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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有神,祂们应该是要守护并帮助善良的我们,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道理吗?”
珍妮没有回答。
雷瑟继续说:“吉普赛的占卜师总是喜欢说这些不祥的预言,可能是因为愈能令人感到恐惧,就愈能显示他们占卜的功力吧?这是为了能轻易地令对方动摇,要求自己化解灾噩的手法,这样他们才能赚钱吧!”
珍妮以泛红的湿润双眼看向雷瑟,“但是我们两人的预言却大致符合呀!”
“就是因为太过相似,所以我才不在意,他们对谁都是这么说的。只要看到我背着包包,自然就能知道我是个旅人,所以那个占卜的老婆婆才会搬出到古堡旅游之类的无聊说词,毕竟,在德国旅行怎么可能不会遇到古堡……”
其实,雷瑟并不是这么实际的人,倒不如说他至今仍有沉浸在梦幻与美好想像中的乐天倾向,然而,一看见楚楚可怜的珍妮,他就被一股责任感驱使着否定这种荒谬的预言。他开始模糊地意识到,在自己的心中,这名年轻女子所占的位置已急遽地膨胀。
3
“——抱歉,这里可以坐吗?”
雷瑟身边响起费拉古德教授的声音。他抬起头,发现柯纳根夫妇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大概是留下教授,回到客房了。
“可以。”雷瑟立刻站起来,比了比右手边的椅子。
“啊!好的,请坐。”珍妮的表情虽然有点僵硬,却也微微露出笑容。
费拉古德教授辛苦地将硕大的身躯靠坐在椅子上,左手拄的拐杖就搁在桌边。
“你们谈得正热烈,我却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实在是因为我听到了非常感兴趣的内容——你们刚才正在聊有关吉普赛的事吧?”
“欸,这个……是的。”雷瑟含糊地应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
但珍妮却莫名地展露欢颜,“费拉古德教授,你对吉普赛的事很了解吗?”
“你问我了不了解?”费拉古德教授显得很高兴,用一种近乎大嚷的音量说,“在德国境内,如果有比我更了解吉普赛的人,我还真想见见他!”
“那就拜托你了,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昨天,雷瑟刚好在路上遇到一位吉普赛的占卜师,所以才想了解一下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原来如此?”
“教授,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关于吉普赛人的事?”
“当然,我很乐意。那就开始上课了!”费拉古德教授满面笑容,以圆胖的手指捻捻胡须说,“说到吉普赛这个民族,每个国家对他们的称呼都不一样,听说甚至有多达五十个以上的名称,譬如,在波斯一带的吉普赛人会自称‘罗姆人’或‘多姆人’,意思是‘人’。长期以来,这个民族在欧洲被当作异教徒而受到了不少迫害,因此被当成学问来硏究并兴盛起来也只是上各世纪后半期的事……”
雷瑟听着教授条理分明的解说,并不时觑着珍妮似乎略显苍白的端丽脸庞。
珍妮在费拉古德教授长长的说明告一段落的空档,巧妙地插口问:“听说以前有很多吉普赛人都养羊,这是真的吗?这与基尔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编注:基尔特,欧洲中古世纪兴起的行会组织)?”
费拉古德教授和煦的脸上露出十足兴味,“小姐,这应该是有人告诉你的吧?”
“只是我在学校学到的。”
珍妮随和可人地说完,教授满足似地点了点头。
“那么,大致来说,吉普赛人较广为人知的一点,是分为定居与流浪两种生活类型,他们这种民族有独特的生活习惯与传统职业,也因此在文化与方言也都有所不同。
吉普赛人应该是发源于印度河上游,经过长年的迁徙才陆续抵达阿拉伯、欧洲等地。上个世纪的历史学家格雷曼认为,他们是被帖木儿人逐出印度,才会逃到欧洲。他们拒绝归属于特定的国家或社会,多为漂泊的团体,因此人数很难以掌握,但也有人统计后宣称他们共有五百万人口,其中的一百五十万则住在欧洲。他们彼此之间有强烈的凝聚力,严谨的规律与阶级,并信奉同族通婚,极不喜欢与其他民族打交道。
这支民族的典型外在特征大致上有几点:身高约一百六十五公分,头形偏长或中等,褐肤,发色多为黑色至暗褐色,端正的鹅蛋脸,高窄的鼻梁,五官美丽端正;此外,混血后的吉普赛人则是下颚突出,面貌较为粗犷。
至于吉普赛人的职业,这与他们半定居或流浪的生活方式有密切关系,从商人、焊锡匠、杂耍艺人、皮革匠、葬仪业者、卖花人,到猎捕野狗、贩卖牲口、处理无用马匹、执行绞刑、打铁,或是乐手、歌舞伴奏、艺人、江湖艺人、占卜师、乞丐、小偷、盗贼、奴隶等等,他们扮演的都是支撑社会基层的角色,只有一点很清楚,唯有农民这个职业是他们绝不会考虑的。对了,雷瑟——”
“是,请说。”突然被点名的雷瑟仿佛被老师责备的学生般坐立难安,慌张地调整坐姿。
费拉古德教授以沉稳的视线看着他,“一般性的东西就讲到这里,我们换个话题,来谈谈那位吉普赛老婆婆吧?”
