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这个壁炉能移动?”村上刑警更加震惊了。
“请不要拘泥于整句话的内容。”兰子边说边将衣领后面的卷发往后拨了拨,“另一个重点是,为了让两个房间的壁炉相互背对,而位置又有所偏移,那么墙壁必须相当厚实才行。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壁炉和房间整体的宽度相比,不协调的程度太大了吗?”
“因为里面有烟囱,所以墙壁当然很厚啊。”
“可是,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若是平常的话,相互背对的壁炉会在墙壁中间共用烟囱,不过这个嘛……”兰子满含深意地眯起了眼睛。
“什么?”
“黎人,不好意思,你能帮我看看壁炉里面的情况吗?”兰子将脸转向一边,望着我说。
“没问题。”
兰子的要求等于是命令。于是我跪在地板上,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将头探入了壁炉。壁炉里的烟囱被煤烟熏得漆黑,头顶大约两米的地方还嵌着生锈的铁网,铁网的正中央则是一只张着网等待猎物的大蜘蛛。
“什么都没有,兰子。”
“那你稍微擦拭一下墙面,把脏东西弄掉,看看里面是不是全部用砖砌成的?”
“黎人,你可以用这个。”村上刑警将他的手帕递给我。
我用它试着擦掉烟囱内侧和左右两边的煤灰。
“喂,右边好像有块铁板。”这项重大发现令我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我想应该也是。”兰子心满意足地说道,“它可能是进入墙内秘密通道的入口!也就是说,那是一扇密门。”
“要怎么打开?”我再一次将手电筒的光束聚焦在了那扇铁板上。
“你不觉得奇怪吗?”兰子弯下腰,将脸贴近我问道。
“奇怪什么?”
“蜘蛛网啊!蜘蛛不会在没有猎物的地方结网,也就是说,这蜘蛛和蜘蛛网是假的。”
“怎么可能!”
兰子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于是,我再一次将手电筒的光束照向烟囱的正上方。的确,蜘蛛网的蛛丝太粗了些,而且被亮光照射的蜘蛛竟然一动不动。
“来,这个给你。”兰子从我背后递过火钳子,“用它晃下蜘蛛网试试。”
我伸手接过火钳子,用其前端钩住头顶上方的蜘蛛网中央,然后用力地向下一拉……
“啊!”
我和村上刑警几乎同时喊出了声。与此同时,我也不得不慌忙向后跳开——右侧的铁板慢慢滑下,伴随着奇妙的轧轧声,终于被缓缓吸入地板。
“兰子小姐,是密门!”村上刑警兴奋得大叫。
密门后一片漆黑。经过调查才发现,这扇密门的机关是利用地下水才得以启动的。
“那么,我们开始这一次的秘密通道之旅吧!”兰子的眼眸里闪动着光芒。
第二节
我们屈身穿过壁炉内的密门,门后便是一条与地板衔接的下行石梯。通道的宽度约和隔壁房间的墙壁一般,非常狭窄;天花板也十分低矮,必须缩着脖子、侧着身体才能前进。即便这样,肩膀也还是会碰到又脏又冷的石壁。石阶是削掘黑色岩壁而成的,上面堆积着沙粒般的灰尘。我们被笼罩在一片潮湿的黑暗之中,不时还能闻到一股腐臭的气息。
“小心脚下!”走在最前面的村上刑警用手电筒照着石阶,提醒道。
虽然我不认为魔王迷宫会藏在地底下,但这里毕竟还是“魔术师”躲藏过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的机关,所以紧张感仍在持续地增加。
“如果提着提灯,应该会更有感觉吧。”兰子在我背后悠闲地说道。
石梯出乎意料地长,每走下一级,耳鸣般的压迫感便随之膨胀一分。一只大黑老鼠也仿佛想要避开手电筒的亮光似的,沿着墙边跑开了。
在石梯的尽头处朝右拐,便来到一间约有三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烘烤过的圆木柱和横梁暴露在空气中,斑驳的墙面用手指轻轻一碰,便立刻掉落下一大片漆皮。我们的正前方出现了一道木门,于是大家便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声音。
“我要开门了!”村上刑警低声说着,用手握住了生锈的门把。似乎有人最近刚刚上过油,木门的铰链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站在村上刑警的斜后方,将手电筒照向了门缝。逐渐扩散的黑暗,将手电细微的光芒渐渐吞没……
我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等待着木门的敞开。
然而——
“啊!”
