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拒绝的这么坦白,孟安稍稍尴尬,耳根子更红了些。
立在旁边的梅蒨笑着解围道:“我记得三妹妹原先在七宝斋看中了一顶双面绣的小屏风,后来没买成,回来还抱怨过一阵子呢。”
上回去莲香寺就是要梅蒨和孟安相看,现在梅蒨柔柔的替他开口解围,孟安心底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都不大好意思看梅蒨。
梅蒨这话一提,孟蕴兰也想起来了,她懊恼道:“是了,那顶屏风还被十一殿下给买了去!”
孟安没说话,只点点头记下来。就听孟蕴兰在对梅蒨道:“还是蒨姐姐心细。”忽的,他想到一桩事,默了默,对梅蒨道:“蒨表妹芳辰也快到了,蒨表妹可有何要的?”梅蒨和梅茹一个六月一个七月,临的近,大家都记得住。
“安表哥客气。”梅蒨温婉一笑,又道,“上回表哥送的小兔儿就很好了,这次不必再费心。”
听她提那个兔子,孟安更不好意思。那也是先送个循循,再捎带给她一只。他顿了顿道:“那不过是逗趣之物,若表妹还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提便是。”
“那先谢过表哥了。”梅蒨笑道,她声音轻轻柔柔的,还是像水一样。
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梅茹还是觉得不要搀和为妙。

自西羌回来,梅茹这两日有点忙,先去平阳先生府里拜见老师,送了些心意,又去董姐姐那儿坐了坐,报个平安。知道这次胡三彪也回京了,梅茹再去便稍微有些不大自在。
许是瞧出她的不自在,董氏道:“循循,我是拿你当亲妹妹,你可千万别跟我生分。”除了和穗,她整日留在偏院里,也没个说得上话的人。董氏知道梅茹是真心惦记她,所以,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妹妹。若是梅茹跟她也生分了,董氏便不知该对谁说话了。
梅茹笑道:“既然姐姐不嫌弃我,我可就不跟你客气。”
听循循这样贫嘴,董氏心里也是欢喜的,她又将送给梅茹芳辰的贺礼拿出来。——梅茹最畏暑气,一到夏天就人乏神思倦怠,懒得动弹,如今六月刚入夏,她便已经有些恹恹的了。去年董氏绣了个消暑的香囊,梅茹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她今年又新绣了一个,里面仍装着冰片和薄荷,给她消暑用。
梅茹还是喜欢,赶紧挂腰间了。
到了初九这日,定国公府还真是好好热闹了一番。除了府里的几个姊妹,连嫁到西平伯府的大姐姐也回来了,还请了其他府里的姑娘过来。
梅茹本来最不愿意要这些热闹,可耐不住老祖宗喜欢啊。
老太太的想法,梅茹也清楚,就是想让京城其他各府知道定国公府里的喜事,散散名声么,有益而无害。
梅茹也配合。只是,她下帖的时候,还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她故意没请周素卿。熟料乔氏一查名单,真真是哭笑不得,她戳了戳梅茹的脑袋,愤然道:“循循你就这拧脾气。若是谁不经意的得罪你,便是一辈子都入不了你的眼。”
梅茹笑了笑,坦然道:“是了。”
可乔氏还是逼着她给周素卿下了帖子。
梅茹不满:“娘,请她做什么?”
就因为她是贺太傅的外孙女,名动京城的天下第一号才女,还要嫁给傅铮?
可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傅铮倒霉了。
那日傅铮在宫中复命时,据闻龙颜大怒,连“心狠手辣”四个字都骂了出来,如今他被革去一切公务,只在府里闭门思过,而且还被罚去两年的俸银。说起来,傅铮得了那么大的战功,却又因为出使的事,还有他和阿眸有私的谣言,回来什么封赏都没有,还触怒龙颜,被狠狠责罚一通,也是怪可怜的。
梅茹叹了一声,心想,若是娶了周素卿,傅铮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一点…不知想到什么,梅茹稍稍怔了怔。
乔氏仍戳她脑袋道:“你懂什么?”