“啊!”珍妮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教授都听见了啊……”
费拉古德教授大笑说:“当然,我这把年纪可不是白活的啊!”
雷瑟小心翼翼地问:“教授认识那个吉普赛女人?”
“嗯,正确地说,我知道她这个人。你在法兰克福遇到的那个吉普赛女人叫作安达露西亚,她精通塔罗牌占卜、水晶占卜,对邪眼、拜蛇、拜月、巫术疗法等吉普赛民族固有的宗教仪式都很有研究。我虽然没见过她,却常听到关于她的事,据我所知,她有表里两种不同的面貌,表面上是个非常成功的有名占卜师——她看起来像个乞丐,对吧?但她实际上非常有钱!的确,那个老婆婆不是个普通人,但也没有必要对她的预言太过认真,有些知识分子批评她是邪术师或妖术师,并加以排斥,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将她当作一个脑筋不太清楚的老人家。”
“不会的,教授,我完全不会在意。”雷瑟半是撒谎地说。
“原来如此,那就好了。她若是以原始的占卜术为基础来恐吓你,那往后大概不会有什么威胁存在,不过,若她露出罕为人知的面貌,似神智学为后盾对你提出恐吓,你就得认真点看待那件事了。安达露西亚说你会遇到灾难时,是不是还说了一些关于狼的事?”
雷瑟对这话感到非常震惊,用力颔首道:“没错!她有提到狼的事,譬如,她看到了有人将被狼吞食的星象,还说能看到这种凶兆是因为她也养羊,算是狼的敌人,之后还有一些令我百思不解的话……当然,我也明白对方很可能是因为这趟旅程的最终目的地是人狼城,所以才就这一点穿凿附会,但是,教授为什么会怎么知道这件事?”
费拉古德教授静静地摇了摇头,回道:“不,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将自己所知的知识针对这个话题做一个整体性的推敲才得出种个结论。”
“教授,你刚才说的‘神智学’是什么?这个词汇听来很陌生。”珍妮插口说。
费拉古德教授目光温煦地望向她。
“是了,小女孩,你家就在慕尼黑嘛!那么,有关安达露西亚的消息应该是没传到那边去。她在卫戌大本营车站(编注:Hauptwache,法兰克福市区的一处地名)附近有公开与隐密的藏身处——虽然这种说法很怪——那是一间针对愚昧的有钱人开的诡异占卜店,但这只是表象,她的真面目其实是个主张反基督主义,使用占星术的神智学论者。
‘神智学’这个词的确立,是从十七世纪德国神秘主义学家贾克·波艾米的弟子约翰·基希特尔写的一本《神智学实践》的书开始。贾克·波艾米则汲取了帕拉塞尔瑟斯流派的东西——你们听过帕拉塞尔瑟斯的名字吗?”
珍妮摇摇头,雷瑟则以手指轻叩下巴说:“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怪异的书,教授说的,该不会就是十六世纪那个在欧洲各地流浪,并研究炼金术的奇怪男子吧?”
