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落香居院中那几朵睡莲,荡在水纹之上,白色莲瓣重重叠叠,月色映照之下,淌着清冷又不敢亵渎的光。
殿外花开正好,而这深夜里,室内亦有一朵莲,悄然盛放。
殿内静谧许久,隐隐约约,起了道曼声细吟,是那紧咬着的唇畔,唯一能溢出的动静,不大不小,却骚人心弦,而循着声过去,就见轻纱帷幔无风自摆,快时似羽翼扑棱,慢却如柔波轻拍,亦撩人心魄。
这方上下翻飞的薄帘底下,春意正浓。
微微后仰的绯红额首,与白皙身子交相辉映,是一道蜿蜒山川,时而平坦,时而高耸;直直坠下的三千瀑丝,和着或急或缓的动作,似一潮乍起春水,倏尔奔涌,倏尔慢驰。
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一直微昂的额首无力垂下,恰好与身下之人四目相对,胸膛急急起伏之间,一时没了动作。
身下那人抿唇浅笑,攀附着纤腰坐起,一手紧扣住,一手往下探去,托起上头之人复又有了动作。
二人唇齿纠缠之间,一并进了至玄至妙之处,真可谓是“红鸾帐下暗香浮,鸳鸯暖榻同欢赴”。
这回,帐内又重新归于平静,二人仿佛齐齐没了力气,谁都没有动,仍这样交颈而拥,却不知从哪儿来了只蛙,猛地呱呱两声,惹得二人唬了一跳,旋即同时扑哧笑出声来,如得了鼓励,那蛙鸣得更欢了。
也因此,室内那份弥漫不散的情|欲,消下许多,二人拥着,又说些缱绻情话,到最后,他才问出自己的疑惑来。
“朕总觉着,你今日有些不大一样,不,不止今日,自打到了行宫,你对朕就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不过是性子收敛的缘故,你不喜欢?”
“朕很喜欢,亦极欢喜,但就是有些不踏实,宛若在做梦似的。”
“嗯,我就在做梦呢,梦到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山清水秀,曲波明媚,我在那儿,过得很快活…”
身上之人的声音已渐渐低不可闻,她的头垂在他肩上,双手耷拉在腰际两侧,他无奈笑了笑,才将她放下来,见她眉头舒展,红唇微翘,真像到了个桃源仙境的迷蒙样。他有点想知道,那个美梦里,可会有他?

文墨自然醒来的时候,已是日头中移,这个时辰才起,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实在是大不该也是大不敬,她一个激灵,忙翻坐起来。
候在外头的是宜兰,她进来请了安,又伶俐地伺候皇后梳洗,边还碎碎念叨着早上宁妃来请安之事,说她足足等候上大半个时辰,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宁妃怎地不气?淑妃娘娘不能侍寝,一个月了,皇上连流霞殿都没留宿过,就前几日又折腾好一出遇鬼之事,皇上方去那儿瞧了瞧,要奴婢说啊,还是咱们皇后娘娘得宠…”说到这儿,宜兰嗤嗤偷笑起来。
文墨蹙眉,斜睨了她一眼:“这些话少说些,你已是皇帝跟前的老人了,规矩还不懂么?”
宜兰哎呀一声,吐了吐舌头,娇嗔讨饶道:“娘娘且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待皇后略略一笑,她才松下心弦,忽又想到桩事情,敛色低声道:“娘娘,听平烟说,这些日子正是淑妃月信。”
“哦?”文墨照着镜子,轻轻拨拢云髻,左右对比之后,又将金镶宝石蝴蝶簪扶了扶正,才心满意足地问道:“那东西呢?”
“她偷偷藏了,说今儿个夜里拿出来给奴婢。”宜兰信誓旦旦道。
文墨抬眼看她,微笑赞许了“很好”二字,宜兰得了皇后夸赞,越发信心满满,又表了忠心,只差替皇后赴汤蹈火。
文墨粗粗用完朝食,还是去了趟流霞殿,结果宁妃称病,她见人假寐着,知宁妃心里肯定不乐,只怕对她恨意难消,便与芙蓉交代几句“好生养着”之类的话,就走了。
待皇后走后,宁妃才起身,面色郁然,暗啐道:“假惺惺的家伙!她比那凌家的,更惹人厌恶,不过是个没品级家的丫头,爬上了龙床,还真当自己是凤凰,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无能的绣花枕头罢了!”
关于淑妃假孕之事,这些日子,她无数次明里暗里在皇后面前旁敲侧击,就差点名道姓了,可偏偏皇后笨得着实可以,就是不开窍。
此种言语交流上的失败,让宁妃有种对牛弹琴的错愕感,她无法理解,这人凭什么可以得到皇帝青眼有加,又凭什么处处压自己一头?!
