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或血型呢?”珍妮战战兢兢地问,“我曾在杂志上看过,美国发生过所谓的‘星座谋杀案’,被害者全是射手座或金牛座之类的特定星座。”
“为什么犯人要做这种事?”雷瑟皱眉。
“听说似乎是个替人进行星座占卜的男人,到处谋杀与自己星座不合的女人……”
“原来如此,这种疯狂分子还真是钻牛角尖。雷瑟、珍妮,把你们的生日说来听听吧!”布洛克在烟灰缸中将烟捺熄。
“我是九月七日。”
“我……我是六月十四日,就是明天。”
“哇!”布洛克嘟起嘴说,“这可真是个了不起的生日!本来应该是要说生日快乐的。”
“不,不用了。”珍妮的表情显得阴郁沉重。
“我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二日,莫妮卡应该与雷瑟一样是九月生的。”
“叔叔是一月生的。”珍妮说。
“就我所知,费拉古德教授应该是三月生的。”雷瑟补充。
“这样的话,这一点也说不通了。如果将年、月、日全都分散来看,根本完全不同。珍妮提到‘星座谋杀案’后,我还想了一下,不晓得犯人会不会是按照十二星座、一人一个星座地个别杀害……”布洛克露出了气馁的神色。
“我的血型是0型。”雷瑟率先说。
布洛克是A型,珍妮则是O型。
“我听叔叔说过自己是O型。我们家族里,只有我母亲是A型,其他全是O型。”
“不论怎么看,杀害特定血型的人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除非是为了采集血液而杀人……”布洛克双手抱胸。
“这么辛苦地过滤,却仍是什么结论也没有,难道牺牲者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共通点?这样只能认为是没有特定对象的谋杀了。”雷瑟接着从水壶里倒出煮开过的难喝葡萄酒饮用。
“我虽然不是医生或专家,却因为身为警察而学过相当程度的犯罪学。就我所知,犯罪心理学这个领域中,有一种以犯罪者为对象的多元化诊断。这是由精神病理学家克雷奇默提出的方法,他将犯罪者的人格分为四个层次,分别是生物学、医学心理学、心理社会,与文化社会。换句话说,最先看的是遗传与体质,第二是智能与人格,第三看成长环境,第四则看价值观与地域性。”布洛克回视雷瑟,用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语调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上个世纪为止,犯罪这类行为几乎都被认定为遗传所引起的,也就是说,有精神异常病例的家族里,会不断出现犯罪者,但近年来,人们倾向认为犯罪行为是由更复杂的因素所引起。”
“所以又怎么样?”雷瑟强烈地质疑。
“就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不过是纸上谈兵,处在这种真实的谋杀漩涡中,那些东西比垃圾还不如。除非是像上帝这样超然的存在,否则杀人犯所想的事,大概任谁也无法想像!”这是布洛克第一次说出泄气的话。
【牺牲者表格】


2

他们为了逃避不安与恐惧,其后也继续埋头制作表格,最终完成的表格不仅列出牺牲者,连活着的人也包括在内。然而,不论就这份表格再怎么推敲,仍然毫无头绪,聚在这座古城的团员——还有牺牲者之间——依然没发现任何共通点。
当天三人皆一夜无眠,听着彼此辗转反覆、难以成眠的声响直到清晨。尽管三人都早就醒了,却因疲惫而迟迟没下床,其中最先起身的是布洛克。雷瑟看了手表,确认时间,已经九点了。他与珍妮也换了衣服,三人。一起走到宴会厅。
晨光从打开的窗子照进来,一在西侧形成一块向阳背风的暖和处。今天的天空也是一片蔚蓝,雷瑟忿忿地凝视对面的青狼城,心想:我们这群人真的全会成为这座古城的俘虏吗……
珍妮替壁炉添足了柴火,雷瑟重新点上油灯,布洛克则从墙上拿下壁毯与肖像画,折断框架,然后随意地扔在走廊的门前。
“拿这种东西当柴烧,真的没关系吗?”雷瑟有点胆怯。
布洛克的脸因疲惫而发黑,爱理不理地回答:“如今费拉古德教授已经不在了,不会有人来阻止我们的。就算有再了不起的历史价值,也没办法换我们的命!就照昨天所说的,拿这些东西去城塔的窗边烧掉,希望有人能看见从城塔升起的烟,可能是对面青狼城的人,也有可能是附近的登山者。就算可能性再怎么渺茫都没关系,我们一定得有所行动,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抵抗到最后一刻!”
