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立胥。”薇若妮卡呢喃似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彷佛是遥远传来的海潮音。

艾立胥闭上了眼睛,像梦境一般地听着她的声音。好不容易,他才低声问道:“什么事?薇若妮卡。”

“你喝不这个……这是药。”

他轻轻张开眼皮,见到薇若妮卡手上拿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站在面前。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睡袍色泽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只见她的身躯看起来彷佛有些透明、发出蓝白色的亮光。

薇若妮卡在艾立胥手上倒了一颗圆形白色小药丸。打开瓶盖时,顿时弥漫着蔷薇的芳香。

“吃下这颗药,你的身体就会健康,来,快吞下去。”

艾立胥茫然地如机械般,将药丸放入口中。

薇若妮卡再次将水杯递给他,“艾立胥,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给你这个药丸,如果你没服用这药丸的话,三年之内一定会病死,还好,我已经救了你。”

少年全身靠在贴布椅背上,无力听着她的声音。

“请答应我,艾立胥。你每半年必须服用一粒,这样的话,你应该还可以活四十年。”

艾立胥眼睛微启,注视眼前女子的瞳孔在黑暗中明亮发光,如飞蛾磷粉般的明亮。蜡烛火焰不知何时熄灭,房间里一片漆黑,只剩下了月光。

“我答应你。”艾立胥尽量朝她微笑,而且相信她说的绝对是事实。

“谢谢你,艾立胥。”

“可是,如果药丸没了呢?”

薇若妮卡并未立即回答,她蹲在艾立胥身旁,将他抱在胸口,他的体重如少女一般轻。少年将脸埋在她肩上,再次闭上眼睛。

“到那时候已经不需要了,不再有需要了……”

薇若妮卡的声音逐渐远去,在他脑海中的蓝白残像也逐渐消失,剩下的只是黑暗,他陷入深沉的睡梦里。

后来,他们没有再次拜访“雾之宅邸”的机会,但艾立胥仍遵守与薇若妮卡之间的约定,定期服用那种药丸,他并未怀疑药丸的效果,只是他并未告诉任何人!父母亲也因为他的身体变健康了,即使不清楚原因,但也非常高兴。

长大后,他进入波恩的大学就读,毕业后回故乡,进入父亲的商会工作。两年后父亲辞世,他成了约翰萨哈商会负责人,与地方银行董事长的女儿结婚,虽然生了两个小孩,却都夭折了。妻子则在之后的三年也过世了,母亲罗蕾则在一年后去世。

接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那是旧秩序崩溃,引来新浑沌的战争。

战争毫不留情地波及了艾立胥居住的地方,他因无亲无故,便穿上鼠灰色军服,投入军队。在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孩提时代马克思告诉他的那些话。

(身为男人,必须为了心爱的人,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的君王、国家而战!)

他拿起枪杆想要保护的是德意志所有的女人和小孩,荣誉和祖国则排在最后面。

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体验了杀戮、掠夺与歼灭之后,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战!以谁为对像而战?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就这样,正好经过四十年,他在战壕里遭敌人的炮弹轰炸。

感觉到剧烈的疼痛时,他已身在丰毁的某处修道院里,四周都是与他一样的伤员,每个人都像是破烂的麻袋。石地板上铺着黑色毯子,人就直接躺在毯子上。夜晚,在只有蜡烛烛光的修道院里,到处是伤员的呻吟,遥远的彼方,偶而会传来雷鸣似的爆炸声。

因为脸上缠绕脏污的纱布绷带,他的右眼看不见,双腿没有感觉,上伞身也撑不起来,腿则是从膝盖以下都遭截肢,但由于身体无法动弹,所以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神智不甚清晰,最后,醒悟到自己即将死亡,他早已精疲力尽,也丧失了对生命执着的那股欲望,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尽快脱离这可怕的痛苦。

黑暗终于笼罩他。一切都结束了……

“艾立胥。”远处有人在叫他。潜意识中,他知道那是薇若妮卡。

艾立胥燃烧着全身残存的生命之火,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在他左侧站着一位修女,缓缓掀开面纱,让艾立胥看清楚脸庞。

“薇若……”他的喉咙已失去发声的作用。

“艾立胥,我来接你了!”她伸出手,手掌扶在他额头上,漂亮的手微微发出磷光,朦胧可见她的脸庞,与四十年前丝毫未变,非常美丽。

他身体的痛楚一点一滴地消失了,而且逐渐可以轻松呼吸。

“薇若妮卡,你为何来这里?”他又恢复成昔日的少年了。

薇若妮卡露出圣母般的微笑,“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依约前来接你呀!”

