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太郎机警地说:“岳父,我们回房里工作了!好子、沙莉小姐,请过来帮忙一下。”

加屋子目送京太郎他们在书房的方向消失,以及黑田管家走向右侧走廊之后,用她独特的缓慢声调,再度重复道:“田边律师,我很担心一件事……”

她很难得未与孪生姊妹须贺子在一起!仔细一看,她气色很差,尽管五官轮廓匀称,但脸部皮肤却已松弛。

“担心?担心什么?”

她迅速环视周围一圈,“不,这儿或许隔墙有耳,请到我房间来……”

田边律师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经过西翼栋的长长暗廊和摆饰着盔甲与武器的回廊,最后经过通道走廊,抵达“黑色之馆”。加屋子的房间就在这栋分馆的二楼东侧。

“请坐。”

进入房间后,加屋子请田边律师在房间中央的长椅坐下,自己则坐在靠窗的贴皮扶手椅上。这是她专用的椅子,连丈夫都不准使用。

田边律师已不记得多少年未曾到过这个房间了。与记忆中的印象完全未改变,玫瑰木亮光板墙、白色木框的上下开启式窗户、天鹅绒窗帘、放置琐碎对象的化妆桌、附加黑色大理石摆饰架的拱形壁炉等等,这些都和加屋子阴沉的个性构成沉闷的调和。

开口前,加屋子又起身,再次确认入口房门是否锁上。而且,也仔细关上略微开启进入卧室的房门。

“你究竟想说什么?”田边律师忍不住催促。

加屋子立刻压低声音,突然说出毫无脉络可循的姓氏。“你认识二阶堂先生吗?”

二一阶堂?”田边律师有点惊讶,反问:“你是指警视厅警视正的二阶堂陵介?”田边律师一面回答,一面承受对方充满不安的视线,自己也开始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氛。

“没错,你认识他吗?”

“是的,见过几次面。在前一代的传右卫门先生时,志摩沼家与二阶堂家交情颇深:而且,目前在警视厅担任要职的陵介先生,他也是国立市的名门仕绅之一。”

“我希望你紧急和对方连络,告诉对方,我希望和他私底下秘密见个面。”

“秘密?到底是怎么回事?”

加屋子犹豫了一会儿后,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栋宅邸里或许会发生不好的事,而且是非常恐怖的事……”

“不好的事?你所谓不好的事是……?”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我总觉得在这屋子里或许有人会遭杀害。”加屋子说着,同时以冷静的眼神望着他。

田边律师略感震惊,但很努力地不让心思形于脸上,只是凝视眼前太瘦弱的中年女子。“杀害?你确定吗?这可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不会错的!”她紫色嘴唇轻轻颤抖,“哇,好恐怖!我该怎么办才好?田边律师,如果我察觉到的是事实,那就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吧!”

“你察觉到什么?”田边律师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

加屋子令人感觉意识并不在此。“也许你听了也不相信,但……那的确是事实。”

“请你说说看。”

“嗯,好吧!”加屋子沉思之后,似乎不定决心,喃喃说道:“你相信幽灵的存在吗?”

田边律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觉得坐立不安。

加屋子一副完全没注意对方态度的模样,“这座宅邸有亡灵出没,你大概也听说了吧?”

“以前确实听说过一、两件……”

“那么,应该也听说那些亡灵日夜都在监视我们吧?”加屋子露出恐惧的表情,缩着脖子,斜眼环视四周。

田边律师对这此一无聊话题感到很疲倦了,心想,这对中年双胞胎,脑筋也和年轻的双胞胎一样有毛病。

“须贺子小姐知道你担心的危险吗?你告诉过她了吗?”

“须贺子大概已察觉到我所担心的问题了。我是没告诉她,但是她应该知道才对,毕竟她有那个老占卜师送她的紫水晶。”

“紫水晶?”

“是的,占卜的水晶,可以窥知森罗万象的水晶。”

田边律师想起来了。大约一年前,加屋子的孪生姊姊须贺子带回一位怪异的印度占卜师,还让占卜师住在“黑色之馆”,而且非常崇信占卜师提倡的新兴宗教。那是以信奉水晶是生命能量泉源为教义的宗教,更针对志摩沼家族的未来提出不祥的预言。

不过,田边律师判断,在这时候最好不要反驳对方才是明智之举。“我明白了!当然,等天亮之后,我会尽快与二阶堂先生取得连系,这样可以吗?”