踏入房间的一瞬间,村上刑警首先发出了一声令人背脊发凉的惨叫。我紧跟着望向里面,便也像他一样,立刻被强烈的震惊和恐怖所击中,全身僵硬,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这、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怎么会这样?”兰子也感慨地睁大了双眼凝视着屋内。
屋内的情景早已超乎了我们的预想。那是一幅阴森、诡异,令人费解的画面。
我拿着手电筒的手不停地颤抖。摇晃的灯光映照出一幅活生生的人间惨剧。无数阴森的影子仿佛蠕虫般不停蠕动。
房间大约有十二张榻榻米宽。和之前的房间一样,这里的横梁和圆木柱也已裸露。停滞的空气中沉淀着发霉、腐烂和尘埃的味道。房间中央是一张圆形的小木桌和四把椅子,上面坐着四个人——
“是……是骸骨!”村上刑警用颤抖的声音喃喃道。
没错。坐在椅子上的四人早已死亡。他们的双手被绳索绑在椅背后面,紧紧地靠着椅子。大概,他们就是用这样的姿势迎来了死亡,并经过时间的沉积才形成了今天这四具白骨。
“太意外了!我从没想到这里会出现这样奇怪的东西。”
最先恢复镇定的还是兰子。她从我旁边走过,径直来到了最近的白骨面前。
“是魔王迷宫的牺牲者?!”我惊恐地问道。不过,这个判断很快被证明为错误结论。
“不是,这些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兰子冷静地说道。随后,她便利用手电筒的光亮,开始调查一具已经变为灰色的骸骨,“从骨盆大小和衣着来看,全部为男性。他们很亲密地把脸凑在一起,大概是在商量着什么……”
的确,就那些破破烂烂的服饰来看,确实是男性。四具遗骸中的两具都身着西服。其中一具生前好像还曾戴着玳瑁框的眼镜,因为他的脚下正好掉落了一副;还有一具的右手手指上戴着银色的戒指——可能是婚戒,不过也不一定——左臂则在肩膀处被人斩断;另一具的下颌上似乎有些像是胡须的白色毛发,就此推断,他可能是位老人;最后一具则少了两根肋骨。
“他们是被囚禁在这间地下室的吧!”村上刑警激动地喘息着。
但兰子却似乎在自言自语:“问题是,这些骸骨和魔王迷宫有什么关系?我们必须先把这层关系调查清楚。”
她缓缓地绕着这些骸骨仔细观察。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注意到靠近内侧的墙角还堆放着几样东西。在壁炉的两侧各有一个破裂的花瓶,此外还有缺角的盘子,没有画的画框,残破的油画以及空珠宝盒等。
我望向桌上的东西。那是一个紫水晶的水壶,还有四个萨摩烧制的四角玻璃杯。在玻璃杯的底部,还凝固着黑色的沉淀。
兰子的双眸闪闪发光,望着我说道:“这些人应该是喝下了掺有毒药或者安眠药的饮料,丧失意识后,被绑在椅子上的吧。”
“被毒杀?”