“我了解了,抱歉。”点头同意的雷瑟眼睛下方也出现了黑眼圈。
两人另外还搜集了从死者房间拿来的床单、放在皮包里的纸类、老旧椅子上拆下的木条等等。
珍妮将新开的罐头食物倒在金属器皿上,三人缓缓地进食。虽然没有食欲,但布洛克说“不吃东西就没有体力,就连精神也会崩溃”,严厉地命令两人进食,然而,他自己盘里的东西也几乎没有减少。
雷瑟与珍妮都勉强将汤匙送进嘴里。最后,雷瑟以难喝的煮沸葡萄酒吞下了所剩无几的药丸。
“那是什么?雷瑟?”珍妮觉得奇怪,问道。
“呃,是胃药。”雷瑟不太自在地将小瓶子收进口袋。
用餐完毕,做好准备后,三人离开了房间。珍妮提油灯,雷瑟抱着卷起的壁毯、画布、床单、木条等东西,布洛克则将充当武器的石弓拿在手上。走廊寂静无声,他们的脚步声也迅速地被石墙吸纳。珍妮将壁钩上的灯具一盏盏点亮,包围他们的红色光球渐渐在黑暗中化作一条火焰锁链。
看到走廊转角铠甲立像的瞬间,雷瑟吓了一跳,因为回想起了昨天的事,但是,这只是普通的装饰用铠甲立像,里面不但不会有人,连要穿上也没办法。他对自己说:那不是敌人,铠甲立像连稍微动一下的可能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当他们走向楼梯中段的梯间平台时,雷瑟却突然感到有种被鞭子抽中似的冲击。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雷瑟停下来,害怕地问。
“有吗?”布洛克回过头,“我什么也没听见。”
“怎么了?雷瑟?”珍妮也露出担心的表情。
“是一种非常细微的声音,像虫在纸上爬似的……”雷瑟微偏着头,专注地侧耳倾听。
其他两人也同样拉长了耳倾听着。
“大概是你耳鸣,我什么也没听见!”布洛克焦躁地断言。
“我也没听见。”珍妮小声害怕地说。
雷瑟没有回答。他的确听到某个声音了,而且……不,是心理作用吧?油灯晃动的光线令铠甲立像、墙壁与墙角之间、天花板的脏垢、地上的污渍,看起来都像正微微蠕动……
“抱歉。”雷瑟用力压抑自己的不安,“可能是我听错了。”
“不要紧,振作点!还可以吧?走了!”布洛克看向两人,随即弯过梯间平台向下走。
雷瑟回望后方,确认过没有任何人之后,继续与珍妮跟在布洛克身后。
“修达威尔伯爵夫人与佩达他们就这样一直关在顶楼吗?”
“大概吧!”雷瑟回答珍妮,“我们也只能希望犯人不要加害他们。”
“那些家伙的事先放一边去!”布洛克命令,“我们无法保证他们没有窝藏人犯,说不定他们是共谋要杀害我们。”
珍妮本想出口反驳,结果却什么也没说。
三人谨慎地从东侧楼梯来到一楼。尽管放轻了脚步,但僵硬而空洞的声音依然回响在四周。在下楼梯时,倾斜的天花板与旁边的间隔墙发挥了阻挡的作用,不用担心被犯人从远距离以射击之类的武器攻击,不过,若真要说可能会被伏击的地点,那就是各楼层与走廊相接的平台了。
“真是的!干么做这种又陡又窄的楼梯?”布洛克发着牢骚。
到了一楼,走在前面的布洛克谨慎地从楼梯平台向走廊张望,确定安全无虞后,打了暗号叫后面的两人跟上。正当布洛克的手要碰到进入东南城塔那座方形楼梯的铁门时——
“等一下!”雷瑟神经质地喝止他。
“怎么了?”
“我听到某个声音。”
雷瑟再次凝神细听,其他两人也依样画葫芦。三汄动也不动地暂时静止在一片幽深的寂静里。
“又来了!我什么也没听到啊!”布洛克气愤地说。
雷瑟仿佛失神似地,缓缓摇摇头。这不是错觉,远处的确隐约传来水或某种东西滴落的声响,或者……真是我听错了?但是那一滴滴,断续而静谧的……水声。我明明听见了,他们两人怎么没听见?布洛克与珍妮看着我的表情,就像在看一样难以理解的东西。是我的耳朵或脑袋不正常吗?但是,听哪!这声音明明就这么清楚……
“好了!走吧!”
