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丰一张俊脸煞红,比阿秀身上的红裙,还要红上好几百倍。他一手牵着阿秀,另一手尴尬挠头,举止之间,突然冒出了一些憨憨的傻气。
“能,能的。”连说话之间,都不复原先的清冷。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小哥哥,你莫要上了她的当,她可是要挖了你的心,再吃了你呢!”
阿秀与顾怀丰皆是一愣,同时往声音处看去。
一白色身影在茶花深处缓缓现了形,千娇百媚,身段婀娜,只是面上掩饰不住的痛苦之色。
枚烟忍了许久,到这一刻,难得那该死的桐江终于不再撵着她跑,她说什么都不会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这文的节奏被我放得太慢了,我得加速!
、真相
枚烟这些日子被桐江整的很惨。她东躲西藏,日子极不好过。
他们俩第一次碰面就直接打了一场,堪堪成个平手。枚烟得意洋洋,这些小屁孩想要来寻老娘的麻烦,还嫩着呢!
桐江却不这么认为。他从来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仗着底下一帮妖魔鬼怪,桐江下了令,凡是见到枚烟就必须除之而后快。
枚烟气得牙痒痒,偏偏没办法。绕了好大一圈,她才弄明白,原来自己惹上这等难缠的恶鬼,皆是因为那个呆子和小丫头。七七八八地,她也打听出来阿秀与顾怀丰的一些过往,心中忍不住嗤笑。
今夜,桐江和他那帮乌合之众离开安州避难,枚烟自然要抓紧这个机会。可她不得不骂,那该死的秃驴更要命,嘶——好痛!枚烟倒抽一口气,苍白的脸愈发狰狞。
算了,先解决眼前的,再做其他打算…
枚烟白色的身影穿过重重花影,直奔顾怀丰面门而来。他那明晃晃的白皙滑嫩的脖颈就在眼前晃荡,像是个诱惑所在,枚烟胳膊向前一勾,枯瘦的五指张开,往脖子上掐去。
怀丰始料未及,错愕非常。他还沉浸在与阿秀的你侬我侬之中,正幻想着下一刻能够软香在怀,怎料无端端会冲出一个人来,口口声声喊打喊杀?
“快来人——”顾怀丰抻着脖子喊道。
他虽错愕,但下意识地仍然牵起阿秀,将她拽到自己背后,死死将阿秀护住,生怕她会出事。
这人的后背一直单薄,又极其瘦削。这一刻,却像是一座料峭绝壁,堵住面前。又如一棵高耸苍劲的松柏,稳稳地立在那儿,好像无论风雨如何飘摇,都能替她挡风遮雨,令人莫名心安。
真是个呆子!
阿秀虽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唇角微翘,眼角含笑。她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快活。这人说要娶她为妻,现在又如此待她,对阿秀而言,那便够了!
眼见着枚烟快要飘到那呆子跟前,她从顾怀丰身后掠到他的前头。阿秀将伞轻轻往前一送,正好卡住枚烟的利爪,而脚尖往后一挑,直接就是用力一踹。
她踹的是顾怀丰,“大人,你快走,我在这儿挡着。”阿秀头也没回,步步紧逼,将枚烟又逼退至茶花丛中。两团鬼魅身影战到一处。
怀丰猛然被她一蹬,脚下趔趄,往后退了几步,“阿秀,你撑一会,我这就去找帮手。”他说着,拔腿要去找家丁帮忙,突然间,却闻到一种极其诡异的异香。这香绵绵不绝,太过浓烈,实在呛人。
怀丰察觉不对,他连忙掩面捂住口鼻。可那异香就像是一条灵巧的蛇,钻进他的口鼻之处,钻入他的五脏六腑。不过须臾之间,顾怀丰直挺挺晕了过去,砰地一声…这一刻,整个顾府都陷入了死寂。
阿秀听见动静,一下子慌张起来。她手里忙着应付那些来势汹汹的招数,一边还得分心回头看那人如何。一不留神,心窝处被踢了一脚,力道极重,又恨又绝。阿秀一下子被踹到了那呆子身边,匍匐在他身上,久久不得动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没了知觉的脸。
阿秀心里焦灼万分,她正要撑起身,枚烟迅速掠到他俩身边。白雾茫茫,翻滚如云,从她周身四散而出,正是厉鬼自持最恐怖的煞气。那股戾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地上的二个身影团团围住,一点点当头压迫下来。
来不及反应其他,阿秀连忙抱住顾怀丰,将他搂在怀里。
没了生气的幽萦倒在一旁,阿秀以内力并煞气一齐召唤。幽萦缓缓升腾,浮在空中。整个油布伞面青意暗涌,青芒微亮,将他俩笼罩其中,勉强与对方抗衡。
枚烟笑道:“小丫头,你这么护着他,有什么用?他是人,你是鬼,你们还能真在一起?”声音千娇百媚,听得能让人发酥。
阿秀未答,只不停往外催动戾气。
见此话不通,枚烟继续诱道:“你这样与我耗下去,总有油尽灯枯的时候,到时候他会死,你也会灰飞烟灭…姐姐真心可怜你,倒不如将他给我,等他死了,他的魂魄就能日日夜夜与你作伴,岂不更好?”