“约定?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薇若妮卡扶着他站起来,回头一看,地板上躺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军人躯体。

“我讨厌战争,我好累了,薇若妮卡。”他流着眼泪说。

“已经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人类为什么要战争?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他梦呓似地说道,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已经不是肉体上的痛苦了,而是精神上的痛苦。

‘在最前线时,我和一位年轻神父并肩躺在战壕中,我问他同样的问题,他回答说:‘这场战争是为了转生的痛苦,想治疗发炎的伤口,就必须挖除掉所有的化脓,所以,我们依照神的指示,为了欧洲的重生而奋战’。

婴儿从母体出生时的痛苦,雏鸟破蛋而出时的痛苦,植物破土萌芽时的痛苦……的确,为了求生存而有各种不同的斗争。但我很怀疑,那些痛苦和这种因为战争而导致人类互柏残杀、互相伤害、让世界得以转生的阵痛之苦,二者真的是否有相同的价值?”

薇若妮卡双手抚摸他的脸颊,凝视着他,“不,不一样,战争并不具备正义之名,然而,就像朝好不容易从蛹中钻出头来的蝴蝶丢掷一块石头、瞬间杀害蝴蝶的残酷行为一般,所有类似这样的残忍行为,都是战争的罪恶,毫无意义。假借战争之名获得的名誉与荣耀,事实上是毁灭人类、毁灭文明、毁灭未来的恶行。”

“但是,没有人知道其中的意涵吧?”

“嗯,不知道!不,其实或许知道也说不定,只不过是见到坏事却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掩上耳朵假装听不到。”

“为什么?”

“因为有人想借此赚钱。”

“如果天堂真的有神存在,为何不理会地面上这种地狱呢?是因为神祇有唯一的一位,因为太忙碌,所以遗忘了我们的存在吗?”

薇若妮卡未回答,静静拉着艾立胥的手,“别管这些事了。”她露出奇妙的眼神,“不要再去想了,我们必须离开的时间到了!”

两人开始走在死者和伤员之间,医师、护士与修女可能因为工作疲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往出口走去。

推开门,两人走出荒凉的修道院,只有满天的星辰依然不变地美丽灿烂。

仰望夜空,艾立胥再次问道:“薇若妮卡,我们要去哪儿?”

踩在通往天空的阶梯上,薇若妮卡紧紧挽着他的手,然后。露出屿昔日的串福“时刻”,完全一样的美丽微笑,“迈向崭新的人生……”

第五幕 魔法之脸

而且,此刻他想要写的另外一出戏剧是在现实人生中的杀人剧。

——【英】克里斯多福·布什《都铎女王的事件》

第21章 三重悲剧

之后过了两天,兰子终于度过昏睡状态,但即使睁开眼睛,却无法知觉自己身在何处,也无法有条理地说话。

田边京太郎也和兰子住同一家医院,虽然持续腹痛下痢,但除了略显消瘦,精神还不错。

我和中村探长到他病房探望时,他枕头旁坐着一位女子,头戴帽缘宽大的深蓝色帽于,背对房门,身穿与帽子同色的素净套装。发现我们之后,站起身来回头。不用看那遮盖脸庞的深色面纱,我也知道那是他妻子好子。

“外子这次承蒙各位照顾。”她深深鞠躬,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寒暄,然后经过我们身旁,走向走廊去了。

这时,我从面纱边缘看见她左半边脸还贴着纱布,不禁感到一阵心痛。

京太郎撑起上半身,请我们坐下,然后打量我的神情,“对她而言,我这次住院好像是一帖良药,因为没有多余时间思考其他无聊事情。对了,兰子小姐的状况如何?”