布洛克打开门,催促两人。珍妮像要为雷瑟打气似地,将自己的手叠在雷瑟的手上,她觉得他的手相当冰冷。
“等等!”雷瑟再度发出尖锐叫声,“就是这个!”他满溢恐惧的视线投向地面,那里被染得乌黑一片。
“是血……”布洛克呻吟。
珍妮害怕地将油灯移近那片染上颜色的地方。半干的血从地下室延伸出来,经过他们脚边,继续往主堡中央的走廊一路绵延而去。
“这不是新的血迹,但也不会太旧。我昨天追莫妮卡追到这里时,还没有这个东西。血迹弯过转角,往大厅的方向去了,是谁受伤了吗?不然怎么会——”话声中落,布洛克举步朝铠甲立像的方向走去。
雷瑟将怀里的东西放在墙边,牵起珍妮的手,跟在布洛克后面。
“来!千万小心!”布洛克提醒道。
三人弯过转角,走进昏暗的长廊。滴落的血迹在走廊正中央呈点状间隔开来。
滴答声……
雷瑟耳边又听到这个声响,但其他两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可能是神经紧绷到了极限,听觉才变得异常敏锐吧?不论如何,他心中的恐惧已慢慢扩大、晕散开来。
珍妮手上的油灯在走廊的墙壁与地面形成一圈圈圆形光晕,而一行人的影子也处于光晕之中。珍妮本想将壁钩上的灯点起,却被布洛克伸手阻止。走廊两侧的门全是关上的,走在最前面的布洛克,握住武器的手加重了力道。
前方的大厅透着微亮,蜡烛朦胧泛红的火光摇曳着、从大厅中央向走廊流泻而出。血迹一路延续到那里,感觉就像歪斜踉跄的脚印似的。
三人蹑手蹑脚地前进到走廊与大厅的转角处。
水滴声再度传来,除此之外,四下万籁俱寂。
布洛克拿稳武器,向雷瑟努努下巴,打了个暗号。雷瑟从他身边挤过去,贴在走廊右侧墙上,珍妮则靠到他们身后。布洛克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仍下定决心进入大厅,然而——
“怎么会!”
就在他背向图书室,视线转入大厅时,竟错愕地叫出声,呆立当场。
“怎么了?”
吃了一惊的雷瑟与珍妮也从走廊转角现身。
“啊啊啊——”
接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们两人也因目睹了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而坠入巨大的恐惧。
大厅的中央上方——就在吊灯与地板之间——不知怎地,竟悬吊着一个庞然的白色物体。
“可恶!”布洛克大叫,踉跄地踏出脚步。
那并非什么道具或装饰,而是莫妮卡的尸体!
在黄铜吊灯底下,莫妮卡的身体从脖颈处被残酷地悬挂起来,她的头就在枝状吊灯再下来一点的地方,双脚则悬在地面上方不远处。吊灯烛台上插了两根已燃起的粗大蜡烛,摇曳的细小火焰阴森森地照着莫妮卡的尸体。
“太过分了!”
珍妮激动地呜咽出声,埋进雷瑟胸前。雷瑟反射性地抱紧她,两人均不停地打冷颤。
勒在莫妮卡脖子上的是骑马用的缰绳之类的绳索。那条绳子套上她的脖子后,在吊灯上方缠了一圈,接着延伸至骑士厅的门前,绑在圆形门把上。她的胸口正中央插着一柄双刃的剑,磨利的剑刃根部被油灯一照,显得熠熠生辉。雷瑟想起武器房里也有一柄同样形式的古剑。
莫妮卡的衣服自胸口以下全被伤口流出的大量鲜血濡湿为暗红色,血从裙摆与涂着指甲油的裸足趾尖向下滴落,她的双脚正下方有一只大金属盆,乌黑黏稠的血液几乎就要满溢而出,这应是犯人为了盛住莫妮卡身上流出的血而故意放置的。
……我听到的就是这个吧!