“没错,他是个特立独行的医生,并与那时一些知名学者结为知交,精通魔术、哲学与宗教,因此也有人称他为占星术士、魔法师,或神秘哲学家。他写了很多关于医学、炼金术、占星术的书籍,还有一些奇怪的预言,此外,他也被视为对秘密结社‘玫瑰十字会’的形成有重大影响的创始人。总而言之,他是将自古以来便存在的自然哲学式的高等魔术当成一门学问来研究,并将之集大成的人,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此外,这个人在科学史与医学史上的名号也十分响亮,因为他是医学化学——就是以化学过程解释肉体现象——的创始者;就这层意义来说,他是个在文艺复兴时期,使中世纪的炼金术理论与近代的应用化学能迅速融合的伟大天才。然而,问题就在这里,帕拉塞尔瑟斯利用医学上的博识发明人造灵魂,而这一点对主张‘一切生物皆司于神’的基督教来说,无疑地是站在相反的立场,更因为他想创造人造人……”
“也就是说,”珍妮出声确认,“那个吉普赛老婆婆也是那个学派的一员?”
“没错,这就是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神智学信仰体系的基本概念是以‘神’、‘宇宙’与‘自己’行成三位一体,而且主张轮回转世的论点也与基督教不同。神智学开始广为人知是在十九世纪后半期的事,一个叫布拉瓦斯基夫人的俄国灵媒与一位阿寇特上校一起在纽约设立了神智学协会,以反科学蒙昧主义与神秘仪式主义得到许多追随者。”
“那么,她也是那个奇怪团体的一员吗?”这回换成雷瑟发问。
“正确地说,并非如此。一直以来,安达露西亚都独自研究欧洲流派的神智学,并将之运用在自己的占卜或斗争中,她的教义衍生自中世纪炼金术士发现的一种名为‘星光体’的灵气的相关知识,并用在斗争中以拉拢某股势力,转为自己的利益。”
“斗争?”
“你们想想,欧洲自古以来就有两股力量互相抗衡,一个是以存在主义为基础的势力,一个则是以神秘主义为依归的势力,或者,简单地说,也可说是神的势力与恶魔的势力。这两股强大势力的对立迟迟未分出胜负,在黑暗的世界里,这场激烈的抗争一直在蔓延,因此,她很有可能是依附在某一方势力之下。
你们这么年轻,应该也知道希特勒是神秘主义的信徒吧?一个很有名的说法是,希特勒的纳粹党就是脱胎自一个名为‘图勒社’的神秘主义秘密结社,而安达露西亚与图勒社的仪式则是有很深的关联。此外,我还听闻一件事,二次大战时,安达露西亚就是在希特勒麾下、受命以星光体来整备军队的人员之一。当时这个计划若成功可就非常不得了了,因为这将会是一支没有实体的军队,几乎可说是不死之身,对战争的结果一定也会产生莫大影响!”
雷瑟完全被教授这番绕着神秘主义打转的话弄得不知所措,现在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穿着军服的骷髅幽灵步伐一致地行进的悚然景象。
珍妮轻声地问:“所谓的星光体到底是什么?”
费拉古德教授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说:“所谓的星光体就像栖于肉体中的‘灵魂’,也可说是有如人体分身的一种气体,据说从肉眼看来,星光体就像与人体形状一样的光晕,所谓的‘灵气’也是同样的东西。人类死后,星光体会与肉体分离,进入更高次元的星光界,然而,一旦面临突如其来、非预期性的死亡时,肉体与灵魂将无法顺利分离,因此,这很可能就是所谓幽灵或亡灵的真正面貌。据说吸血鬼与狼人也是无处可归的星光体,在这个世界以流浪的形态存在,而希特勒为了打赢战争,应该就是利用这些幽灵似的奴隶吧……”
“所以那位老婆婆才会对我说那些关于狼的奇怪言论?”雷瑟怀疑地问。
费拉古德教授郑重地点头,“应该是如此,而且,希特勒曾幻想自己是狼的化身也是一段有名的轶事,因此她的预言与人狼城并没有关系,对我们来说,那种被人料中的感觉只是单纯的巧合,所以我才会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闻言,珍妮绽开久违的开朗笑容,“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那真是太好了!”
费拉古德教授也高兴地颔首,三人笑着互望。
就在此时——
“珍妮!”
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船舱那边传来。
仿佛被斥责的人是自己似地,雷瑟吓了一跳,珍妮则是表情紧张僵硬,背脊挺得笔直。
“你在那里做什么?珍妮!”
