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铮今日是乘轿子来的,轿子停下,有小厮卷起轿帘,傅铮探身而下。
他没有来过梅府。面前这座三代国公府稳重而气派,大街上没什么人,唯独一辆马车远远停在街角,有个丫鬟正拿了几支红梅匆匆跑过去。
不过遥遥看了一眼,傅铮便认出了这个丫鬟!
他轻呵一声,视线往旁边那辆马车淡淡移过去。只见那道车帘沉沉悬着,这会儿挑开了,里面隐隐约约的,有个小丫头裹的像团包子。
傅铮别过眼,被迎进了国公府。


、第 9 章

梅茹到了孟府,先去后面拜见孟老太太。孟老太太见着梅茹高兴极了,连忙唤到身边坐下。
说起来,孟府三房统共只得了两个姑娘。大姑娘如今已经出嫁,府里就剩二姑娘蕴兰,上上下下自然疼的紧。偏偏小乔氏一门心思钻到学问里,跟个木头似的,每日管束着自己女儿,何时习字,何时念书,何时学棋…如此一来,老太太想疼爱蕴兰都没机会。这会子见梅府的姑娘来,她也是打心眼里欢喜的。拉着梅茹的手问了几句话,外面便传来一道脆生生的焦急声音:“可是循循来了?”
老太太故意板起脸,道:“什么循循循循的?连姐姐都不叫了?”
“老祖宗,我和循循好着呢!”这话音刚落,屏风后面便转出来一个小姑娘,穿着半旧的短袄和罗裙,挽着家常的发髻,是最舒服的打扮。
来人正是孟府二姑娘蕴兰。
见着梅茹,她眨了眨眼,满是你知我知的小心思。
梅茹会意,抿唇一笑。
陪孟老太太又说了一会儿话,姐妹二人牵着手出来了。
孟蕴兰逮着空,终于有机会长长舒出一口气。她噼里啪啦就道:“循循,多亏你来了!要不然,我娘又得逮着我背《论语》、《中庸》,整天之乎者也,脑壳疼死了!”梅茹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还来不及接话,那边厢孟蕴兰哼了一声,又开始忍不住埋怨:“循循,你都好多天没来见我了!”说着偏头看着梅茹,刚要摆个臭脸,忽然咦道:“循循,你今日倒不一样了?”
梅茹已经够会说的了,可碰到孟家蕴兰还是得甘拜下风,这位说三句,梅茹都不一定能说一句!
这会儿梅茹窃窃一笑,只是问她:“哪儿不一样了?”说罢,又摇头晃脑道:“可是我变好看了?”

