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全部都是黑暗!
砰的一声——
一股凉意钻进温暖如春的船舱,风很大,卷着雪,江月勉强微微偏头——
无边黑暗的世界之中,出现一角月白的长衫匆匆而来,还有一双黑色的皂靴…
视线慢慢上移,是一张熟悉的脸,倏地,泪水翻涌的更加厉害!
“大人…”她哑着嗓子唤他。
彦璋彻底惊呆!
——这是江月!
今日在守备府前,江月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彦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远远跟着。直到前面那人安全进了驿馆,他这才放下心来,又想着不能立刻回去,免得江月看见会尴尬,于是准备再去别的地方时候,忽然,就见到江月与卫铭的小厮一道出来,两人还一起上了辆精致的马车。
他顿觉不妙,立刻拔腿追过来。可那车赶得极快,又故意绕来绕去,彦璋费了许多的劲才追着车轮的印迹到湖边,可偌大的湖岸,哪儿还有什么船只…
彦璋不敢多想,一脚踹开压在江月上面的那人。
这么一来,就露出底下衣衫半露的女人!
彦璋有心去扶,可扫去一眼,那雪白的肩,还有不堪一握的脚,他怔了怔,连忙扯过一旁的外衫,替她盖住。
卫铭脑子里只想着那种事,冷不丁一下子坐在地上,他倚在桌畔,有些恍恍惚惚。待看清来人,他半眯着眼,喘着粗气道:“凤英?”他嗤嗤笑,又说:“咱们今日一道…”
他话还没说完,彦璋半蹲下身,单手扼住他的喉咙。
“你要杀我?”卫铭呵呵笑,“我还没碰呢,要不…你先?”
彦璋怒不可遏,浑身紧绷着,五指力道慢慢收紧,仿若鹰爪!
卫铭还是笑,最后笑不出来了,直勾勾望着瘫软在地上的江月。
江月神思混沌,此时勉强还有一丝的清醒。这种事她不想连累纪大人,这种仇她必须要亲自报!
她揪着彦璋的衣摆,轻轻说道:“大人,别再管他,咱们快走…”
可彦璋仍是一动不动,眼里怒意翻涌,手中的力道不减,就是想要活生生掐死这人。
江月有些害怕,又起来抱住他的胳膊,唤道:“大人…”
她的声音很柔,柔得像是清晨朝露下的花儿,能掐得出水来。
彦璋偏头看着江月,一双澄黑的眼冷峻,充斥着杀气。
“大人,走吧,我很难受。”江月又央道。
彦璋缓缓收回手,又寒着脸默默捡起衣衫再次替她遮好。他问:“还能走吗?”
江月勉强动了动,最后,又瘫软在地上。
“得罪了!”他拱手施了一礼,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一手拥住她的背,打横抱起来。
女人的身子柔软,那件薄薄的纱衣就像不存在一样,就这么贴着他的胸膛,温热又暖。
彦璋收敛起神思,薄唇紧抿,寒着脸往外走。
外面风雪极大,容易眯了眼,江月下意识地将脸转向他的胸前,彦璋手中力道一紧,拥着她跃入另一侧的小船内——这船是湖边人家采莲蓬时候用的,今日风雪大,他找不到旁的,只能借用一条这个船。
随着他的力道,小船慢悠悠荡开。
将江月搁在简陋的乌篷船内,彦璋回身准备去外面撑船,又瞥见江月蜷起身子,冷的哆嗦!
彦璋脱下半旧的月白长袍,罩在她身上。
带着男人温度的衣衫让她有一瞬间暖和,不经意间,那一双脚便又从衣衫底下滑出来,又小又白…
彦璋撇开眼,连忙准备起身离开。
没想到那人却松松捉住他的手。
彦璋一怔,这才发现江月的手那么的小,他的大掌都能包住她的手…
他抽出手,问:“江…姑娘,你怎么样?”
江月没有答话,她只半睁着眼,望着他——
媚眼如丝!
