。从高处往下看时,铁管又平又小,和刚才亲自站在地面上看到的印象截然不同。已经看不到划在地面上的人体轮廓了。奥田走到纶太郎的身边,也看着下面问:
“怎么了吗?”
纶太郎先摇摇头,然后转身向后。挡在眼前的高耸围栏的另一边,由红砖砌成的制水门外围,以类似横倒的“E”的形状声立着。制水门旁边附有螺旋状的楼梯,感觉就像一座中世纪的古城城门一样。梯子上有两片钢铁制的金属隔板被夹在三根粗厚的支柱之间,并各自标示为一号门、二号门。正中央的支柱上设有开关,以及排列着许多小灯光的控制盘,这些应该就是可以控制隔板上下滑动,和调整注入铁管水量多寡的设备吧!当然,那里的围栏上也有“禁止进入”的标示。久能站在纶太郎与奥田稍远的地方,一边问电力公司职员专业的问题,一边做笔记。
水声仍然不断传进耳朵里。侧耳倾听之后,会发现那不是往下奔流的声音,而是像溪流的流水般缓慢的水流声。往左看去,会发现水道在东边山脉的深处被切断了。被水门拦下来的水,好像统统流到那边去了。纶太郎问奥田:
“那边的水道会通到什么地方?”
“好像是疏水道的支流吧!从这里一路流到南禅寺境内的水路阁,再北上到鹿之谷,途中经过导水管,一直通到松之崎净水场。顺道一提,沿着疏水道的游人徒步道一路从若王子走到银阁寺这段路,就是因为西田几多郎先生[【注】:一八七〇—一九四五,为日本知名的哲学家。为都大学教授,是京都学派的创始者。因为经常在疏水道徒步散步,那段散步道因而被后人称为‘哲学之道’。]而闻名的哲学之道。”
“你说的若王子町,离这里很近吗?”
“嗯,走路的话,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那里有东映电影公司的演员经营的吃茶店,是很不错的散步路线。”
奥田以一个观光导游的口气说着。纶太郎打断他的导览说:
“我看过今天早上的报纸了。根据报纸的报导,昨天早上好像发生了一起N氏赏作家龙胆直巳被暴徒殴打的事件,出事的地点就是若王子町。”
“啊!有的,是有那么一件事。”奥田没有多想地回答:“所幸没有危及性命,但是那个作家的伤势不轻,据说需要住院一个月左右。”
“捉到那名暴徒了吗?”
“我想应该还没有吧!因为那不是本署负责的案件,所以我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形。但是,那件事怎么了吗?”
“你是在问我那件事和葛见百合子的死,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关联吧!”奥田一脸讶异的表情。“虽然那个作家被打的地点离这里很近,两起事件发生的时间也很接近,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认为——”
“我没有那样说。”纶太郎语气强硬地说。“被葛见百合子杀死的室友名叫清原奈津美,她在茹贝儿化妆品公司发行的杂志编辑部工作。那本杂志上有龙胆直巳的连载短篇小说,而奈津美小姐正好就是龙胆的责任编辑。”
看奥田的表情,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青天霹雳的消息一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请详细说明一下。”
于是纶太郎便把昨天在银座的“梅西”咖啡馆里,《VISAGE》的副主编说的话,大概地说给奥田听。奥田显得愈来愈困惑了。
“可是,光那样也不能代表什么吧?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关联?”
“殴打龙胆直巳的人好像是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久能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便插话说道:“那个年轻的男子,或许就是清原奈津美每次到京都出差时都会秘密见面的男朋友呢!”
纶太郎点头回答:
“也有这个可能。”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清原奈津美和龙胆直巳有暧昧的关系吗?”奥田说:“如果那是事实的话,龙胆就是清原奈津美的秘密情人啦!应该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介入的余地了。”
“直到昨天为止,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现在觉得那个想法错了。葛见百合子的未婚夫向奈津美表示好感时,奈津美以自己已经有认真交往的对象为由,拒绝了他。有妇之夫龙胆直巳应该不可能成为奈津美认真交往的对象吧?因此,我认为奈津美与龙胆的关系应该是被迫的,而她真正喜欢的对象也应该在京都。”
“可是,光是这样的论点,也不能把殴打龙胆的人与奈津美的男友划上等号呀!重点是她的男朋友为什么要殴打龙胆?”