这样的不甘和困惑,日益折磨着她,宁妃心里头便愈发失落和忿然,她常常哀叹,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在皇帝跟前露上脸呢?
这日前朝之上,严宏恰呈了封加急折子入京,奏得正是西南流民之乱死灰复燃之事,皇帝震怒,与龙虎将军杨玄方、兵部尚书聂瑞行等人商议整日,直至深夜,方下出道旨意。
前朝动荡,后宫亦是。
亥时三刻,更深露重,银钩躲在云层里,不愿露面,天上只得几颗残星,幽幽地闪着光。
整个后宫静悄悄地,落香居偏殿燃着两根高烛,此时烛火明灭,宜兰便摸出了门。她与平烟在园子里接上头,拿了东西,一路欢喜鼓舞往回走走。
离正门只余几步之遥时,一片阴森寒风自四面八方袭来,落香居正门上两盏敞亮的宫灯摇摇晃晃,撑不过多时就熄了火,一时眼前漆黑,宜兰使劲眨眨眼,期望辨清来路。
这落香居在行宫里是个偏僻地方,周围绕着许多高树低灌,白日里是个雅致凉爽的地方,到了夜里,又没了光,四下环顾,只得一团团的黑影,隐隐绰绰,张牙舞爪。
宜兰心里突突跳了两下,登时加快步伐,就见眼前蹭得起了两团青光,飘飘悠悠,朝她扑来,还有一股青烟淼淼,自林中散了出来,渐渐就裹住宜兰周身。
这一瞬间,那些冤魂索命、血衣童子的骇人传闻,猛地就冒上头,宜兰不禁浑身发颤,脚下虚浮,咧咧跄跄走了几步,可原本近在咫尺的正门,却像个最远的地方,她怎么都走不至。莫非,遇上鬼打墙了?宜兰越想越害怕,战战兢兢,四下拜了拜,口中喃喃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白影从林中飘出,那团雾越发浓了,就听有人凄厉道:“你为何要害我?”好似黄泉之中的索命之声,又极度不甘心,恶狠狠尖啸道:“你为何要害我?”那团白影在青烟之中忽闪,双脚离地,衣袂翻飞,长长头发挂在面前。
宜兰看清后,大声惊叫,慌忙后退几步,强自镇定:“你,你别过来!”。
“你为何要害我,宜兰,你为何要害我,我今日要教你来索命…”那女声是个凄凄惨惨状,刺入人的骨子里,实在诡异。
宜兰将东西一扔,转身要跑,偏偏那白影移得比她还快,只在周身徘徊,低低笑道:“你今日跑不了了,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宜兰见怎么都摆脱不去,只道自己没了退路,面色一晃,灰如土色,慌不迭跪下咚咚咚地磕头,一时乌发凌乱:“饶命啊,品梅,我那是一时失手,我也回去找人了,谁知你沉得这么快,我,我给你多烧些纸,待我出宫了,我服侍你双亲!”
她不停地磕着,吓到最后口中喃喃只剩“饶命”二字,直至额头撞出了血,那鬼还没甚动静,她方敢抬起头来,就见一双黑色皂靴,再往上看,是赵忠海怔忪的脸,而往后看去,却是皇后,她一脸平静,鬓间那支蝴蝶簪在青烟之中,好像真的要振翅而飞了。
宜兰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到了这时,她再也无力狡辩,被赵忠海拖回落香居正殿,将自己所作所为皆和盘而出。
宜兰曾是崇嘉殿的宫女,服侍皇上多年,零零总总之间,收了淑妃打点的许多好处。
上回淑妃设计诬陷皇后与谢尘非私通一事,便是她在淑妃面前提过皇后深夜去园子闲坐的习惯,而那一日,亦是她绊住了回去拿披风的品梅,最后,无法挽回之际,亦是她亲自推品梅落得水。
文墨听到此,不禁咬牙切齿:“宫中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尚可原谅,一旦害人性命,便是罪无可恕,今日不赏你个好去处,只怕本宫这里永不得消停!”
宜兰身子晃了晃,膝行几步,抱住皇后的腿,叫道:“娘娘,娘娘,淑妃要害你,奴婢是个知情的,请娘娘饶奴婢一命啊!”
赵忠海早上前扒开她的手,往后硬扯,骂道:“混账奴才,乌糟了皇后!”文墨一抬眼,赵忠海停住动作,宜兰又赶紧上前,哀求道:“娘娘,奴婢所言句句是真,若有假话,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文墨哼了一声,嗤笑道:“你且说来,若是敢有一句假话,仔细你的皮!”
