纶太郎徐徐地开口问道,江知佳调整姿势,点点头。
「是的,这一个半月以来都没碰相机。」
「那么令尊的照片也是?」
江知佳再度点点头,喝了口茶转换心情。
「之前,父亲春天出院后一直到七月之间,我每天不间断地拍摄他的照片。
有一天,我忽然觉得自已好像在制作垂死之人的摄影记录集,然后我发现自己再
也无法按下快门,只觉得非常害怕。不是常有人说拍照会摄取人的灵魂,虽然是
迷信,但是被拍摄的人想必也不好受吧。」
「说的也是。明明人还活着,却有在拍摄生前纪念照片的感觉。」
「所以我决定在父亲还健在的时候停止摄影活动,拍摄完成的几十卷底片都
没有冲洗,摆在底片盒里,保存于工作室的冰箱中。」
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个才二十岁的女孩。她一定曾经深切祈求过,希望以停
止自己最喜欢的摄影活动,来为父亲延年益寿。
「你打算自己冲洗保存的底片吗?」
面对纶太郎随口丢出的简单问题,江知佳却一时词穷,答不上话来。这时玲
香开口答道:「那些底片,宇佐见先生星期三已经全部拿走了。」
「宇佐见先生拿走了?为什么?」
江知佳接着说明:「其实底片必须早点冲洗,避免感光乳剂的品质劣化,但
是我的、心情总是无法平静下来,我找宇佐见先生商量后,他表示希望在秋天回
顾展时使用我的照片,而且这些底片非常珍贵,所以他想帮我保管尚未冲洗的底
片。我随口就答应了。」
纶太郎以茶匙拍打着脸颊。他的脑中浮现宇佐见在一堆底片前窃笑的模样。
宇佐见唯一的遗憾,大概是这些底片中,并没有拍到川岛伊作埋头制作最后作品
的模样吧。
因此昨天纶太郎正想检视工作室的冰箱时,宇佐见才会出声制止。见机行事
实在是宇佐见的拿手好戏。不仅是珍贵的底片,其他的物品,他大概早就以回顾
展展示品的名义搜刮殆尽了。
「工作室的钥匙交给宇佐见先生保管,或许失策了。」
纶太郎试探着问,江知佳与玲香一脸不解地对望着。
「可是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呀。当我看到等于自己分身的石膏像没了头部,
突然觉得很不舒服,要不是玲香扶着我离开,说不定我早就昏倒了,所以……」
江知佳辩解着,玲香接着说:「所以,理所当然地,宇佐见先生便留在现场
确认物品损坏的状况。当他提出保管钥匙的要求,以便保持现场状况时,我们都
认为那是最妥当的方法。」
「原来如此。那是星期六下午,伊作先生的家祭结束,你们返家之后的事情?
所以在那之前,工作室钥匙是由你保管的?」
江知佳严肃地点点头,证实玲香昨天的说法。彻夜守灵后,江知佳从玲香手
中接过钥匙前往工作室。她离开工作室时,确定大门已经上锁,第二天星期六,
早上前往殡仪馆时,她也是随身带着钥匙。
「最初,当你看到石膏像时,曾注意到哪些特别的地方吗?尤其是被偷去的
头部,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地方?」
「问我什么印象特别深刻,其实当我看到石膏像时,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
只想着爸爸终于完成了,爸爸在过世前完成石膏像了。我记得,自己好像在石膏
像前待了很久,那时,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了。关于石膏像的具体形状或印
象,我的记忆其实非常模糊。宇佐见先生问过我,头部究竟是什么模样,我努力
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脸孔和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太一样。脸孔左右两边和镜中的自
己相反,可能是因为双眼紧闭的关系吧。」
「就像是将田代周平个展中的照片,倒转过来吗?」
纶太郎追问着,江知佳的头停住不动。她似乎勾起了某些记忆,突然睁大双
眼,眼眶盈满泪水。她眨了眨眼,急忙地揉了揉眼睛。