“嗯,应该可以,我想,若现在就有所防范,一定还来得及……”她放心似地呼了一口气,但感觉上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般,接着,她突然又提出另外的问题。“田边律师,你还记得昭和二十一年,有流浪汉侵入这座宅邸的事件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他摇摇头,“不,我记得曾听说过有那件事,但传右卫门先生让我负责这个家族的工作是从昭和二十二年才开始,所以并非实际知道。的确,潜入的是流浪汉或复原归国的士兵之类的,只是当时地方上多的是那种流浪汉……死去的就是那种人,只是因为被征一朗先生开枪击毙,才会受到警方注目。”

“是的。”她并不想继续说下去。

田边律师反而担心了,“加屋子小姐,你非常担心的理由就算是幽灵也好,究竟是什么?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详细告诉我吗?”

加屋子咽了一下,稍有迟疑。“我也不确定是否可以说出来,也许埋在心中比较妥当吧!因为可能会危害到你。”

“没关系,我是贵家族的顾问律师,绝不会泄漏任何秘密。”

“那就请到这儿来。”加屋子朝田边律师招手。

田边起身,走近她,屈身,将头凑近对方面前,加屋子低声在他耳畔不知说些什么。

“什……什么?”田边律师刚才之前的面具消失了,脸上漠无表情,愕然回望加屋子。

加屋子再度将嘴靠近他耳朵,继续低声说话。

田边律师的眼眸散发出异样光芒,两眼睁得很大。

“是真的吗?这种事情……”他挺直了腰杆,声音像是被掐住喉咙似地,“实在是令人无法相信!”

加屋子神情哀伤地摇头,“我想是真的,应该不会有错。你的怀疑虽是理所当然,可是……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么可怕的事。”

“是否有什么证据?”

“没有。虽然我没有证据,但却知道可以证明这件事的人。你应该也记得因为身体有毛病,很久以前就请假离开这儿的矢作清才对,虽然她已经返回老家秋田去了。”

“喔!”田边律师瞇着眼睛回答,额头上因为恐怖而渗出大颗汗珠。“当然记得!好像是女佣或奶妈之类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吧?若是跟我差不多的话,应该也超过六十岁了吧!”

“我想也是,因为她在志摩沼家当了很久的奶妈。达子、须贺子和我都是她照顾长大的。”

“她还活着吗?”

“今年春天,须贺子和我父亲十三周年忌日,她还来探望过。”

田边律师默默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冷汗。“我明白了!反正,既然到了应该采取行动的时候,我会立刻前往国立市的二阶堂家拜访,要求他出马。为了防范未然,的确只有这个办法,能帮助我们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尽管这是不礼貌的拜访,但只要听过我的说明,应该也不会拒绝才对,我会请他立刻过来见你。”

“喔,谢谢你。”加屋子安心了,双肩也松弛了,然后望向仍是黑暗的窗外,眼眶含泪地喃喃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可以安心迎接清晨的来临。”

“应该是吧!”田边律师用力点头,从腰问取出怀表确认时刻,那是来自传右卫门的赠礼。还不到六点。

“真的,感觉上,黎明还很遥远!”他说。

当田边律师与加屋子一同离开房间时,又经过了一个小时以上,窗户的百叶帘隙缝间,透出了些许的明亮。走在走廊上,两人一句话也未交谈,低头陷入各自的焦躁和感慨之中。

大厅仍与先前一样阴暗、一—样寂静。

“爸爸!”