宜兰惶然磕了两个头,将淑妃计策一字不落地倒了出来,她要以假孕之兆引皇后入局,从突然报孕,到家宴上身后那点鲜血,至宜兰、平烟,一环接一环,而她见皇后非要信物,于是那条沾了血的中裤,就是她的最后一步棋。
宜兰说到这儿,正殿门突然砰的敞开,又狠狠阖上,吱嘎吱嘎作响,仿佛是真的有人进来一样,荷香和赵忠海均是一滞,宜兰大惊,忙扑了上前:“娘娘救我,奴婢今生来世就是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娘娘!”
文墨面色一凛,玩味道:“当真?”宜兰慌忙点点头,文墨笑了笑,又扶了扶那只蝴蝶簪,缓缓吩咐:“本宫要你引宁妃入这局!”
宁妃在文墨面前或多或少提过淑妃一事,她心里打得算盘,文墨知道得一清二楚,无非就是引皇后去斗淑妃。
可这些日子,皇帝冷落宁妃,她心里那口气憋到现在,怎咽得下?她现在只怕是希望有这样个机会,好好地在皇上面前表现呢!

第 63 章

一夜劳顿之下,文墨却仍是清醒异常,只眼皮底下泛起些青乌。
新蕊替皇后梳妆时,多抹了些胭脂,又梳了个朝云近香髻,看着平添许多精神,却只在最后珠钗之时犹豫不决:“娘娘,今日要簪哪个?”
“老样子吧。”只有一切不变,才能让今日这颗略忐忑的心稳住。
按例晨醒之时,还是只得宁妃一人前来请安,两人不过在次室闲聊几句,她便道身子不爽利,款款告退。
宁妃一行出了落香居,又过花园曲桥,就欲从竹径往流霞殿去。
一宫女从园子另一侧来,脚步极快,神色惊惶,又带着三分谨慎,边走边往后探头张望,深怕被人瞧见似得,不料她一回头就见到宁妃等人站在那儿,不由得唬了一大跳,错愕之下,慌忙跪地,口中称拜。
芙蓉凑到宁妃耳边:“娘娘,她是皇后宫中的宜兰。”
宜兰?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宁妃略略思虑,就想到了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她嗤笑一声,一只柔荑搭在芙蓉手背上,另一手指着宜兰:“何事慌里慌张,没得一点规矩?”
宜兰眼神闪烁,紧张地摇头道:“回宁妃娘娘,没,没事。”说着,一双手不自觉地往袖口拢了拢。
“还说无事!你袖中藏得什么?” 宁妃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禁厉声大喝,又给自己宫中的首领太监李泰福使了个眼色。
李泰福阔步上前,高高的影子压迫下来,宜兰抬起头,勉强正色道:“娘娘,奴婢乃是皇后娘娘宫中之人,只怕娘娘还未得…”
只这一句,便浇到了宁妃近日窝着的心火上,她微微一笑:“你这贱婢,莫忘了本宫亦有太皇太后钦赐的协理后宫之权,如今要治你个偷窃之罪,只怕还是绰绰有余,就算皇后,见人赃并获之下,也怕是保不了你。”
见跪下之人强自怒目圆睁,宁妃笑得越发得意:“还愣着做什么,要本宫亲自动手么!”
李泰福一溜小跑至那人身边,啐道:“你个小蹄子,藏了什么东西?”遂伸手上前拉扯。
偏得宜兰拼命躲避,你来我往之间,一条白色中裤自她袖中掉落,到了这时,她才满脸骇然,扑上前慌不择路地要夺,却抵不过李泰福的蛮劲,两人争抢之间,就听“嘶”的一声,那条丝绸中裤便被扯成两半。
一人手上一半,只不过宜兰手上的,是条裤脚,而大部分,皆在李泰福手上。
李泰福狠狠瞪了宜兰一眼,回身呈至宁妃跟前:“禀娘娘,是条中裤,料子极好,像是——像是江南道上今年新进的丝绸贡品。”
他正反两侧皆查看过去,才面色一变,大惊道:“娘娘,这绸裤上沾血!”说罢,将那方红艳之处翻至上头。
宁妃听了,心头猛地一跳,某个可能便迅速窜了上来,她厌恶地瞟了一眼,再看着眼前这惶恐不安的宫女,便换了副和颜悦色:“这是谁的?”
