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花了很长的时间仔细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我知道自己一定睡不着,不只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各种交杂错综的思绪也让我的意识很清醒。愤怒与混乱在我心中激烈打转,比起看见杀人现场的恐惧,尸体莫名消失对我造成的冲击更大,我绝对不承认这种事。此外,不被信任的感觉也令我愤恨难平,我感觉到深深的绝望与孤独。
不知道是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过后,我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拉回现实——
有人推门进来了……


一九七〇年六月十二日 星期五·1

1

门上生锈的铰链发出了细微声响。有人正试图开门。毫无防备的我吓了一大跳,难道是白天袭击我的人又要来找我了?恐惧掠过我心中,我真是太大意了,竟然忘了锁门!
“——是我。罗兰德。”
原来是萨鲁蒙。门开了一半左右,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射进房里。他的脸因背光而看不清楚。
“你睡了吗?”
“……还没。”
“我有话跟你说。”
“我倒是没话跟你说。”
我对他今天的态度非常不满,让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他迳自走进入,反手关上门,室内恢复一片漆黑。
“你生气了?”他低声说。
“被你用那种态度对待,当然生气。”
“不要蠢了。在那些人面前,怎么可以说出人狼的事?所以我才装作不知情。”
“我知道,所以我才什么都没说。”
“听好,罗兰德。我是用上厕所为借口,借机离开,下面可是闹哄哄的——我对你看到的东西有些想法。”
“——什么样的想法?”在回答之前,我还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搭理他。
“你看到的是遭人狼杀害的牺牲者。”萨鲁蒙断言。
“这我当然知道。他已经转移到别人身上去了,那具尸体只是被舍弃的躯壳。”
“不。不是那样,你弄错了。”
“我弄错了?弄错了什么?”我不懂。我试着在黑暗中看清楚萨鲁蒙的表情。
“我就告诉你吧!其实只要稍微想想,你应该也能看破真相。”他刻意压低的语调中隐含一份莫名的热切。他接下来的话,是我从没想过的,“尸体会消失是因为人狼依附其上,让尸体复活。而原本消失的头部一定也是人狼让它再生。所以从外表看来,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变成谁。他依附在你发现的尸体身上,让尸体的头部再生,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后,就离开现场。”
“……”我花了好几秒才理解萨鲁蒙的话,我在心里反复思量,接着提出疑问,“你是说,人狼让尸体重新长出了一颗头?”
“对。李凯博士不是说过,那家伙除了能让已死之人复活,还拥有复制人体缺损部分的能力。说不定那个活死人现在正在这座城里悠闲地散步。”
“那地板上消失的血迹又该怎么解释?”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遗憾地回答,“但是,若将血液与体液也视为构成人体的细胞组织,那么就算那家伙拥有回收它们的能力,应该也不奇怪。”
“怎么可能?”我不禁愕然。
“难道你还有别的解释?”
“……”被萨鲁蒙一问,我无话可答,“可是,就算真是这样,还是有三个疑点,第一,那家伙现在到底附在谁身上?当我回到城里时,沙龙成员与古斯塔夫都在钟乳洞里。这样一来,那具尸体绝不会是那些人。第二,在依附到那具尸体前,人狼是附在谁身上?我们本来的想法是,那家伙附在沙龙的某个成员身上。也就是说,在来到这座城之前,那家伙就已经假扮成沙龙成员之一,但你现在的推理却与我们的前提相互矛盾。第三,被舍弃的尸体现在又在哪里?是不是藏在这座城的某个地方?还是已经被处理掉了?如果他是从城塔窗户之类的地方,将尸体丢到溪谷,那我们就找不到任何证据了。”
过了一会儿,萨鲁蒙才回答:“老实说,我无法立刻对你的疑点做出解释。不过我认为我的想法应该是事实。如果不是,尸体消失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你这样说也没错……”感到无力的我只能点点头。
“好了,那就先这样。这些疑点,等找到多一点线索之后再来澄清吧。”
“好的。”
“对了,从你的伤势可以推敲出袭击你的家伙惯用哪一只手。不论头部、肩膀或脚上的伤,都是在面向你的右侧,所以那家伙应该是右撇子。”
“或许吧!”我回想在单人牢房被攻击时的经过,“印象中,那家伙是用右手拿棍棒之类的东西来攻击我。”
“你用左臂护住脸而受伤的部为,也是从手肘到手腕的方向,斜斜地肿起来。”
“所以我们可以将左撇子剔除在外?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摩斯与法妮都是左撇子。”
“没错,另外还有一个人。根据我刚才在用餐时的观察,施莱谢尔伯爵也是左撇子。”
“这么说来,其他人是人狼的几率就很高了?”