彦璋知道她中了春~药的毒,尴尬偏头,道:“我先出去,你好好歇着。”
他一动,那人又扯住他的袖口,不依不挠。
彦璋叹气。他知道江月这时候被药迷了心智,根本认不出什么人来,若是卫铭在她跟前,她只怕也是这样。这么一想,彦璋很是后怕。他抬手,准备将眼前不安分哼哼的人敲晕。熟料江月却从宽大的衣衫底下钻出来,伸手抱住他,又乖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彦璋浑身僵住!
下一瞬间,江月仰面含住他的喉结,青涩又温热——
还有一丝痛!
脑海里轰得一声——
彦璋直接脸红了。
他去扯怀里这人,可她却像个八爪鱼一样粘到他身上,双腿更是盘上了他的腰,整个人就坐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很软,软的像是水做的,光是抱着就舍不得放手…
一下一下的轻啄,越来越急切,呜呜咽咽,像是在哭着寻求一个出路…
彦璋垂眸,狠狠心,从她脖子后头敲下去。
江月顺势软绵绵地栽倒在他怀里,彦璋迅速接住她,又将这人放好,替她盖好衣袍,这才扭头出去。
小船悠悠,已经在风雪中荡出很远了,远处那艘精致的画舫彻底看不清。
风雪之中,彦璋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应该是冷的,可他却不觉得冷。
彦璋仰头望着密密扬扬的雪,原本复杂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最后只剩一个念头:
他无比庆幸!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晚找不到感觉,早上起来码字感觉自己萌萌哒,希望大家能喜欢~~昨天断更了,明天周日我会继续更新,绝不让大家少看一天!
好了,下面是大人正式的追妻之路~哇咔咔,且看月月如何玩转三郎^_^
谢谢bb和jinjin的地雷,壕们,请收下我的膝盖!

、皑皑白雪

江月是在黄昏落日的余晖下醒过来的。
眼前是间普通的房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身下是不算暖和的床,南窗微微支着,落下柔和的碎金在脸上,有些冬日的暖意。
她半眯着眼,口中很渴,身子还有些累,比当了一夜差还要辛苦。她抬了抬胳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是件女人样式的粗布中衣…
江月不由一怔。
她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那条精致奢华的船上,停留在卫铭俯身下来的那一瞬间,她记得自己已经绝望了,可倏尔有一角月白长袍匆匆而来,还有双黑色皂靴,哦,还有一双杀气腾腾的漂亮长眸,如鹰隼一样的凌厉!
…纪大人。
江月颦眉,难道这是纪大人替她换的衣服?这儿又是哪儿?
她浑身又软又没有劲道,此时勉强扶着炕沿挣扎着坐起来。她这么一动,门口垂下的布帘子被挑开,一个着褐色长袄农家打扮的女人走进来,面容和善地笑道:“江姑娘醒了?”
这人又是谁?
江月莫名愣住。来人见状,于是解释道:“姑娘叫我刘嫂吧,你哥哥说出去一趟,马上会回来。”
“我哥哥?”江月更加不可思议,只是她在衙门里呆久了,脸上没有任何的惊异之色。
“是啊,你家哥哥先前急匆匆过来找船去湖心,可这天气风雪太大,当然没人愿意,我家正好有一条采莲蓬的小船,于是就租给他。你哥哥再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你…”刘嫂说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哎,他便让我先照顾你一会儿,江姑娘,我去盛碗姜汤来给你暖暖身子。”
刘嫂一口一个哥哥,江月还是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直到彦璋挑帘进来,她才知道刘嫂口中所谓的哥哥是谁。
两人初初照面,皆是微微滞愣住——彦璋没想到江月醒着,而江月还没做好见纪大人的准备,毕竟这人应该看到自己身子了…经过卫铭那件事之后,她对男人总是心有余悸,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一时间,二人各怀心思,静谧的室内生出好几分尴尬。
彦璋站在门帘处,手里还拿着个包袱。他望了炕上半坐着的那人一眼,倏地,一双眸子又垂下来盯着地上,作了个揖,又努力找到个话题:“你醒了?”
“嗯。”
江月顿了顿,又低低说道:“卑职谢过大人的救命之恩。”
“…”这是他心甘情愿之事,不想要她谢的…
彦璋动了动嘴角,走到一旁桌边,将手中包袱放到桌子上。他背对着江月,道:“这里是你的东西,还有…十几两银子,你在刘嫂这里歇一晚,明日提前回京,一路我都打点好了。”
闻听此言,江月心头一慌,脱口而出问道:“大人不要卑职了?”