「对不起,我的心情可能有些混乱。」
「没关系,小江,别勉强。」
玲香说着,有点顾虑地悄悄碰触江知佳的肩膀。她似乎希望能够透过手掌的
温度,减轻江知佳的悲哀。可是,江知佳没有任何反应。
玲香的手停留了一会儿后又悄悄地离开,手悬在空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只好弯了弯手指,然后撑住自己的头,垂下眼来。
「……对了,有一件事我有点担心。你爸爸的手机不见了,小江,你知道在
哪里吗?」
为了缓和气氛,玲香改变话题。江知佳回答不知道,纶太郎询问是怎么一回
事,玲香担心地说:「今天早上,我整理川岛的书房和寝室,顺便找寻他的手机,
因为必须办理解约,但是到处都找不着。我问过房枝太太,她说星期五以后,她
都没看到。」
「你曾经试着拨手机吗?」
「好像关机了,完全打不通。他可能随手拿到工作室,就丢在那里。他在工
作时总是关机。」
「那么,现在到工作室找找,如何?」
纶太郎提出建议,玲香偏着头说:「可是,钥匙由宇佐见先生保管,他不在,
我们没办法进入工作室。」
「不过,侵入者已经教我们,不需要钥匙也能够进入工作室,不是吗?」
纶太郎脱下身上的外套,摆在沙发背上。
工作室的窗玻璃有个半圆形的破洞,纶太郎伸手进去,毫不费力地打开锁。
昨天,纶太郎只是假装将应急用的胶带重新贴上,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封锁的效果。
纶太郎推开窗户,脱掉鞋子。
「一开始你就已经打好如意算盘了,对吧?」
国友玲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纶太郎先单脚踏上铝窗,双手紧抓着窗框撑
起身体,然后再抓住窗框上方,提起另一只脚,使双脚站上窗框。此时纶太郎觉
得手指的触感不太对劲。
「我去开门,国友小姐请到大门前等一下。」
纶太郎说完后,玲香无奈地耸耸肩离开窗边。他看着玲香消失在视线范围之
后,手指摸遍窗框上方,指尖并未沾染任何灰尘,看来最近有人曾经仔细擦拭过
窗户周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手撑起百叶窗,钻进工作室。他走到人口处,穿上
拖鞋,打开电灯和冷气。他打开房门后,玲香沉着脸走进工作室。
「难怪小江不想跟着过来。」
江知佳好像一口气吃了太多蛋糕,身体觉得不舒服。玲香答应陪纶太郎搜寻
工作室后,江知佳像是松了口气般,躲回二楼房间。虽然纶太郎知道江知佳是藉
故推托,不过勉强她一同前来,未免太过残酷。
「赶快动手寻找吧。」
两人分工合作,开始搜寻室内。四处寻找了约三十分钟以后,却遍寻不着川
岛手机的踪影。纶太郎摇摇头,关上冰箱门,像是宣示搜索行动结束。
玲香拿着毛巾擦拭肮脏的双手,那条毛巾皱巴巴的,却曾沾满往生者的汗水。
她靠在工作台边,用毛巾拍掸着裙边的灰尘。
「真是白忙一场,看来手机不在这里。」
「说不定手机原本在这里,只是被侵入者连同石膏像头部一块儿偷走了。」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如果是侵入者偷走,万一他盗用手机传送威胁简讯给
小江,怎么办呢?」
「的确,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此外,也有可能……」
「难道是那个人未经允许擅自带走?!」
玲香皱着眉,从长裙口袋中取出香烟与打火机,她拉过工作台上的玻璃空瓶,
点了根烟。
「宇佐见先生说过,工作室内禁烟,不是吗?」
纶太郎提出忠告,玲香故意大口地吐着烟。
「谁甩他,宇佐见彰甚,别管他了。」
纶太郎猜想,遗失的川岛伊作手机当中,或许还留着两人私底下往来的记录。
玲香的心情无法平静,或许是担忧通信记录遭第三者窥见。看来,下次如果有机
会碰见宇佐见时,得问问手机的下落。
「……既然来到工作室,还有一件事我得顺便弄个清楚。」
纶太郎等玲香抽完烟后提出要求,玲香不再激动,神色自若地问:「又是顺