“也不能这么说。”
“不能这么说?”
“攻击你的人是右撇子。可是,如果那家伙依附在单人牢房的无头尸体身上,那他现在也可能是右撇子。”萨鲁蒙相当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的意思是,攻击我的那个矮人似的老人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没错。”萨鲁蒙点点头,点起烟。打火机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烧,在烟头留下小小的火光。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我用沙哑的声音问。
“不知道。”
“可是,照你的推理,那个矮小的老人原本是被人狼附身的人。”
“那也未必。他可能是人狼的手下,也可能与你有什么恩怨,所以才想置你于死。”
“萨鲁蒙警官!”他仿佛将我的愤怒玩弄于股掌之间。
“罗兰德,我再确认一次那具尸体的特征。男尸,年龄大约三十六到六十岁之间,中等身材,身高还算高,身上穿着褐色西装——没错吧?”
“关于身高,我比较没把握,因为尸体没有头。”
“身材很胖吗?”
“不算胖。”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譬如有没有戴戒指、手上有没有痣,或鞋子形状之类的。”
“不。什么都没有,抱歉。”
“当时在单人牢房里,就只有一具无头男尸与疑似凶器的斧头吗?”
“是的。”
“你对法妮的证词有什么看法?”萨鲁蒙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她的证词当然是捏造的——如果我没疯的话。”我苦笑说。
“她为什么要作伪证?”
“我不知道。”
“是有人叫她这么做的吗……”萨鲁蒙喃喃自语。
“是谁?”
“施莱谢尔伯爵或卢希安吧!总之是城里的人。”
“为什么?”我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因为他们不想让事件曝光,贵族都很重视面子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与人狼是一伙的?”
“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他们是纳粹的余孽,可能性就很高了。他们之所以亲德、亲亚尔萨斯,应该也有他们的理由。”
“可是……”
“我对这座城实在没什么好感。不论是它的历史、背景或构造,都藏了太多的谜团。”
“你是指这座城位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这一点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对纳粹来说,这里是绝佳的藏身处,而且这座城的构造也很奇怪。就拿这间房间来说,南侧房间全都没有窗户,墙壁上方也没有通风口,取而代之的是枪眼。从这个痕迹可以看出,以前枪眼下方似乎是有窗户的,却又被刻意填起。”
他说得没错。房间完全没有采光这一点一直让我很纳闷,而且外墙上被挂毯遮住的地方也有重新油漆过的痕迹——不过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北侧的房间呢?有窗户吗?”
“你没看过北侧的房间吗?”
“没有。”
“北侧房间都有一扇往内对开的木头百叶窗,打开后是嵌入四根铁条的窗户,简直就与牢房没两样。就算再怎么重视安全,这种作法也太令人难以理解了,毕竟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沿那种垂直峭壁,从万丈深渊的溪谷爬上来。”
“……是啊。”我想像着那幅景象。
“另外,谬拉那家伙说城塔的楼梯怪怪的。”
“城塔的楼梯?”
“嗯,好像说什么塔很高还是很低之类的。”
“塔当然很高啦——”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只是支吾其词,没有回答我。”
“你是说,城的构造与人狼有什么关联?”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不过,对任何一个小细节都抱持怀疑的态度并没有坏处。”
“是啊……”我沉默了一会儿,心想,还有没有其他需要讨论的地方……
“总之,不要相信城里的人。”
“为什么?是因为人狼可能依附在城里的人身上?”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他们本来就不能相信。”
“不能相信?”