彦璋垂眸,盯着面前的包袱道:“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奔波…总归不合适。”他说这话时,耳根子就红了。
“怎么不合适?”江月有些急,“大人,卑职家中只有娘亲和妹妹,如今我妹妹还要出嫁…”想到一家子的生计,她急得眼圈微微泛红。
听出她话里的急切之意,彦璋也是心疼,可他偏偏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只是木讷又谨慎地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月反问,略有些咄咄逼人。
彦璋抿了抿唇,回身作了个揖,认真说道:“江姑娘,我在府里排行第三,今年二十又二,上面有两个哥哥,皆已成家,下面有一个幼妹,尚未及笄…”
江月有些不明所以,纪大人说这些干嘛?她对他排行第几,姓甚名谁没什么兴趣啊,她只不想失去衙门这个差事!
江月不解地望着眼前身姿挺拔的那人。
察觉到她的注视,薄唇微抿,用力攥了攥手,彦璋继续垂眸道:“江姑娘,我至今尚未娶妻,今日…我愿娶你为妻。”说着,他抬眸望着江月。一双深邃的眼眸,坚定,沉峻,黑得发亮。
“…”
江月彻底惊呆。她望着彦璋,只觉得脑中像点了硝石,轰的一声,炸了!
彦璋脸颊微微有些热,他顿了顿,又道:“成亲之后,你不必再忧心家中生计一事,我会照顾你的娘亲,还有妹妹云娘,是吗?我也不会纳妾,你更不用为此担忧…”他难得说这么多话,更是从未求娶过姑娘,如今彦璋心中忐忑不安,他定定注视着江月,勉强装作很淡定。
在男人安静的凝睇之下,江月微侧过脸,绞着手,低声道:“卑职谢过大人的好意,只是…卑职不愿嫁。”她才从卫铭那混蛋手里逃过一劫,她亦从不曾考虑过终身大事,如今突然这样…她措手不及。而且,她和纪大人云泥之别,怎么可能凑到一处?更何况,纪大人虽然人不错,可是,她心里没有他啊…
这样想着,江月的脸越发偏过去,只留了小半张侧脸给他。
这便是拒绝他的求娶了?
彦璋低低“哦”了一声,又忽然急切说道:“可是…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
真心的呀…
江月闻言哈哈干笑两声,旋即宽慰道:“今日一事情非得已,大人无需介怀,卑职也不介意。”
彦璋听出江月话里的意思,就是她白白被自己看了清白身子,都不想嫁给他…长眸微敛,一派失落。
“大人,您出去一下?”江月偏头望过来,眸色中一派风平浪静。
可他却很慌乱…
迎着她坦然的视线,彦璋心口一窒,转身行到外面堂屋,可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他心里又是一阵无奈,只好再走远一点。
大雪已经停了,此刻山野之间到处积着厚厚的雪。刘嫂正坐在屋檐下剥冬笋,瞧彦璋出来,于是和他乐呵呵地打招呼。彦璋勉强一笑,又望着外面出神。
直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哥哥”,他才恍惚回过神。抬眸瞧过去,就看见一个英气又干净利落的男子站在跟前,他仔细看着,在那人脸上找出一点女儿家的模样,心里才稍微有些宽慰,否则还真以为自己做了场梦。
“哥哥,咱们回去吧。”江月提议。——纪大人在刘嫂面前自称二人为兄妹,也是为她的名声着想,她当然不会拆穿此事。
“真的要走?此处在城外,回城脚程颇远…”彦璋劝道。
江月起先还有些狐疑,后来发现脚程是真的有些远,纪大人说话一点都不含糊!
