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教授啜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地说:“坂下探长,可以再提个建议吗?你不认为警方应该深入调查一下祖父江家族的人吗?”
“什么意思?”坂下探长反间。
“梅菲斯特藏身的那栋洋馆是祖父江家族所有,我想那绝对不是巧合。战后祖父江家族遭到宝生家族欺侮,所以奈奈子小姐有可能因此怨念而犯案,不是吗?”
“祖父江家其他的家属可能也是帮凶?”
“潜藏于函馆的奈奈子小姐,应该暗中有人帮助才是,而且应该是很亲近的人。”龙冈说。
坂下探长抚着下巴:“没落世家祖父江家族的成员除了生死不明的刚志与奈奈子小姐,另外还有两位,不,应该是三位才对。仙次郎的妻子丰子夫人、贵美子小姐的亲生母亲冬子,这两个人是姐妹,而浩太郎先生的妻子叶子夫人则是她们的表姐妹。”
“龙冈先生,”老律师不赞同,反驳说,“我很了解祖父江家的女人,她们绝对不是会犯下那种滔天大罪的人。祖父江刚志与源九郎老先生之间,的确有很深的误会,但现在宝生家与祖父江家几乎是一体的,难不成你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怀疑?”
只见副教授摇摇手:“没这回事。贵美子小姐是天使,不可能做出这般天理不容的事!”
“没错!对了,你没见过奈奈子小姐吧?”
“没有。”
“我看着她长大,奈奈子小姐也是心地善良的女孩,所以你的推论我实在很难认同。”老律师这么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在那间废弃的宅邸里自焚身亡的祖父江东太一事。坂下探长说,他的上半身完全焦黑,所以无法光靠脸和指纹认定他就是本人。那么,他真的是祖父江东太吗?”
中岛律师和坂下探长听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中岛律师,请回答,那具焦尸真的是祖父江东太吗?你亲眼看到那具尸体了吗?”龙冈问。
“看过。当初是由我和他的奶娘,以及仙次郎的夫人一起认尸,确定是他本人!”
龙冈眼神十分认真地看着两位长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是别人的尸体,而祖父江东太还活着,和奈奈子一起犯案的话呢?”
“你在胡说什么啊!龙冈先生,这说法太没有根据了!那肯定是东太,他因为全心创作地狱图,因而变得精神不正常,最后自杀身亡!”中岛律师涨红着脸怒吼。
“静一静,”坂下探长赶紧打圆场,“请二位先冷静冷静!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解决这起事件,所以我们得找出更多证据才行。”
老律师语调沉稳地说道:“关于这一点,我当然无异议。但龙冈先生所说的太脱离现实,我只是予以反驳。什么东太还活着,这种说法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况且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的使命,不,我们的使命就是确保宝生家的人的安全,也要维护宝生家的名誉。因此,只要是伤害宝生家族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放过,希望你们警方能提出更万全的对策。”老律师半宣示立场,半下命令似的说。
“嗯,我会铭记在心。”
坂下探长只能如此回应。
龙冈轮流看着他们,意有所指地表示:“就算不提东太的事,但还有一件事也令我很在意,那就是关于奈奈子小姐……”
“什么事?”坂下探长立刻反问。
只见副教授有些犹豫,仿佛遥望着远方似的说道:“……没什么,也许是我想错了。目前还不到可以明说的地步,我自己还得再详细调查才行。总之,要是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一定会立刻通知探长和中岛律师。”