他的脸颊憔悴许多,表现出对兰子的关心。

“状况还是很糟,我们刚去过她病房稍微探望,还是昏昏沉睡。”中村探长据实以对。

“真可怜……”京太郎绉起眉头,闭上眼睛。

“重要的是,你的状况如何?”中村探长问。

京太郎睁开眼睛勉强微笑,“终于可以自己上洗手问,不会对护士或内人感到羞耻了。”“那最好不过了。”中村探长点头,“对了,关于被人下毒之事,你想到了什么疑点吗?”“没有,什么也没想到。我实在想不到连我和兰子都成了目标,还一直以为凶手是计划性的杀人,目标只是志摩沼家族的人。”

“是的,终于出现滥杀无辜的情况了!我想请问你的是,这么一来,志摩沼家的财产就都由活着的那些人平分吗?”

“因为还有税法上的问题,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大致上是这样没错。还有,卓矢与美幸都柏安无事,因此如果他们有意结婚,那么‘内院夫人’的遗嘱仍属有效。”

“亦即,到九月,那位老太太的忌日为止,卓矢必须决定是否与美幸结婚?”

“是的。”

“你那边的征信社对传右卫门的小妾与小孩的行踪,掌握到什么程度了?”

“报告中所知的是,石川松子曾在詉访的‘山水庄’旅馆工作,她的户籍所在地是新泻,由于从未迁过户籍,也未曾申报小孩的出生登记。所以,追查的线索完全中断。”

“毕竟是战前旧事,看来也无可奈何。”中村探长点头,这与警方调查的内容大同小异。

“‘AHow馆’的情况如何?”这次是京太郎开口询问。

“我们只在石墙外远远观察。”中村探长苦着脸,说明志摩沼征一朗与警方的争执过程,最后愤恨道:三逼跟自杀毫无两样!”

京太郎神情黯然,“征一朗先生真的很顽固,暂不提他,但美幸小姐、达子夫人与加屋子小姐的情况就令人担心了。”

“没错,因此,你若是能出院,可以帮忙说服那个老人吗?请他协助我们调查。”

“我明白。”京太郎点头,“目前尚未掌握凶手的眉目吗?”

“很遗憾,确实如此。”中村探长有气无力地响应,“虽然很难堪,尽管杀了不少人,但这个恶魔还是没被警方逮到狐狸尾巴,真的像是幽灵的家伙!”

“兰子小姐呢?她有什么看法?”

“该怎么说……我看她这次也好像没辙了。”

话题逐渐转入令人心灰意冷的方向。

这时,好子端着冰麦茶的盘于回来了。麦茶分送我们之后,她向京太郎说了声“亲爱的,我明天再来”,便鞠躬走出病房。这家医院属完全看护制度,所以夜间不需有家属陪伴。

“我们也应该告辞了。”中村探长喝光麦茶,“这家医院我也派了人警戒,所以你就安心地疗养吧!”我与中村探长同时起身。

京太郎望着我,“黎人,如果见到加屋子或美幸,能否转告她们一声,说我没问题,同时告诉她们,我出院后,会最先去见她们。”

“没问题,”我回答,“只有这样吗?”

京太郎似乎突然觉得疲累,翻身躺下,棉被拉到脸上,以困倦的声音说:“就这样,因为接不来是法律上的难题,我去了再说。你可知道,律师这行业是很残酷的,只要有人死了,就得处理遗产继承的麻烦问题,重新计算金额分配,算是赚死人钱的流氓生意。”

九月四日星期三,兰子的情况逐渐好转,意识也有几分清醒了。在那之前,一直都像在做梦一般,持续睡睡醒醒的断续状态。

傍晚,母亲来了电话,我立刻赶往医院。遗憾的是,父亲前往警视厅,并未在家。

病房门前站着熟识的年轻警员。入门后,看见兰子侧躺,脸朝这边,已经没使用氧气罩了。

“嗨,总算恢复了!”我笑着说。她脸部肌肤还是粗糙的黄色。

“减肥成功了呢!”她从棉被底下伸出手来,声音微弱地说:“妈妈刚刚……去吃饭。”