临安城在湖水北岸,而他们在的这一处农家,明显是在湖的西南角。单靠走的话,两地需要好几个时辰。江月不知道纪大人是怎么沿湖岸找到这一处地方又租到船来救她的,她更不知道自己昏睡的时候,纪大人是如何走了一个来回,只为替她拿包袱,铺路回京…
望着前面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姿,江月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忽然想到自己濒临绝望之境,这人突然闯进来,就像是无边黑暗中的一束光,给了她希望,还有——生机。
那种震撼她至今忘不掉,而现在,他居然还要娶她为妻,就连贪图她姿色的卫铭也只是纳她为妾…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
“大人,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江月嗫嚅道。
走在前面的那人步子一滞,旋即又提步往前,“不用再谢!你是我手下之人,应该的。”他淡淡说道,“若真是要谢,就好好查案。”
听彦璋这么说,而不是要娶她为妻之类的话,江月有一丝安心,又问:“那卫…”
“回京去了,你不用再担心。”
也不知是他话里的内容,还是他沉稳的声音,江月缓缓舒出一口气,她这一天终于安稳下来。
顺着彦璋踩出的坑往前走,又听着他踩雪的吱嘎吱嘎声,这一番路不算太辛苦。
可她到底中了毒,这会儿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腿软身子发虚。江月没吭声,又咬牙再坚持了一刻钟,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几步之遥的彦璋也停下来,回头瞥了一眼,又大步走回来,半蹲在江月身前,“上来!”不容分说的强势。
“不用不用!”江月连忙摇手。
“你这样,我们明天早上也到不了驿馆…”稍稍一顿,彦璋又接着道,“我以性命担保,绝无旁人会知晓此事!还有,我更不会再以此为由…勉强娶你为妻!”
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听他说着这样的话,江月微微一怔,心间滑过一道暖流。
“谢过大人。”她低低说道。
背上微沉,彦璋稳稳托起她,一步一步往城门走去。
这一夜,星光很亮,白雪皑皑,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腊梅香,很美,可都比不过这个男人的背,那么结实,那么有力。
在他的背上,江月此生第一次觉得踏实又安稳,好像有他在,自己就能一往无前。
这样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到城门前,彦璋将江月放下来:“里面人多…”知道她还是在乎女儿家的颜面,所以才这样贴心。
江月脸色微微一红,又道了谢。守城卒查过二人的腰牌,放他们入内。
驿馆里,卫铭以及刑部的人果然一个都不在——走得未免太快了些!江月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身侧的纪大人。彦璋好像知道她的心思,淡淡道:“没什么事,你赶紧去吃点东西。”他们一路走来,还没吃东西。说着,他转身回房去。
“大人,您不吃一点?”江月猜纪大人忙碌了一天,又走了许多的路,此刻定然还没功夫吃饭,于是连忙这样问道。
彦璋摇头,只吩咐驿丞烧了热水送过来。
房内,烛火闪烁,案上是彦璋之前想发给京城的信,驿丞还没来得及寄,他默默叹了一声。
捻起来细细一看,他又举到火烛旁烧掉。
四处窜动的盈盈火苗中,隐约能看到“爹,娘,凤英想求娶一位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越发能感受到亲们满满的支持,好感动,谢谢!我一定会继续努力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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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遇险

贺远奉纪大人之命去昭熙寺查那几个和尚的底细,这日反而发现一桩奇事,于是大清早过来向彦璋禀报:“大人,何忠明死前曾去过昭熙寺,可他却不是个敬畏鬼神之人…”
贺远这话,和江月上次听那个寡妇李氏说的一模一样,倒是可以相互佐证,不像有假。
彦璋敛眉:“查到他去做寺里什么?”
“何忠明在殿里上了一炷香,又添了些香油钱,然后在厢房歇了个晌午就回去了,至于其他的…”贺远摇头,“卑职没查出来。”
微一沉吟,彦璋吩咐道:“待会儿你随本官走一趟。”
二人边谈论此事,边往灶间去,没想到正好与江月迎面遇上。彦璋步子微微一滞,旋即又恢复正常神色。
“纪大人!”江月在一旁拱手见礼。
彦璋微微颔首,又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
见贺远大清早跟着纪大人,似乎有事情,她道:“纪大人,贺大哥,你们待会儿要去哪儿?”
彦璋不答,只撩起衣袍坐下,驿丞连忙端上清粥小菜。
贺远还不知道江月女儿家的身份,跟江月走在另一张桌子坐好,回道:“江兄弟,我随大人去昭熙寺。”
昭熙寺?