14
那是深夜时分发生的事件,就发生在七号那天晚上。
魔术师梅菲斯特的威胁超乎坂下探长他们的想象。无情的袭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进行,令警方措手不及,因为又发生了惨剧!这起惨剧使得宝生家和警方——不只是函馆,甚至包括全北海道的人——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恐怖之中。
函馆中央医大一楼发生火灾,起火地点就在龙冈孝史的研究室,那层楼几乎烧得精光。
消防车据报赶到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虽然消防员冒着大雪拼命扑救,依然迟迟无法完全扑灭。直到火势完全扑灭为止,已经是三小时后的事了,结果在烧得精光的研究室内,发现了一具男性焦尸。
确实是龙冈孝史的尸体没错。
尸体立即进行司法解剖,从牙齿治疗迹象等特征看来,确认死者就是龙冈孝史本人。这次解剖是由曾曝光收贿丑闻,行事风格一向谨慎的石田教授负责执刀。
结果确定龙冈并不是因为吸入了大量二氧化碳而窒息身亡,而是发现胸部有三处枪伤,嫌犯枪杀被害人后,将汽油淋在尸体上点火燃烧。
根据消防署的调查,房间里也被泼洒了大量的汽油。起火原因是毁损或暂时隐藏身份,初步认定为人为纵火。
为了保护龙冈,坂下探长还指派了两名年轻警员在法医学教室驻守。很不幸的是,这两个人同样也被发现惨死于大楼内,和龙冈一样遭到枪杀后,尸体被丢入扫除用具中。
老旧的外科大楼一入夜,几乎就没有人进出。所以无人目击有何异样人影或可疑人士,也没有人听到枪声等任何异常的声响。警方推断嫌犯使用的是装有消音器的手枪的可能性非常高,经确认使用的是俄罗斯制子弹。
当尸体正在进行司法解剖时,宝生家的次男,也就是仙次郎担任社长的北海函馆报社,收到了梅菲斯特的犯案声明。
一如之前,以潦草的字体写着:
龙冈孝史闲事管太多了,
所以要惩罚他,
以死来偿还对我的反抗!
梅菲斯特
15
坂下探长在龙冈的研究室里,从部属手中拿到这份犯案声明。
研究室里烧得一片精光,所有东西都炭化了。被淋上汽油引燃的墙壁和地板污臭,建材本身散发的化学物质异味,以及泡水的破破烂烂物体的恶臭等味道全混在一起。火灾现场的悲惨状况,以及那具烧得焦黑的尸体,令坂下探长不由得打起寒战。
前来勘验现场的坂下探长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连眼睛也被刺激得受不了。玻璃窗破了,剩下的部分也烧成黑炭,窗外的寒气毫不留情地侵入进来。龙冈的桌子勉强保住一个形状,抽屉里的东西也全都炭化了,书籍文件等纸制品全烧个精光。脚边是成堆的瓦砾,天花板烧得崩塌下来,尸体就躺在房间正中央……
在搬运出焦尸之前,坂下探长对其进行了一番仔细勘验。与其说是焦尸,不如说像是用热熔枪熔烧殆尽的假人残骸。没了头发,脸被烧得完全无法辨识,就连指纹也无法采集,无法区别是衣服残布还是皮肤,下方沾附着已经炭化的肉和脂肪。
胸部有三处枪伤,被火舌包围时早已气绝——这些是解剖后的报告。为了龙冈着想,坂下探长多么希望这是事实,与其被活活烧死,还不如三枪毙命来得少一些痛苦……
抱着懊恼、悲愤与感伤的心情,坂下探长站在房间中央默祷,祈祷龙冈黄泉路上好走。就在勘验火灾现场工作告一段落时,坂下探长又接到更令人惊愕的打击。
报社于凌晨时分收到杀了龙冈的梅菲斯特自豪的犯案声明。
北野刑警拿着从报社提供的证据前来火灾现场,坂下探长步出走廊,看着那份声明。
“……这是怎么回事,坂下探长?”待上司看完那份声明,北野刑警怯怯地问。本来身形就很瘦削的他,因为连日操劳,双颊更显憔悴。
坂下探长看着那封信,失了神似的喃喃自语:“连龙冈先生也……又一个人成了那家伙的牺牲品……到底要死多少人,这起事件才会结束……”
“坂下探长?”北野刑警看到上司如此无奈,感到十分不安。
“哦,没事……怎么了?”坂下探长抬头问。
“关于梅菲斯特信上的‘多管闲事’是指什么?”