“我哪儿又不懂了?”梅茹不解的眨了眨眼。
乔氏没跟梅茹一个小丫头多说,可初九那日,梅茹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那会儿大姐姐和谢府的两个姑娘先到了,梅茹不喜欢谢府的三姐,只简单点了点头,就将人留给二姐姐去招呼。——这种事上,梅蒨总是比梅茹游刃有余,也做得好,不会出错。梅茹索性落个轻松,她在旁边跟大姐姐说话。
梅芸嫁去西平伯府正好一年,眉眼间还是安安静静的,话不多,不争不抢的模样。
姊妹俩很久没见,正说着话,忽的,旁边大喇喇飘过来燕王两个字。梅茹愣了愣,不自在的悄悄支起耳朵。
她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旁边几个人在聊周素卿和傅铮的婚事。
原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傅铮回来是要娶周素卿的,可现在傅铮被延昌帝重罚,还不知何时能再得皇帝青眼,如此一来,这场眼皮子底下的婚事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不管是自保,还是落井下石,没有人愿意将自己府里的命运和一个明确被皇帝厌恶的皇子绑在一起。
包括贺府。
“所以,周姐姐和燕王的这婚事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影子呢。”
这话轻轻飘过来的时候,梅茹楞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傅铮娶了周素卿,日子能好过一点,现在看来,他的日子根本就不好过啊,连他的老师都犹豫没有帮他,也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更差。


、第 82 章

说曹操曹操到,旁边这些人正在议论傅铮和周素卿的婚事呢,周素卿便到了。宝石青织银丝团花褙子,鹅黄的长裙,整个人立在那儿,便是聘婷仙子。
“茹妹妹。”她递上贺礼。
周素卿的贺礼是一幅丹青,她恭维道:“知道茹妹妹喜字画,像是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这些俗物我都不敢拿来献丑。”
梅茹不需要她抬举,笑道:“周姐姐客气,其实那些俗物我才最喜欢。”
周素卿早已经习惯梅茹的呛口,她就算心里不痛快极了,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半分,否则她维持的温婉名声岂不被梅茹给毁了?周素卿亦浅笑道:“既然茹妹妹这么说,那我下回定记着了。”
“周姐姐进来说话吧。”梅蒨上前,适时打断了这两个人的明枪暗箭。
梅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二姐姐,梅蒨冲她眨眨眼,姊妹俩难得对视一笑。
今日孟蕴兰到的最晚。梅茹好奇:“往日你来的最早,今天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我那个哥哥!”孟蕴兰抱怨。
“安表哥?”梅茹愈发好奇。
孟蕴兰解释道:“上回二姐姐提了你那顶小屏风的事,我哥便去七宝斋打听。一打听才知道,一共就两顶这样的。一顶被十一殿下买去了,另一顶被个富商买了,我哥知道后便去与人商议。这不好说歹说,今天才买回来么?还连累我来晚了。”她说着,让贴身丫鬟将那放小屏风递给静琴,又亲手把自己的贺礼送给梅茹。
这屏风是海外船运来的双面绣,小而精致,栩栩如生,一搁到案上,便吸引人了众人注意。
周素卿款步过去,初初一打量,便发现这和傅铮书房多宝格里的那方屏风是一样的。那屏风虽然是十一殿下送给傅铮的生辰贺礼,但现在与梅茹的一模一样,她心里便不自在。
梅茹就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原因么,除了梅茹处处与她作对,还因为傅铮。说起来,周素卿与傅铮认识多年,她知道傅铮待谁都隔了一层,冷冰冰的,但偏偏傅铮对梅茹有些不一样,她能感觉出来。
又看了眼梅茹,周素卿故作淡然道:“孟公子对茹妹妹真是好。”
梅茹冷笑,这人又挖坑给她呢,说得好像她和安表哥有什么似的!不客气的拂回去,梅茹坦然点头:“周姐姐这话说得极对,安表哥是很好啊。”顿了顿,又假意想到一件事,她笑道:“我记得周姐姐芳辰时,燕王殿下还送了贺礼呢,殿下待周姐姐真是没话说。”
为何要提傅铮呢,主要是梅茹觉得他日子真有点艰难。
傅铮被延昌帝责罚,正是极需借贺府势力的时候,偏偏贺府对他不闻不问,将这桩婚事搁置下来,如此一来,朝中无人,傅铮要东山再起便难上加难。
傅铮救她一命,又为了她和太子作对,被逼的不能全身而退,梅茹现在就故意替傅铮提上一句话,正好激一激周素卿。