“就你臭美!”孟蕴兰跳起来咯吱她,梅茹不甘示弱,连忙还击。
两人在路上就闹起来了,没个正行。正得意忘形呢,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喝——
“兰儿!”
两人同时收住手,讪讪的转向说话那人。
轻喝一声的正是孟蕴兰的嫡亲哥哥、孟府二爷孟安。
“哥哥。”
“安表哥。”
两人耷拉着脑袋齐齐唤他。
孟安“嗯”了一声,又道:“兰儿,别在这儿瞎胡闹,省的娘听到又罚你!”
孟蕴兰冲梅茹吐了吐舌头,挽着孟安胳膊撒娇道:“所以啊,哥哥千万别告诉娘。”
孟安拿她没办法,宠溺般的叹了一声,见梅茹在,又开始寒暄道:“茹表妹,你来了。姨夫、姨母身子可好?”
梅茹跟这个表哥关系平平,这会儿点头道:“挺好的。”
一阵安静。
孟安想了想,又问:“老太太身子可好?”
“也挺好的。”
还是一阵安静。
孟安只能再问:“听说府里蒨表妹落水,她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
孟安动了动嘴唇,似乎还要问,孟蕴兰便受不了了,生怕自家这个哥哥将梅府大大小小都问一遍,她连忙插嘴道:“哥哥,你怎么从书院回来了?”孟安如今还在城外的书院读书,准备科举,难得归家来一回。
被孟蕴兰这么一打岔,孟安果然不再问了,梅茹长吁一口气。
孟安解释道:“娘亲似乎要重修编纂一些东西,让我回来看看。”
孟安人虽呆呆的,说话也呆呆的,可学问是顶好的,在整个孟府也算别树一帜。武定侯孟府是行伍出身,从老太爷到几个老爷及至底下的大爷、三爷都在军营述职,唯独孟府二爷孟安后来考了科举,还在殿试里被皇帝点中榜眼。
如今他要去小乔氏那儿,梅茹也要去小乔氏那儿见礼,于是三人正好一路。
他们到的时候,小乔氏刚要开始作画,一手拢着宽袖,一手提笔,正低头凝思着什么。
“姨母。”梅茹上前见礼。
小乔氏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们自己下去说会儿话吧。”她每日皆按时辰研习琴棋书画,这会儿便到作画的时辰了。孟蕴兰窃喜,正要拉着梅茹离开,小乔氏突然又唤住她:“兰儿,循循走后你就过来,别耽误今日的工夫。”孟蕴兰闻言,那份笑意便凝固住了。
梅茹将从府里带来的红梅递给小乔氏身边的丫鬟,命人找花瓶插好。
小乔氏这才慢悠悠重新抬起脸,“摆这儿不好看,放那儿去。”她如此吩咐了一声,又垂下眼琢磨手里的画。
一旁的孟安问道:“娘,你今日唤孩儿前来是要重修什么?”
小乔氏也不抬头,只是道:“都在后面架子上,自己去瞧吧。”
一听这话,孟蕴兰就走不动路了。她凑着梅茹耳边道:“后面可都是娘的宝贝,咱们跟着去瞧瞧?”
知她喜欢这些,梅茹自然点头。
小乔氏口中的“后面”是她的书房,里面足足摆了七八个大书架子,每个架子上面摆的满满当当,也难为孟府大老爷一个文墨不通的大老粗,却娶了这么一个才女娘子。
小乔氏托孟安重新编纂的册子如今都在第一张台案上摆着呢,厚厚的一大摞。梅茹随手翻了几册,全是小乔氏原先在各地收集到的方物志。既然是小乔氏的东西,梅茹不解了:“姨母如此好的学问,为何不自己动笔重新编纂?”
孟蕴兰撇撇嘴道:“我娘定要说,弄这些东西不过是白白浪费她的学问罢了。”
这口吻学的十足十像,想到小乔氏的模样,二人偷偷对视一笑。
台案上的方物志足足有四五十册,胡乱堆着,孟安只能先分门别类放好,有吃食、衣裳、首饰、花卉、金石…实在是眼花缭乱,数不胜数。看来看去,他便觉得有些为难了,于是对小乔氏道:“娘,这衣裳、首饰我一个男儿家,一窍不通啊,怎么弄得来呢?”
小乔氏落完一笔,这才对孟安道:“道知,你不替为娘整理这些,还能有谁?”——道知是孟安的表字。
孟蕴兰一听这话,插了一句道:“娘,还有循循啊!”小乔氏望过来,孟蕴兰指着梅茹道:“循循最喜欢衣裳首饰了,哦,还有吃食…娘,你交给她是最妥当的!”
“我?”梅茹忙不迭摇头,“我不行。”
小乔氏略略一思量,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搁下笔,侧身对梅茹道:“循循,你过来写几个字。”
梅茹不解,却还是上前。
小乔氏用的湖州产的湖颖,梅茹提起来蘸了蘸墨,刚要在底下的宣纸上落笔,小乔氏制止道:“不是这张,是那张。”她说着抬手一指,正是旁边作废了的一张。
梅茹微汗,又拿过那张写下两个字,写完之后望向乔氏。
小乔氏在旁边瞧了一眼,摇头道:“字丑了些,果然不行。”
“…”一室诡异安静。梅茹、孟安、孟蕴兰三人皆瞠目结舌,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小乔氏将梅茹写过的那张纸丢在一旁,道:“丑是丑了一些,却也不是不可教。”说罢,又对着梅茹道:“循循,你明日起过来,姨母教你。”
梅茹闻言,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连蕴兰这样在京城里已经有了名号的才女都吃不消小乔氏,她一个半吊子中半吊子,哪儿受得了小乔氏?
“不行,不行。”梅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姨母,我如今在府里有夫子教,如果贸贸然不去,只怕夫子会不高兴。”
可任梅茹说破嘴皮子,小乔氏却是再也不看她一眼。仔细端详着底下的画,小乔氏自顾自吩咐道:“明日巳时到府里。”
梅茹一个头两个大,待到孟蕴兰闺房,她气的直跳脚:“就你这个兰丫头多嘴!如今好了!”
孟蕴兰乐的已经捧着肚子在榻上打滚了,“循循,也让你试试我娘的厉害!”
梅茹气结,只道:“我明日可不来。”
“别啊,”孟蕴兰道,“好循循,你过来了,咱们还能在一处玩儿呢。”
“谁要跟你一起玩儿?”梅茹戳她的背。
两个人为此又闹了一会儿,孟蕴兰忽然想到一桩事,好奇道:“哎,听说宫里十一殿下给你送了四屉包子?”
真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梅茹纠正道:“不是送,是赔!”
“那吃了人家包子,就是人家的人了!”孟蕴兰拍手笑道。
梅茹一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作势要撕她的嘴,那边哎呦哎呦的求饶,又说:“如今京城里都在偷偷传呢,说蒨姐儿和燕王殿下,还有,你和那送包子的十一殿下。”
“谁?谁在偷偷传?”梅茹质问道。
孟蕴兰笑着要说什么,她的大丫鬟挑帘进来道:“二姑娘,周家小姐来了、”
孟蕴兰撇撇嘴,道:“喏,来了。”又对梅茹道:“今天还真赶巧了。”
腹中隐隐约约绞起一丝痛意,梅茹脸色微沉,冷冷笑道:“还真是巧!”