“刚才我就说过了吧!奈津美应该是被迫与龙胆发生关系的,龙胆利用自己是人气作家的身份,强迫奈津美成为自己泄欲的工具。我认为这个谣传的可信度很高。这么一来,奈津美的男朋友殴打侵犯女友的龙胆,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可是,奈津美的男朋友怎么会知道女友与龙胆的关系呢?奈津美已经死了呀!我不认为她会在生前亲口告诉男友这种事情。”
“日记呀!”纶太郎说:“消失的日记本里,一定记载着龙胆的事情。奈津美的男友于十五日那天的晚上,在这里和葛见百合子见面,基于为情人报仇的心理,他一时冲动把葛见百合子从高处往下推,杀死了她,同时拿到了奈津美的日记。读了奈津美的日记后,他当然就会发现奈津美受到龙胆胁迫的事情。知道那样的事情后,他会产生多大的愤怒可想而知。于是他趁着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埋伏在龙胆的慢跑路径途中,在四周无人的情况下对龙胆施暴。或者,奈津美生前也曾经对他说过N氏赏作家的日常作息,所以他可以伺机行动。依照这样的推论,就可以说明从十五日的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两件事情——葛见百合子的死与龙胆被殴打的事件,是相关的事情。”
“可是,这全都是你一个人的猜测,”奥田像在打拍子似的摇着头说。他完全不顾刑警应有的风度,顽固地否认纶太郎提出的推论。“以空穴来风的谣传为基础编织出来的一大堆假设性结论,无法说明任何事情。请你听好,认为死者有写日记这件事,根本就是不正确的想法。虽然你认为葛见百合子来京都的目的,是想让室友的男朋友看那本日记,但是这个推论成立的前提是必须有日记的存在,才能让他看到日记。另外,办公室女职员之间的谣言都是无稽之谈,一点根据也没有,不能拿来当作推论的线索。以那样的推论来否定我们的判断,还把无关的事件牵扯进来,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葛见百合子拿走被害人的日记本,并不是单纯的猜测,而是不争的事实。”久能委婉地指正说:“就如先前所说的,至少百合子拿着日记去影印这件事,是有绝对证据的事情。把日记本拿去公司影印,表示百合子对日记本有一些想法,她有可能将日记本和日记的影本分开保管。或许就像纶太郎所说的,有人从百合子的手中拿走了日记本,但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还有影本的存在。说不定那份影本被藏在我们还没有搜寻过的某个地方。总之,我们还是回去百合子投宿的饭店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第十五章
再度坐进MARKⅡ,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在到达冈崎的京都旅人饭店前,奥田赌气似的一路上都不说话。以商务饭店来讲,旅人饭店的地理条件并不是很好,建筑物本身也差强人意,没有什么特色。三人走过朴素而整洁的前厅时,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看起来像是管理阶级的饭店人员,立刻和稍微有点矮胖、眯着眼睛的柜台年轻女性交换位置,迎上前来。他是饭店的客房部主管,胸前挂着“水原”的名牌。奥田之前好像已经和他见过面了,所以没有亮出警察手册,直接以公式化的语气半命令地说:“十分抱歉,又来打扰了。可以再看看葛见百合子住过的房间吗?”
“当然可以。可是,今天早上打扫过那个房间了。”水原好像在解释什么似的,接着说道:“不过,打扫之前当然向警方报备过了。”
奥田回头,对着纶太郎和久能抬抬下巴,好像在问:这样可以吗?纶太郎越过奥田的肩膀,直接问客房部主管:
“打扫房间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书籍或整叠纸张之类的东西?”
“没有。”
“除了书以外,在那个死掉的女人的遗物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引人注意的东西?”
