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母亲惨死之后他哭泣不止,被西蜀太子温言软语骗进东宫,从那时起,那一生到死也未能踏出那东宫一步。
所以这一世,在母亲遇难那一刻他便毫不犹豫的逃离,直到遇到一个人。
那一晚忽然大雨滂沱。
他在母亲倒地的瞬间决绝的扭头,转身扎入黑漆漆的夜幕中。
西蜀的花园怪石成林,他在石洞里像一只仓惶的老鼠一样逃窜,直到精疲力竭瘫倒在黑暗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窄的地下室,四面昏暗潮湿,仅仅从远处一个圆球大小的洞口散发进来一些微弱诡异的光芒。
他强迫自己镇定,镇定,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前行。
前面有人声,他亦步亦趋的靠近,听到两个人对话。
“师傅,把他留下吧,有个人陪我一起练功我肯定能进步神速的。”
这是一个略显稚嫩的童音,像是七八岁男孩子的声音。
回答他的是一个苍老平淡的像千年枯井一样的声音,“我只负责教你,别人不归我管。”
那七八岁的男童有些急切,“师傅,你不用教他,我来教他,这地道里常年累月除了老鼠就是蛇,连个别的活物都没有,我就想有个人陪我一起练功…”
“好,他可以留下,但他若是有逃跑的心思你必须杀了他。”
“好。我答应师父。”
过了好久白图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道其实就在西蜀皇宫御花园的地下,那个七八岁的男童名叫阳起。
他不知道他的经历来历,正如他也不知道他的经历来历一样。
这个阳起一直跟着那位高深莫测来去无影的师父学武功。
那位师父每次都是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默默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黑衣黑袍黑布罩面,除了一双古谭寒冰一样的双眼,白图从未见他露出真容。
就这样,白图以陪练的身份留了下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不厌其烦的习武练功。
两个孩童甚有默契的不谈过往,只过当下,一起练剑,一起打坐,一起运劲,一起射箭,日子倒也过得苦中有乐。
对于练习武,白图不敢怠慢松懈,生怕自己的一丝松懈惹来这位阳起男童的不悦而抛弃自己,那他必是死路一条。
另一方面,白图内心十分清楚,无论是给母亲报仇还是改变自己这一世的命运他都必须变得强大,习武是他的唯一出路。
是以他格外勤奋刻苦。
而小小年纪的阳起还真是一名好师父,将他在那名神秘黑袍人那里学到的功夫倾囊而授。
地下习武六年,后又辗转来到侯府,侍卫五年,其实时光不过转瞬即逝,他竟然差点儿忘记了母亲身上那个蛊袋失踪的事情。
直到上次在后山碰到那个中欢情蛊的侍女,他才蓦然想起。
欢情蛊的重现说明一件事,当年母亲的蛊袋一定是被身边那个花长老或是护法拿走了,因为除了母亲和他以外,只有他们知道如何下蛊。他们肯定还活着,而且一定还有所图谋,更或许母亲的惨死他们也有份。
想到这里白图心潮涌动,不想在这个时候侯府竟然发现了另外两只蛊,而且其中之一的小米姑娘和他很是熟悉。
除去当年他偷拿的那个守身蛊,再除去上次那个被杀侍女的欢情蛊,这世上确实应该还有两只欢情蛊。
他觉得无论如何这次都不应该错过揪出那个下蛊者的机会,接近这两个中蛊者是唯一的方法,即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决心已下,黑暗中他猛的睁开眼睛,悄身起床,猫一样静谧的探出花房。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门口苍老的声音在暗夜中想起。
“睡不着,出去走走。”白图随意的说到。
老谷仿若无意的说到,“走走可以,千万不要往北边院子走,那里今晚必是龙潭虎穴。”
“我就在门口小道上走走,一会儿就回。”白图说着慢悠悠离开,心中却是惊涛好浪。
老谷刚刚到话里明显是跟他发出的一个警告。地牢正位于府中北面,说那里龙潭虎穴。
难道这是个圈套?