田边律师回头望着加屋子,打算告辞时,楼梯旁忽然响起声音,让他又失去了告辞的机会。

原来是手上拿着外套的好子,快步从露台底下走出来。

“京太郎还有些工作没忙完,要我先回家。”她边向加屋子打招呼边说。

田边律师点头,拉着女儿站在自己身边,对加屋子说:“那,我们就失陪了。”

这次,他自己从置衣柜里取出西装外套和帽子,在好子的帮忙下穿妥。

“辛苦你了!”加屋子因疲劳与担心,神情疲惫。“也谢谢好子小姐的帮忙。”

“我下午会再过来。还有,在那之前一定会连络上二阶堂先生。”

“谢谢,这我就放心了。”加屋子稍微后退,差点儿被地毯和防垢的外罩接痕绊倒。

田边律师慌忙抓住加屋子的手肘撑住她。

“没开系,不要系的……”

两人因失态而柏互微笑。再次道别后,加屋子闪避着地上的油漆罐走向楼梯。田边律师目送她的背影上了二楼,然后视线游移至扶手下方,却看见了古怪的东西。

楼梯的右手边有一扇通往饭厅的门,下半部腰板上,背向靠放着一具圆型金属盾牌,擦拭得很干净的银色盾牌,闪闪发亮,表面像镜子一样,可能因为呈凹状之故,倒映出对面的房门。

田边律师莫名地思考起来……

这个盾牌本来应该是摆饰在楼梯下面左右两侧盔甲像手上的持有之物,最近因施工作业,两具盔甲不知搬运至何处,却忘了带走盾牌吗?不,盾牌原本应该是陈列在“盔甲室”展示回廊中的物品吧?

他凝视着盾牌,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爸爸,怎么了?”好子对于父亲的突然沉默感到疑惑,问道。

“喔,没事、没事……”田边律师回答时,视线却被收纳于盾牌表面的异样景象吸引了。

那是上不高达天地、中间部份凹陷歪斜的影像!影像中的门开启了,一位女子走出来,似乎是楼梯另一侧音乐室的房门。那女子在露台下的漆黑阴影中停步,正在窥探田边律师。由于背后的房间亮着灯光,所以那女子完全沉没在她自己的轮廓身影中。女子斜前方有一座老爷钟,摆放的位置舆平常不一样,黑坛木的表面反射晕光。

田边的意识逐惭被吸入晕光中,充满小水滴般的亮光,快速吞噬了房间角落的黑暗。

洁白的光线里站立着一位女子,像是茉莉或沙莉,头微微上下颤动。

为什么?为什么笑?这代表什么样的意义?

这是梦?是错觉?

他自觉正在注视映在盾牌里的影像。

或者,是幻想?是白日梦?

田边律师深刻感受到自己沉没在迷惘之中。我是“真”吗?抑或正在注视盾牌镜面的我其实是“伪”——看见声音、听到颜色,在空中溺毙、在海上摔落的我……

虽然不太清楚那女子是荣莉或沙莉,但是,镜中影像的女子,手臂在胸口附近由上而下、由右向左缓缓移动。

十字……那是在划十字架!

她是天主教徒吗?

虽然不清楚……

女子略微转向侧面,隔壁房间的灯光朦胧照出其中边脸庞,脸上浮现微妙的变化,未发出声音地蠕动嘴唇,鲜红的唇膏令人觉得有一种奇妙的艳丽。

田边律师楞了一下,因为那女子看起来彷佛是在对自己说“再见”。

然后,女子走进隔壁房间,房门被永远地关上了。虚幻的梦境消失,眼前只是一具寻常的古老铁制盾牌。

其间,大厅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田边律师知道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了,;然而那似乎本来就只是剎那间之事,一切彷佛都没有任何变化。

“爸爸?”

眼前出现好子忧心的脸庞。

“没事,我们走吧!”田边律师摘下眼镜,用手按住眼头,再一次甩甩头,想要忘掉适才见到的幻影。

但父女俩忽然同时察觉到某种异样的气氛,那似乎是紧迫的空气和气压升高而产生耳鸣,以及大地轻微的鸣动,两人不安地环顾四周。

田边律师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全身僵硬了起来;好子也因此全身不住颤抖,紧接着发出一阵轻微的尖叫。

“好子,是地震!”

灾厄就在瞬间发生,地鸣与震动同时袭来。玻璃窗和周遭的对象同时发出声响,开始剧烈摇晃,脚下的地板像失去了基柱,丧失一切的硬度和张力。

“快到屋外去……”田边律师慌忙对女儿说。

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因为横向的摇晃突然变为剧烈的上下震动,整个大厅被无限强烈的大震动包覆,房间彷佛被巨大的怪物用双手攫住,在空中摇晃。抽动鞭于似的尖锐风鸣撕裂了天空,走廊上所有两扇式房门都发出了巨响,关闭碰撞,地板也不停地弹跳着。

“爸爸!”