“被刺杀的可能性更高。一定是被人用刀切断了他们的喉咙,因为每一具尸体的颈骨都有伤痕,而且脚下的地板也都留有黑色的渍痕。那大概是血摊的痕迹吧,稍后警方应该会对此做详细调查。”
“嗯,是的。”村上刑警面露怯色,颔首道,“我会要求鉴定科的人做详细的调查。”
我打量着正对面的骸骨。它好像正在点头,但脑袋却又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头盖骨间的骨缝十分鲜明,黑色的眼窝大而空洞,裸露的牙齿也已变为茶褐色,让人觉得十分恶心。
“这四具尸体到底是什么来历?”我问道。
“全是成年男子,而且都是上流人士,也都死于战争结束之前。嗯,应该没错。他们大概都是在战争期间被杀害的吧。”兰子边拨开前额的头发,边说出了她的观察结果。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看那个有胡子的男人的衣服。那是国民服,胸前还缝有名牌呢。”
“原来如此……”
凑近一看,那件分不清是灰色还是茶褐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果然是战争时期使用的国民服。
村上刑警摇着脑袋,不解地问道:“四个大活人就这么被杀了,当时居然没有变成人们议论的焦点?一般来说,这可是大案啊。”
“怎么说呢……你能查到当时的警方记录或者报纸吗?”兰子用手摸着脸颊,问道。
“当然可以。从这儿出去后我就着手去办。”
兰子垫着手绢,从独臂尸骸的手指上拔下戒指。而后,她借着手电筒的光,念出了刻在戒指里面的文字:“这里刻着‘K.Y.’的英文缩写……”
“‘Y’,不正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四方城’的首字母吗?”我问道。
兰子的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委婉地表示了同意:“虽然还不能断定,不过就关联性上来看,这个推断很是合理。”
“这又和魔王迷宫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可惜,这不是一个立刻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将戒指放到桌子上后,兰子又对墙角的杂物堆产生了兴趣。她借着手电筒的光,说道:“村上刑警,这些东西可都是重要的线索呢!”
“会与这四具尸体的身份有关吗?”
“那倒不是。请仔细看,这上面并未积有灰尘,所以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和死者处于同一年代的。我觉得,这些一定都是魔王迷宫的收藏品,也没准是赃物。你看,这些都是那个来自地狱的魔术师从不知何处掠夺来的美术品、珠宝饰品的残片!”
“是吗?”村上刑警变得兴奋起来,再次望向了那堆杂物。
“比如说吧,那个碎裂的大盘子,那可是古伊万里瓷;那个缺口的花瓶则是古威尼斯的玻璃制品。倘若这些都是真品的话,那可是巨额的财富啊。”
“这样说来,那家伙不仅杀人,还盗窃?”
“当然。那个怪人可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他杀害上野莉莉卡不也只是为了诈领保险金吗?”
我们一件一件地仔细检查着。那些器物的种类繁多,形状、大小和内容也不甚相同。全部加起来,共有四十七件。
“啊!”村上刑警轻声叫了出来。被他掀去盖子的装饰精巧的音乐盒里,静静地躺着两张纸条。村上刑警连忙将纸条递给兰子,“兰子小姐,是魔王迷宫。”
“是给我们的战书吧。”兰子神情严肃地看着纸条说。
那是一张卡片和一封对折的短信。
卡片上画的是一幅形似迷宫的奇妙图画。之前的迷宫图是古董洋娃娃,而这次的则是复杂的挂钟迷宫。
“信上写了些什么?”我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兰子,她便大声地朗读起来。
亲爱的名侦探、睿智无双的二阶堂兰子小姐:
能够发现这件秘密地下室的,大概不可能是笨头笨脑的警察,而是您这位具有非凡优秀头脑的人吧。
怎么说呢,这件地下室还算是让人感到愉快。四具已经化作白骨的尸体……这里,应该说是残虐与诙谐交织的噩梦游乐场吧?
如果想要知道这四具白骨绅士的秘密,请光临“骨骸海岸”。唯有解开“骨骸海岸”之谜,才能具备和他们成为亲密朋友的资格,也才能获得无上的荣耀。
不过,届时荣耀或许会转化为强烈的恐惧,甚至还要冒上生命的危险。
如果您有了这样的觉悟,请务必跟随我来。
魔王迷宫
信是用蓝色圆珠笔写成的。为了掩饰笔迹,他还刻意采用了铁钉流的书写方式。我甚至感到,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宣告着魔王迷宫那充满邪恶智慧的妖气与嘲笑。
不过,兰子却完全无动于衷。“魔王迷宫真是个做事夸张、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她的脸上浮现出虚无的浅笑。
我再一次仔细阅读信上的内容。
“‘骨骸海岸’是什么意思?是地名吗?”