“还要注射点滴吗?”我握住她的手,见到另一手腕上的橡皮管,以及吊挂着混入葡萄糖的点滴瓶吊架。

她可能想对我笑吧!却只是瞇起眼睛,“下次来的时候,带书过来……”

“喔,没问题,最好是对病人负担稍轻的作品,像岛崎藤村的《黎明前》、狄更斯的《荒凉山庄》以及吴尔芙的《到灯塔去》。”

兰子嘴唇微微用力说:“你就帮我带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传记来好了。”

我点头,“好的!”

她再次失去力气,闭上眼,表情忧郁地说:“首先,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圆板凳拉到病床前坐下,说明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经过,当然,关于警方调查的进展,我也告知自己知道的部份。

她闭着眼睛听,虽然有时张开眼睛茫然望着我,却完全没插嘴。

“对了,还记得先前你说过的话吗?说是找到了石川松子的双胞胎之一。”

兰子略微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只是嘴唇动了几下,摇摇头。

“那么,汉斯·恩格尔那些外国人呢?”我接着又问。

“不、不……”她摇摇头。一看,她额头上冒出无数的小汗珠,我慌忙用床头几上的毛巾帮她擦拭。也不知兰子是否睡着了,只见她闭上双眼,发出规则的轻微鼻息。我深深觉得她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着实很可怜,就这样静静凝视她那憔悴的脸。

“黎人……”突然间,她小声问道,“所有人的葡萄酒杯里……都掺人了砒霜吗?”

我一时之问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回答:“是的,监识人员监识的结果是这样。刚才也说过,砒霜是注入葡萄酒窖的酒瓶里。”

她再度静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但瞳孔中并无往常强而有力的神采。“今天是……是什么日子?还有……现在几点了?”

“九月四日,应该正好是下午六点。”

她的视线焦点来回望着天花板,我再次帮她擦拭汗珠。

“脑筋无法清晰……”她的声音颇哀伤,“我知道忽略了什么……但没有时问了。”

她说到这儿,力气用尽似地闭上眼睛。

我感觉到一股紧迫的情绪,忽略了什么?会是什么?没有时间又是什么意思?

“只剩一件事了。”到目前为止,兰子这句话最明确。她闭着眼睛,眉头深锁,咬紧牙根,努力地似乎想让混沌的意识更鲜明。

“兰子!”我用力握住她的手。

“有窗户……但是,并未使用……肖像画……如果我能让脑筋清楚……”她左右摇头,挪动身子,相恢复正常,“一个女人……两个女人……双胞胎、魔女……宝物……复仇……”

兰子张开双眼望着我,彷佛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脸上的汗珠,逐渐像带有油脂般发亮。她低声持续说着无法辨识的模糊语意,“志摩沼征一朗……路夫、遥香……没错,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戴面具的男人呢?”

这是一场痛苦的战斗,身体、脑袋与神经受到毒素侵袭的后遗症,和她强烈的意志力相互对抗,在死亡的狭缝中展开殊死之战。

“兰子,你不要紧吧?算了,以后再思考吧!”

她再次痛苦地摇头,伸展又紧握有注射的手掌。

“我搞懂了……从钟塔坠落死亡……太顺利了……”兰子忽然停止动作,盯着天花板,深深呼出一口气,“黎人,京太郎呢?”

“田边律师好像在今天中午出院了,他状况有起色,可以返家休养。”

“打……打电话给他。”她以极迫切的眼神望着我。

我点头,立刻冲出走廊,跑向楼下大厅,利用公共电话拨他家的电话号码。但是,只听到通话铃声响,却无人接听。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回到兰子的病房。“到底怎么了?没有人接电话。”

兰子双手撑在身后,想撑起上半身,脸揪成一团,两肩发抖。“我要赶过去!”

