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阶堂黎人并不是反传统的推理作家,他钟情于约翰书狄克森·卡尔,坚持解谜,注重诡计,而且特别偏好不可能犯罪。这样的风格,让他始终踏袭着传统本格的路线。而这一点,从他进入推理文坛后所发表的第一部作品《地狱的奇术师》中,已经明确可见。
在他的小说中,故事的开始即等于是事件的发生,而且多见密室杀人或是足迹诡计之类的不可能犯罪,之后,与警方有着良好关系的业余神探展开调查,逐步挖掘与获得线索,在最后藉由侦探的智慧解开真相。在本格推理中最常见的故事发展模式,也是他最常使用的小说构成方法。而就算未曾读过他的其他小说,在《恐怖的人狼城》第一部德国篇中,尽管故事里只有事件发生,尙未有侦探登场,但由于连续杀人事件是依循着读者熟悉的本格模式来发展,自然也能够让人体会到他对于传统的喜爱与坚持。
在这样的作者风格下,读者自然可以合理的猜测,法国篇的故事内容应当不会与德国篇相去太远。来到银狼城旅游的一行人经历了残酷的杀人事件,成员遭到杀害,不可思议的事件不断发生,仿佛皆非人力所为。读者在德国篇中所得到的阅读乐趣,似乎又将在法国篇中重现。
或许是知道读者将会如此期待,也或许是作者本身就不希望写出完全相同的事件,二阶堂黎人在法国篇中的设计,尽管大方向未变,但在故事的处理上与德国篇有着相当程度的不同。接续在事件发展极为传统的德国篇之后,法国篇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尽管主轴仍然是人狼城杀人事件,古城中的杀人是可以预期的必经之路,但法国篇却有着迥异于德国篇的独特发展。星光体,这项在德国篇中也曾稍微提及的事物,读者应该还有一些印象。这个神秘至极的现象,在法国篇中成为故事序盘的重要关键。星光体所造成的诡异事件,为法国篇提供了精彩的开端,也让读者从故事的一开始,就感受到难解的恐怖事件所带来的惊悚氛围。
发生在“亚尔萨斯独立沙龙”这个俱乐部中的杀人事件,正式揭开了法国篇的序幕。在沙龙发现的尸体,他的死亡时间,竟然早于他被目击还活着的时间。在各地所出现的类似案例,说明了这样的怪异现象并非个案。星光体在此被提出,作为对于此事的说明。二阶堂黎人使用了相当多的篇幅来描述星光体,法国篇就在神秘的气氛中展开,带领读者进入完全不同于德国篇的事件。
由此也可以看出,二阶堂黎人并不打算让法国篇只是德国篇的复制品,法国篇绝非只是德国篇的重现。而这一点,从作者对于杀人鬼的处理方式也可以看出。相较于在德国篇中,是一群人受邀前往银狼城旅游,众人来到银狼城之后遭到杀戮,杀人鬼是在人狼城内出现,也只存在于人狼城的内部。法国篇的不同在于,星光体的出现提供了一个追捕人狼的理由,使得杀人鬼在人狼城外部即存在,让主角在进入人狼城之前,就已经面对杀人鬼存在的事实,也因此从一开始即具有无形的紧张与压迫感。这样的差异,也再次为德国篇与法国篇做出明确的区隔。
进入人狼城后,故事进入主轴,之后的发展又再度回到二阶堂黎人的一贯作风。人狼城中的连续杀人,藉由星光体的前导,重回主要舞台,而这也正是整部《恐怖的人狼城》最真正的核心。密室杀人、铠甲武士、无头尸体,读者们将再次体验封闭古城的恐怖犯罪。
横跨德法两国的人狼城杀人事件,在青狼城的登场之后,事件终于来到了中间点。看似人力难以完成的犯罪,使得事件大大偏离了现实,朝着幻想大步而去。双子古城内的可怕犯罪,让深陷恐惧的人们无法离开,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失去生命,无法解释的谜团也始终横亘在理性之前。而这一切,都有待名侦探的出现,凭借其过人的智慧来加以解决。
只是在故事拉回东方的日本之前,二阶堂兰子尙未出场之际,这出壮大的杀人事件还是无法落幕。在法国的古城中,事件将会如何展开,又将发生什么样的不可能犯罪?现在,就在神秘诡谲的星光体引导下,一起进入青狼城的恐怖杀戮吧!