便,接下来你想调查什么?」
「没什么。我希望你回想看看,当你发现伊作先生昏倒时,覆盖着石膏像的
帆布是什么模样。」
「我之前已经告诉你了啊,当时我完全慌了手脚,根本无暇顾及石膏像。」
「那种时候呀,很奇妙地,人类对于映入眼底的图像反而记得非常清楚。如
果我们重新模拟上周四的过程,或许你就能回想起来。请房枝太太帮忙吧,我就
扮演伊作先生。」
玲香盯着纶太郎,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说:「你是认真的吗?重新模拟?你
有充分的理由吧?」
「当然。」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我也只能答应了。」
玲香按下工作台上的内线,请在主屋的秋山房枝过来。通话完毕后,她再度
掸落裙上的的灰尘,灰尘纷纷掉落在她的脚边。
纶太郎照玲香的指示,搬动室内的摆设,不过,只是搬动铁梯与穿衣镜,并
不费事。盖着白布的石膏像,还摆在与上星期四同样的位置。准备完毕后,胖嘟
嘟的房枝太太刚好抵达,她的手上提着纶太郎的鞋子,大概是经过窗边时发现的。
「随便乱动,到时候惹恼宇佐见先生,我可不管喔。」
纶太郎向她说明接下来的程序,房枝太太更显得畏缩不前。玲香哄着房技太
太,表示到时候若有什么麻烦,她会负责,房枝太太才首肯。纶太郎先请两人到
庭院,然后关上工作室大门。
距离白布一角约三十公分处,纶太郎趴在地板上,缩起身子,左手腕伸直,
右手蜷曲于左胸下面。他尽力符合玲香记忆中的位置与姿势,现在的时刻也刚好
与当天差不多。
「准备OK,请开始吧。」
纶太郎话一说完,大门打开,玲香奔入工作室。她口中喊着伊作先生,然后
奔到纶太郎身旁,跪下后看着纶太郎的脸孔。她抓着纶太郎的肩膀,不断摇晃,
并在纶太郎的耳边,不断喊着川岛伊作的名字。发现纶太郎没有任何反应后,她
赶紧测量纶太郎的左手脉搏,确认还有生命迹象。然后她立刻起身,按下工作台
上的内线电话按钮。
「房枝太太,川岛在工作室里昏倒了!!请你立刻叫救护车。」
玲香迅速指示后,离开工作台,又回到纶太郎身边。两手紧紧握住他的左手,
不断地祈祷着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玲香的演技逼真,但是秋山房枝进入工作室后,她却突然停住了。大概是意
识到房技太太的存在,觉得不好意思,她突然放开纶太郎的手,别过脸,提高嗓
门说:「我演不下去了,别再逼我。」
「没关系。不好意思,是我无理要求,对不起。」
纶太郎从地板起身,深深一鞠躬。房枝太太站在入口处一脸惶恐,不知该如
何是好。玲香别过视线,口气有些粗暴。
「……算了。你应该多少了解当时的情形了,有什么发现吗?」
「现在覆盖在石膏像上的白布和上星期四相比,高度有什么不一样吗?」
「高度?」
玲香一脸困惑,回头看看盖着帆布的石膏像。
「你在说什么啊?少了头部,高度当然变低了。」
「是否真是如此,请仔细回想。根据记忆,你能断言石膏像的高度真的不一
样吗?」
纶太郎加强语气,玲香有些被震慑住了,她后退了一步,仔细端详白布的模
样后,立刻自信地摇摇头。
「绝对没错。顶端没有这么平坦,布垂在地上的部分也短了许多,无论是蹲
着或站着看,都觉得少了头部部分的高度。」
「房枝太太呢?」
秋山房枝的答案与玲香相同。她回答,虽然无法说出哪里明显不同,但是相
较于上星期四,高度的确有所不同。
纶太郎抚着下巴。玲香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怒火上升。
「等等,你只是为了确定这件事情,便如此大费周章吗?这件事情一开始就
非常清楚,因为星期五晚上,小江……」
玲香突然住口,直瞪着纶太郎。
「你……难道……」
「打扰各位了,我就此告辞,请代我向江知佳打个招呼。」
纶太郎迅速告辞,换下拖鞋,穿上自己的鞋子离开工作室。玲香与房枝太太
则一脸愕然,任凭纶太郎离去。
纶太郎回到主屋客厅拿取外套,宅邸内鸦雀无声,看来他不须与江知佳道别。