白图想到这里后背一阵发凉,顿时理清了思绪,更加确定小米和苦竹中蛊被抓只是个圈套,诱的人或许就是他白图。
他没想到宗政明月这么费力布局来抓他。
还真是他大意了。
那老谷刚刚的话则是对他的告诫了。这个老谷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
但他心中仍是止不住的不甘心。
最终他还是决定去北面地牢探探路。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小米和苦竹均上了厚重的手脚镣铐,两人被关进地牢快两三个时辰了,滴水未进,此刻奄奄一息。
鬼鲛和手下的几个牢头坐在堂火前喝酒吃肉。
他不时的瞄着铁门里关着的这两个女子。
手下的牢头均有了些醉意,顺着鬼鲛的目光瞄了一眼地牢深处关押的那两人嘻嘻一笑,“大人可是心疼了?”
鬼鲛嘿嘿一笑,“都如花骨朵儿似得娇嫩,倒还真有点心疼了。”
手下几人均哈哈大笑,这些人何曾见过他们的鬼鲛大人心软过,就知道这是故意逗他们的。
另一人又说到,“得了吧,大人什么时候懂得怜香惜玉了,上次那个谁,不一样如花似玉的,也没见大人手下留情,直接一鞭子就晕了过去…”
这几人,带着鬼鲛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空旷曲折的地牢地更显阴森。
另外一人说到,“不过这次这两妞可不简单,既不是刺客也不是受罚的,而是中蛊者。”说着他压低声音,神色有些诡异的说到,“詹总管说了,带上镣铐,锁起来,任何人不得接近。”
而后他再次强调,“任何人!”
有人搭腔道,“连咱们也只能守着这大门。”
另一人啧啧了几声,“可不是,蛊毒啊,那玩意儿谁敢沾身啊!身上活活养了个毒虫啊!说不定亲她一口都得七窍流血而亡呢!”
几人听的都一阵寒颤,又云里雾里说起百年前的蛊毒传说来,一会儿江湖高手死的消无声息,一会儿哪个达官贵人死得全身溃烂…
蛊毒消失百年,如今仅仅是捕风捉影的传言也足够叫人闻风丧胆。
鬼鲛又瞅了一眼牢房深处关押的那两人,幽幽的双眼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白图猫在树梢顶上,静静观察着前方。
前方地牢四周像往常一样灯火通明,但又易于往常的平静。
若不是在侯府里当了这些年的侍卫,对侯府地形了如指掌,对府中布哨有所了解他还真以为这里一切如常呢。
可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地牢四周的香樟书上团团黑影,都是暗哨。
他心中了然,只怕除了银甲护卫队,还有那些被宗政明月请来的江湖高手也埋伏在四周,就等着看谁自投落网。
白图再不犹豫,悄无声息的离开,直奔居安苑的方向而去。
既然今夜宗政明月布局地牢,那居安苑那边应该松懈不少。
沿着熟悉的路径,几个飞掠,很快他便闪入一簇绣球花之中。
宽大的叶片掩映之下,他探头观望那一排小楼。
那里正是侍女楼,和居安苑就隔着一座回廊。
不仅仅是因为鬼鲛的怂恿让他对侍女贡菊有了兴趣。
这个贡菊又瞎又哑,来历不明。据大悟说她是忽然出现在居安苑,至于何时,谁也说不清。
为何宗政明月要留一个又瞎又哑的人在身边伺候,而且能直接跳过验身?
他对她也有了莫大的兴趣。
约莫观望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侍女楼的寝室里仅有门口路灯透过来的微光,依稀看到有个人影靠在床头,像是闭目养神又像是思筹心事。
以往这小楼寝室里一直住着苦竹和贡菊两人,如今苦竹被关,楼内只剩下贡菊一人,她目不能视,自是不会点灯。
白图心中有些好奇,大半夜的,这贡菊姑娘还不睡觉,靠着床头想什么出神呢?
再想想自己,哪天不是一躺到床上就呼呼大睡的,果然小女儿情怀的自己是真没有了。
扮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已经画虎入骨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在黑暗中默默的伸手摸了一把面颊,自嘲的无声一笑。
有人来了。


神秘贡菊

28
来人竟然是侍卫灶房掌勺项大姐。
白图想着那天鬼鲛所言,要他多注意的人就是这个项大姐。
不知这个项大姐又有何猫腻。
因着和箭卫统领甘宁甘大人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这个项大姐倒是在府中颇受欢迎,再者她本人也是个热心快肠的人,府中谁都给她两分薄面。
这么晚她来居安苑旁的侍女楼干什么?