☆目录☆

【总导读】二阶堂黎人之怪奇解谜推理世界
【推荐序】青狼杀戮

★古老故事★
圣枪
黑色房间

★物语★
第一章 与旧友重逢
第二章 纳粹的遗物
第三章 恶魔的计划
第四章 这世上没有
第五章 更深的疑惑
第六章 魔女们的忧愁
★日记★
六月九日·1
六月九日·2
六月九日·3
六月十日
六月十一日·1
六月十一日·2
六月十二日·1
六月十二日·2
六月十二日·3
六月十二日·4
六月十三日·1
六月十三日·2
六月十四日

【人物介绍】

〈受邀宾客〉
罗兰德·凯尔肯 28岁 律师
卡斯帕尔·萨鲁蒙 55岁 巴黎凶案组警官
西格蒙·谬拉 60岁 历史教师
约翰尼斯·摩斯 48岁 亚尔萨斯银行常务董事
安东瓦奴·夏利斯夫人 35岁 寡妇
葛罗德·兰斯曼 50岁 餐厅老板
杰克·阿诺 55岁 皮肤科医师

〈城里的人〉
克雷格·施莱谢尔伯爵 61岁 青狼城城主
娜塔莉·施莱谢尔伯爵夫人 26岁 城主夫人
莱因哈特·施莱谢尔 8岁 伯爵之子
亚兰·卢希安 32岁 娜塔莉的哥哥
古斯塔夫 56岁 男仆
克劳蒂德 46岁 女佣
法妮 39岁 女佣
葛尔妲 59岁 厨师
普拉格夫妇 酿酒场的农家夫妇

〈其他〉
安杰姆·德尔赛 39岁 巴黎检察厅助理检察官
约翰·李凯 85岁 生物学博士
萝丝·巴尔德 24岁 罗兰德的恋人
希尔狄卡多 98岁 吉普赛占卜师
伍杰努·夏普伊 68岁 亚尔萨斯独立沙龙的理事
鲁耶尔·赛迪 66岁 亚尔萨斯独立沙龙的理事
波尔·盖亚 51岁 审计部职员
汉斯·迪曼 53岁 德国税务监察局调查员
帕尔·雷姆 ?岁?