“我也不清楚……龙冈先生推论宝生奈奈子还活着,并且是梅菲斯特的共犯,还说了许多关于这起事件的疑点。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在告诉我这些之后惨遭毒手的……和森园院长一样。”
坂下探长向北野刑警说明龙冈孝史的推论。
“宝生奈奈子是真凶?若属实,这可真是不得了啊!”年轻刑警铁青着脸大叫。
“是啊!”上司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这次火灾烧光了很多资料,也让龙冈先生丢了性命,看来永远都无法得知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
“难道是梅菲斯特又出了杀人灭口的狠招?”北野问。
“只能这么想了。”
“龙冈先生掌握到了什么证据吗?”
“我也很想知道!”坂下探长的脸色更加沉重。
北野刑警正了正身子,提议说:“我想调查一下龙冈先生住处,也许能找出什么线索。”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千万别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是。”北野回应。
坂下探长再次望向被烧得一片黢黑的研究室,连门也被烧得掉了下来。当时杀害森园院长的行动可真快,这次的事件也一样,梅菲斯特的行动力真是快得吓人,而且残酷得令人难以想象!那家伙完全掌握了我们的一举一动……真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北野刑警怯怯地问着上司:“宝生家的人会如何看待龙冈先生的死?”
坂下探长眯着眼,叹了一口气:“一定打击很大吧!尤其他又是贵美子小姐的未婚夫……”
“就是啊!”北野附和。
“但因为这件事又发生了一件令人困扰之事,就是源九郎老先生命令浩太郎,将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悦夫搬至函馆山御殿。说是为了保护他免遭梅菲斯特的毒手,决定将他安置在身边。”
“真的吗?”年轻刑警吓了一跳。
“是的,刚才接到的消息。”中年探长苦着一张脸,点点头。
“其实医院比较安全,我们也比较便于进行保护。”
“的确如此,但毕竟医院和函馆山御殿都遭梅菲斯特攻陷过。就某种意义而言,我们已经失去了宝生家的信任。”坂下探长的口气颇为无奈。
“那我们今后该如何应对?”年轻刑警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坂下探长不悦地说:“现在公丸署长正前往函馆山御殿与浩太郎先生会面,要讨论悦夫的警戒一事,顺便报告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线生机。”
“什么事?”北野追问。
“明天,八号晚上救星终于来了,名侦探二阶堂兰子将抵达函馆。她已从警视厅听闻整起事件相关报告,还夸下海口说已解开所有谜团,宣示她到这里,就一定可以立刻逮捕梅菲斯特!”
“哇!二阶堂兰子终于要来了!真是令人兴奋的好消息啊!”
北野刑警总算露出些许开朗的神色,但坂下探长依旧消沉:“她的来访肯定会引起媒体注意,明天一早同时也会大肆报道关于龙冈身亡一事,若真能阻止、牵制梅菲斯特今后的罪行就好了……”
“放心啦!一定会的!”北野在一旁打气。
“是吗?但愿如此。打从一开始,她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坂下探长说着,凝视被冰雪冻结的窗子,瞥见玻璃破损的窗户外面纷飞的白雪。
仿佛能听见风声似的,雪越下越大。
大概,从现在到明天晚上,风雪都会很大吧……
红魔术王
所有不自然的事物背后,都潜藏着邪恶的意志。
——高木彬光《能面杀人事件》
01
暴风雪笼罩了冰冷的世界。
漫天纷飞大雪,强风卷起旋涡,连积得厚厚的雪堆都被狂风吹得在空中飞舞。
可怕的冷空气伴随着大雪覆盖整个函馆,仿佛要冻结一切,而函馆山御殿也被厚厚的大雪包覆,呈现一片雪白。
宝生贵美子与管家三田勘助走在从西馆连接内馆长长的昏暗走廊上,负责警戒的警员隔着一小段距离,走在他们身后。
贵美子用纤瘦的手推着小推车,小推车上放着银碗和玻璃杯,刚煮好的温热柠檬水还冒着热气,走廊的优雅壁灯散发出的灯光时而映照在柠檬水上,黄色液体反射出金色光芒。
“贵美子小姐,还是让我来推吧。”三田管家一脸不好意思地拜托了好几次。
“没关系,三田爷爷,这点小事我还做得来,但我也只能做这种事了……”贵美子也总是这样回复道。