江月偷偷拿眼觑纪大人,见那人这几天根本不搭理自己,简直视若无睹,她不觉有些憋闷,于是问:“大人,我今天做什么?”她已经闲了好几天,实在难受得厉害。
彦璋舀了一勺粥,慢慢吹着气。热气腾腾之中,他淡淡说道:“你留在驿馆。”
“为什么?”江月走到彦璋身畔,极为忿然,“大人,您不是说…让卑职好好查案的吗?”
陡然被她拿话顶回来,彦璋微微一怔,勉强道:“那你去提刑司看物证…”
这算是派了个差事,可是等于没有!
江月气道:“大人,您不是亲自去看过了么?怎么还要卑职去?”她顿了顿,毛遂自荐道:“大人,不如让卑职去查一查守备府那些桐油的来路?”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彦璋抬眸望过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凝睇着她,可江月亦回望过来,一脸的倔强。彦璋叹了一声,道:“贺远你去查桐油的来路…”
“那我呢?”
“你跟在我身边。”
说罢,彦璋低低垂眸,又舀起一勺白粥,只余江月一人脸慢慢红了。
江月亦明白纪大人的心思,可这话实在太引人遐思,她的双颊烫的有些吓人,于是弱弱反驳:“大人,其实卑职可以的…”
“本官的话,不必再议。”
这回,他的声音多了一分清冷与几分强势。
江月默默退到后面一桌,偷偷看前面那人,两道秀眉微微颦起。
其实她挺怕纪大人的。这人时不时要发脾气,还总爱冷脸,好似千年寒霜,有时候说话更是尖酸刻薄,可偏偏这样一个人跟自己求亲…江月就觉得微妙了。她悄悄收回视线,耳根子却依旧发烫。
偏偏贺远在一旁奇道:“江兄弟,你是不是身子不适?怎么面红耳赤成这样?”
江月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胡诌:“灶间有些热,被蒸的。”
彦璋闻言,微微抿起嘴角,是个浅浅的笑意。
用完朝食,江月随彦璋往城西去,而贺远独自一人去查桐油一事。
昨天下过雪,如今堆得很厚。临安城里还好,挨家挨户都会扫在一旁。而城外,路上的积雪不停被人踩来踩去,就冻成了结结实实的冰,马蹄子一踏上去便容易打滑。彦璋察觉不对劲,率先跳下马,牵着马缰缓缓走在前面。
江月见状亦跳下来,她一踩到地上,就刺溜一下,脚底打滑。勉强扶住马站稳,就听前面飘来一句话:
“你小心些。”
声音清清冷冷的,却透着关切之意。
彦璋没有回头,江月看着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这张不争气的脸不由又开始热起来。她搓了搓耳根子,低低“哦”了一声,亦步亦趋。
这样走得极慢,两人到昭熙寺山脚下时,已是日上三竿。
将官马拴住树上,彦璋抬眸望向这弯弯曲曲的山道。山里的气温更低,现在的山道更滑,每一层台阶都结成了冰,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摔。他皱了皱眉,走到一旁,折下一根树枝,反手递给江月,“这里滑的更加厉害,你自己当心。”
那树枝灰色本是普通寻常,可握住他的手里,就多了不一样的料峭风骨。
江月微微一怔,垂首接过来,又低低说道:“大人,其实您不需要这么照顾卑职的。”她从未被人如此仔细照顾过,甚至是捧在心尖上宠着,现在竟有些不知所措。
彦璋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道了句“知道了”,又一马当先往山上走。
从山脚到山间的寺庙路程稍有些远,再加上地滑,彦璋有意无意走得慢,江月跟的不算吃力。
山门前,寺中方丈亲自迎出来,“大人,之前贫僧那该死的小徒实在…”他话里说的正是那天的小沙弥,“他如今已被提刑司带走,是死是活我们都不愿再过问,还请大人莫怪罪全寺上下。”
方丈话中满是战战兢兢之意,彦璋却照例面如寒霜:“劳烦方丈将何忠明来此做过些什么,详尽告知。”
寺庙不大,方丈领着彦璋往里,不过几步就到了大殿,“何施主当日来,曾在此殿内逗留少顷,然后又去了后院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