【德法边境图】


★古老故事★
“你听过这个传说吗?当然是我们出生前几百年以前的故事……”
——亨利格顿·海克斯《怪物》

⊙圣枪⊙

布里尼兀斯早就将到手的钱全换成酒了。艳阳高照,天气有点热,只有酒是摆脱忧郁的良药。
他是罗马士兵,等一下回军营后,还得为那把长枪的下落编个借口,而且绝对免不了一顿骂,也许背上还会挨个两、三鞭,不过这些他都能忍受,毕竟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了,而且,酒都已经喝了,也不能多说什么,受罚是应该的。
话虽这么说,但总觉得气愤难消,为什么只有他必须受罚,真是太不公平了。布里尼兀斯拿起杯缘有缺口的杯子,喃喃叨絮。他晒黑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而逐渐火红,沾满汗臭的铠甲就放在残破不堪的椅脚边。
是朗吉努斯队长!他一定用了比原本还高的价钱,将那男子的尸体卖给犹太人,从中获利。这样的话,多少也该分给我一些好处吧!但那家伙老是肆无忌惮的,还把最坏的差事留给我们下面的人。话虽如此,不过,也托了朗吉努斯那家伙的福,让我们免去在大太阳下替死囚挖墓的苦差事。朗吉努斯大概是对那些家伙说:“尸体给你们,但必须在夜里运出去,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另一方面,布里尼兀斯为了买酒喝,也拿自己的老旧长枪与犹太人交易。其实,是那个叫帕洛的家伙自己把钱送上门的,那个狡猾猥琐的男子看似是那个死囚的同伴,但实际上呢?犹太人尽是一些表里不一的背叛者。
那个时候,我正走到井边准备洗掉沾上那男子血渍的枪,帕洛从暗处走出来,从胸口拿出装了钱币的小袋子,希望我将枪卖给他。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一个士兵没了武器是会被上级斥责的,但他不断提高价钱,最后,我终于被诱惑了,将那把老旧的枪卖给那家伙。
然后,积了一层沙土的弯曲小巷中出现了其他的犹太人,我还以为自己就要被他们攻击了,但那个死去男子的信奉者们竟在我面前跪下,向我膜拜感谢。我一头雾水,他们说,因为我拿那把枪刺穿了那个死囚的左腹,让他得以早点解脱。
但是,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那只是职责所在,而且,我也无法继续忍受那个懦弱死囚的胡言乱语。那家伙看着在他脚边的我,不断告诉我何谓上帝,令人生厌地不停说教,而行刑场山丘上艳阳高照,我只想尽快结束行刑,从中解脱,所以我才猛然拿起枪刺向那家伙侧腹,但那些穷酸的犹太人误解了我的动机,竟然像蠢蛋似地感激我。
还有那个帕洛,他并不是因为珍视那把长枪才买下它的。那家伙暗中与犹太总督比拉多来往,曾出现在迫害那个死囚的现场,甚至在他的信徒司提反被我们逮捕时,还率先向他丢石头。所以帕洛其实是感激我与我的枪,而且比任何人都高兴,因为那把枪彻底根除了那个伪善者的呼吸。
帕洛大概想将那把枪拿来威吓其他的犹太教教徒吧!就算那只是对上帝的一种象征,但它确实刺穿了“救世主”的肉体,的确能有效威吓那些愚蠢的犹太人。
布里尼兀斯喝完剩下的酒,环视冷清的店内。这里白天也有一些与自己一样的士兵在喝酒。
——空虚。
为什么我会待在这种酷热的偏远地方?为什么要到这个丑陋又疯狂的地方,然后被卷入憎恨、背叛与轻蔑彼此纠缠的漩涡?
啊!真想回家,回到丰饶美丽的罗马,那里有我的妻儿,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他们了,五年?还是六年?我们为了压制犹太人而来到这里,但成为俘虏的其实是我们自己。
布里尼兀斯要求那个有对死鱼眼的黑人女奴再为他斟酒,就在等待时,他不免感叹。
——没有什么是罗马帝国无法征服的!
这根本就是谎言。谎言,谎言,谎言!
那男子就是证明,因为那个瘦弱又有妄想的男子直到最后仍不愿屈服,不是吗?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几乎就要相信那个瘦弱男子的话了——他是真正的上帝之子,不,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我期待那就是真理。
但那男子其实与大多数伪善者没两样。若那家伙真是救世主,为何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乞求怜悯的乞丐。
夸大其辞与自大妄想。
冒牌救世主。
坚信自己是上帝之子的自大狂。
率先承受苦难。
愚蠢的微笑。
真是令人难以忍受!
布里尼兀斯看过太多类似的人了,而那些人的宝贵性命全葬送在那把卖给帕洛的枪下。那些救世主都一个样,自称是上帝之子,主张能创造奇迹,事实上,却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面前证明或展现奇迹。