、第 10 章

前世里,傅铮唯一替梅茹的事,大约就是废掉了周家这位小姐的两条胳膊。
那个时候,他提着剑,冷冷的问:“你哪只手推的?”
周素卿吓得面色惨白,花容失色,只是扑过去求他:“慎斋哥哥,不是我,不是我啊!”
呵。
傅铮冷笑。
梅茹安静的躺在那儿,就那么看着傅铮亲手替他们未成形的骨肉报了仇…
她闭上眼,全是冰凉刺骨的水,寒意铺天盖地而来。
“循循!循循!”孟蕴兰推她,“在想什么呢?”
梅茹回过神,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她说着捻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儿入了喉,那周素卿便进来了,雪青色盘领绣兰花纹长袄,牙白色百褶裙,齐眉穗儿,步摇鬓,鬓间斜插一只玉制的花簪子。
“蕴兰妹妹,茹妹妹。”她和煦一笑。
周素卿是贺太傅的外孙女,年幼时母亲去世,父亲续弦之后,便一直被接到京城外祖父家住着。

梅茹和她不熟,不过遇到几次,点头之交。这会儿听周素卿虚头巴脑的喊了声“茹妹妹”,梅茹只觉得恶心。她又冷冷一笑,连应付都不愿意。
吃了一瘪,周素卿楞了一下,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笑意盈盈的望向孟蕴兰。
孟蕴兰可是躲不过去。她能对着梅茹口无遮拦,却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名声。孟蕴兰笑了笑,上前拉着周素卿坐下,寒暄道:“周姐姐,今日又来找我娘?”
周素卿点头,温婉回道:“乔先生前些日子得了两本古书,心里惦记着我,便喊我过来瞧一瞧。我估摸着先生这会儿在作画,不便打扰,就先来妹妹这儿坐一坐,讨杯茶喝。”
入得了小乔氏眼的人极少,周素卿算为数不多的一个,她自然有这资本。
比方说梅蒨是生的美,容貌倾国倾城,在京城贵女里排头一位,偏偏里子一般。而面前这位周素卿就不一样了。她品貌端庄,温婉贤淑,诗文才学更是实打实比肩男子。如今得她一幅字,也能在家烧香裱着了。
但听她开口文绉绉的说话,梅茹便觉得生出一口浊气,只恨不得离这人远远的。
心有灵犀的,孟蕴兰也是巴不得这人赶紧走。
说起来,整个京城的人都夸周素卿,可孟蕴兰却格外讨厌她。讨厌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京城里有两个才学最负盛名的女公子,一个是周素卿,一个则是孟蕴兰,而孟蕴兰一直屈居周素卿之下。外人如此评议也就罢了,连小乔氏闲的无聊的时候,也经常在孟蕴兰耳边念叨,沛瑾这一句接的比你好,沛瑾这一幅字又精益了…
沛瑾,沛瑾,全都是压她一头的周素卿!
孟蕴兰怎能不烦?
如今对着这人,孟蕴兰还是笑,却也快绷不住了,这会子拿手肘捅了捅梅茹。
吃了一记痛,梅茹偏头望过来,故作不知的嗔怒:“你推我做什么?”
知她装模作样,孟蕴兰悄悄在底下掐了掐梅茹,也故作不知的问:“循循,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可说的呀。”梅茹摊手,真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周素卿。
孟蕴兰抓狂的瞪过来,挤眉弄眼的,梅茹这才轻轻一笑,望着周素卿,寒暄道:“周姐姐,不知贺太傅身子近来可好?”
周素卿含笑道:“外祖父身子一向硬朗。”
梅茹点点头,又问:“贺老太太呢?”
“外祖母亦好。”
梅茹还是点点头,一派天真的模样,继续问道:“那贺侍郎呢?”
孟蕴兰这一回算是听明白了,登时抿着嘴悄悄一笑。
周素卿的脸亦终于有些绷不住,她勉强笑道:“舅舅也好。”说罢,又起身道:“二位妹妹,估摸乔先生该作完画了,我先去她那儿。”
“周姐姐慢走。”孟蕴兰客套道。
周素卿微微颔首,视线掠过梅茹时,只见梅茹歪着脑袋,一双素手正挑碟子里的梅子吃。她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
待送走这人,孟蕴兰长舒一口气,道:“循循,你也太不给周姐姐脸了。”
“呵,给她脸做什么?”梅茹冷笑。
若不是顾及着孟蕴兰,她今日定还要和这人辩一辩为何谣传她与十一殿下的事。周素卿这人自己想嫁傅铮也就罢了,居然还故意折损蒨姐儿和梅茹的名声!真够可恶!偏偏周素卿是京城出了名的女公子,一句“无心之言”能顶旁人十句!
梅茹心里正憋屈的慌呢,那边厢孟蕴兰已经又捧着肚子笑了:“循循,先前你那几句可真厉害!——贺太傅呢?贺老太太呢?贺侍郎呢?”孟蕴兰一边摇头晃脑的学,一边笑着在榻上打滚了,“哎呦呦循循,你也太损了!”
梅茹嗔道:“还不是跟安表哥学的?”
姨夫、姨母身子可好?
老太太身子可好?