“做梦!”阿秀啐道。
枚烟哈哈大笑。白色戾气如滚滚尘烟,肆意向幽萦压了过去,如猛虎扑食一般凶残。两厢抗衡,青芒渐弱,几不可见。
阿秀情知不妙,她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顾怀丰。他的墨发束于头顶,盘成世间男子最寻常的发髻,一根玉簪横插其间,泛出最柔和最温润的光泽。
这是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呆子,他绝对不能死!
阿秀知道自己不如她,绝望之际,便想到了那个正在做法的和尚。她狠了狠心,搀扶起顾怀丰,也不与枚烟缠斗,只勉力在茫茫白雾之中分开一条道来,阿秀提起尚余的戾气飞速往外掠去。
顾府安静的可怕,阿秀顾不得其他人如何,只一门心思往外。到了外面,此等深夜时分,街上早就空无一人。她循着和尚念经之声,往那处去。越是靠近,体内原先安抚下来的疼痛,就又开始撕扯。可这一路,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道,只死死抓着顾怀丰,将他护在身侧。
她心中不停祈祷,呆子,你千万别死。
枚烟看透了阿秀的想法。她大喝一声,煞气自觉地追了过来。阿秀提着一个男人,自然跑不快,不多一时,枚烟就到了跟前。
她未动手,只是看着阿秀:“为了一个红尘俗世的男人,你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他不是旁人。”阿秀道。
回应阿秀的,是一阵张狂笑声,好像这句话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小丫头,”枚烟顿了顿,长叹一声,终说了一句话,“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他是我千辛万苦要找的那个人!”
整个世界仿佛凝滞了,那弥漫的白烟一点点收了回去,月色重现,澄明,清亮,却又透着一股萧肃的凉意。
阿秀静静立着,她偏头看了看顾怀丰,再看着枚烟,“你凭什么这么说?”
枚烟惨笑。
“你与他一起,可是会脉搏跳动,热血复涌?可是能尝出五味,触摸万物?”
她的身形越靠越近,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低不可闻,仿若在阿秀的耳边沉吟一般。
阿秀的心咯噔一下。她喃喃问:“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啊,师父明明说过的…”
枚烟仍笑:“小丫头,我等了三千多年,只为要这样一颗心,去救一个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阿秀往后退了一步,手里还扶着那个人。她望向顾怀丰,看着这张早就熟悉的容颜,一时间错乱浑噩。她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枚烟指着顾怀丰,正色道:“此人有一颗玲珑心,乃是千年间不可多得的稀罕物。想来,应该是他在轮回之间,受过许多无妄劫难,老天爷可怜他,便在这一世给了他这样的赏赐。呵,对他是否有益我不知,但对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却是极有好处的…”
枚烟瞟了阿秀一眼,低低笑道:“否则,你怎么也会愿意跟着他?说什么他是你的情郎这种胡话,还不是因为他能令你重生?莫非,你对他的那些情是假的?哦…原来,你和我存了一样的心思…”
“你胡说!”
阿秀气急,她本就凌乱的头绪,此刻更加不堪,不由恼羞成怒。她想要从头梳理一遍,看看是哪儿弄错了,可偏偏什么都记不起来。
枚烟继续呢喃,那些话,那些个字,一一飘进阿秀的耳朵,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寻错人,付错情了…一切都崩塌了!