“好子!”

两人脸上因恐惧而扭曲,无助地互相抓紧对方,勉强保持站立姿势。

四周高大的施工鹰架发出金属声音,整座鹰架甚至开始沉重倾斜。遮雨窗不断碰撞窗框,百页帘跳得高高的,铁罐倾倒,油漆溅出罐外。美术灯相互撞击,细碎的破片从上方散落下来。烛台上的蜡烛熄灭,室内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置身于地狱的中心,在黑暗大厅的中央,只能铁青着脸色拚命祈求,无论是神或恶魔,都尽快停止盛怒吧!

第二幕 恶灵之馆

根据宾达森夫人所说,那女人乃是“穿透墙壁离开”。

——【美】约翰·狄克森·卡尔《火刑法庭》

第04章 送给侦探的花束

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律师田边京太郎,坐在能俯瞰黄昏街区的窗旁,正在向我们细述古老家族的历史、秘密与事件。

地点是在中央线立川车站旁一栋大楼的五楼,整个楼层是一家非常著名的中华料理店,我们就在店内的包厢里。因为是傍晚时分,店内相当拥挤,但透过包厢房门,只能听到走道上传来的些许扰嚷。从敞开的窗户可以见到对面大楼的灯光,街道上车辆之类的噪音往上传来,酷热的夏日黄昏,虽然有长扇叶的电扇缓慢地在天花板上旋转,但是因为缺乏来自户外的对流风,房间里仍是沉闷的热气。

室内贴满以织人金线刺绣为基调的红色壁纸,充满异国情调的气息。也许是为了营造气氛,照明灯光的亮度也都予以控制:旋转式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中国料理。有四个人围坐,分别是我和兰子、父亲二阶堂陵介,以及这位浑身冲劲的新进律师。我们一边用小盘子拿取料理食用,一边仔细聆听他说话。

京太郎自己的料理一口也没吃,一直以平静的语气继续述说。

修长削瘦的身材,头发抹上发油全往脑后梳拢。鼻梁挺直,眉骨很高,乍看有如西洋人,颇为英俊潇洒,但下巴略突,失去了整体的平衡感。

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都立府中南高校后,一举就考上东京大学法学院,毕业的翌年,通过司法官考试,具备律师的资格,受雇于田边的事务所。经过两年老实的工作,态度让田边善行深深感动,进而与他谈及女儿的婚事,询问他是否愿意入赘田边家。

京太郎询问好子的心意之后,以两项回答答应了下来。他的双亲已过世,当然没有犹豫入赘的理由,更何况好子是精于花道、三弦琴,素有好评的美女,坦白说,他也暗自抱持着好感。

去年,因为田边善行意外亡故,他就任国分寺市车站前的律师事务所代表人,而且业绩较以前更为风光。

他是前天前往家父住处提出面会的要求,以电话告知时间和地点。然后,在一小时前的傍晚五点,与我们互柏寒暄过后,就立刻切入主题。

谈话内容是开于大约一年前,国分寺的志摩沼家族老太婆过世,在临终席上宣告新遗嘱当时的所有详细过程。

“……因此,那天在“恶灵公馆”里,令尊死亡、好子小姐身受重伤,真的是意外事故?”待对方说话告一段落时,兰子打岔问道,同时将滑落脸颊的卷发拂到耳后,注视着京太郎。

兰子身穿红色迷你洋装,身高约二八五公分,头发有如天生就顶着蜂窝般非常卷曲。那是因为母亲总是替她烫头发,所以变成像好莱坞电影女星般的华丽发型。细致典雅的五官轮廓,是睿智和行动力的造型美表征,绝大部份的人看一眼都会认同她是美女。嘴角上总是挂着微笑,神似猫眼的乌黑瞳眸,映出意志坚强的光采,但表情中有些许的冰冷,给人难以亲近的印象。

京太郎在手上把玩长筷子,轮流看着兰子和父亲。“是的,那是意外事故,无庸置疑地,那完全是地震造成的意外。”

