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刚才我们在二楼时,我曾记下房间的大小和布局,也数过窗户的数量。朝北的窗户和我数过的不一样。”
“你一扇一扇地数过?”我惊讶地问。
兰子轻轻拨开前额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睛,责备似的说道:“那是必然的吧,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屋子里四处闲逛?”
“当然是为了确认宅邸内部的情况……”
兰子似乎有点受不了了。
“黎人,我也曾对村上刑警说过,查看周遭情况和将各种琐碎细节全部印在脑中,这两件事的意义完全不同。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数量有多少,都必须了然于胸,这才是真正的观察。思考并不等于分析。而且,如果只是漠然地观望景色,那就没有必要非要进行所谓的实地考察了,因为最后必然会徒劳无功。”
“是吗,不好意思……”
被她一顿臭骂,对我早已司空见惯。并且,每次被骂都只会让我更加感受到自己的藐小。
“算了,没关系。”兰子回头望向宅邸,伸手指着那里说道,“就房间布局来说,正中间的那扇窗户很奇怪。二楼有四个房间,各个房间不仅大小相同,而且都有两扇带遮雨棚的推开式窗户。可是现在从外面看来,那里却有九扇窗户,比实际多了一扇。”
我凝视着兰子手指的方向。果然,每扇玻璃窗都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几乎看不见里面的情景。而她所指的那扇窗户更是异常的灰暗;此外,其他窗户的玻璃都已经破碎或出现了裂痕,唯有那扇仍完好无损。
“里面大概是挂上了黑布,或者钉上了木板吧。”
“有可能。反正在这里瞎猜也毫无意义,不如我们亲自走一趟,查看查看吧。”兰子作出决定后,便快步走向了玄关。
进入宅邸后,兰子找到村上刑警,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新发现。村上刑警和其他警察一起立刻回到二楼重新展开调查,以确定窗户的数目。没错,的确多了一扇。
于是,他们重新测定了走廊的长度和各个房间的长度,最终得出结论:在二楼的四个房间的正中央,多出了宽约两米的空间。
“这是怎么回事?”村上刑警皱紧了眉头。
兰子当即说道:“如果不是墙壁和墙壁之间留有空隙的话,就是那里有个秘密的小房间!”
“秘密的小房间……是像那间地下室的那种吗?”
“不错。”
“但应该从哪儿进去呢?走廊的墙壁和左右房间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我们确定这附近没有密门之类的机关。”
“慎重起见,请查看一下天花板的上面吧。”兰子建议道。
一位警察敲开了右侧房间的天花板,潜入到天花板和屋顶之间的空隙,掀开了秘密房间上方的顶棚——其天花板处竟铺着一片石板,根本无法进入屋内。村上刑警他们只好在走廊和相邻房间的墙壁上凿洞,这时才发现,原来秘密房间的内侧也都铺有石壁。
“这绝对有问题!”兰子的双眸闪闪发亮,仿佛发现了猎物的黑猫。
“我也有同感。”村上刑警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进去看个究竟。如果需要的话,砸坏石墙也未尝不可。不过照理来讲,这附近应该会有秘密入口之类的地方才对……”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使用暴力手段。黎人,你怎么看?如果走廊、天花板或者左右房间都没有密门,那么密门又会在哪里?”兰子问道。
“那就只剩地板下面了。会不会在一楼的某个房间里?”