不过,这个名字还真是阴森诡异。光是从口中说出这四个字,我便全身几乎起满了鸡皮疙瘩。
“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村上刑警蹙眉说道。
“慎重起见,还是先调查一下这封信上的指纹吧。此外,也有必要再确认一下全日本的地名,也许真的有‘骨骸海岸’这个地方。”只有兰子迅速转换了心情,开始布置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四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阴森恐怖的地名“骨骸海岸”……这二者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又隐藏着何种秘密?令人遗憾的是,当时的我们对于这些还依然处在一无所知、无从想象,更无法预料的状态之中。
我们又回过头去调查屋内的情况,但是却未曾再有任何新的发现。只知道地板上留下的几个可疑的脚印和楼上的相同,男女均有。
“兰子小姐,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村上刑警问道,“应该可以回到上面去了吧?我要去联系中村警官,好让鉴定科的人进入这间地下室。”
“在那之前,我还要调查一个地方——就是那个壁炉。说不定那里也能通向其他地方!”
实际上正如兰子推测的那样,壁炉内的烟囱侧面上还隐藏着一个形状巧妙的密门。待密门陷入地板之后,我们便毅然地走入了新的通道。那是一段相当漫长,且天花板十分低矮的水平走廊,尽头处是陡峭上行的数级台阶,而其顶端的出口则被两扇金属拉门挡住。村上刑警抢先一步,将一侧的门滑向一旁……
伴随着土块和落叶的纷纷掉落,我们走出门去,竟发现这里恰好是西式宅邸石墙外的树林!数棵栋树连成一片,树下杂草丛生,很好地掩护着这扇密门。
“村上先生,这里应该也是魔王迷宫进出地下室的出入口。看,这扇附设机关的密门被整理得非常干净,而且能够自由活动,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兰子一边抖落衣服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嗯,看来有必要再次彻底调查这座西式宅邸。只要能够找到他的某种犯罪迹象,或者查出他躲藏地点的相关线索,一切就都OK了。”村上刑警热心地说道。
“倘若还有与地下室尸骸有关的任何线索,请务必告诉我。说不定有目击者见证了那四个人的恐怖秘密或者惨剧的发生。”
“当然了,兰子小姐。我们一定会最先通知你的。”
我们沿着石墙,朝着正门走去。
在黑暗、寂静的树林里,我们踩着枯叶前行发出来的脚步声不断回响,仿佛要和步调相互配合一般。而我的心中,乌云般厚重的不安正一丝一丝地慢慢扩大……
第三节
我们在门口和准备回到宅邸的村上刑警道别之后,兰子表示想在附近逛逛,于是我们便决定到树林中散步。大多数的树木叶子都已干枯、凋落,因而地面被厚厚的枯叶和枯草所覆盖。虽然这片树林十分广阔,但周遭全被染为了茶褐色。距离宅邸越远,寒冷与死寂便越发显著。
兰子环顾四周,在没有路的树林间不断前行。她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并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林间的情形。
“你有什么发现吗?”我问道。我能够听到的只有寒风的呼啸,和我们两人踩着枯叶的脚步声。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她迅速地回答,视线飘向了树林深处,“但住宅区存在已久,为什么相距不远的这片树林竟会如此寂静?你对这一带的路不是很熟吗,树林的南边是什么?”