听了梅茹的话,周素卿脸微微有些红。
傅铮从西羌回来,他二人本该议婚事的,可贺太傅很早前就提醒过周素卿,让她暂且不要和傅铮走太近,静观局势,免得贺府牵扯其中。所以,傅铮回京之后,她还没见过他呢。
原先傅铮得圣宠时,人人皆恭维她。现在傅铮失了圣宠,她却丢下他一人…
这个选择从局势上确实没错,但梅茹这话一说,更像是提醒众人,她和傅铮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又衬得她是个跟红顶白的小人。
周素卿是最在意脸面的,这会儿勉强一笑,没接梅茹的话。
梅茹也不在意。
这事说起来有点无耻,但傅铮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无耻之人,就算梅茹今天不替他说话,梅茹也相信,傅铮还是会想法子抓住这段婚事的。他真的是太需要贺家的这份势力,除非傅铮打心底不想谋大业。
若其他人被傅铮利用,梅茹还会怜悯,但周素卿,梅茹是丁点同情都没有。
她还记得前世这人是如何断了她腹中孩儿的性命,梅茹现在想起来,心中仍是满满浊气。她冷冷一笑,愈发懒得搭理周素卿。
吃完席面,各府的姑娘依次告辞回去。贺府的娟姐儿、妍姐儿乘前面那辆车,周素卿单独乘一辆车。想到梅茹的那番话,又想到傅铮,周素卿脸还是微微发烫。全京城都知道她要嫁这个人的,如今傅铮落魄了,她却不闻不问,传出去,她还真没法维持个好名声…
如此思量着,她借口买字画便去了四喜堂。
四喜堂的老板是认识周素卿的,连忙迎她上二楼。周素卿瞧了几幅字画,这才对那店家挑明来意:“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殿下伤势如何。还有——”她稍稍一顿,道:“今日梅三姑娘芳辰,孟府的二公子千方百计寻了一方秀雅的小屏风来,似乎与殿下书房里的那方相似,我看着着实喜欢,想向殿下讨几日过去瞧瞧,你帮我问问?”
对于周素卿的事,老板不敢耽搁,连忙派了个伶俐的去燕王府。
燕王府本就冷,如今傅铮再一挨罚,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那小厮到的时候,傅铮正在园子里作画。他右肩的伤势一直没有养好,如今仍是左手执笔。六月初九,暑气渐盛,他今日却仍着了件略厚的家常长衫,玉簪束发,整个人少了许多凌厉之气,添了些书生的温润。
拂了来人一眼,傅铮闲闲问道:“何事?”
小厮回道:“殿下,今日周姑娘来了。”
傅铮笔下没停,只问:“她说什么了?”
小厮将周素卿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傅铮,说起那屏风时,也是一字不差道:“今日梅三姑娘芳辰,孟府的二公子千方百计寻了一方秀雅的小屏风…”
傅铮手中的笔倏地一停,他冷冷抬眸,半晌,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冷然一笑。
他复又低头对着案上未完的画。这是他左手画的,手生的很,笔法也涩,简直是自取其辱啊…她都嫌他落魄,要跟他撇清关系呢,傅铮心口蓦地又疼了,他将画揉碎了丢进前面的荷塘里,转头吩咐石冬:“将那屏风送去。”
“殿下,送去哪儿?”石冬不大确定,于是小心翼翼多问了一句。
傅铮视线又冷又直的戳过来。
这人不用说话,石冬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连忙低头退下。
傅铮冷着脸,对着一池剑荷,面目森然。

这日歇晌起来,梅茹竟发现有人抬进来两筐青杏和好几个甜瓜,她不由好奇:“这哪儿来的?”意婵回道:“先前门房的人过来,说是外边有人给姑娘送了礼,就是这些瓜果。”
“谁送的?”梅茹又问。
意婵回道:“送得人没报名号,只说是贺三姑娘生辰的。”
青杏圆不溜丢,甜瓜碧绿打眼,这大夏天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底凉快。
梅茹尝了一颗杏,这青杏又脆又甜,怪解渴的。她正要尝第二个呢,孟蕴兰也醒了——她今日留在梅府歇的晌。见到那堆得满满的杏子和甜瓜,孟蕴兰也是狠狠一怔愣:“循循,这谁给你送的贺礼,够特别的?”
梅茹摇头。
孟蕴兰忽然笑了:“这分量,倒像是那个傻子殿下送的。”孟蕴兰口中的傻子殿下是十一。她又摊手道:“那位殿下包子一送便是四屉,这杏子可不就是要送两筐?”
想到西羌时的几筐早杏,梅茹点头道:“还真是他。”应该是傅钊忙里偷闲让人送回来的。这么一想,梅茹便不好意思麻烦他了。梅茹道:“蕴兰,你也吃呗。”那两筐杏她都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马月。
孟蕴兰笑盈盈道:“循循,这是他送你的,我吃什么?”又笑着数道:“你已经吃了人家的包子、肉脯、奶糕…如今还有这堆杏子,可真要成人家的人了!”