“没有。我们非常仔细地打扫过了!并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东西。”
奥田耸耸肩,好像在强调水原的回答。纶太郎不理会奥田的举动,他对久能点头示意后,才对客房部主管说道:
“打扫过了也没有关系。请给我那个房间的钥匙。”
当水原去拿挂着卡片的房间钥匙时,对那位矮胖的年轻女子讲了几句话,才从柜台里走出来。看样子他是要亲自带他们三个人去百合子住过的房间。纶太郎突然想起将自己牵连进这个案件的小小钥匙。电梯很小,塞进他们四个人就客满了。电梯在三楼停下来,一行人从电梯里出来后,水原便带着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前,房号“312”。水原打开房间的门。
和前厅给人的感觉一样,这是一间朴实无华的单人房。起毛球的床罩、孤独冷清的单人床、被烟蒂烧出疤痕的小桌子、橱柜上的小电视、恒温热水瓶、吊着空衣架的衣橱、特别明亮的一体成形浴室……这是任何一家商务饭店都会有的标准配备,看起来有点冷清,让人觉得寂寞。久能问水原一个晚上的房价是多少,得到的是一个毫不意外的标准数字,所以马上点头表示了解。百合子选择这家饭店的理由是想控制支出吗?还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浪费金钱?或者只是单纯觉得这里方便她接下来的行动?水原说百合子并没有事先预约,而是直接打电话来问当天有没有房间,然后就进房的。或许是别的饭店都没有空房了,所以她才来住在这里。
果然如水原所说,房间已经打扫干净,完全看不到百合子生前的痕迹了。这个房间就像刚换上的白色床单一样,回归为最原始的样子,完全看不出百合子生前在这里住过的任何记号。水原闲闲地环视着房间。纶太郎摇摇头后,开始和久能分开寻找可能藏有日记影本的地方。奥田背靠浴室门站着,不仅不加入搜索的行动,还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举动,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再怎么找都是白费力气。
没错,结果确实是如此。房间里没有日记本,也没有日记的影本。
离开312号房时,久能因为期待落空而显得非常泄气。在蹴上时,他曾经指责奥田,所以此刻更加懊恼。纶太郎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什么希望,所以并不像久能那么泄气,可是想不出日记还会放在哪里,这点让他觉得很头痛。挤在窄小的电梯里时,久能好像为了打破难耐的沉默般开口说:
“会不会是凶手先来过这里,拿走了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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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百合子的尸体上拿到饭店的房间钥匙,找到这家饭店后,假装是房客,悄悄地进入312号房,然后拿走日记的影本,之后再回到蹴上,把房间钥匙放回去尸体的身上,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冒着被柜台人员发现的危险吗?”奥田有些不以为然地问着。此时电梯门刚好打开,一楼到了。“就算是深夜,饭店柜台仍然有值班的工作人员。值班的柜台人员看到他时,一定会问他话的。十五日那天晚上,贵饭店有员工看到房客以外的可疑人物吗?”
奥田转头询问客房部主管,主管很确定地摇了摇头。基于治安与安全的考量,房客以外的人在深夜出入饭店时,都会被特别留意,所以只要一发现有房客以外的人在饭店内走动时,一定要马上通知饭店的负责人员。十五日那天晚上,饭店并没有接到这样的通报。
在听到水原的回答之前,纶太郎就觉得应该不可能发生那种事。久能好像是在自责似的,低声说着:“只要百合子不说,凶手应该就不知道还有影本的存在。”他一脸泄气地看着纶太郎,好像在问纶太郎要怎么办。纶太郎问水原:
“听说她的父母也住在这里。他们退房了吗?”
“还没有,他们预定再住一晚。”
“我可以和他们说话吗?”