“回娘娘,是奴婢的。”宜兰忙不迭地叩头应道。
就听宁妃呵呵干笑两声,连说两个“好啊”,忽然变了脸色,瞠目厉声道:“来人,掌她的嘴,这贱婢不老实,偷了东西还不认!”
威吓之间,宜兰身子颤了颤,便吞吞吐吐将这裤子是从淑妃宫中所得说了出来,最后抬眼看了看宁妃,哀求道:“娘娘,奴婢本想向皇后讨个恩典,如今全都告诉了娘娘,请娘娘为奴婢做主。”
宁妃摆了摆手,只问她如何得到这东西的,宜兰又说自己与淑妃的婢女平烟是同乡,两人时有来往,她今日去畅心殿,却见着平烟从畅心正殿出来时拿了这条染血中裤,丢在房中,也不知是要洗还是要烧,她趁其不备,便偷偷裹在袖中拿了出来。
宁妃挑眉“哦”了一声,与芙蓉眼神一对,当下有了算计,又朝旁使去两个眼色,自有人将宜兰拖至偏僻之处仔细盘问。
宜兰便照昨夜编排好的话,一一说来,原本还担心宁妃不信,谁知宁妃身边早有人见过她与平烟来往,竟被她给唬弄了过去。
一宫女去而复返,匆匆在宁妃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宁妃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李泰福,将这贱婢押着,随本宫去面圣。”
宜兰面如土灰:“娘娘饶命,放了奴婢一马,奴婢再也不敢偷东西了!”声音之中焦灼万分。
宁妃腆着身子,好言宽温道:“莫担心,你只需在皇帝面前做个证明,说这是从淑妃宫里出来的,其余的,本宫自会担保无事。”
“娘娘,这丫头回落香居后,自会有皇后去戳穿淑妃假孕一事奸计,您何苦出这头呢?”芙蓉劝道,娘娘一向最压得住气,可近些日子因不得皇帝宠爱,倒不大似先前一般理智了。
宁妃瞥了她一眼,哼道:“怎么,如今铁证如山之下,你的意思,还是要皇后去捡这个白食,讨得皇上欢心,本宫什么都轮不到?”
芙蓉慌忙低头,只道不敢,可她按捺片刻,仍费心旁敲侧击问道:“娘娘,若是这证有假呢?”
宁妃敲敲她的脑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芙蓉,你真是越来越笨,此举既能显本宫忠君爱国之心,还能挫淑妃阴谋,可谓一举两得。”
“若是假的——”宁妃闷闷一笑,神色狠戾,“淑妃她有胆拿今年新进的丝绸作假,那本宫偶然之下得了,怎能不去禀告皇上?这样,亦能让皇帝厌烦淑妃的算计之心,于本宫,还是无害。”
宁妃摊手:“所以啊,这个头脸,本宫于公于私都要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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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元宫中,宁妃在偏殿不过等了片刻,皇帝批完一沓奏折,便宣她觐见了,一时间,空荡的正殿之中,挤下不少人。
长青见宜兰被押在后头,疑惑道:“今日这般大动干戈,宁妃所谓何事?”
宁妃再微微福身,便将今日所见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李泰福早麻利地将那条罪证递给殿前的平公公。
长青负手而立,敛眉抿唇,双手在身后紧攥,指节都泛起了白,胸口起伏不定,已隐着极大的怒气,此时瞥了那所谓证物一眼,一枚鲜红实在碍眼,他眉头不由紧蹙,厌恶之色顿生,小平子见状连忙将其撤走。
见皇帝这般怒火中烧的模样,宁妃赶紧火上浇油,她跪下郑重叩首道:“皇上,臣妾不愿见此等污秽宫中之事发生,遂急忙前来面圣,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上前,虚扶起宁妃,冷面下令“摆驾畅心殿”,他往外走去之时,忽又负气道:“宣皇后过来。”
他们一个个,把这后宫当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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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平烟昨夜按计划行事之后,淑妃便命宫中诸人装成个紧张兮兮样,以瞒过殿外打探的眼线,可左等右等,却还不见兴师问罪之人来,她不禁都要夸起皇后的好脾气。
淑妃偶尔也会想,若是自己,只怕在上个月听闻假孕消息之时,就会按捺不住,不料,皇后偏偏还跟她耗到了这个月,让她费这么大的劲,折腾出一场戏。
她长长一叹,心中暗忖,待那皇后知晓中了无中生有之计,只怕会气个半死,还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淑妃以扇掩面,浅浅一笑,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皇后到时吃瘪的样子了,诬陷龙脉真假,那可是大罪啊,皇后!
正这样想着,就听外头内监唱喏道:“皇上驾到,宁妃娘娘驾到。”淑妃一惊,怎么变成宁妃来了,莫非,事情有变?