他拿起外套正要离开客厅时,瞄见电话台下的分类电话簿。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便取出分类电话簿随便翻着,接着停下动作。页面一
角有折过的三角形痕迹。
分类类别写着「诊所。医院——妇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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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希腊化时代(Hellenistic Age )指地中海东部和中东地区自亚历山
大大帝逝世至罗马征服埃及之间的历史时期(西元前三一二——前三一十年)。
注二:位于东京京都世田谷区的法式糕点店。
11
「……我找到堂本峻的藏身之处了。」
丝太郎一到家,就接到田代周平的电话。
纶太郎遵守与川岛敦志的约定,昨晚就联络田代,请他调查堂本现在人在何
处。当然,江知佳的石膏像头部遭到切断一事,他并没有告知田代。他只告诉田
代,川岛伊作过世三天后,有人在町田车站前看见貌似堂本的男人,这个理由已
经足够拜托田代帮忙。
「说什么藏身之处,那家伙惹了麻烦吗?」
「没错。堂本原本住在池袋,公寓住家兼摄影棚。据说前些日子他都没有回
家,我四处查访,才知道他惹了大麻烦,只好藏匿起来。」
「惹了大麻烦?」
「昨天我告诉过你,他拍照片都是用来勒索他人。」
昨天在蓬泉会馆的休息室中,田代确实说过。看来堂本恶名昭彰,其来有自,
并非田代为了安慰江知佳而故意夸大的。
「他偷拍当红偶像秘密约会的照片,藉此勒索高额的封口费,惹得对方经纪
公司勃然大怒。我无法告诉你是哪位偶像,总之地被帮派份子盯上,有家归不得,
现在只好躲在女朋友家里。」
「山之内纱耶加,大概是堂本以前拍摄写真集杂志时在摄影棚认识的吧。那
个女人现在在新宿一家变装俱乐部工作,住在四谷四丁目的公寓。我打算明天去
看看,学长要不要一块儿去?」
「当然,我们一起去。那家俱乐部的名称是?」
「学长,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是说白天一起去她家。」
由于工作的关系,田代已经看惯了女性裸体,但是他私底下可是相当保守。
纶太郎吐了吐舌头。
「你才是有没有搞错了咧。堂本不是被盯上了吗?我们没头没脑地冲进人家
家里,肯定被赶出来,那不就万事休矣。」
「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听田代的语气,似乎什么都不必担心。两人约定第二天下午在四谷碰面后,
纶太郎挂断了电话。才挂上听筒,电话立刻响起。他以为田代忘了交代什么事,
又拨电话过来,没想到并非如此。
「我是美术评论家宇佐见。」
对方报上名后,纶太郎盖住话筒,吹了声口哨。在川岛宅邸时,宇佐见的态
度摆明像是在对付一个麻烦制造者,现在竟然拨电话过来,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你好,我是法月。昨天谢谢你告诉我不少事情,令我受益匪浅。」
「不,我才不好意思,昨天说了不少失礼的话。这件事情十分复杂,希望你
了解我并无恶意。」
他的语气依旧傲慢无礼,但是对宇佐见来说,或许已经是他最谦逊的态度了,
说不定川岛事后曾经跟过他说了什么。纶太郎决定不和他针锋相对,先等他出招。
「请别客气,是我自己孤陋寡闻。我的电话是川岛告诉你的吗?」
「不,我请认识的编辑告诉我的。」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不语,宇佐见故意清了清喉咙。
「其实有些比较敏感的问题,我想直接找你谈谈,我不希望川岛在场。」
「敏感的问题?!」
「是的。就是那件石膏像头部的问题,有些话想找你谈谈,或许你早就已经
察觉我要谈的事……」
宇佐见欲言又止,像是在套话,纶太郎「嗯」了一声,宇佐见误以为纶太郎