贵美子的脸庞早已失去了往日令人沉醉的美丽,只予人憔悴感,眼睛下方也浮现了深浓的黑眼圈,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更显苍白。
未婚夫龙冈孝史的死,让她的精神受到极大的打击。一早得知他的死讯,接近中午,总算能见到经司法解剖后的遗体,只是那具悲惨的焦黑尸体,连脸部都难以辨识。
尸体炭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与她一样款式的婚戒,但也被大火高温熔烧得变形了。
根据以往牙齿的诊疗记录,判定死者确实为龙冈本人,他在赴美前曾接受过牙齿治疗,焦尸上的牙齿与就诊记录完全吻合。
贵美子抱着遗体,低头啜泣。回到函馆山御殿时,在大家的安慰下,这才强忍悲痛,勉强振作。
三田管家明白她在逞强,现在的她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所以非常担心。
现在是晚上九点,刚才大厅的大时钟响起报时声。
贵美子一行人走在通往内馆的走廊上,目标是位于二楼最里面的卧房。
这是一小时前发生的事。身受重伤正在治疗中的芝原悦夫,由救护车从大学附属医院被护送到宅邸。源九郎老先生一声令下,决定将重伤的悦夫安置在自己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无非是因为龙冈的意外身亡。梅菲斯特的魔掌甚至连孙女的未婚夫都不放过,对宝生家的威胁只会更深一层。如果警方的戒备完全发挥不了作用,那么待在哪儿都一样。身为一族之长的老人家,为了让外孙安心疗养,把悦夫的双亲都接到了函馆山御殿……
贵美子与老管家转过铺有醒目方块地砖的小厅一角,从那里一直往前延伸的走廊尽头站着两名警员,负责护卫悦夫。
站在门前的警员仔细确认贵美子和三田管家的身份,比对照片之后才允许他们入内。
警方为了对付神出鬼没的魔术师梅菲斯特,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这样还不断遭遇各种惨事,因此更须谨慎戒备。梅菲斯特擅长乔装易容,无论戒备多森严都能入侵,教人实在大意不得……
贵美子轻轻点头:“谢谢,二位也辛苦了。不嫌弃的话,也喝点柠檬水,如何?柠檬水可以稍微消除一些疲劳。”
她将杯子递给两名警员,虽然警员有些犹豫,但被她温柔的言语打动,道谢后接过杯子。
“小姐请……”三田管家打开门,贵美子小姐推着车,以楚楚动人的姿态走进房间。
其中一位警官从后面环视一眼房内,确认没有任何异状后,才把门关上。
天花板上的灯熄灭了,只开着右侧里面那盏昏黄的第凡内立灯。透过枯叶模样的玻璃灯罩透出橙色柔光,柔和的光线照着一半房间,剩下的一半则是因灯光而生的静静物影,以及很早以前就栖宿在房间里的黑暗。
掩上百叶窗的窗户,也拉上厚厚的窗帘,几乎听不到屋外的风声。暖炉熊熊燃烧,空气很温暖。
悦夫躺在大床上,几乎全身缠着绷带,还注射着点滴,一看那悲惨模样就知道伤得很严重。
靠墙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披着深蓝色小外套的护士,一看到贵美子他们,便立刻起身默默地行礼。她很年轻,身材修长,五官也十分清秀。
“悦夫,我帮你送柠檬水过来。”贵美子走近床边,向闭上眼睛的表哥说。
三田搬了椅子过来让贵美子坐下。
悦夫微睁开眼,声音沙哑地说:“……哦,谢谢。”
悦夫的头部缠着绷带绕到下巴,遮住大半个脸,肤色苍白,干裂的嘴唇呈现紫色。“口好渴,想喝以前你泡的柠檬水,所以请护士传话……”悦夫结结巴巴地说着,双眼浮肿,还红红的。
“我知道,”贵美子一副快哭了似的点点头,“这点小事就别客气了,我放了很多蜂蜜,味道应该不错才是,我就用汤匙喂你喝。”
“可以扶我起来吗?护士小姐……”悦夫微偏着头,用虚弱的声音问。
护士与三田管家轻轻扶起悦夫的上半身,在他背后垫了大枕头。
悦夫发出轻微的痛苦呻吟,表情扭曲。受到魔术师梅菲斯特的迫害,痛失了一只手和一只脚的他,处于浑身是伤的悲惨状态。
“护士小姐,你也喝一杯,一定累了吧。”贵美子递了一杯给护士。
“真是不好意思。”护土微笑,高兴地用手捧着杯子。
“悦夫,慢慢喝……”贵美子用小汤匙,一口一口喂着悦夫。
“……谢谢,已经喝很多了,真好。”喝了约三口,悦夫疲惫地喃喃自语。闭上眼睛,呼吸急促,即使这么一点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体力上的负担。
调整呼吸,微微睁开双眼,悦夫说:“贵美子……有件事想问你。”
“嗯?”