她手中似乎提了个食盒。
贡菊听到楼外回廊有脚步声,便坐起来身子,转面对向门外。
项大姐熟门熟路的到了寝室门口,抬手扣门。
贡菊听到扣门声似乎并不意外,直接开门将其迎了进去。
很快房内点上了烛火。
白图看得更加分明。
项大姐打开食盒一盘一盘的断出菜式。
因背对着,白图看不到她的唇形,自是不知她说了什么,但正对着他方向的贡菊倒是婉颜一笑,坐了下来,捧碗轻嗅,而后欢快的吃了起来。
两人似乎十分熟络。
白图专心致志的看着房内两人的互动,直到项大姐临走之时才忽然警觉小楼屋顶之上一直趴伏着一个黑衣人。
他一惊,何时小楼顶上有个人他竟都毫无察觉。
不禁从怀里掏出千里眼仔细一看那人容貌。
白图一愣,这人不是别人,竟是银甲护卫队统领飞羽。
他暗道,这个贡菊果然不简单。
竟能劳烦银甲护卫队统领亲自为其守夜!
尤其是在今晚府内严阵以待布局张网的时候仍顾忌着贡菊的安危。
这个又瞎又哑的侍女到底是何重要身份呢?
快到子夜时刻白图才回到花房,没想到老谷竟然还在园中等他。
“谷先生,怎么还没睡。”
老谷见他回来,有些释然的说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才进门回了他的卧房。
白图忽然心中一暖,第一次有人守候着等待他回房,这种感觉似乎陌生的有些茫然,又亲切的叫人鼻酸。
望着那弓背离去的苍老身影,白图忽然觉得这个老谷虽然相处时日不长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本来他还想试探试探老谷为何上次验身是帮他掩饰,但现在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无声微笑,何必探究这么多呢,一个垂暮老人一次帮他逃过验身,这次又警示他避免陷入圈套,他又何必追究他的心思呢!
想通这些,面对老谷白图似乎坦然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白图便去以前住过的箭卫侍卫楼看望大悟他们。
这才得知小米和苦竹还关押在地牢里,谁都不允许接近,就连地牢的主管鬼鲛大人也不能入铁栅栏一步。
大悟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但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像个娘们儿似的哭闹了。
“大悟,你仔细想想,小米平日里都跟些什么人接触得多?”
“我啊。”大悟瞪圆了眼睛说到。
白图白了他一眼,“我是说还有没有别的人?”
大悟挠挠脑袋想了半天,“也没谁啊!”
白图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想说到,“大悟,项大姐和小米关系好不好?”
“项大姐?”大悟一听,“项大姐挺好的啊,她对我们都挺好的啊,不过她和谁都关系不错。”
白图问到,“项大姐是不是和贡菊姑娘关系挺好的。”
大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小米都被关进地牢了,你还有心思关心贡菊姑娘?小白,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啊?”
白图心中暗骂大悟榆木脑袋。
“你啊,真是光长个儿不长点儿心眼儿。”
大悟疑惑的望着他。
白图慢慢说到,“贡菊姑娘是侯爷最信任最得力的侍女,项大姐和她关系好的话可以托她去探探口风。”
大悟将信将疑,“她一个侍女又瞎又哑,能探到什么口风?”
白图嗤了一声,“试试总比你哭天喊娘的强。”
大悟见自己那天失态嚎啕大哭的事儿白图也知晓了,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
白图噗嗤笑了出来,“得了,现在全府都知道你的德行了。”
大悟起身作势要打他泄愤,白图赶忙求饶,“大悟,大悟,你听我说,我保证小米没事,过几天就能回灶房继续和你打情骂俏。”
“当真?”