答应了,立刻说:「电话里不方便多谈。明天你有空吗?下午也可以,如果你能
到新宿的话那就更好了。」
纶太郎回答如果晚一点应该没问题。宇佐见因为工作,必须待在京王广场饭
店。纶太郎打算先看看堂本峻这号人物,便答应宇佐见下午四点,在饭店三楼大
厅休息区碰面。
「这件事情,请千万保密,绝对不能告知川岛先生,当然也不能让其他人知
道。为了江知佳,这件事情只限你我两人知道,可以吗?」
宇佐见仔细嘱咐了好几次之后,才挂断电话。
翌日下午一点,纶太郎前往四谷三丁目车站,在消防博物馆前的出口处与田
代周平碰面。田代穿着马球衫与薄外套,还带着影印的地图。
「山之内纱耶加的家在「四谷都市公寓」的三○二室。依照地址来看,应该
是在四谷保健所的后方。」
依照地图与经验,两人从新宿大道往西移动。天空阴沉沉的,清晨的一场雨
消去市中心的暑热。两人在四谷四丁目路口前右转,走进一条狭窄的单行道,往
靖国大道前进,不久两人就看到一栋可能是目标的公寓。五层楼的建筑看起来十
分封闭,通风不良,一楼则是全新的便利商店。
「前来拜访,两手空空可能不太好意思,买个礼物再去吧。」
纶太郎半开玩笑地问,田代不屑地摇摇头后,抬头看着三楼的窗户。他的表
情相较于在车站碰面时,更为严肃僵硬,大概是必须与堂本峻正面遭遇,心情紧
张的关系吧。看来不仅是江知佳的事,田代与堂本之间恐怕还牵涉到个人恩怨。
川岛敦志询问田代时,他只是敷衍回答曾经与堂本见过面,但如果两人只有
一面之缘,他不需要在江知佳面前如此严词批评。今天他愿意亲自出马,一定是
另有隐情。纶太郎总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唯恐节外生枝,因此不敢多问。
相较于楼下的崭新便利商店,「四谷都市公寓」的住家部分非常老旧。稍嫌
阴暗的门厅没有任何自动化设备,灰尘满布的信箱内塞满了贷款广告与色情传单。
两人确认三零二室的名牌上写着山之内的姓氏后,便登上充满霉味的楼梯。
「你的消息正确吗?堂本真的窝藏在这儿?万一他们已经逃走,只剩下个空
壳子,不就没戏唱了。」
「你放心,我已经透过第三者谈妥了。我有个朋友叫做饭田,算是个作家吧,
不过他什么工作都干。任何业界里都有像他这样游走四方的人物,人面广、消息
灵通是他们唯一可取之处。我对他有恩,所以请他调查堂本的去向,这家伙对这
种事情最在行。他和山之内纱耶加也有点渊源,他和那个女人谈妥,让我和堂本
见面,藉口昔日好友想找他商量点事情。」
「喔,这种朋友真是派得上用场。」
纶太郎佩服他的安排,或许田代也有过人的侦探天分。
「当然,我并没有提到江知佳的名字,如果讲了就没戏唱了。饭田昨天才通
知那个女人,虽然还没获得确定的回答,只是单纯拜访,对方总不会就匆忙地来
着尾巴逃跑吧?」
「那就好……,三○二室对吧?那就是这闲?」
纶太郎停在三楼走廊,指着斑驳老旧的蓝色铁门,虽然没有写上住户姓氏的
门牌,可是房间号码正确无误。
田代抿着唇,点点头,耸了耸肩,缓缓地按了门铃。纶太郎在门前蹲下,躲
在窥视窗无法探视的死角。他听到门内传来关瓦斯炉的声音,房内的确有人。门
微微地打开,挂着门链,门缝之间传来鼻音沉重的女声。
「……请问是哪位?」
「我是田代,请问您是山之内纱耶加小姐吗?」
「是的,啊,你是饭田先生的朋友,摄影师田代先生?」
田代亲切地点了点头,从口袋掏出名片,递入门缝内。一张薄薄的纸其实无
法真正证明身分,不过女方大概事先得知田代的长相,毫不犹疑地拉开门链,打
开大门。
「咦?您不是一个人过来啊?这位是?」
山之内纱耶加发现纶太郎的存在,眯着眼,讶异地看着。她的双眼浮肿,可
能是刚起床,或是整型手术的后遗症。她身穿褪色的名牌T 恤与旧牛仔裤,染着
一头明亮栗色的短发。她并非引人注目的美女,倒像是惹人怜爱的啮齿类小动物。
现在还是白天一脸素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不过当她晚上盛装打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