“下面是大厅,但那里同样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样一来的话,只剩下楼梯了。”兰子立即作出了判断,带着我们朝楼梯走去。
中折式楼梯的拐角处是一个平台——兰子正注视着那里的一幅大型油画。油画的外框颜色陈旧,高度几乎逼近天花板;画中是一位身着礼服长裙的西洋贵妇。由于过于老旧的关系,这幅油画早已沾满了灰尘,画面也已退为暗灰色。
“如果有密门的话,那就应该是在这幅画的后面。村上先生,请你取下油画。”兰子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的。”村上刑警确认过油画的悬挂细节后发现,油画被挂在了铁钉或者类似的东西上。于是,我和村上刑警站在油画两侧扶住画框,将它从墙上拆了下来。
“你们看,终于找到了!”兰子兴奋地说道。
出现在油画后面的是一扇小门。村上刑警立刻握住门把,用力向外一拉,可门却纹丝不动。由于找不到钥匙,我们只好破坏了门锁——这其实很简单。
打开门后,我们用手电筒向内一照,便发现了距离天花板不远的小楼梯。也就是说,二楼的楼梯下方还有另一部楼梯。
“真是巧妙的机关,这种躲藏方式太高明了!”兰子苦笑着称赞宅邸的设计者。
“我和黎人先进去调查一下,兰子小姐,请你在这边稍等一会儿。”村上刑警说道。
不过,兰子可不同意。
“我认为首先发现的人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大家一起进去吧!”
“没办法,只好这样了。不过我得走在最前面。”村上刑警当即走上了楼梯。
由于头顶就是天花板,所以我们只能以几乎半蹲的姿势缓慢向上爬。不过好在楼梯并不长,不一会儿我们便到达了顶端。村上刑警顺手推开了头顶的方形隔板,细小的灰尘纷纷掉落,我和兰子赶忙别过脸去。
“果然是个房间。”村上刑警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很窄,不知道房间尽头还有什么。”
“让我们看看。”兰子说道。
于是,我们一行三人都爬上了楼梯的顶端,钻过了小小的隔板入口。
里面是个很小的房间,几乎只能容下三人。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用石块砌成,只有内侧的墙壁使用了铁板——在其正中还嵌着一个小型保险箱。墙壁和保险箱看上去都十分牢固,只是泛黑的铁板上浮现出了红褐色的锈迹,沾附着厚厚的灰尘。
“这个保险柜一定是用厚铁板制成的。”村上刑警用手电筒不断地查看,“而且有两个数字转盘,看来密码必须彼此吻合才能打开,相当严密谨慎。”
保险柜上只有一个把手,却有两个数字转盘。上面的转盘是普通保险柜的式样,下面的则形状奇特——由三层圆环组成,每层上面都标有刻度。
村上刑警试着拉动把手,保险柜门却丝毫未动。他又试着转动上面的转盘,随即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响。但不知何故,下面的转盘却怎么也无法转动。
“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看。”兰子和村上刑警互换了一下位置,开始着手查看起保险箱来。
我和村上刑警帮兰子打着手电筒。她边将耳边的卷发拂向脑后边回头说道:“我明白了。下面的转盘似乎是用来表示时间的,你们看,最内侧的圆环部分有五个刻度,中间的圆环部分有二十四个刻度,而最外面的圆环部分则有三百六十五个刻度。二十四表示一天中的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则表示一年中的三百六十五天,这样一来,五就应该用来表示年数了。也就是说,这个转盘标明的是五年的日期。”
“为什么要在保险箱上安装表示日期的转盘呢?”村上刑警饶有兴趣地问道。
“很有可能是每隔五年才能够打开保险箱一次吧。只有在每五年的那一天,上面的转盘才会接收外界的密码。”
“喂,兰子小姐,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算出了中间圆环上的刻度?”村上刑警惊讶地问道。
兰子扑哧一笑,耸了耸漂亮的肩膀。
“根本没有必要傻算啊。只要将圆环部分八等分,算出其中一份后再乘以八,不就能知道全部的刻度数了吗。当然,会存在一些多出来的刻度,不过只要用另外两个圆环部分的刻度加以类推,就能很快得出三百六十五个刻度的结论。”
“原来如此。”
“中间的圆环旋转一圈,外侧的圆环便会移动一个刻度。等到外侧圆环转动一圈时,内侧的圆环便会移动一个刻度。”
“嘿!”村上刑警佩服地感叹道,“那么,闰年该怎么办呢?”
