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府之后也没去字画铺,反倒是直奔城里的七宝斋。
那七宝斋是京城老字号,专卖从海上或者其他番邦运来的好玩意儿。府里头的西洋镜就是从这儿买回去的,能将人照的格外清楚。
孟蕴兰笑眯眯道:“咱们今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万一挑着好的,正好送给你家老祖宗当贺礼。”
二人刚到铺子,还真就看中了一件好东西,却不是送给老祖宗的,而是梅茹自己喜欢。那是一方秀美精致的小屏风,双面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若是远远瞧着,只觉得那上面的叶子都在随风微微翩跹呢,有意思极了。梅茹是最喜欢这些漂亮东西的了,她一时错不开眼。
那掌柜的连番告罪:“二位小姐,这刚被一位公子订下的,我正准备着包起来呢。”
“谁啊?”梅茹有些失望,“能不能请对方行个方便?”
掌柜的正为难极了,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先来后到,还真不能!”
这声音…
梅茹侧身一瞧——
真真是冤家路窄,不是那傅十一,还能是谁?
梅茹懒得跟这人多搭理话,一搭理就没完没了了,她赶紧悄声对孟蕴兰道:“咱们再去挑旁的。”
对于梅茹主动避让,牙不尖嘴不利,傅钊还真有些不习惯,他连忙跳脚问道:“三姑娘,你不要了?”
“是了,先来后到,我不要了。”梅茹顺着他话道。
可就算如此,傅钊还是觉得气不过,恨不得要跳脚。
“你为何不要?”傅钊追着问道。
梅茹笑道:“真是奇了,我不要还不行了?非要跟你争,你心里才欢喜?”
孟蕴兰不明所以,小声劝道:“循循,你若是喜欢,做什么不要?”她望着傅钊,直接问道:“这位公子,这方屏风你究竟让不让我们?说了这么久,也不给个痛快话!”
其实孟蕴兰顾及自己才女名号,平日在外头绝不会如此放肆说话,今日跟在梅茹身旁,又见循循和对面那人似乎熟稔,才不小心插了一句嘴,说完她便觉得不妥,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
傅钊怔了一下,瞥向孟蕴兰。
他原先是远远见过名满京城的女公子孟蕴兰的,这会儿便认了出来。
这三人年纪相仿,傅钊原本和梅茹差不多高,可翻过一岁,就比她多冒出一个脑袋了,孟蕴兰又比梅茹矮了小半个头,这会儿站在梅茹身旁,穿着半旧舒服的水绿袄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这位孟才女的一张嘴竟跟梅茹一样厉害!
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也说不过两个人,自然溜之大吉。
傅钊梗着脖子回道:“自然不让!”说罢,往外走了两步,又对掌柜的吩咐:“快些弄好,送到外面车上。”
听到这人实在胡搅蛮缠,孟蕴兰挽着梅茹的胳膊,小声无语道:“循循,这人既然不让还说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傻?”
傅钊已经走到了外面,这会儿听到“循循”二字,他步子不由顿了一顿。
待这人走后,梅茹才告诉孟蕴兰傅钊的身份。孟蕴兰一听,呀了一声,转而坏笑道:“循循,就是这位傻殿下送了你四屉包子呀?”
“我已经还了啊…”梅茹纠正道,说罢,她也笑的很坏,“好兰儿,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倒是你怎么一直惦记着殿下的包子?”
“谁惦记了?”孟蕴兰气的挠她,“可不许你乱说!”
且说傅钊乘马车到燕王府,那会子傅铮刚从宫里头回来。
见着他来,傅铮冷冷蹙眉:“钊儿,这会儿不好好的在南书房读书,跑出来做什么?”
傅钊笑道:“哥哥,你这回可错怪我了。”见傅铮狐疑,傅钊邀功道:“好哥哥,过两日不是你的生辰么?我早早就想寻个风雅的小玩意儿给你,今日可算是买着了,眼巴巴的买来献宝呢,熟知又落你一通教训!”
傅铮愣了一愣,才弯起唇,浅浅一笑,如春风破冰。
倏地,又敛起笑意。
他叮嘱道:“钊儿,过些日子我要离京,你平日就贪玩,如今更要记得时时勤勉。”
“七哥要去哪儿?”傅钊疑惑道。
傅铮道:“前些日子有人上了道折子,奏的是镇国将军方登云、陕甘总兵孟政克扣军饷一事,朝里几方为此争来争去,迟迟定不下一个过去的人,今日贺太傅便举荐了我去。”
“孟政?”