阿秀痛苦哀嚎,凄凄历历,呜呜咽咽,如鬼魅重生。一时间,青芒复又大盛,狰狞,叫嚣,重重劈向眼前的枚烟。可神志不清之际,她仍不忘丢下身边那人。
只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嗡嗡之间,不知念起了什么咒语。一道夺目金光顿现,枚烟惨叫一声,倏地消失了踪影,不知去向。
阿秀死死盯着来人,所有戾气全部涌向那个和尚。
这一切,愈发混乱不堪。
枚烟的魅香缓缓散去,一直被阿秀扶住身边的顾怀丰就醒了过来。看着四周的街道,他有些不明所以。再看向前面,迎面有个和尚,金光罩身,袈裟翻飞,如菩萨临世。顾怀丰一怔,转眼再望向身旁的阿秀。她的乌发四散,透着鬼魅,发丝时不时拂过他的脸庞,冷得令他发颤。
怀丰低低唤了一声“阿秀”。
阿秀缓缓偏过头,她白净的脸上淌着两行血泪,极其吓人,比之她在安州杀人那一夜还要恐怖甚多。
顾怀丰心下大骇。他唤了一声“阿秀”,可她痴痴地没什么反应。怀丰只得上前一步,将她拦住后面,对着那和尚喝道:“大师,请住手。”
那和尚正欲说些什么,怀丰的袖子陡然被人扯了扯。顾怀丰一愣,忙回过身,问:“阿秀,怎么了?”
阿秀凄凉浅笑。她指尖捏了个诀法,念了一个幻梦诀。
怀丰快要昏过去之时,看到阿秀的嘴唇一张一翕,他努力睁大双眼,隐约辨认出来她好像是在说:“对不起。”
可到底对不起什么,他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希冀
天阴阴的,秋风呼呼作响,窗棂咯吱咯吱,无一不昭示着今日是个坏天气。顾怀丰醒过来时,也是这样的念头。他盘算着安顿灾民之事,一下子翻坐起来。刚披上外衣,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浑身酸痛,尤其后背痛得厉害。
顾怀丰不明所以,他随意动了一动,折腾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外面候着的小厮听见动静进来,惊呼道:“少爷,你醒了?”
顾怀丰睨了一眼:“做什么这么没了规矩,大惊小怪的?”
那小厮讪讪一笑,上前伺候他梳洗,而另外一人则去了老夫人房里。不多时,白氏领着一群丫鬟嬷嬷浩浩荡荡来了。顾怀丰摸不着头脑,问到底何事,竟大清早就要惊动母亲大人。
昨日夜里,白氏昏昏沉沉睡着之时,下人来报说有个和尚将少爷送回了府。她千恩万谢,又拿出许多金银钱财。可那和尚什么都不要,只留下两句话,一句是莫要在顾怀丰面前提今夜之事,另外一句,则是规劝顾府休要再与那位阿秀姑娘扯上关系。
和尚走后,白氏径直去阿秀院里,却扑了个空。问小蛮和丁香,她俩说阿秀姑娘至今未归。这还了得?白氏愈发看不上阿秀了,只觉得此人实在粗鄙。
她连夜下了几道命令,一是不许任何人提起今夜之事,二来,自然是不准再提起那个阿秀,又扼令门房但凡见到她,一概不许放她进来。白氏知道自己做的不近人情,可一想到和尚的交代与儿子的终身大事,她又不得不狠下心。
此时,听他问起来,白氏生怕穿帮,只说自己早上无事做,过来散步罢了。
娘儿俩回白氏房中用完了朝食,顾怀丰便急着要走。白氏心中警觉,不由问道:“丰儿,你这是去哪儿?”