“似乎并未计算在内。所以反过来说,使用这个保险柜的人必须计算这个误差。啊,中间的圆环刚好动了一下!”
兰子说得没错。伴随着轻微的金属声响,圆环部分稍稍向右偏转,正好转过了一个刻度。这让村上刑警更加佩服了。
“这恰恰证明了你的推理是正确的。不过即便如此,转盘又是依靠什么来进行驱动的呢?这栋宅邸目前并未通电。”
“听说古代的机关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精巧,比如鲸鱼触须做成的弹簧、可以持续正常运行一年的时钟等。这个保险柜,或许是利用水流控制的吧,壁炉内的密门应该也是如此。”
“水流?”
“是的。国分寺附近一向以利用泉水而闻名……宅邸内有水井之类的设施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村上刑警抚摸着嘴上的胡须,“我立刻找人调查。”
“我们刚刚在这片树林的深处——也就是在属于‘国分寺崖线’这一古老断层遗址的那部分区域——发现了小的水流。它经由排水口直接排入小溪,看来是用来排掉这一带的多余泉水的。”
“我明白了。慎重起见,我会去那边再调查一下。”
走在后面的我加入了二人的谈话:“村上刑警,现在怎么办?保险箱不打开吗?”
“当然要打开,我们需要确认里面的物品。不过不知道密码,也不知道转盘开启的具体时间……”村上刑警的脸上浮现出不甘的神情。
“转盘时间的话,我知道。”兰子回答道。
“什么,你知道?”
“将刻度旋转的情况逆推回去的话,不难发现上一次的开启时间是十一月六日,就在八天之前。因此,这个保险箱必须要等到一九七四年才能够再次打开。”
“不会那么久的。鉴定科的人员一旦开始着手调查这个房间,便会立刻破坏保险箱。”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兰子略带些遗憾地说道,“像这样精巧的工艺品,真希望能够作为一种文化完美地保留下去……”
“是啊,但是我们不得不优先考虑案件的重要性。”村上刑警严肃地说。
“保险柜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呢?”我问道。
兰子美丽的眼瞳闪烁着耀眼的光彩,用挑战般的口吻说道:“就算里面确实放着某样东西,现在也应该什么都没有了吧。我觉得魔王迷宫已经将它取走了。大约一个星期前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之一,大概就包括窃取保险柜吧。而且可以想象,那件东西对他来说应该至关重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或许西村侦探事务所的木村康一被杀一案也与此有关。”村上刑警沉吟道。
“是的,很有可能。”兰子目光尖锐地凝视着我和村上刑警,“算了。即使现在我还无法得知保险柜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总有一天我会查清的。并且,我一定会抓住魔王迷宫,让他亲口告诉我——在整个事件真相大白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弃自己要追查的东西!”
第四节
同样是在那一天。
命运实在是非常讽刺。一桩事情蔓生出的枝芽并非只在一个场合中展露,而是会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方、频繁地为人所目睹。
在千叶县馆山市附近,有一处名为“翡翠海岸”的美丽海滩。各种被巨浪冲刷、剥落形成的奇怪岩石组成了一道伟岸的风景,使得这处“翡翠海岸”远近闻名。此时,一名男子正健步行走在这陡峭的断崖之上。
这名男子名叫柴田有作,二十六岁,是千叶市某大型海产品批发商的次子。平时他也会帮忙打理家族企业,但每逢周五,他必然会到郊外写生。以前,他总是和小自己两岁的妻子一起,到处享受自然风光。这次却因为妻子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行动不便,所以他只好独自前来。
如果说翡翠海岸的耸立断崖值得观赏,那么断崖之下不断冲击岩壁而形成的散碎浪花也可以称得上是奇观了。此外,在一片碧蓝色的宽阔海面上,还可以看到缓缓前行的船只。
“真是愉快的一天,真希望能带着春代一起来。”柴田神情舒展地自言自语道。
春代是柴田妻子的名字。
正午过后,柴田在突出的断崖前端找了块合适的岩石坐了下来。从这里能够望见的远方曲折断崖,正是最适合写生的风景。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风,也令人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柴田掀开画板,开始用画笔描绘眼前的景色。
就在他忘记时光流逝、专注于写生的时候,太阳开始渐渐西沉。时值深秋,夕阳很快便沉入了地平线。等他发觉到这一点时,西方的天际早已是一片鲜红,就连翡翠海岸的断崖也都被染上了朱红。
柴田停下笔,凝视着笼罩全身的夕阳余晖,高兴地喃喃自语道:“孩子出生后,真希望带着他和春代一起来。”