傅钊略略思量,讶然道:“我今日还遇到了他女儿和梅三呢。”
傅铮闻言微微一顿,他抬起眼,淡淡望向旁边的钊儿。
傅钊指着那道娟秀屏风说:“七哥有所不知,我们还为了这方小屏风争了几句呢。”说着,他又不无得意道:“梅三原本也是想要的,我就偏偏不愿意让给她!”
傅铮默了默,这才转头重新端详面前的屏风。
这道屏风不高,双面绣着梅兰竹菊,不知用了什么绣法,那些枝叶片片舒展开,仿佛被风轻轻拂过,说不出的温柔娇媚。
傅铮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忽的,就听傅钊又拍手笑道:“哥哥,你知道么,那梅三竟然叫循循?这二字简直太好笑了!怎么会有姑娘家叫这个?”
“循循,循循…”傅钊摇头晃脑连唤两遍,还是觉得不过瘾,忍不住哈哈大笑。
傅铮垂下眼眸,仍是一贯淡淡的模样,看不清神色,他只是沉沉训诫道:“那是人家姑娘家的闺名,你喊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傅钊扁扁嘴,不敢再喊了。
、第 24 章
二月初十是杜老太太的寿辰。
这日梅茹早早起来,跟着乔氏去给老太太拜寿。
春熙堂内,一团热闹,二房的几个哥儿都在,最小的淇哥儿刚学会走路,今日穿的金灿灿的小袄子,肉团子似的双手捧在一块儿,正朝老祖宗贺寿呢。杜氏笑的合不拢嘴,脸上皱纹都舒展不少。乔氏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又不禁想到自己远在外头的梅湘。梅湘这一走十数日,还没有信回来,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光这么一想,乔氏就觉得脸上的笑绷不住了。
几个哥儿后,便轮到几个姑娘。
大姑娘梅芸今日是一水的湖蓝裙衫,安安静静,跟她的性子似的,二姑娘梅蒨则是一贯的银白色,整个人越发出尘,跟仙子似的,余下两个小的,三姑娘梅茹和四姑娘梅萍,颜色就艳丽出挑许多。
四个姑娘站在那儿,水灵灵的,光是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杜氏还是笑的合不拢嘴,难得对梅茹也温和许多。
贺寿的人陆陆续续到了,春熙堂内越发热闹。
今日来贺寿的都是京城各府的老太太、当家主母,这会儿坐在那儿闲闲说着话,眼睛却根本闲不住,时不时觑眼打量梅府的四个姑娘。——定国公府世袭三代国公,到了梅寅这一代虽然不怎么样了,可梅二爷的仕途不错,若是能和梅府结下一门亲事,亦是好的。如今大姑娘已经订下亲事,四姑娘年幼,剩下二姑娘和三姑娘是该好好的、仔细的瞧一瞧。
这些人是知道梅蒨貌美的,可今日一见,越发震惊了。
只见她身姿婀娜,聘聘婷婷,随着这年岁越长,生的也越发美了,光站在那儿,便让人移不开眼珠子,再加上几分病态凝在眉宇间,实在是个惹人垂怜的心肝儿模样。而且,这位梅府二姑娘办事妥妥帖帖,性子又是温温柔柔,是再好不过的媳妇人选。
唯独不大妥当的,便是这二姑娘实在是太美了一些,偏偏身子骨又不大好…
众人这样几番思量着,目光再转到梅茹这儿,乍一看,不觉微微有些诧异。
梅府三姑娘原本是个最爱胡闹的顽劣丫头,在京城贵女圈里占尽“娇蛮”二字,今日一见,倒与往日很不同了。
梅茹比梅蒨小一岁,去年的时候还是小丫头团子模样,如今翻了新岁,身量突然长挑不少,原本圆润的脸蛋儿亦瘦下来,衬得一双桃花眼越发的艳,轻轻一眨,便是顾盼生辉,眼波流转之间,更平添了好几分的娇俏明媚,而她穿的衣裳也明艳,但这位三姑娘却压得住,让人并不觉得流俗,反倒是她懒洋洋站在那儿,一举一动,风流又娇憨,说不出的恣意。
众人不禁暗叹,真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梅三姑娘还真是越变越美了!