雷瑟与费拉古德教授望向那个语带责难的男人——在他们左边的墙角站了一个身穿褐色高级服饰,蓄着黑胡,一脸严峻的男人,他应该是才刚从下层甲板或船舱来到上层甲板。
那就是珍妮的叔叔,约翰·杰因哈姆。他那戴着单片眼镜的右眼正越过珍妮的肩膀,冷眼睥睨着雷瑟等人,他的姿态仿佛舞台剧中的魔鬼梅菲斯特,令雷瑟的胸中泛过一阵冷意。
“叔叔!”珍妮迅速站起来跑向他,“我来这里吹吹风。因为刚才有播一段音乐,通知我们汽船正靠近罗蕾莱奇岩,而且我从以前就一直想看看罗蕾莱奇岩,后来,我又听费拉古德教授说了许多故事……”
“若是这样,你也应该听够了吧?”杰因哈姆冷冰冰地说,“你的身体不好,吹一点风就会生病的。”
“我知道了……”
“费拉古德教授,小侄承您照顾了。”
不等对方回应,杰因哈姆便转身迅速走下楼梯,至于雷瑟,他完全将他当作蝼蚁般视而不见。珍妮以遗憾的眼神飞快地瞥了雷瑟一眼,无奈地追在叔叔身后离去……
第三章 在科布伦兹
1
目的地为人狼城的一行人在科布伦兹结束了莱茵河的观光行程,随后便前往柏恩卡斯特,沿途还尽情享受了可赏玩摩泽尔河的河畔风光的火车之旅。
摩泽尔河全长五百四十四公里,发源自法国孚日山脉,在科布伦兹汇入莱茵河。这条河的沿岸也是自古以来便以著名葡萄酒的产地而闻名,在面积不断扩张的葡萄园中,也有许多成为观光景点的古堡散布其间,若与莱茵河的周边景致相较,摩泽尔河河畔显得较为细腻沉静,并留有几分田园风味。
一行人抵达摩泽尔河沿岸,一个名为柏恩卡斯特的小镇,并投宿在当地旅社,完成住房登记后,雷瑟一个人趁着晚餐前到镇上闲逛。
以褐色木头点缀白墙,并以木材为骨架的高耸房屋罕见地紧密排列,中央广场上的一隅有座大天使米迦勒的喷泉,走进喷泉对面的一条小巷,雷瑟惊讶地发现里面有个整整三层楼高的大型蘑菇状建筑,他心想,这应该就是葡萄酒酿造厂吧!
晚餐时,在餐点还没送上之前,费拉古德教授与柯纳根就一个劲儿地将葡萄酒喝到一滴不剩,雷瑟则与一位住在纽伦堡、名叫马贝特·艾斯纳的会计师同桌。
艾斯纳是个年届三十的瘦削男子,细长的眼睛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令人联想到滑溜溜的蛇,他的右颊上有个小伤疤,嘴巴一动就会凹下去,非常醒目。若没人向他搭讪,他也不会主动开口,属于生性沉默的人。
尽管如此,在互相自我介绍后,两人在用餐时却也天南地北地逐渐聊了开来,从音乐到股票市场的相关内幕,雷瑟努力寻找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事物,辛苦地跟上话题。
雷瑟问:“我看了《理查报》的社论,据说从今年下半年起,景气就会大幅回升,通货膨胀之类的问题就能获得解决,这是真的吗?”
“要怎么说呢……”艾斯纳的视线落在餐盘上,否定地说,“法定利率大概会逐渐被提高吧!这对大企业固然有利,但对我们一般消费者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股价狂飙也是一个主要原因,所以势必会出现这股反动,因为这不是我们德国一个国家的问题……”
艾斯纳开始絮絮叨叨地详细说明市场经济的动向,但是雷瑟对经济、商业一窍不通,只好沉默地聆听,也因为如此,最后艾斯纳终于满足地说:“雷瑟,看样子我们很合得来喔!”
然后艾斯纳谨慎地从放在膝上的皮包中,遮遮掩掩地取出一些东西,“雷瑟,这是露天电影招待券,这则是百货公司的礼券,你拿去用吧!”他将东西从桌侧递给雷瑟。
“可以吗?”雷瑟收下东西,半信半疑地问。
“嗯,因为我不太常看电影。你可以邀夫人或女友一起去啊!这样就更好了。”
“不,一张就够了。我还是单身,也没有女朋友。不过,至于礼券……”
“礼券是我透过工作关系拿到的,你别放在心上。话说回来,你与那个叫珍妮·杰因哈姆的女孩子似乎处得不错呀!”