我一直无法理解那男子为何能在短时间内赢得部分群众的信任。明明上个月处死的帕里萨人的救世主更具威严。一般说来,群众都会追随在英雄身后,但那男子明明是个极端的对比。他比一般男子瘦弱,没有卓越风采,连言行都缺乏自信,瘦削得几乎见骨,没整理的头发与胡须沾满尘埃,怯弱的双眼藏在凹陷眼窝的深处,跳蚤或恙虫似乎已寄宿在身还有那难闻的体臭,就连他缠在身上的腰布也散发出臭味。
那男子与人说话时,从不正眼看对方,飘在空中的眼神不时窥伺官吏的脸色。他的话像含在嘴里似的,小声得难以听清楚,并不断从喉咙深处吐出无聊的话语或妄想。
——我们在天上的上帝!
那个家伙的话,尽是要爱别人,要对邻人仁慈,要有悔改之心这类缺乏一贯性又幼稚的教条。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贴近现实吧!实在太人性化了……
那男子最大的特征就是总是望向远方的茫然眼神。的确,他给人的感觉与那些伪善的预言者并不一样,对那些被虐待的低下犹太人来说,这或许是他之所以吸引人之处。
但这些疑问随那男子的死去都烟消云散了,他燃起的奇迹似的信心也化为虚无的尘埃。
布里尼兀斯喝完酒,从方形小窗望向对面人家的红褐色石墙。外面吹起了风,黄砂飞舞,他仿佛看见那个拙劣地煽动民众的家伙的侧脸浮现天际。
……本该支持那男子的多数民众开始指责他说谎,嘲弄他,甚至向他丢掷石块或吐口水,而男子就在众人的怒骂中,一步步走向死刑场山丘。
他顶着荆棘做成的王冠,潸潸滴落的鲜血染红惨白的脸,脚上被士兵系上即将成为自己刑具的十字架,但他只是默默地顺服——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实在无力背负。
那男子的脖子还挂了一块写有“犹太人之王”的罪状。民众见状有喜悦,有骚动,也有嘲弄。对他们而言,他罪有应得,因为他的言行亵渎了犹太人的上帝。
希望那个犹太叛徒死的,其实是犹太人自己,还有犹太教的领袖,我们罗马人不过顺势而为。
犹太总督比拉多命令朗吉努斯队长逮捕那家伙,结果却是由我们这些手下将那家伙的手脚钉上十字架,竖立在这个作为死刑场的山丘上。
烈日当头,那男子与其他两名盗贼一起被钉上十字架。两个盗贼忍受痛苦,对前来观看自己痛苦模样的群众辱骂嘲笑,但那个懦弱的男子只是一味对让他沦落至此的上帝说话。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为什么要舍我而去——
那男子直到哭干了眼,仍不断喃喃上帝不愿帮他的不满与抱怨。真是不可思议,他竟坚信这世上有神,并相信他的神会来救自己。
站在远处观望的群众或许不知道,行刑前,那男子不断向我们恳求,约好不再欺骗民众……但是太迟了,不会有人来救他的,因为民众渴望流血事件,我们必须要有牺牲者,我只能对他寄以无限同情。
其实那个衰弱的家伙应该还能撑个一天一夜,但是,在烈日的烧灼下,我却拿起枪刺向他的左胸下方。他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了,鲜血从伤口汩汩冒出,或许是因为酷暑,这些液体变得黏浊。
那些犹太人的要求是对的,唯有他死亡的事实才能证明他的谎言。那家伙根本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上帝之子,否则,上帝怎会眼睁睁地看他被杀?
大抵而言,群众才是真正的无知者。未进化的犹太人不仅无知愚昧,而且迷信又缺乏教养。
那男子能将水变成葡萄酒?
那真的是神迹?
别开玩笑了!他只是刚好因为没有容器,所以才将葡萄酒倒在手心让病人喝下去。
看不见的眼睛竟然能看见了?
那只是因为他以衣袖拂去上下眼脸的污垢。
人可以死而复生?
那是因为他叫信徒以利亚撒站在墓中。
然而,这些小事经过数日,竟变成出现神迹这类迷惑人心的流言。我很清楚,这是他的门徒约翰与彼得的阴谋,他们将这些谎言大肆宣传,他们的作为一眼即知是伪善的告知。
不过,这一次,那些愚蠢的民众应该都觉醒了,因为来取回钉在十字架上的男子尸体的人,只有他的母亲与爱人,此外还有一个女子拿水壶盛接他流下来的鲜血。现在想想,如果那些血也能换成钱币该有多好,毕竟是我的枪刺穿那家伙的身体,才会有那些污浊的鲜血,所以我更有权利拥有它们。
我的枪——那把破铜烂铁——帕洛那狡猾的家伙竟然将它当成至宝,真是愚蠢,那只是一根附上铁片、轻易就能买到的木棍啊——不,愚蠢的是我,我应该提高价钱才是。
布里尼兀斯皱起被烈日晒红的脸,吐出带着酒味且发酸的口水。那唾液只有一点点,因为这里是荒野,是沙漠。在这里,什么都是干枯的,空气是干的,地面是干的,人心是干的,连血、水,与眼泪都是干的。刚吐出的唾液也被滚烫的地面立即蒸发了。
再也不想到耶路撒冷这种地方来了。
我想尽早离开这片荒芜的土地。
让我回到幸福的故乡。
——备受虐待的人们。
我们才是殉教者。