怀丰也不藏着掖着,坦荡荡回说:“母亲,我去瞧瞧阿秀,她身子不好,我…”放心不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白氏打断了,“丰儿,阿秀姑娘已经不在咱们府里,她昨夜未归,不知去了哪儿。”
顾怀丰自然不信,他撩起衣摆,急忙去了阿秀那处。他心下焦急,步履匆匆。这日天气虽阴沉,但光洁的额上仍沁出密密的汗,将额发一点点濡湿。
果真如白氏所言,那小院子安静的可怕,就好像阿秀从来未曾出现过。哦,不,她随行的包袱还在,可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他送给她的那几件衣裳。大团大团的红色,整整齐齐摆在衣橱里——也正因为此,白氏才没在意,否则她定会让人给丢掉。
怀丰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房内,又将小蛮和丁香找来,细细问过。结果,两人说的一模一样:昨夜阿秀姑娘只带着那把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当时她俩问姑娘去哪儿,姑娘也没交代。
现在这时候,就算亲眼见了、亲耳听了,怀丰还是不相信阿秀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何况,他昨日刚刚说要娶她为妻,她还未回答愿或不愿,怎么可能突然如此?思来想去,怀丰便担忧起阿秀的安危,生怕她出什么事…
想到这儿,顾怀丰心底的不安更甚。他再也坐不住,直接去范府找明英。
范府里还住着一些重病之人,但比起上回来,明显少了许多,说明疫情大有好转。可顾怀丰心不在此,他只惦记着那个人。由范府管家领着往后头去,见到明英的一刹那,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明少侠,阿秀在哪儿?”其实,他很怕明英也不在,若是那样,天大地大,他就不知该去哪儿找了。
明英原先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今日却难得满脸肃色。他盯着顾怀丰,手心微微颤抖,生怕控制不住,一把大刀就劈了过去。
只要一想到昨夜,自己若是到的稍稍晚一些,师妹就要神形俱毁,明英便会不可遏止的愤怒。而眼前这个人,称得上是毁了阿秀的半个侩子手,现在竟还有脸来?!
心里的怨愤虽然一重接一重,可明英什么都做不了,因为阿秀昏迷前特地嘱咐过,让他不得寻顾怀丰麻烦,又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所以,明英现在只能撇开眼哼哼几声,以示不满。
顾怀丰并不在意,他又问了一遍,明英这才懒懒回道:“她不在,其余的我也不知道,顾大人请回。”
顾怀丰明显感受到了他浓浓的敌意,他更是不解。“明少侠,可是顾某哪儿做的不好,惹阿秀生气了?”
明英翻了个白眼,不答他的话,只跑去给谢一一帮忙,留顾怀丰一人尴尬地立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座小院子是范晋阳专门给谢一一治病救人用的地方,里面到处充斥着药味、汗味,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好闻,若时间呆久了,还会令人作呕。顾怀丰一直是皱着眉的,但此时心念一动,不由喜上眉梢。他在霈州能凭着檀香寻到阿秀,为何今日不行?
他连忙静下心,深深一嗅。满腔满怀的,依然是令人作呕的味道,熏人的很。怀丰始料未及,他呆了呆,又凝下神,反复探寻。
明英看出他的企图,忍不住嗤笑:“大人,你省省心吧,阿秀不在。”
“明少侠,她在!”
顾怀丰无比坚定,就在刚才某个瞬间,他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檀木清香。他与阿秀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绝对不会弄错。
明英错愕。昨夜阿秀受了重伤,幸亏有万年不朽的檀木护住魂魄,否则后果不敢设想,但也因为如此,她身上的檀香淡了许多,几不可闻。没想到这家伙,离得这么远,还能…他上辈子是狗么?明英暗忖,忍不住长叹一声。
顾怀丰循着香意去找,可那道檀香似有似无,时断时续,他根本摸不着头绪。转了一大圈,他只好又回到明英跟前,正色作了个揖,道:“明少侠,我可是有何处得罪阿秀,还请告知,或者,能否让我见她一见?”
明英依然不理他。顾怀丰只好再三告罪,他从未有过如此伏小做低的时候,可现在也顾不得了。
明英被烦的忍无可忍。他一双眼微眯着,对着那人吼道:“你莫再胡搅蛮缠,否则我对你不客气!”端地是骇人气势。
顾怀丰难得被人这样粗鲁对待,他尴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怔怔立了半晌,他复又作揖,正欲再做央求,身后低低传来了一声“大人”。非常熟悉,顾怀丰的心没来由得轻松下来,他暗自吁了一口气。
可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区别于往日的明快和清亮,好像多了一份哀婉,和化不开的愁绪。
怀丰一回身,果然就看到了阿秀。
她穿着惯常的红裙,立在廊檐下,一手扶着围栏,另一手裹在宽袖中。不过几个时辰未见,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和虚弱,而身形似乎也消瘦了一些,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消散不见。