蒨姐儿落水了,她可好些了?
想着孟安表哥那呆呆的木讷模样,梅茹自己也忍不住发笑。
小姊妹又闹了一阵,孟蕴兰留梅茹用了饭,说了些贴己的话,这才依依不舍送她走,又提醒道:“明日巳时记得要来啊。”
想到小乔氏那厉害的样子,梅茹头大。她推脱道:“我回去得问问我娘呢。”
乔氏最疼梅茹了,哪儿受得了自己女儿来受这种苦楚?又不是要她去考状元博功名,乔氏也觉得让梅茹在府里跟着夫子学学就好。
孟蕴兰一听果然嘟起嘴:“姨母定然不同意的。”
找到最大靠山,梅茹窃喜一笑,道:“得了空我再来瞧你。”
正说这话呢,那边周素卿也要回府了。两家马车原本就停在一处的,这会儿她走过来,见着梅茹与孟蕴兰,还是依先前那样笑着唤他们:“蕴兰妹妹,茹妹妹。”仿佛没事人一样。
梅茹也笑:“周姐姐。”又道:“劳烦问贺太傅安好。”
孟蕴兰的嘴角抽了抽,周素卿的脸一僵,随后又淡淡一笑。她自持才女的身份,是决计不会和梅茹这种小丫头做口舌之争的。
二人各自上车,原本应该各自归家,偏巧梅府和贺府都在城中一处方向。如此一来,二府马车便只能暂时走同一条道了。
贺府的车行在前头,梅府的车落在后面。
梅茹与孟蕴兰今日中午破例喝了几盅梅子酒。这酒甜中带酸,最适合姑娘们玩乐时喝,平时倒没事,可这会儿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梅茹脑袋便开始昏沉沉的发晕了。静琴早就给她铺好软垫子,梅茹倚在那儿,懒洋洋的掀开车帘往外瞧,待眼风扫过前面那辆车尾时,便觉得格外碍眼。
梅茹沉着脸吩咐道:“咱们绕别的地方走。”
“姑娘可是要去玉坞斋?”意婵问。
玉坞斋是城里出了名的胭脂铺子,原先梅茹最爱去逛的了,可只要一想到傅铮前世买的那只玉坞斋胭脂膏子,梅茹就兴致缺缺。想来想去,她道:“去四喜堂逛逛。”
“四喜堂?”静琴和意婵同时开口,面露震惊之色,“小姐,你要买字画?”
梅茹脸讪讪一红,嘟囔道:“去逛逛又不是买。”
二人齐齐闭口。
两府马车分道扬镳,到四喜堂门口,梅茹戴了帷帽下来。店家瞧她周身通贵,于是就往二楼引。熟知梅茹刚上楼,就撞见了自家哥哥!
“大哥?”
“循循!”梅湘亦是万分震惊,“你来挑字画?”
见帷帽底下的小脸鼓起来,明显不高兴了,梅湘连忙哄道:“咱们进去说。”
四喜堂二楼是一个个雅间,店家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一处,又名小厮送了茶水点心,又挑了不少字画送上来。
二楼极静,有人来来回回的走动便显得有些喧闹了。
傅铮在梅府里喝了酒,本来斜斜倚在榻上醒酒呢,这会儿沉沉睁开眼,一双眼墨黑。待听清来人,他又懒懒阖上眼。
那边厢,梅茹瞧梅湘买了好几幅字画,花费不少,不由皱了皱眉,问道:“大哥,你今日怎地不在府里?”
“回府做什么?”梅湘狐疑。
梅茹闻言,眉心蹙的愈发紧,她悄声道:“今日燕王殿下去府里了啊,老太爷、爹爹、二伯父、二哥他们都在呢…”
梅湘淡淡道:“不过一个燕王罢了,与我有何干系?”
这话真能将人急死!
如今他们一个个不将傅铮放在眼里,以后可有的后悔!
梅茹不无感慨的叹了一声,道:“我的好哥哥啊…”
这声叹息略重了一些,兜兜转转,不知含了几重意思。
泯了口茶,梅湘狐疑道:“循循,你这是何意?”
“哥哥,我与你打一个赌。”梅茹凑过去眨眼。
梅湘偏头望过来,不解道:“什么赌?”
梅茹道:“赌燕王殿下。”
梅湘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抬手重重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好气道:“整日胡说八道,快回府!”
梅茹被他敲得脑袋疼,这会儿抱着头哼哼:“咱们一起回去。”
“我还有事。”
“哥哥什么事?”
二人声音渐行渐远,傅铮又缓缓睁开眼,眸色清明,冷冷一笑。
这小丫头胆子真是不小,拿他做赌!
所以,那个赌到底是什么?她一个小丫头,团的跟包子似的,又准备赌上些什么?