“没错。就拿施莱谢尔伯爵来说吧——你知道那家伙染了头发吗?”
“咦?我不知道。”
“他用染发剂故意将头发染成掺杂白发的样子,说不定他比我们看到的更年轻。”
“不会吧?”我完全被弄糊涂了。
“不但伯爵与伯爵夫人的年龄相差太多,而且那个戴面具的小鬼也很可疑。说什么因为皮肤病不能晒太阳,听起来实在很假。”
“嗯。”
“疑点实在太多了。”萨鲁蒙自言自语似地说,“如果要说可疑,这整座城到处都是疑点,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在这一连串诡异事件中,我被攻击的事似乎也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我知道萨鲁蒙转了身。
“罗兰德,我要回去吃晚餐了。你就睡一觉,好好地休息吧!照这情形看来,明天一定也会发生什么事。对了,门要记得上锁。如果还不想死,就不要随便让人进来,知道吗……虽然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逃离人狼的魔掌。”
萨鲁蒙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我的房间。

2

萝丝,我至今所写的,都是昨晚发生的事,而今天一早,我们又受到更大的冲击。一件令人全身血液几乎为之冻结的犯罪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袭来。那是一起令人不寒而栗的杀人事件——第二名牺牲者出现了。然而,我不会再像之前一样,用夸张慌乱的笔调记下这些事了,我不会再惊慌失措了,只要将事实记录下来就好。因为我的心已经对恐惧麻痹了。不论发生多可怕的事,不论有什么怪物想袭击我,我都已经有所觉悟。
但是——神啊!为什么您要赐予我们如此残酷的试炼?
萝丝,当你听到牺牲者的名字时,你一定会大吃一惊。死者并非沙龙成员,而是施莱谢尔伯爵的亲人,也就是他的妻舅——亚兰·卢希安。根据许多人的证词,他在半夜两点过后还活着——他与谬拉、摩斯一起饮酒作乐到深夜——但今天早上,我们却发现他已惨遭杀害。
昨晚,古斯塔夫在城内巡逻,检查门窗有没有锁好。他将玄关与其他铁门全都关好,并确实上锁。由于钥匙向来是由卢希安保管,因此最后古斯塔夫会将钥匙交给卢希安。
保险起见,我先说明一下,这座青狼城为了防止外人入侵,主堡的每个出入口都设有铁门。包括玄关的两道门、地下室通往水井亭与打铁亭的走廊,以及城墙塔往城垛通道的出入口等等。
今天早上,古斯塔夫为了要打开玄关的铁门而去找卢希安拿钥匙,却发现卢希安不在房间。于是古斯塔夫开始四处寻找卢希安。后来,古斯塔夫在早上七点左右,在地下酒窖前的仓库发现卢希安的尸体。当时兰斯曼与古斯塔夫在一起——兰斯曼本来是要去地下室的盥洗室洗脸。
据说位在地下室中央走廊尽头、连接东侧走廊的这间置物室,平常不会上锁,因为里面没放什么重要东西。门的内侧有一个很粗的门闩,却从来没人用过它。
然而,当古斯塔夫不经意地想推开门时,却发现门打不开。门内似乎被上了门闩。这么一来就表示里面应该有人。古斯塔夫想起我昨天遇到的事,心想,该不会是什么可疑分子躲在里面吧?于是他敲敲门,呼喊房里的人。
但门内没有任何回应。此时,兰斯曼听到古斯塔夫的声音,朝他走去。
“怎么了?古斯塔夫。”兰斯曼微讶地问。
古斯塔夫将事情原委说出。两人商量后,决定撞开房门。因为房里除了可能有可疑分子之外,他们也担心卢希安会不会因为发生什么事而昏倒在里面,譬如生病。
古斯塔夫用身体猛地撞门。虽然门扉本身很坚固,但由于早已老旧,被他撞两、三次后,护板就应声裂开,铰链也松脱,里面的金属固定物飞出,门扉应声而开。
置物室被隔成两个小房间,进去后,眼前就是另一扇门。刚进门的房间比较小,里面的房间比较大。里面的门依然被上了门闩,古斯塔夫再次撞门。