“真是美丽的景色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柴田惊讶不已。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人便一直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是一位脸上蓄须,戴着黑色墨镜的绅士。他背部略有佝偻,身高与柴田相仿,眼睛上方挡在了宽檐礼帽后面。倘若站直的话,身形应该相当高大。
“你的画作毫不逊色于这片美丽的风景,技巧相当不错。”老人微笑着,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承蒙夸奖,实在是……”柴田慌忙道谢。
“我年轻时也画过许多的画作……”
老人紧接着说出的话具有相当专业的美术知识。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装有高级苏格兰威士忌的小酒壶和小酒杯,倒了一杯酒递给柴田。两人边喝边聊,互相讨论、交换着美术方面的知识与技巧。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你了。那么,我先告辞了。”不一会儿,老人便手扶帽子诚恳地致了意,轻跛着一条腿准备离开。
但也正在此时,发生了一件让柴田错愕不已的事情!
已转向侧面的老人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了某样东西,放入嘴中开始不断咀嚼。他的脸颊随着咀嚼不住地晃动,微笑的嘴角也已扭曲。他瞄了柴田一眼,露出那又粗又大的野性牙齿。也正是在那个瞬间,柴田看见了他齿间咬住的东西。
起初,柴田以为那是条热狗香肠,至少感觉上很像——颜色相近,前端亦十分圆润,中间的位置同样略呈圆形弯曲……但是,令柴田感到愕然的,是老人脸上狰狞、丑陋、邪恶的表情。而那个瞬间,他终于看见了……人类的手指!形似香肠的物体沾满了唾液,但其前端——很明显地——有一块极易分辨的人类白色指甲。
柴田呆若木鸡,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身体也好像被冻住般无法动弹。震惊之余,他更无法确定、无法理解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老人晃动着肩膀,无声地笑着。随后,他转身缓缓迈步离开……
直到老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柴田才从僵硬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柴田竟无法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他用混乱不堪的头脑拼命地分析着刚刚发生的事。
——那是人类的手指!可能吗?绝对是自己眼花了吧……不然会是什么?那还用说吗,一定是糖果……不,或许是奶酪条儿,又或者是下酒小菜这类的东西……不错,绝对是普通的食物!
柴田如此这般说服自己之后,便下定决心不再想这件事。他继续写生,努力忘掉与老人邂逅的那段时光以及与其相关的一切。
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专心素描。脑海中的景象如同旋涡般搅动着他的心绪。他心跳急促,呼吸紊乱,但又拼命不想承认自己正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写生,专注于写生!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现实生活中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柴田拼命,不,是心不在焉地移动着手中的画笔。
就这样,在慌乱之间,夕阳已经完全沉下了海面。四周急剧变暗,断崖也融入了深蓝色的黑暗之中。
“糟糕,得赶快收拾才行!”
柴田吓了一跳,开始慌慌张张地收拾起画板和工具来。等他背起背包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
“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他一面拭汗,一面在脑海中不停搜寻来时的路。他现在的位置是在游客稀少的断崖前端,因此想要走回大道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崎岖的岩路走起来非常危险,新月发出的暗淡光线更使得天空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否因为乌云的缘故,天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周遭仿佛不断流动的墨水,柴田也只好依靠直觉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真是糟糕!应该更加小心才对。如果带着手电筒就好了。”
可能是习惯于徒步旅行,反而让他更易疏忽;再加上不吸烟的关系,身上也没有火柴或者打火机可以使用。
柴田开始焦虑了!