“当真。”
大悟咧嘴一笑,“小白,谢谢你。”
白图飞了他一眼,“好兄弟不言谢。”
果不其然,詹总管放出来小米和苦竹,说是误会一场。
蛊毒的风波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倒是因为这件事,小米和大悟的感情更好了。詹总管还当着众人的面说,要跟侯爷请个好日子,把小米和大悟的喜事儿办了。
大悟还带着小米喜滋滋的跑来花房,亲自告诉白图这个喜讯。
“到时候得好好喝一场酒。”白图笑道。
大悟拍拍胸脯,“那是必须的啊,咱们箭卫队兄弟都得来,一个都不能少,到时候喝他个一醉方休。”
看他喜得忘乎所以,小米在一边死锤他。
看着他们这样平淡的小夫妻情意,心道,也许世间的幸福不过如此了吧。
凉风乍起,丝丝冬雨幻成一片蒙蒙的轻纱,室外寒意已浓,但琉璃花房里依旧温暖如春。
白图一早就起了,跟着老谷从花房里移植那些长相怪异的花苗。
“谷先生,这是什么花儿,怎么大半年了也没见开花呢?”他手上小心翼翼的将那毛茸茸熊掌一样的小苗连土一起带出,又种到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瓷钵中。
“这不是什么花,这是一种观叶的草。”
白图撇撇嘴,“果然位高权重者与我们平头百姓眼光都不一样,我还真看不出这玩意儿有啥好观赏的。”
“小白,休要瞎说,侯爷的喜好我们做下人的勿妄加评断,知道吗?”
老谷又认真的说到,“侯爷的喜好也不许对任何人讲起,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白图冲着老谷吐吐舌头,“知道了,谷先生。”
还有另外一种,红色宝塔一般四方叶片一层层叠长着。
白图轻轻撩拨了两下那叶子。
老谷催促到,“赶紧装盆跟我一起送过去。”
白图有些欣喜的问到,“今日带我一起去送花吗?”
老谷看他眼巴巴望向自己的神色像个孩子好气又好笑的说到,“是啊,你想去吗?”
白图嘿嘿一笑,“去看看位高权重者的寝殿是如何个奢华法儿。”
“你啊,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老谷叹口气笑的和蔼可亲。
此时此刻的场景令他有一种岁月安宁静好的错觉。
忽然觉得如此在侯府中种花养草的日子其实真不错。
“小白,这两种草你可记住了种植生苗之法?”老谷问到。
“知道了,早记住了。 ”
“你跟我说一遍。”
白图有些不耐烦了,“谷先生,我真记住了,就这两种草,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儿,你还考我,这批发的小苗不就是我种的吗?”
老谷看着他忽然有些神色黯然,白图瞅着他,老谷侧面的皱纹纵横沟壑,满头早已灰白,双手黝黑干瘪,铁耙一样的扒拉着黑乎乎的散土,心中一软,“好了,好了,我说行了吧。”
正要将种植这两种草的方法一一叙述一边,老谷摆手打断他。
“你谨记在心就行了,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这两种花就要拜托你了。”
白图咧嘴一笑,“谷先生,你一糟老头儿还想攀什么高枝儿去啊,莫不是想去燕京皇宫里给皇帝老子伺候伺候花草?”
自那两次老谷有助于白图以后,他经常和老谷说说笑笑,任他如何开玩笑老谷也并不生气,总是和蔼的看着他笑的仿似他慈爱亲爷爷一般。
老谷啜了一声,“我还能有那能耐那不得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起不来了,到时候记得给我这个糟老头子坟前烧柱香。”
“呸,尽说丧气话儿,您老就别想这么多歪心思了,这么多的花花草草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夕阳霞霞,一老一少蹲伏在花房里,说说笑笑。初冬的霞光渐渐失了温度,照在两人的身上却晕开一层暖意。
天边落下最后一层光亮,两人吃过晚饭准备着手搬花了。
老谷说到,“小白,知道这花为何要等到天黑才搬到侯爷寝殿里吗?”
白图骨碌碌转转眼珠说到,“难道又是为了不让侯爷的喜好叫有心人知道了去。”
老谷点点头,“也有这一层原因,还有一层原因,这些花草一定要入暮搬进室内,晨曦搬回琉璃花房,如此反复,每天一换。”
白图点点头,种花他完全不懂,老谷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他照做就是了。
华灯初上,倦鸟归巢,花草树木间胧上一层初冬萧瑟之气。
老谷领着白图推着满满一车独轮车的花慢慢向居安苑的方向走去。
居安苑就坐落在湖边,斜对着湖中的新塔,与东苑前厅遥遥相对,对面早已点起明亮的绉纱宫灯,映射在中心湖水上光影迤逦,衬托得居安苑更显安宁静谧。
守门的不是甲一,白图心中一喜,看来宗政明月这会儿不在居安苑里,他皮不用蹦那么紧了。
前脚刚进苑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谷先生的徒弟出师了?”