两扇门都被锁上,表示里面一定有人。古斯塔夫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用手上的油灯照亮阴暗室内。兰斯曼则站在他后面,胆颤心惊地往房里窥探。
——房里空无一人。
这实在令人不可置信,里面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不,这么说并不正确,因为还有一具尸体倒卧在房间中央。
他们被这光景震撼到哑口无言,仿佛被定住般动弹不得。
这具尸体明显是遭到他杀。因为尸体的首级被切下,如今肩膀以上的部位已是——片空白。颈部的伤口——应该是被斧头或柴刀之类的刃器切断——能清楚看见被切碎的皮肤、满是鲜血的肌肉、脂肪、神经以及血管。尸体下方的地板是一片血泊。也就是说,这具尸体的状态与我昨天看到的尸体非常相似。不同的是,这次除了首级之外,被害者连双手也被切断了。
他们两人一看到这情景,当下就判断出这具尸体是卢希安。因为尸体身上的衣服正是卢希安昨晚穿的。此外,他的太阳眼镜也掉落在尸体旁边。
两人感到无比的恐惧。
这是凶杀案!一起不可饶恕、残忍无比的犯罪!
房内放置几件老旧家具。左边叠着三张坏掉的椅子,房间中央放着一张状似云形尺——应该说像一支较粗的回力镖——的品酒桌。萝丝,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桌子的正式名称是“调酒台”。在它右后方则摆着存放酒瓶的冰桶。所谓的品酒桌应该包含这两样东西。
这个冰桶与昨晚女佣送香槟到宴会厅时用的一样。它的形状像一面鼓,里面可以放冰块。表面有五个洞,酒瓶就放在洞里保冰。而命案现场的冰桶里放了三支酒瓶,但里面的酒已经坏了。
那具俯卧的尸体就倒在调酒台下方偏左处。他的脚朝里面,被切断手掌的手臂则放在头部的左右两侧。当然,头部的断面就朝向门口。手腕下方也有大量血渍,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让石子地板染上一片黑浊的血泊却还没干掉。(见左图)
然而,房里不见凶手的踪迹。只有尸体。凶器也不在房里。
凶手在杀害卢希安后,就从这间房里消失了,像一阵烟雾似地凭空消失。又或是,凶手穿越厚厚的墙壁逃走了。
从目前的状况看来,确实只有这几种可能。
【卢希安(?)的陈尸现场】

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办得到的,如果没有使用魔法或魔术,根本不可能从这个四面都是石墙的密室脱逃,然而这个不可能真的发生了。当然,前提是死者没有在死后又爬起来,从房里将门闩拴上……
老实说,萝丝,我现在已开始相信魔术或魔法的存在了,不,应该说,我不得不信。这起凶杀案的凶手就是人狼,这起事件正是拥有可怕力量的他所为。他一定是在杀害卢希安后,变成星光体穿过墙壁或门逃走。这个说法,一般人绝对无法置信,但看到命案现场后,我却不得不这么想!
古斯塔夫与兰斯曼看到这幅景象后,一时之间不禁茫然失措,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门口。先回神的是古斯塔夫,他拜托兰斯曼去叫人来。当时谬拉与阿诺就在二楼的伯爵厅,立刻就过来了。没多久,整座城里涌起一阵骚动,除了女子与小孩,所有人都到地下室置物室前的走廊集合。
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当然。因为卢希安早已死亡,完全没有挽回余地。世上没人能在首级被切下后还活着,也没人能死而复活。最后,大家能做的,就只有替卢希安祈祷,并禁止任何人进入命案现场。
“我以前当过警察。”萨鲁蒙对亲人被杀而一脸苍白的施莱谢尔伯爵说,“请让我来处理现场吧!请各位不要破坏现场,以便稍后警方进行搜证工作。说不定这里还留有什么线索。另外,罗兰德律师拥有法律专业知识,我要请他来协助,可以吗?”