感觉上,路线似乎和来时的不同,这也令他逐渐不安起来。风渐渐大了,碎浪不断冲击崖壁的声音亦越发清晰。
“可得小心点儿,千万别摔下断崖。”
柴田不紧不慢地小心前行。只要能够离开断崖,一定可以回到大道上去。但不知何故,他似乎已然迷失了方向,一直找不到大道的位置。浪声忽远忽近,夜色也越来越浓重。
“我究竟在哪儿?”
柴田害怕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大块岩石的巨型黑影包围着他,让他心底的恐惧不断膨胀。他抬起头,仰望着黑墨般的天空,亦不时竖耳静听,嗅着冰冷的空气,试图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哪边才是应该前进的方向呢?不知道!此刻的他,只能感受到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风声和浪声。
“喂,有人吗?”柴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叫道。
完全没有回音。
仿佛正处在噩梦之中……
无论如何,现在只能靠自己了。柴田大体判断了一下大道所在的位置,再度开始前行。穿过岩石间的空隙,爬过挡路的巨石,跳下来,继续找寻平坦的地方——就这样,柴田略带踌躇地走在突出的石块之中。
是进入了迷宫吗?
漆黑、深邃、巨大的迷宫,怎么走也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对了!以前一位擅长徒步旅行的伙伴曾对他说起过因被狐狸魅惑,而在深山老林中徘徊整个晚上的故事。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那种情况?
但即便如此,这里究竟是哪里?我现在哪里?应该往哪边走才能走出这个黑暗的迷宫?啊,这一定是场噩梦!
柴田的内心充满了不安与恐惧。在“快跑,离开这里”这一冲动的驱使下,他的双腿不自觉地加快着速度,全身也渐渐开始被疲劳所侵袭。
走了一段路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几乎齐胸高的巨石堆。他爬上其中的一块岩石,而后转过身子,不住地向下探,试图将脚放下。可是脚尖却一直够不到地面,无奈之下他只好双手抓紧岩石,试着再将脚稍稍向下伸去。
就在那一瞬间——
他的双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
脚下竟没有本应存在的地面!
“哇,啊啊啊……”柴田拼命狂叫,可是充满恐惧的哭号声也仅仅在自己的耳中回响,并没有带来获救的希望。
他掉进了岩石间的狭长洞穴之中。
那是通往地狱深渊的、无比漫长的坠落!
第五节
不知经过了多久,柴田有作忽然清醒了过来。
——或许这是一场梦?
他依然身处漆黑的暗夜之中。眼睛虽然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有的,只是黑暗。
他试着呼吸。
的确还能呼吸!
太好了!
不过,手指还可以活动吗?嗯,勉强可以。
但是全身却感到异常的沉重,关节和肌肉也都已经僵硬。
柴田呻吟着,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他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等待着疼痛的消散。
他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冷静下来!”
但,这儿究竟是哪里呢?
想不起来!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啊,对了!我从岩石上滑落,直接掉进了洞里。
岩石间隐藏着一个洞穴,只是这个洞穴到底有多深?一定非常深。
身体之所以会感到疼痛,一定是在掉落的时候无数次地碰到了四周的岩石吧?伤势严重吗?没有骨折吧?
柴田试着微微移动身体,可身体的各个部位却立即尖锐痛苦地给予了回击。看样子,伤势应该相当严重。
可恶!
他痛苦地扭曲着脸,咬紧牙关,等待着疼痛的消失。
他静静地呼气、吸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可是周遭实在是太暗了,能够看到的也只有虚空、虚无与黑暗。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这感觉几乎快要将他逼疯。于是他慌忙闭上双眼,再一次有规律地、均匀地、努力地呼吸。他一边计算着呼吸的次数,一边设法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