雷瑟一阵晕眩。
布洛克怔然抬头望向那具被吊起的尸体。
莫妮卡凌乱不堪的金发像要盖住面容似地垂落,肌肤已变成丑陋的灰色;不知是否因为被绳子勒住的部分骨头断裂,头部以诡异的角度倾向左前方;眼珠向上翻起,几乎只露出眼白;下巴无力地垂下,微微露出一节泛紫的舌头……
牺牲者又多了一个——雷瑟能想到的只有这件事。

3

蜡烛散发燃烧过的气味,整个大厅充满令人窒息的空气。摆饰陶器的小茶几、铺着红黑色的瓷砖的地板、涂成白色的墙壁,以及暗褐色的墙板——这些都与他们刚踏进这座城堡时没什么两样。
然而,如今这个大厅里却摆了一具模样凄惨的尸体。
大厅有四扇门,一扇是玄关的铁门,一扇是图书室的门,加上两扇位于左右两侧的房门。铁门除了被锁上外,钥匙孔也被破坏了——纵使那扇门能打开,隔壁的前厅还有一扇铁门,多半也是上了锁。这也正是雷瑟等人会被关在这座城堡内的原因。
布洛克将绑在骑士厅门把上的绳子解开,将莫妮卡的尸体放到地上。这是他们如今所能做的最起码的慰藉。
布洛克蹲在横卧的莫妮卡尸体旁,试图将她的眼皮合上,但尸身已开始僵硬,合不起来。布洛克检查过她的衣服后,将她的手交叉放在胸前,拔出那把作为凶器、插入她胸口的双刃剑,金属盆则搬至了墙边。
珍妮面着墙壁,双手掩面不断哭泣。在布洛克整理尸体外观时,雷瑟则在一旁祷告。
莫妮卡生前那张端丽的容颜,如今却成了这副无比凄惨的样貌。不知是痛苦或恐惧,又或两者皆是,她的表情仿佛老了好几岁似地垮下。
“在被吊起来之前,她就被犯人以双刃剑杀死了。这样还比较好,至少没受什么苦就结束了。
另外,她也没遭到凌辱。”
“是谁作出这么残酷的事?”雷瑟无意识地自言自语着。
“至少我们知道一件与犯人有关的事了。犯人是个左撇子。”布洛克吃力似地站起来,双手都沾满了血。
“为何你会知道?”雷瑟惊讶地问。
“从绳子的使用方式。结成套住脖子的绳圈,以及绑在门把上的绳结,都是左撇子才会打的,另外,绳子是以逆时针方向在吊灯底座绕上一圈,这就是左手比较灵活的证据。再者,从能将尸体吊上去这一点来看,若不是男人,恐怕没有力气办到这件事。”
“左撇子的男人……是谁?”
“我知道的只有约翰·杰因哈姆——”
“真的?”听到那名字,雷瑟身子一颤。
“那家伙的右手不是戴着一只劳力士吗?”
珍妮对布洛克的话一个劲儿地点头。
“犯人果然是杰因哈姆!”雷瑟激动地说,“这么说起来,在武器房攻击我的那家伙的确是以左手拿着战斧来回挥动的!”
“也许是,但也可能不是。”布洛克似乎有些不满。
“你知道莫妮卡大约是在何时遇害的吗?”雷瑟改变话题,不想再加深珍妮的恐惧。
“好几个小时之前吧?血几乎已经止住,开始凝固了。从肌肉的状况看来,死后僵硬的情形也有好一阵子了。”
“也就是发生在昨天晚上?”
“没错,一般说来,这情形应该是死后六小时到十二小时之间的状态。”
“但她是在白天不见的。”
“也许是在哪里被人抓住、监禁起来了。”
“在哪?”
“这种事我哪知道!”布洛克的满腔愤怒无处发泄,终于爆发出来,“在这座城里的某处应该有密室或密道,她就是被关在那里!看走廊的血迹,大概就是在地下室。莫妮卡应该是在地下室的某处被杀,然后被搬到这里,并被刻意地悬吊在空中!”
“那是否代表什么意思?”雷瑟向墙边盛满鲜血的金属盆投上一瞥。
“有什么意思?就是将一个被利刃刺杀的女人刻意悬在吊灯上让众人观摩!这表示凶手性好杀戮、喜欢玩弄尸体、热衷于夸示自己的残虐行径。或者,你也可以说凶手讨厌被害者滴下来的血弄脏地毯。”
“不过,感觉上好像要将血液收集起来,拿来做些什么……”雷瑟困难地说。
“做些什么?”布洛克的眼神变得疯狂,“什么意思?是要吸血?舔血?还是拿来涂满全身?你是想说,虽然不晓得对方是吸血鬼还是狼人,但这个怪物确实是要拿她的血来填饱肚子,是吗?