“当然,我也正有这个意思。”奥田说。因为看到纶太郎他们的期待落空,奥田的态度不再像刚才那么冷淡,变得宽容起来。
于是水原从柜台打内线电话到葛见夫妇的房间,所幸夫妇两人都在房间里。的确,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可能去哪里。奥田从水原的手中接过电话,传达了想和他们聊聊的希望,接着很快就挂断电话。
“他们会来饭店前厅。”奥田一边放下电话,一边说着。“不过,葛见先生请我们稍微等一下。”
* * *
葛见夫妇现身后,纶太郎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要他们稍微等一下的理由——葛见太太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而面容憔悴,不方便马上见人。夫妇俩来到前厅的时候,葛见太太紧紧依附着丈夫,好像没有别人的搀扶就会跌倒的梦游者似的。她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眼睛哭肿的部位虽然用化妆品掩饰了,但因为颜色不均,反而更凸显了双眼的红肿。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难想像她是一个开朗、聪明而体贴的女人,并且过着虽然平凡,却值得感谢的幸福家庭主妇生活。很显然地,那样的家庭主妇的脸,绝对比现在这张脸更让人有真实感。纶太郎因此觉得有些惭愧。这个女人被从天而降的莫名不幸压垮了,她除了在不幸的阴影下发抖之外,连诅咒降临到女儿身上的噩运都不曾有过。
百合子的父亲名叫葛见义隆,听说在福井市开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人们常说上了年纪之后,持续工作能让人变年轻。大概是情绪控制得很好的关系吧!这位葛见义隆先生更让人产生那种感觉。或许生来就是不易发胖的体质,所以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全身上下看不到多余的赘肉。由于前厅实在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机灵的水原马上空出饭店员工开会用的会议室,让他们使用。
“令嫒发生了那样不幸的事情,真的让人很遗憾。”看到葛见夫妇坐定后,久能开口说话了。“非常抱歉,虽然这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但还是要在此向两位报告我们的搜查情况,同时也要请两位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葛见义隆轻轻摇了一下头,说:
“请问吧!不必担心我们。小女的所作所为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不管你们问什么,即使关系到我女儿的颜面,我们也会照实回答的。”
“别这么说。虽说杀人确实是重罪,但是经过我们这几天的调查,也了解到令嫒其实有值得同情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更希望百合子小姐能够亲自回答我们的问题,很遗憾地,现在她已经无法回答我们任何问题了。”
“承蒙您这么讲,我们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葛见义隆好像咬着嘴唇似的说着。
“两位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棒槌学堂·出品
“内人想搭今天傍晚的车回福井,我因为还要处理女儿的丧事,明天才会回去。不过,我会马上再回来这里看看情况。就算我四、五天不去事务所,应该也可以正常运作,不会有什么业务上的问题,更何况现在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您还要回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葛见义隆微微张开嘴巴,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却突然轻轻摇了一下头,压低声音喃喃地说:“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刚刚还说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回答的,看来事实显然不是那样,或许是需要什么引子,才能让他说出来吧!
百合子的母亲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但她的心好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副完全没有听到眼前丈夫与警察对话的样子。
纶太郎看了奥田一眼。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站着,他的背靠着格子窗,双手抱胸,摆出旁观者的姿态。
“可以问那件事情吗?”
“哪件事?”奥田反问。不过,他好像马上想起是什么事,便摸摸下巴说:“啊!请问、请问。全部都交给你们了。”
葛见义隆很谨慎地控制自己想问“是什么事”的好奇心,只是扬了扬眉梢。于是纶太郎接手久能的工作,开始扼要地说明搜查的进度与状况。他从百合子父亲的反应中,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当中,表现出自己十分同情百合子的态度。百合子父亲对案情的了解程度似乎只限于媒体报导过的事情。作为凶手的父亲,他没有权利去询问别人,也不能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痛失女儿的感情,甚至不能对自以为正义化身的谈话性节目主持人的中伤,表达反驳的意见,只能静静地等待议论的声音渐渐平息,等待人们对这个事件的记忆逐渐淡薄。可是,纶太郎把身为一位凶手的父亲开不了口的问题,一一地提出来解说,并且让人觉得他完全没有加油添醋,只是很客观地陈述了事实。故事的真正解说人还没有出现之前,只能耐心地坐在台前等待。这大概就是葛见义隆在此之前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