我大吃一惊,一手伸进她背下。

她眼泪夺眶而出,“下去的话……就很危险。”

“兰子,谁很危险?”

但是,她体力无法维持,像晕了过去般地上半身往后倒。我用手支撑她的体重,让她静静躺下之后,才将手臂抽出来。

兰子再度深锁眉头,不断用力呼气。

“兰子,说清楚,京太郎上哪儿去了?”

她忍受着几乎无法回答的肉体痛苦,很喘地回道:“赶快……快和中村探长连络……”

“我知道,你先安静别动!可是,该怎么向中村探长说明呢?”

她在棉被底下挺起胸脯,想再次抗拒自己肉体的麻痹。这是最后的抵抗!

“派人赶往“恶灵公馆”……一定要尽快……否则又要发生惨剧了!”她拚命说到这里,之后便真的完全晕绝过去了。

我按下枕畔的呼叫铃找来护士,把兰子托付给门外的警员,再度冲向公共电话。幸好,中村探长在三多摩警局里,我把兰子说的话转告他之后,立刻跳上医院门前的出租车。

甲州街道上的车流拥挤,很难从府中车站前转往国分寺街道,我从未如此坐立不安。

我只比中村探长略早一步抵达树荫苍郁的“恶灵公馆”门前,一无所知的蝉儿高声鸣叫。

询问警戒的警员,他说一个小时前,田边京大郎让妻子驾驶自己的车前来,两人一同进入宅邸。由于中村探长先以警用无线电连络,所以刚才派了一位同僚入内查探。

就在此时,中村探长也搭警车赶到。我上了警车,等车子前进后,这才说明兰子的状况。

“她有具体说明这宅邸会发生什么惨剧吗?”

“没有,只说有人很危险,至于究竟指的是谁?我也不清楚。”

“兰子小姐大概知道凶手的身份了吧!凶手到底是谁呀?”

“她没说是谁。”

我们极度焦躁,只能等车子抵达本馆。这时,可以从林楷看到高耸的钟塔。

玄关门前站着制服警察,似乎正与黑田管家有激烈的争执,我们急忙跳下车。

“怎么回事?”中村探长怒道。

警员回过头,愤怒地说明黑田管家不让人人内。

“这是怎么回事?”中村探长逼问年老的管家。

“主人命令说,不可让警方进入宅邸。”黑田管家像戴了铁面具般表情冷漠,虽然客气,却顽固地拒绝。

“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田边律师过来了吗?”

“是的。”

“请让开!”中村探长说着,和我一同推开黑田管家,进入玄关小厅。

“请二位不要……”黑田管家紧追在我们身后,但我们毫不理会。

中村探长以命令的口气问道:“他们人在哪儿?”

这回轮到黑田管家不理不睬了。

“也好,我们自己去搜!”

我相中村探长一路大声呼叫田边京太郎、好子、志摩沼征一朗的名字,同时在一楼的客厅、音乐室、图书室、书房、饭厅、谈话室、沙龙间以及宽敞的建筑里搜寻。屋子里和走廊上的灯光几乎都尚未亮起,但在这个时间,每个角落都已被昏暗笼罩。

来到配膳室,女佣和惠与容子探头出来,中村探长问她们京太郎等人在哪儿,但没人知道。

从楼下大厅楼梯跑上二楼,冲入征一朗的房间,但房间里也是空的。

我们又再次下到一楼,听到扰嚷声,除了女佣,大厨饭山孝三也来到大厅。

“各位,家里人都到哪儿去了?”中村探长以坚定的语调问道。

但是,他们只是用下安的表情凝视我们,却没有一个人回话。

黑田管家很难得露出激动的态度指责我们,“请各位别太过分,快离开!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太没礼貌了!”

中村探长只是斜眼瞄了他一下,完全不理会这个佣人头子,他令年轻警员到“黑色之馆”去看看,同时要我和他一起前往“白色之馆”。

我们来到中庭,在花朵盛开的花坛小径分成两路。两栋别馆所有的遮雨窗都紧闭关上,天空中还有一些残光,恼人的热浪和树林中的蝉鸣持续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