她拿她取乐,梅茹也逗她:“蕴兰,我跟十一殿下可是坦荡荡的,倒是你,整日一口一个‘人家的人’,莫非你想成他家的人?”
孟蕴兰气得跺脚:“如今越发说不过你了。”
“咱们几个人加起来,确实是说不过三妹妹了。”梅蒨掀帘进来道。
孟蕴兰见来了帮手,连忙挽着梅蒨胳膊,冲梅茹得意眨眼。
梅蒨也见到那些杏子和甜瓜,她亦是好奇:“这哪儿来的?大伯母命人买的么?”
“才不是呢。”孟蕴兰嘴快,“十一殿下送的。”
梅蒨一听也是笑盈盈的望着梅茹,她道:“还是十一殿下了解三妹妹的喜好,一送一个准,如今人在外头行军打仗呢,都没忘记咱们三妹妹。”又打趣道:“咱们府里只怕要出个王妃了。”


、第 83 章

六月初九这日,除了莫名其妙的两筐杏和几个甜瓜,梅茹还得了李皇后的赏赐,一支赤金点翠如意团花簪,一对翠玉手钏,一对金累丝嵌红宝石灯笼耳坠,还有好几匹宫里一等一的绸缎。
赏赐虽不算很重,但也是宫里下来的,梅茹翌日随老祖宗进宫谢恩。
坤宁宫内,李皇后淡淡笑道:“三姑娘为朝廷出了力,为皇帝分了忧,本宫不论赏什么都是应该的。”
宝慧公主也在,仰着下巴蔑蔑然将梅茹打量一番,她终于记起了这个人——正是去年秋狩出尽风头那位,太子哥哥还动过小心思呢。宝慧公主抿唇偷偷一笑。
底下,杜老太太自然要万分恭敬的谢过李皇后,梅茹一并跟着跪拜。李皇后命她们起来,又拉着梅茹耐心的说了不少的话,这才让她们离开。
回去的马车里,杜老太太摸着梅茹的脑袋,忽然叹了一声,道:“循循是个有福的。”
一听这话,梅茹心下顿时凉下好半截。
原先太子被禁足,对于李皇后的示好,梅府避之不及,当然不愿意接这个高枝。万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太子如今又好端端的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重新得了皇帝重用。虽然太子在男女之事上面荒唐,可他毕竟是太子啊。尤其眼下梅府大房着实不行,二房尚可,若是能攀上太子,定国公府便是另一种情形了。
梅茹心思转了几转,悄悄觑了眼老祖宗。
只见老祖宗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也没什么笑意,面色还隐约凝重,应该也是在纠结着呢。
梅茹垂眸,心里头有些乱,还跟外面的天气似的有些躁。
入了六月天气渐热,日头一天毒过一天,明晃晃的,晒得人头晕眼花。整个京城好像都被这种酷暑天气给魇住了,死气沉沉,又懒洋洋的,根本没什么劲。
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日去平阳先生府里。梅茹虽畏暑,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来,只有待在先生身边,她才安心一些;二来么,这次出使回来,梅茹自觉是只井底蛙。她自己也明白,这次若不是傅铮,她定不会如此顺遂。
偶尔思及自己那位救命恩人,梅茹默然叹气。
傅铮如今还在燕王府里闭门思过,也不知道要思到什么时候。因为生母的缘故,他本就不讨延昌帝喜欢,在朝中傅铮更是没有任何依仗,而他的老师贺太傅那边亦一直没有动静,摆明是想明哲保身…如此一来,傅铮被太子一方的势力死死压制着,形势很不好。
梅茹估摸着,只怕要等十一殿下在外得了胜仗,傅铮才能喘上一口气。
日子不急不缓,七月初,西羌叛乱被平定的消息终于传来,死气沉沉的京城好像也注入了点生气。延昌帝十分高兴,借着傅钊发回来的喜讯,他果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在闭门思过呢。这日,皇帝终于召见傅铮。
接到传召消息的时候,傅铮正在府里闲闲看书。
七月的天气又闷又热,外头蝉鸣阵阵,躁的人心发慌,可他还是穿着略厚一些的半旧长袍,俊朗的眉眼苍白,没多少血色。
养了这么多天,傅铮身上其他各处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唯独被生生剜去一块肉的右肩,依旧使不上什么力道,根本不利索。搁下手里的杂书,他由着下人们伺候换了入宫觐见的衣服。
傅铮乘轿进宫觐见,初初一入宫,便迎面遇到贺太傅。
贺太傅与延昌帝刚商议完今年的秋狩之事,这会子正要离宫归家。见到傅铮,贺太傅老辣极了,丝毫不见任何不自在,呵呵笑道:“殿下。”