艾斯纳阴沉的说话方式与表情令雷瑟不禁打了一阵哆嗦,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到自己与珍妮的?他完全没有头绪。
“呃,还可以……”雷瑟含糊地应道。
艾斯纳将食物送进嘴里,开启另一个话题:“这次旅行你带了多少钱在身上?”
虽然艾斯纳是以不经意的口吻询问,但他似乎很想知道这件事,因为他的双眼有如在刺探什么似地游走在雷瑟的脸上。
雷瑟坦白地回答,基本上,因为这次旅行的费用全由主办单位支出,因此他并没有带太多钱在身边。
“就算如此,应该多少也有一点吧?”艾斯纳穷追不舍地探问,“雷瑟,你想不想投资?我有很不错的获利管道喔!你看起来就是个聪明人,我很欣赏你,所以也想让你分一杯羹。”
“获利管道?”
“没错!一支绝对会上涨的股票!我是这方面的专家,绝不会让你赔钱的。”
“不,我没什么兴趣,谢了。”白天的疲惫,再加上雷瑟觉得这场谈话已经够了,他也不想再说话,于是便鼓起勇气拒绝了对方。
艾斯纳的态度随之丕变,之前的热络熟稔突然褪去,换上了疏离冷漠的态度,说了声“是吗?随你高兴”,之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话。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糟,于是雷瑟没用甜点,匆匆地回到房间。
换上睡衣后,为了转换心情,雷瑟决定确认一下明日的行程。他从包包里拿出与邀请函一起寄来的导览手册,上面记载着简易的行程说明:
德国观光名胜暨中世纪古堡之旅——主办单位:费斯特制药公司
6月7日(日) 集合。住宿:法兰克福。
6月8日(一)莱茵河沿河观光。住宿:柏恩卡斯特。
6月9日(二)抵达特里尔,市区观光。住宿:特里尔。
6月10日(三)抵达人狼城,在人狼城留宿三晚。
6月11日(四)停留人狼城,于翡翠湖野餐。
6月12日(五)停留人狼城,音乐会之夜。
6月13日(六)自人狼城出发。住宿:斯图加特。
6月14日(日)抵达慕尼黑。解散。
至于更详细的行程得等到前一天才会知道,因为每晚晚餐前,他们的领队汤玛士·福登才会发布翌日的详细行程。
隔天一早,一行人朝目的地人狼城出发。他们准备搭火车沿剩下的摩泽尔河前进,从其支流萨尔河逆流而上,抵达特里尔。到了特里尔之后,再转搭轿车前往人狼城。但在柏恩卡斯特车站却发生了一桩意外。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等火车进站。雷瑟不想与任何人谈话,于是便买了报纸,假装看得入神。没多久,他突然听到许多人的谈话声,于是将视线从报纸上抬起来,望向剪票口,只见几个男子分成两边,不知为何手舞足蹈地高声交谈,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激动。
领队福登与管家班克斯是其中质问的一方,而另一方则是车站的站长或副站长,以及站务员。
过了一会儿,班克斯离开那里,走向位于候车室的雷瑟一行人。
“——各位客人,非常抱歉!车站这边出了一点小差错。”
班克斯从容沉着的声音回响在候车室中。这位年届六十的管家弯下穿着合身燕尾服的上身,深深地鞠了个躬以示歉意,之后开始俐落地向所有人说明事情经过——他们之前虽已预约往特里尔的列车包厢,铁路局这边却出了问题,致使原本预定的六个包厢只能拿到三个包厢。
“非常抱歉,另外还要请各位体谅,我们这些雇员也必须与各位合并包厢。”
配合班克斯的说明,铁路局也由副站长亲自出面道歉,表现出应有的诚意。
看着班克斯的言行与处理方式,雷瑟由衷感到佩服。不论从哪方面来看,班克斯的举止都堪称管家的典范。将严谨与不苟言笑如衣服般穿在身上的保守类型与言行举止的进退得宜,在在都是班克斯身为英国人的证明;浓纤合度的结实体态令人感觉不到他的年纪,而是觉得非常可靠;暗褐色短发修剪得整齐俐落,与之对照、盖住一半脸部的胡髭则略带红色;除了英语以外,他也能说得一口几近完美的法语和德语,或许,对他来说,这只是身为贵族的管家所必备的学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