“你的伤还好吧?”
贵美子也是梅菲斯特的被害者,悦夫很担心她背上的伤势。
“我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像平常一样活动……”贵美子回答。
“不,悦夫少爷,不是这样。”站在后面的三田管家突然插嘴,语气十分坚决。
“三田爷爷……”
“贵美子小姐有时好像很痛,希望少爷能劝她安静休养,保重身子,请少爷也帮忙劝劝小姐。”
“三田爷爷,我真的没事,况且现在情况这么危急,我实在没办法袖手旁观,母亲也因为担忧过度病倒……”贵美子喃喃自语似的说着,垂下双眸闪动的大眼睛。
悦夫凝视她纤细的脸庞:“贵美子……听说‘白牙’被梅菲斯特那家伙夺走了,刚才浩太郎舅舅过来,我是听他说的……其实,既然被夺走了,那就算了吧。只要是那家伙想要的东西,管它是宝石还是黄金,要拿就拿去吧。我更在意的是宝生家族的安危……尤其是你,贵美子。已经有太多人牺牲了……实在是太悲惨了……我不希望再有人流血了……”
“悦夫?”
“……龙冈先生也惨遭毒手,是吧?”悦夫闭上浮肿的眼睑,用十分悲伤的声音问。
“嗯——”贵美子不知该说什么,脸色越来越苍白。
“看来是真的……”
“……悦夫,为何你连这件事都知道?”贵美子反问,嘴唇微微颤抖,眼底充满绝望。
“……也是听浩太郎舅舅说的。其实大家商量过,决定向我隐瞒这件事……可是浩太郎舅舅想想,还是决定告诉我实情……我认为他的决定是对的……毕竟纸里包不住火。”
贵美子轻轻点头,眼眶浮着泪水,随即沿着脸颊淌落。“嗯,是啊……”她用手帕抚着眼,边啜泣边说,“……实在是无法忍受了,为了分散心思得想办法做点什么……连伸一也遭受如此无情的迫害……我真的好怕……总觉得整个人快疯掉了……”
悦夫无地自容地点点头:“贵美子……总之,你也得小心些,梅菲斯特那家伙打算杀光所有宝生家的人……那家伙是个嗜血恶魔,残酷无比的怪物,平静地犯下各种可怕恶行,根本就是恶魔中的恶魔……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这里……”
悦夫用尽全身力气,望向老管家,拜托道:“……三田爷爷,拜托你多注意贵美子的安全。”
老管家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当然,就算拿我三田的性命来保护小姐也在所不惜。坂下探长对于这一点,也有了万全措施。”
“看来……坂下叔叔一定很辛苦吧……”悦夫边喘息边回应。
三田老管家关心地说:“悦夫少爷,您还是快休息吧!别再勉强开口了,对身体不好。”
“……嗯,好吧。那我要休息了……好累……真的好累……贵美子.谢谢你的柠檬水……”
悦夫筋疲力尽似的喃喃自语,合上眼睛。
护士悄悄走到床边,拿开垫在他身后的枕头,悦夫连道谢的气力都没有,便立刻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