“老师。”傅铮亦眉眼恭敬,以学生身份见了个礼。
经过这次的风波,按理傅铮该对贺太傅心有芥蒂的,可他面色平静极了,和以前一样,只当面前的人依然是他尊敬的老师。
贺太傅连忙虚扶,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
说起来,贺太傅之所以明哲保身,也是怕极了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原先他同意周素卿与傅铮,那是因为傅铮是他的学生,与周素卿青梅竹马,更是个赋闲王爷,两手空空,有个才子名声就很好了。但去年十一月傅铮突然领兵,此事没有与他商议,贺太傅心里本就有点不快。现在傅铮有了战功,又被太子苦整,贺太傅便不大乐意这门亲事。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代价太大,何况,太子好好的在呢。贺太傅根本不会冒这个险。
傅铮自然听出其中的意思,他脸上仍看不出任何异样,只笑了笑,道:“老师客气。”
这日进宫傅铮仍被延昌帝训了一通,唯一的好处,大约是终于不用再闭门思过。只是兜兜转转一圈,他还是个赋闲王爷,更是个被罚去两年俸银、不讨皇帝喜欢的王爷。
京城里纷纷议论此事,梅茹听到时,不禁叹了一声。
其实前世傅铮局面没有这么坏,今生他若是再多蛰伏几年,就不会早早被太子盯上,以至于现在寸步难行。
不知想到什么,梅茹又叹了一声。
傅铮却依旧面色平静的回府,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回到府,他接到了十一弟发回的信函。
傅钊不喜舞文弄墨,偏偏信里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说自己是如何监军的,又说自己大概还有一个月才能归京。他在信里问七哥处境如何,问京城局势如何,末了,又问了一句循循如何,东宫那位对她有没有异样。
视线在那个可恨又可气的名字上头定定停了半晌,薄唇抿着,傅铮点了火将信烧掉,眉眼冷然的起身。
可起了身,傅铮也不知道该去那儿,又或者他根本没地方可去,走来走去,便到王府后面的园子里。
自从那日揉碎了那张画,丢进池塘里,傅铮难得有心思来这里坐坐。
不过十数日,那满池的荷花已经开了。翠绿的茎秆笔挺,径自破水而出,顶端是大团粉白相间的荷瓣,层层叠叠的铺开,仿若少女的裙裾,又若纤纤玉指上粉嫩的豆蔻,还若佛祖垂怜众生的手。
湖边的水榭里竹榻太凉,下人早早的铺上软垫,傅铮方斜斜倚在那儿。柔软的绸缎沿着男人颀长的身子垂下来,一动也不动。
燕王府很空,原本是没有这池荷花的。
这池荷花还是去年十一月,傅铮临去征战西羌前吩咐人种下的。他原本想,从西羌回来,正好能看到满池盛景。如今这池荷花果然开得正好。只是,从来不是对他开得。
好比那人,也从来不是对他笑的。
见他落魄了,更是忙不迭的与他划清界限,如今知道他落魄至此,恐怕在府里笑话他呢。
傅铮冷笑。
此一时,彼一时。
这种直白又伤人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便是如今为她伤透了心,那人也是不知道的。她有那春风得意的探花表哥照拂,还有十一弟眼巴巴的惦记,他一个落魄王爷于她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妨碍她们梅府受宠的绊脚石罢了。
傅铮又是一声冷笑。
两道英眉敛着,墨黑的眸色微沉,面无表情了良久,他终于问道:“那道屏风还回来了?”傅铮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丁点情绪,在外头的阵阵蝉鸣映衬下,越发显得凉。
石冬一直立在旁边,这会儿边觑傅铮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回道:“是了,殿下。周姑娘先前派丫鬟去四喜堂,将那屏风还了回来…”
现在还过来,要么是周素卿真想和他划清干系,要么便是想他再送,如此试探一二罢了。女人的心思难猜,却又最好猜。周素卿约莫仍钟意他,但又拿捏不准是否该嫁,便如此试探他的心思,要他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