⊙黑色房间⊙

人工月光下
铅色钩爪舔舐着腐败肉块
通往瞬息万变地狱之旅程
只为夺取撒旦之神液
那是生命奥秘之所在
遵循巨蟹宫的命令
一如大天使米迦勒的迷失
在严冬的清晨苏醒
回归地表之际
沉溺于炼金术之幻梦想像
邪佞之雷云
在蓝色花朵盛开的幽深花园里
落下愤怒的闪电吧
创造人造人的炼金术师帕拉塞尔瑟斯
以黄泉之国的怪兽之如雷咆哮赞颂其喜悦
取出灿烂辉煌的贤者之石
令妖魔魂魄依附之
招来天上人的毁灭与愤怒
我等群聚精灵之家
律法博士阿基巴咏唱
在珍珠彼端
末日将临

宽广房间里的低矮天花板上垂挂一个徒具形式的水晶灯。由于长年受到烛火烟熏,水晶灯罩早已染上脂色,真正的照明只得仰赖感受不到温度的水银灯。两扇厚重的橡木门扉紧闭,冷冽空气中弥漫着石头、陈旧木头与酒精之类的药味,并混杂了鲜血与腐败的味道。
石壁因发霉与尘埃而脏污褪色,较长的两侧陈列坚固耐用的铁柜,门扉对面的墙壁则是有玻璃门的展示柜。无论是铁柜或玻璃展示柜里皆放了医药器材、药剂或纱布等东西,显得有些局促。铁柜上方的墙壁挂有鹿或熊等少见动物的头部标本,标本上也堆满灰尘。当然,骨骼标本或仅有上半身的身体标本也放置在其中。
在这些东西的环绕下,房间左侧是木制的大书桌、几张贴了木夹板的工作桌,右边是手术台与放置工具的推车,房间角落有个小铁桶,还有深绿色的液化气钢瓶。
书桌上有台灯与X光片看片灯,文件、照片,还有几张X光片散乱在桌上。
工作桌上似乎是化学或医学的实验场所,杂乱无章地放置许多实验工具,有显微镜、酒精灯、广口杯、烧杯、金属支架、吸管、法码、天秤、橡皮管、小镊子……等等,另外还有一个外接玻璃长管、木桶大小的广口瓶,里面盛满了蒸馏水。
玻璃展示柜上方并列了几个装有福尔马林、大小不一的瓶子,里面浸泡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小动物、爬虫类、鱼类、从中切割下来的一部分、猿猴的头、畸形的人类胎儿、被剥下的人类头发、眼球、脑髓、手腕、脚掌……一个个仔细观察,有仿佛置身恶梦中的感觉,另外,展示柜最上层则杂乱塞满有如被秃鹰啄食过的动物枯骨。
手术台有三个并列,其前方有许多不常见的测量与医疗用仪器,手术台之间的推车上面则是放了各式各样外科手术工具的金属托盘。
位在中央的手术台覆上一张白色的大床单,床单隆起的形状看来像是人体,中间是渲染晕开的血迹,而且已经有点久了。
左右两个手术台上各有一个惨不忍睹的骇人物体。简单说,就是染血的人类尸体,而且不论哪具尸体都不完整,手脚或内脏都被切除但也许是原本就没有这些器官。除此之外,手术台上还溢满肉体切开时流出的暗红血液、肉块、骨头、神经、神经节或体液。金属托盘里是看似压烂的某脏器。尸体上有多处遭不同手术器具切除的痕迹,露出了肌肉与内脏。
每具尸体都受到极其残忍的对待,乍看之下根本无法分辨性别,仅能从隆起的乳房或下半身才能勉强判断是女性尸体。喷出的鲜血染满全身,其中一具尸体甚至没有头,有如一座诡异的无头雕像,另一具尸体的头部右半边则有个大窟窿,头盖骨明显可见,眼球已掉出眼窝。
无头的女性尸体也没有左手腕与右脚,腹部被某种金属器具大大剖开,几条塑胶软管接在静脉与动脉上,内脏与内脏间的积血处则插上了排血用的导管。
失去半边脸的女性尸体则被切开咽喉与左胸,从胸部的大伤口中,能看见肋骨、肺脏、青黑色的粗大血管,与停止跳动的心脏等器官,尙有余温的脏器仿佛还有生命似的。切断的食道从咽喉的切开处被拖了出来,无力地垂向右侧。
遭到解剖的两具尸体均留下被残虐的痕迹,令人不忍目睹。
——不久,房门传出了些微声响。
一个身穿白色手术袍的痩高男子静静走入房间。他的头上绑着头巾,口罩覆住鼻子至下巴的部分,无法看清全貌,露在口罩外的部位只剩锐利的眼神,阴郁的眼眸深处是燃着微弱磷光的深绿瞳孔。由于全身被手术袍包裹,完全看不出年纪,但其优雅的姿态与举止则显得俐落敏捷。
男子口中念着犹如咒语般不可解的话语。

有翼天使加百列
来吧!带着妊娠的神谕
唯有启程赴宴虚荣的面具——

男子靠近中间的手术台,从推车上取出橡胶手套,谨慎地套上双手,缓缓将床单从头部掀起。
一名年轻女子仰卧其上,一动也不动地,生死不明。她全身一丝不挂,美丽的胴体毫无防备地展现,双手有如立正似地紧靠身体两侧,双脚也伸得笔直,一头充满光泽的金色长发从手术台的一侧垂落地面,颈项光滑细长,纤痩双肩带有奢华美感,略瘦的身形拥有一对丰腴饱满的乳房,粉色的乳头陷在淡色乳晕中,下腹如小丘般隆起,上面嵌着形状完美的肚脐,从腰部到圆润臀部的曲线蜿蜒优美,下腹的阴暗处是淡淡的栗色,双腿如舞者般修长,脚踝纤细得仿佛快要被折断似的,手臂也一样细长,指甲有如磨过的贝壳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