顾怀丰心疼不已,他匆匆上前,“阿秀,你…”
阿秀也不等他,转身往廊檐里头去,口中道:“大人,请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顾怀丰有些困惑,但又连忙追了上去,两人并肩往旁边的偏院去。一红一白站在一块,浓烈又素雅,都是这世间纯粹的颜色。
“阿秀,你…我是来接你回府的,你身子不好,应该好好休养…”
一路上,怀丰喋喋不休。阿秀在他旁边静静听着,唇角忍不住上翘。可笑着笑着,最深处的绝望又会溢出来。
眼前这个男人带给了她苦苦寻找的希冀,却又狠狠被摧毁。一道被摧毁的,还有支持阿秀度过漫长千年的信仰。从昨夜起,什么都崩塌了,一切都凌乱了。
她心底酸楚,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
顾怀丰这个时候倒不呆了。他亦回望过来,眨眨眼,喟叹笑道:“阿秀,我真是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笑意清隽,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长假愉快^_^
、往事
“阿秀,我真是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样的话,配上世间最美的笑颜,能够让人甜进心里去。顾怀丰的笑容十分好看,眉目分明如画,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属于他的骄傲,犹如料峭山崖上孤芳自赏的大朵玉兰,实在让人心动。
阿秀看呆了,体内戾气四下乱窜,她险些控制不住,默默撇开眼,正好望见无垠的阴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绪。阿秀只好又默默垂下眼,她扶着栏杆,倚着长廊里的美人靠坐下,一手搭在围栏上,一手仍裹在重重宽袖之中,耷拉在腰侧。她的身形消瘦,此刻病怏怏倚着,别有一股慵懒和风韵。
顾怀丰收敛了笑意,静静望着她,不明所以。阿秀抬起眼,长而浓密的睫毛簌簌轻眨,像是娇弱的蝶翅。
四目相接,阿秀道:“大人,我有话对你说。”
轰的一声——
伴着她的话,这一日憋了许久的闷雷终于炸响。天空陡然昏暗,像是进入了黑夜。轰隆隆,又是一声,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不多时,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倾盆而下,打在飞檐上,噼里啪啦作响。有些雨丝落在她的睫毛上,那娇弱无助的蝶翅,偶然眨一下,像蝴蝶在雨中飞舞。
顾怀丰坐在阿秀旁边,将她拉回来一些,“别淋雨,你还病着呢。”语气极其的宠溺。隔着柔软服帖的宽袖,他寻到她的指尖,紧紧扣在,不准备再放了。
阿秀点头说了声好,又抽回那只被他握着的手。
怀丰的手里霎时落了空,他呆呆愣在那儿,有些错愕,不解地看向阿秀。而那人亦在看他,目光坦荡,毫不回避。她的嘴角挂着顾怀丰再熟悉不过的寻常笑意,往日都是温暖又轻快的,可今日却透着一股子疏离和苦涩。她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怀丰与她对视越久,心底沉得越低,“怎么了?”他的脸色不禁凝重。
阿秀却仍是笑,除了这一种表情,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人。
阿秀原本想一走了之,再去重新寻找阿牛的,可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刹那,她方寸大乱,一切崩溃,甚至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
事已至此,阿秀决定,这个错误既然是由她开始,也该由她亲手结束,“大人,我想…与你说一说我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权当解闷。”
阿秀的事?顾怀丰竖起耳朵,拱手道:“请讲,怀丰洗耳恭听。”
阿秀踌躇许久,终于盯着顾怀丰,平静说道:“大人,不瞒你说,我其实不是人,而是一个千年厉鬼…”
这句话堪比天际的一道闷雷,可顾怀丰并没有转身而逃,或者慌不择路,他仅仅是双眼圆睁,满脸不可置信。如此这样,阿秀已经非常感怀了,若是寻常之人听到,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顾怀丰张了张口,始终未说出一句话来。如此反复之下,他咽下一口唾沫。那枚漂亮的喉结微动,怀丰皱眉:“阿秀,你不会是因为不想嫁我,所以才说这些胡话来打发我吧?”
阿秀被他逗乐了。她主动牵起他的手,“大人,你瞧我手是凉的。”说着,她又将他的手覆到自己脸上,“你瞧我的脸也是。”
顾怀丰的手背挨着她冰凉的掌心,手心紧贴着她没有温度的脸庞,指腹来回摩挲之间,他心中所有困惑的地方随着她这句话一一解开。
怀丰的心,在这一刻,坠到了极致。
他原本满腔的热意,在她淡然的笑容里,在这句残忍的真相中,渐渐冷却,最后都化作嗖嗖的寒意,沿着体内血液肆意流淌,不多时便蔓延全身。那些寒意在桃花眼中重新凝结,夹杂着外头打进来的雨珠,水气氤氲之下,眼梢下的那颗浅痣就化作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