萨鲁蒙坚决的态度与气势,就连施莱谢尔伯爵也不禁折服。伯爵似乎受到相当大打击,一时无法做出明确判断。
“好……好的,当然。那就麻烦你了。我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处理才好。”
“那么,请各位移驾到一楼或二楼。等我们调查完现场,再向各位报告。”
萨鲁蒙立刻开始指挥,因目睹凶杀案现场而愕然的众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现场。
“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上的伤还好吧?撑得住吗?”萨鲁蒙问。
“我不要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其实我全身都在痛,而且好像有点发烧,觉得很不舒服。
“先确认地上有没有留下犯人的脚印,然后再检查门与尸体的状况。”
我们仔细调查命案现场。那扇装有圆形金属门把的门,由于被古斯塔夫冲撞了好几次,已损毁得相当严重,到处可见破损与龟裂。外侧的小房间有一些木炭堆积在左边的墙壁前。里面的房间则如我前面所述,除了品酒桌外,还有三张椅子。三张椅子的坐垫都有破损,其中一张的椅背断了。
这两间房间除了门之外,没有其他出入口。墙壁是坚固无比的石墙,连让蚂蚁通过的缝隙都没有。门上的铰链已生锈,没有被拆卸过的痕迹。门闩是一根很粗的木材,如果不用手操作,就无法移动分毫。看到因折断而脱落的金属固定物,可以知道当时每道门上的确都牢牢地插上长约一公尺的木同。门上还有一个旧式的锁,但没有用过的痕迹。另外,为了防止敌人入侵,城内每扇门都打造得非常坚固。因此,门框几乎没有缝隙。
【密室的门(自内侧看)】

此外,门上也没有任何加工过的痕迹,譬如穿透门的小洞,或在门内钉上钉子、拔掉钉子等。
“我是不太相信,但兰斯曼与古斯塔夫都说,当时这两扇门都是从里面上锁的。”萨鲁蒙忿忿地看着损坏的门闩说。
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瞠目结舌。我从小就很爱看卡斯顿·勒胡与莫里斯·卢布朗的书,所以对经常出现在推理小说或报纸连载小说中的密室杀人很熟悉。这起事件,该不会就像《黄色房间的秘密》中出现的杀人事件一样离奇吧?如果真是这样,就表示推理小说中的密室手法真的可行?
难道凶手躲在门后?不可能。房间这么小,又有两名目击者,凶手不可能在他们眼前脱逃;利用线或绳子从门外将门闩拴上?办不到。就刚才检查的结果,门闩又大又重,一定要用手才能移动它;还有其他构成密室犯罪的方法吗?
一进入里面那间房间,品酒桌与尸体随即映入眼帘。房内四周的石墙传来阵阵寒气,天花板角落有许多蜘蛛网,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还有许多看似男子的足迹,而且此人应该是穿长靴,但这些足迹没有清楚到能辨别是谁留下的。除此之外,凶手没有留下其他痕迹,或是足以成为线索的东西。
萨鲁蒙接着仔细地在墙上东敲敲、西敲敲。
“凶手是如何从这个双重密室中逃走的?”我怯怯地问。
“天晓得。”萨鲁蒙淡淡地回答。经过缜密的检查后,他依然没发现密门或洞窟之类的通道。接着又沿墙边绕了房间一圈,然后走近品酒桌下的尸体。
“能知道死因吗?”我用油灯照亮尸体问。
这具异样的尸体给人一种近乎发毛的嫌恶感,既没有首级,也没有手,而且这三处切面还能清楚看见血肉模糊的肌肉与骨头。此外,地上大量的血泊也散发出阵阵腥臭。
萨鲁蒙迅速检查过尸体,又把头伸进桌子下,将尸体的上半身稍微抬起。可能因为死后僵硬的关系,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