她按下疑惑,由人搀扶着,前往正殿接驾,只见皇帝一脸怒容,宁妃掩不住的得意之色,而再后头,有人手中托着条绸裤,淑妃定睛看了看,再往平烟瞧去。
平烟不懂为何宜兰会被押到这儿,她亦不懂为何这条绸裤会在宁妃娘娘手上,见淑妃看她,她拧眉点了点头。
淑妃安下心来,不过是将皇后换成宁妃,也不算太差,扳倒一个算一个吧,遂缓缓上前,欠身道:“皇上,今儿怎么来了?听说西南之事烦心,臣妾还只当…”
长青厌烦地看了她一眼,淑妃一滞,眼眶中泛起点点泪花:“皇上,可是臣妾犯了何错?”
“哼,”长青冷笑道,“宣所有宫直太医进殿,朕倒要看看,淑妃是真孕还是假孕?”
淑妃面色一变,落下两行梨花泪,面含怒容,愤愤道:“皇上是怀疑臣妾有假?”
早有人将那绸裤端上前,长青遥遥一指:“这是今年新进贡的丝绸料子,朕只赏给了皇祖母和你,难道,淑妃你要告诉朕,这条是皇祖母的,然后她人不在,衣裳倒在行宫里了?”
淑妃身形一晃,恨恨剜了平烟一眼,这没用的丫头!
平烟吓得登时魂飞魄散,她随便拿了一条娘娘的中裤,怎知来头如此大?二人这番眼神来去,没有逃过宁妃之眼,她心中不禁洋洋得意起来,又似狠狠出了口恶气。
淑妃稳下心神,敛色跪下道:“皇上,臣妾不知这条绸裤为何会变成此,只怕有人诬陷臣妾!”她说着朝宁妃看去,“皇上,臣妾有口难辩,只待太医来,还臣妾一个清白。”她最大的胜算,还是这个孩子!
清白?宁妃在一旁摇扇,暗笑她傻,今日就算姜韵和陈少维能保你,那其他人呢,你凌家真能通天不成?
不消片刻,宫中当值的四位太医皆悉数当了畅心殿,只听皇帝吩咐道:“你们一个个轮流给淑妃把脉,有了结果便写于纸上,不得私下相通,若是有一点差池,或是有一个不同,朕便要了你们的脑袋!”四人连忙称是,上前轮流请脉,再一一到旁边写下。
长青冷眼旁观稍许,忽然疑道:“皇后呢,怎么这么久还不来?!”小平子见皇帝面有不善,忙说去请了,正好就听外头有人通传“皇后到”,小平子一喜,舒了口气:“来了来了,皇上,皇后来了。”
文墨走进次室内时,四位太医已轮到最后一位,她上前见礼,长青面有不虞,嘲讽道:“皇后真是忙啊!”
文墨一怔,忙自责几句,才缓缓坐下,她此刻方见到宜兰亦在此,不由一愣,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小平子便伶俐地将今日之事说了个遍。
文墨点点头,又看了宜兰一眼,宽慰道:“宜兰,你且将知道的说出来,皇上宽仁大量,不会无缘无故怪罪于你的。”宜兰心虚地点点头,当下,这次室之内便再无人说话,只耐心等着结果。
四位太医请完脉后立在一侧,淑妃在一旁哭泣,宁妃则在一旁看戏,宫人自将四张纸呈给皇上和皇后。
长青扫了一眼,复又递给文墨:“皇后,剩下的事,你看着办吧。”文墨接来,亦一一仔细看了,才递回给宫人,笑道:“既然陛下在,还是请陛下拿捏定夺吧。”
长青冷哼一声:“宁妃,这条绸裤你如何得到?”宁妃起身,将今日早上一事和盘托出,又指着身后诸位宫人和宜兰,信誓旦旦道他们皆可作证。
长青听后,又问:“淑妃,此条绸裤乃你所有,如今这般,你可解释地清楚?”淑妃自知这料子之事难以圆回,她缓缓一拜,只嘴硬答不知。
“若朕没记错,似乎是平烟这个丫头,替淑妃管这贴身衣物吧。”长青挑眉,便在一众人中寻找起来。
平烟此时吓得已面无血色,两脚发颤,只怕要倒,她慌忙跪下,连连高喊“皇上饶命,娘娘救我”,淑妃脸色一变,怒吼道:“住口,你乱喊什么!”平烟被她一吓,顿时就没了声息。
“平烟,你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朕能饶你一命,若不说或袒护谁,那朕便…”两个黄甲侍卫见状上前,就要去拖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