“但是,当时的地震并没有那样强烈呀!顶多只是三级左右的震度。”

“地震是引起悲剧的根源。”他忧伤地说,“因为地震,支撑鹰架铁管底部的地板磁砖无法负荷重量而下陷,铁管与施工人员站立的厚重木板全倒向房间中央崩塌。岳父很下车正好被压在底下,内人也被铁管或木板边缘撞击脸部,左边脸颊受到严重创伤。”

“石造屋子的地板会这么轻易就塌陷吗?”提出质疑的是坐在京太郎正对面的家父。

家父陵介拿起铺在膝盖上的白色餐巾一角擦拭沾在嘴角上的浓汤渣痕。他明年就五十岁了,但蓄着胡髭的方形匀称脸庞,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虽然头发已经开始斑白,但是充满活力的表情毫无一丝诲涩,而且由于担任警视厅要职,外表也有相当的威严。

“因为每个房间都需有暖气专用的瓦斯配管,所以曾经翻修施工,房间角落都挖了让管线通过的三十公分深的侧沟,在侧沟上还铺了石板。装潢业者不知道这件事t就在那上面搭建鹰架,导致无法承受地震的震动而塌陷……无论如何,这是悲惨的意外事故,警方也深入调查了,结果还是以装潢业者的疏失结案。”

“善行是当场死亡吗?”

“是的。尸体的模样真的很惨,因为颈项骨折,头部与身体呈直角弯曲,连送往医院的必要都没有……”京太郎哽咽垂头,脸上浮现苦恼神色。其实也难怪,入席时,在碟盘上桌前,他就已经喝下抗压力的小瓶胃药了。

“你太大的情况如何?”

“内人在精神上受到的打击非常大……”

“是因为脸上的伤?”

“嗯,”京太郎低头叹气,“毕竟是需要治疗一个月的重伤。从左边额头到下巴有极深的割裂伤,左眼差点就瞎了,颊骨和鼻骨凹陷,尽管住院期间接受过整形手术,但半边的脸还是留下烫伤般的丑陋痕迹,所以她一直深陷在自闭现象中。”

“对女人来说,这真的是难堪之境!”兰子表示强烈的同情。

“好像是这样没错。虽然是我自夸,但内人确实长得非常漂亮……兰子小姐同样是女人,自然可以了解那是何等悲哀、恐怖的事了……”

根据京太郎的说明,出院后的好子,几乎当日起就几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面对镜子,看着自己包着纱布和绷带的脸度过每一天。当然,如此不安定的精神状态,不可能过正常生活,所以她逐渐开始诅咒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精神也日渐出现异样的亢奋。

“最近完全是精神耗弱了,事实上,还曾经企图用水果刀自杀。所以,上星期开始带她到精神病院就医。”他说出位于府中市与国立市交界的著名国立医院“葱师精神病院”的名称。

父亲继续问:“摩沼家的加屋子也与令岳父同时在场?”

京太郎抖了一下后回答:“正确说来,她因为在楼梯上的露台而捡回一条命。不过,也因为亲眼目睹有人在她眼前当场死亡,让她在精神上也受到严重打击,此后就呈现心神丧失的状态,与内人一样将自己关闭在房间里从不外出,三餐饮食都由女佣送进去,拒绝和任何家人见面。”

“依照黑田管家的证词,加屋子和田边律师在发生地震前好像曾经谈论什么事情,你知道内容吗?”兰子问。

“不,黑田管家也只知道加屋子表示有重要的事情,所以留住了准备返家的岳父。也因为这样,她似乎认为岳父的死完全是她的责任。”

“你完全不明白她留下田边律师的理由吗?”

京太郎一时穷于回答,接着像不定了决心,“我曾避开女佣,偷偷进入加屋子的卧室。因为须贺子也拜托过我,如果可能,进去见加屋子一面。很幸运的,加屋子当时的状况不错,片断回答我的一些问题。见到她时,我发现她的情况很糟,也难怪会被视为病人。她身上的睡衣绉巴巴的,似乎从未换洗过,头发也乱蓬蓬,没有梳妆,脸呈铁灰色,感觉上突然苍老不少,简直就像魔女或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