白图一听这声音头皮顿时一紧,如此冷峻的音容,除了雪衣侯还能有谁。


什么即是空


白图前脚刚进苑门,后面就传来一个声音,“谷先生的徒弟出师了?”
正是宗政明月,他何时已至自己身后他却毫无察觉,白图早知他武功顶尖却还是震惊自己与他的差距。
心中暗暗思腑,若是有一日宗政明月知晓了当年他身中的守身蛊是自己所为,要追究他的过错,他能否在他手上过上十招,又或者能否逃之夭夭。
白图听到这声音头皮顿时有些打紧。
就连袖中的八荒都明显一震,身体绷得紧紧的,再无动静。
“见过侯爷。”老谷带着他一起行礼。
他摆摆手,并未关注他们,而是径直入了寝殿内。
独轮车停在殿前,白图一盆花一盆花的往殿门处搬。
很快殿内亮起了宫灯,依稀那一身白衣端坐窗前半月桌前。
老谷有些艰难缓慢的将花盆搬进殿内,又将原先殿内的花盆一盆盆的搬了出来。
白图静静守立在殿前。
“进来吧!”窗前那白衣人淡淡说了句。
白图一愣,这是叫自己进寝殿吗?
他简直难以置信。
侯府的居安苑那是连卓公子和詹管家都不能踏入的地方。为何宗政明月会叫他入内?
他习惯性的警觉起来。
“侯爷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帮忙吧!”老谷探头喊他。
白图赶紧端起殿门外的一盆兰花目不斜视的进了寝殿。
都不记得是如何出了居安苑,白图只觉得后背隐隐汗湿。
刚回到花房坐下不久就见门口人影一闪,随机一声娇憨又英气十足的声音,“小白”
八荒嗖的蹿了出来,竖起前肢翘首以待。
来者正是飒爽英姿的南宫红衣。
自前些日子到如今也有个把月的时间未见了,尽管烛火昏暗,但他依旧看出她似乎当真瘦了不少。
“啊,太好了,你真觉得我瘦了好多吗?”
南宫红衣一听白图说她又瘦了许多甚是兴奋,眉飞色舞的说着这段时日自己是如何如何拒绝美食,忍饥挨饿的。
“你知道吗小白,我不但晚上一顿不吃饭,我还每天晨起练功一个时辰,把我娘都看傻了,”她掩嘴笑的得意,忽又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转,“快看看,我腰细不细。”
说到吃的,八荒眼珠子快瞪掉了,唧唧吱吱的叫了半天,南宫红衣十分歉意的说到,“八荒,不是我不给你带,我是怕我自己把持不住把你的吃食给吃了,索性就没买了。”
说着一脸委屈的看着八荒。
八荒尖尖的小嘴不停的吱吱着,滴溜溜的小眼珠可怜巴巴的望着南宫红衣。
一人一鼠的对峙的画面滑稽又可爱。
“小白,你行啊,几月不见你都能登堂入室了?”
白图莫名其妙,“什么登堂入室?”
南宫红衣娇奼到,“还跟我装糊涂,你刚刚是不是去了居安苑?”
“什么啊,还登堂入室的。”
白图没好气的说到。
“那可是侯爷的寝殿啊!”
她想起那次推门而入的情景,他黑发墨铺,慵懒恣意,美轮美奂的容颜仪态…
南宫红衣想着都心慌慌的来,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
白图看着只叹气,一副好皮相而已,招的多少人痴迷。
他双手合十喃喃念叨,“施主,□□,空即是色。”
白图一副坐定僧人的样子把南宫红衣逗得噗嗤笑出声来。
她不放弃的问到,“你去的时候看到侯爷了没,看清楚寝殿里都有些什么物件儿没?”
白图白了她一眼,“施主,你无可救药了。”
南宫红衣半恼半撒娇的说到,“好小白,你就告诉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