、第 11 章

梅湘、梅茹兄妹二人回府之后便去了乔氏那儿。
丫鬟们掀开帘子,梅湘一只脚刚跨进去,往里拂了一眼,另一只脚便莫名顿住了。梅茹不解的在后头推他:“哥哥,怎地不走了?”说着,她歪头往里一看——
原来大嫂在娘亲跟前伺候呢!
梅茹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听到梅茹的声音,董氏这才稍稍抬了抬眼,却也没看进来的二人。很快,她又低下头去,一派安静。
梅湘手拢着唇咳了一声,这才重新走进去。
见到这个讨债鬼,乔氏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天燕王殿下来府,二房的三个哥儿都在,源哥儿满腹经纶,润哥儿机灵董事,不满一岁的淇哥儿更是团子似的可爱,偏就她这个儿子连人影都找不到!老太爷问起来的时候,梅寅只能胡诌了个缘由,说梅湘去外地办事儿去了…
乔氏心中窝着火,但碍于梅茹和董氏在跟前,不好驳了自己儿子的脸面,只是正色问他:“这几日去哪儿厮混了?”
梅湘笑道:“朋友庄子出了些事,我出城帮个忙,今日才回来。”
知他拿话哄自己,乔氏狠狠斜睨了梅湘一眼。再看一旁低眉顺眼、一言不发的儿媳妇,乔氏还得替自己儿子把话圆回来,这会儿她淡淡责怪道:“你在外头忙,几天都不回来,也不知记挂着家里的人!”
“孩儿记挂着呢!”梅湘又认了错,乔氏便轰他走了:“回你院子歇歇去吧。”
得了母亲的话,梅湘起身,顺便拿眼瞟了瞟董氏。就见自己媳妇垂着眸子,一丁点都不曾留意他这个夫君的动静,只当他不存在…略略一顿,梅湘只能自己往外走。
乔氏啜了口茶,又转头对董氏道:“你今日也累了一天,我这儿没什么事,你回去吧,晚上也不用再过来。”
董氏应了声“是”,福了福身,依言离开。
其实,乔氏的心思董氏都明白,不过是想撮合她和梅湘,可他二人是今生配错的姻缘,哪儿还能撮合的起来?只怕这人一回来,就去那些狐媚子那儿,白白给她添堵,还不如不回来呢!
如此一想,董氏叹了一声,只想早些做个了断。
她走的慢,还未到院子跟前,那些丫鬟便早早兴高采烈过来禀报:“大奶奶,大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