原来如此,配上腊肠搞不好还很对味!”
“够了!珍妮还在这里!”
两人互相瞪视,渐渐收敛起怒气,各自沉默下来。
雷瑟拆下装饰在墙上的壁毯,覆盖在尸体上。
“接下来要怎么办?”雷瑟茫然若失地问。
“照原订计划,去城塔!我们得救的希望也只有那里了。”
雷瑟与珍妮默默跟在布洛克身后。他们回到最初发现莫妮卡血迹的楼梯旁,重新拿起放在那边的壁毯与其他可燃物,开始爬上城塔里的方形楼梯。他们带着几分踌躇的脚步声,碰到天花板后,形成回音,回荡在城塔狭隘的内部。楼梯很窄,又有大角度的转弯,油灯光线沿着粗糙不平的墙面由下往上蔓延。途中看到了通往瞭望台的铁门,布洛克上前确认,门还是无法开启。
城塔上的小房间没有任何异状,由于窗户一直是开着的,里面充满与微风一同涌进的清新空气。
已经好久没呼吸到这样美好的空气了——雷瑟心想。
“将易燃物尽量放在窗子那一边。”
布洛克指示着,雷瑟帮忙将那些东西堆起来。
窗外是一片辽阔的蓝天。褐灰色的断崖像一张大布幔矗立眼前,峡谷对面绵延着幽深苍翠的森林,断崖上方清晰可见耸立着与这座城一模一样的古城——青狼城。
“那边会有人正在看我们吗?”珍妮的声音虚软无力。
“没问题的,一定会有人发现我们。”雷瑟鼓励她,同时撕开壁毯好帮助燃烧。
对面青狼城两座城塔的窗户也朝向这边。百叶窗是打开的,也没有灯光,总觉得那里似乎没有任何人在,仿佛一座昏暗的地窖。窗户整齐地并列在城堡垂直的外墙上,窗户外面也与这里一样,嵌上了铁栏杆,无法窥知内部状况。
“我们出去吧!”布洛克掩着嘴咳嗽道。
三人走出小房间,来到楼梯,并关起门。
“这里面的其他可燃物顶多只有百叶窗,即使放着不管,火也会自己熄灭。不用担心。”
说完,布洛克便率先下楼,但才走没几步,事情就发生了——他突然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接着身体就像被折成两半似地,上身向前倾倒,石弓也从手上掉落。
雷瑟与珍妮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布洛克就这么站着不动,全身微微颤抖,缓缓回过头,痉挛似的眼睛向上瞪视,紧咬牙关,唇边流出了黏稠鲜血。他的双手叠在胸前,手指与手指间竟深深插着一支饰有羽毛的长箭。
“布洛克!”
“布洛克先生!”
雷瑟的大吼与珍妮的惊叫同时响起。
布洛克发出痛苦呻吟,上身向后倒去,一阵垂死的颤抖通过他全身,下一刻,他便从狭窄的楼梯跌落。
一道破空的尖锐声响掠过耳畔。有个东西撞上了雷瑟与珍妮身后的墙壁又反弹回来。
落在他们脚边的,正是与插在布洛克身上一样的石弓粗箭。
布洛克弯成く字形的躯体倒卧在方形楼梯最初的转角上,那对面则有个从头到脚都披着斗篷、头上罩着黑色头巾的男人。男人脸上还戴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褐色陶土面具,并将石弓架在身前,由下往上瞄准他们。
雷瑟在一瞬间感受到那人全身散发出强烈凄厉的憎恶。


第二十章 戴黑头巾的杀戮者

1

“蹲下!”
雷瑟反射性地将珍妮拉倒在地,用身体护住她。这段期间,戴黑头巾的男子已弯腰从箭筒里拔箭搭在石弓上。粗大的长箭从雷瑟的上方以惊人之势破空而来,插入门的上半部,响起迸裂之声。
“珍妮,快进去!”
雷瑟大叫,半蹲身子,拉着她的手。
就在他伸手开门时,里面喷出一阵滚滚浓烟。
雷瑟与珍妮蹲低身子,掩住口鼻,飞奔进房,立刻关上门。几乎同一时间,一道高速震动空气的声音再度响起,另一枝长箭反弹到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