我和兰子不同,平时总喜欢开车四处兜风,所以对这个地区有着某种程度的熟悉感。此外,我还有同学住在小金井和府中,因此经常从这附近路过。
“这片树林对面有一条小溪。朝小金井方向走的话,就会经过位于西式宅邸北边的住宅区。要朝府中走的话,则必须从更西边的地方穿过街道。因此,就算魔王迷宫很久之前就开始悄悄进出那栋宅邸,他也不会从树林南边过来。”
那条清澈美丽的小溪环绕着国分寺的周遭不断流动,其源头是位于国分寺车站北边的日立中央研究所内的一眼泉水。在与几条同样环绕国分寺流动的溪水汇合之后,它流经小金井、三鹰和调布等地,最后与二子玉川、多摩川汇流,全长约二十公里。
兰子略略颔首,提出了下面的建议。
“即便如此,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是确认一下吧!毕竟,前往地下室的入口就在这树林之中。”
“我没有异议,百闻不如一见。”
我们继续朝着树林深处前进。因为没有高大的杂草和树叶繁茂的垂枝,所以视野相当开阔。但即便如此,由于树木生长杂乱,还是意外地看不清前方。昔日的武藏野树林,到处都是这番景象。
不多一会儿,地势便急速走低。我小心地将头探出,寻找能够看清下面地形的有利位置。除了一座裸露着红褐色泥土、约有五米高的低崖,还可望见底下缓缓流淌的小溪。
“黎人,这附近应该还算国分寺境内吧?”兰子伸出手,抚摸着颈边的卷发。
所谓的“国分寺”,指的是在公元七四一年,圣武天皇在各地所建造的官寺。而兰子所说的,则是指武藏国分寺的遗址。
“嗯。那里也有泉水,而且也注入了这条溪流。”我回答道。
“还有其他的水声!”兰子用手按住耳朵说道。
“没错,而且那声音并非来自下面的小溪。”
“那会来自于哪里呢?黎人,我们去找找水声的来源吧!”
于是我们便沿着断崖继续向东走,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答案——大约在崖壁的中央,有一个看上去十分老旧的水泥排水口,细细的水流正从那里不断淌下,汇入小溪。
“大概是宅邸北边的住宅区排出的污水吧。”我说道。
兰子却摇了摇头,柔软的秀发亦随之轻轻晃动。
“我认为不是。”
“不是?”
“嗯。虽然是来这里的途中看到的,不过那边的马路上确实有圆形的下水道盖。也就是说,污水都已经经过了处理,所以从排水口流下的水并不会太脏。”
兰子的观察能力再一次让我震惊。只不过是搭车经过,她居然连那种东西都注意到了。
“的确没有异味。”我用鼻子闻过之后说道。与此同时,我回想起当年到多摩川游玩时的情景,那儿的下水道中流出的污水散发着可怕的恶臭,河面上甚至漂浮着洗衣粉般的泡沫。
“黎人,你能下去吗?我想看看排水口的情况。”
“为什么?”
坦白说,我认为此举毫无意义,但又无法拒绝兰子。我只好先左右观望,寻找可以攀下断崖的工具——正好有棵干枯粗大的葛藤缠绕在大栋树上——我试着用力拉扯,发现它仍旧十分坚韧。于是,我先将它从树干中拉出一截,使之垂落在断崖上,而后再用葛藤缠绕住自己的身体,将双脚踩在岩石和泥土的凹陷处,小心翼翼地攀下断崖。关东红土层的红土裸露在空气中,加之这里又饱含湿气,所以我的脚尖深深地陷入到了泥里。
“只是很普通的排水口。边长约一米的方形水泥管道直直地通向前方,不过因为太暗了,所以看不清具体通往哪里。此外,这里还牢牢地嵌着已经锈蚀的铁网。流出来的水很冷,但是很干净,大概是泉水吧。闻起来味道有些奇怪,混杂着些许臭味。”我扭转身体,悬挂在半空之中,向兰子说明着排水口和流水的情况。
不过,我觉得这样的说明依然不能尽述我的感受。其实,在看见排水口黑暗内部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被人泼了一身冷水般寒冷刺骨。
“铁网不能拆下来吗?”站在悬崖边上的兰子问道。
“不能。铁网被牢牢地嵌入水泥槽里了。即便可以拆下来,里面也太狭窄了,身体可能会在中途卡住。”
“我知道了,谢谢。你可以上来了。”
我重新抓牢葛藤,费劲地向上爬。在回到上面,解开葛藤的那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汗涔涔了——并非只是因为运动的缘故。
随后,我们便沿着小溪向树林西侧走去。过了街,又绕了一圈后即回到了西式宅邸。
刚要迈进几近坍塌的正门时,兰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眯缝着眼睛眺望起整幢宅邸来。
“黎人,我疏忽了。”
“怎么了?”我凝视着她匀整的脸庞问道。
兰子用手指着二层被树枝遮蔽但依然能够看清的窗户,语出惊人。
“你看那儿,窗户多了一扇。”
“窗户多了?”我望向宅邸,不解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