就是不知这性子…好没好些。
当下移开眼,众人各怀心思的笑了笑。
说话之间,各府的其他姑娘也陆续到了。孟蕴兰果然是献了一幅百寿图,众人见了赞不绝口,待到周素卿来,更是不遑多让,直接献了篇贺寿骈文,连小乔氏都点头说好。得了小乔氏的肯定,这一篇文更是直接传到前面去了。
前头众人之中文采最好的当属孟安。他瞧过之后,也是觉得这文写得好,一时间周素卿得的赞赏数不胜数。
可那人只是端着笑,不骄不躁的站在那儿,最是温婉。
梅茹懒得多看这人一眼,她淡淡偏过头,只望着外面。
周素卿许是察觉到一二,这会儿盈盈望过来,笑着问道:“茹妹妹,可是有何指教?”
她不去招惹这人,这人还要来招惹她!梅茹蹙眉,直叹晦气。
“不敢。”她坦然望过去,回道,“周姐姐的文采好、品性也好,我是怎么都比不上的了。”
她这话虽是夸的,却带着刺,一屋子人精哪儿听不出来?周素卿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端庄得体,而梅茹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娇蛮任性,二人放在一处,众人自然是偏向周素卿的,一时又不由暗忖,这梅府三姑娘的性子果然没变,不好,不好。
梅茹又是一阵冷笑。
她不过是懒得多看这人一眼罢了,若这周素卿真是端庄得体的,那她先前怎么还会特地质问梅茹?怎么还会在乎这个?
分明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梅茹懒得跟周素卿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她懒洋洋的退出春熙堂,往后头园子里去。
这会儿不少年龄相仿的各家小姐们在园子里逛呢。就见贺府的妍姐儿和西平伯府的三姑娘谢佳宣手挽着手,不知道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斜楞愣的视线时不时的拂过一处,似乎在往哪儿瞟。
梅茹好奇,待下一回他们再瞟过去的时候,她顺着望过去——
梅茹不由一怔。
原来他们在瞟大姐姐梅芸。
梅芸是个性子最安静的,从来不争不抢。她如今独自坐在旁边的亭子里,也不好意思跟旁人说话。似是察觉到那两道探究打量的视线,她一直低着头,脸已经悄悄有些不自在的红了,显得尴尬又窘迫。
梅茹狐疑。
梅芸已经和西平伯府二房的庶子谢柯订下亲事,这宣姐儿的不乐意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些?
想到上回在贺府给周素卿祝寿的时候,宣姐儿也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梅茹不禁蹙眉,这谢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茹走到亭子里,到大姐旁边道:“大姐姐,咱们俩去逛逛。”
知她来替自己解围,梅芸抬头,笑了笑。
梅茹心里头惦记着谢府的这件事,这日夜里便跟乔氏说了:“娘,西平伯府的宣姐儿似乎不大喜欢大姐姐呢,是不是他们府里有什么事啊?娘,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
乔氏一听这个就不由蹙眉:“你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管的真多!”点了点梅茹的脑瓜,又道:“循循,你瞧瞧蒨姐儿,今天见了,谁不是夸?你呢?跟蕴兰那小丫头躲在一处吃吃吃!还偏偏跟周姑娘对着来!”一说到这个,乔氏气不打一处来,“循循,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收一收?什么时候能省省心?”
梅茹眼珠子一转,小声央道:“娘,蕴兰和姨母要去陕西那儿探望姨父哩,我也想去看看哥哥,顺便沿路增长些见识,说不定能收一收脾气,省一省心。”
乔氏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想着往外头跑,像什么样子?”
“姑娘家怎么了?”梅茹反驳道,“咱们大魏朝还有女子当官的先例呢,姨母的学问更是多少男子都比不上呢…”
乔氏说不过她那些歪理,只是道:“反正不许去!”
乔氏态度一硬,梅茹就软了,连忙钻她怀里哄道:“娘亲,我就是想哥哥了嘛…”
梅茹这么一提梅湘,乔氏眼圈便又有些红了。她嗔怪道:“你那个狠心的哥哥,也是个心肠硬的,这一走,连个音信都不捎回来,真是气人!”乔氏边说边抹泪,待见到旁边眼巴巴望过来的循循,叹了一声,狠狠戳了戳她的脑门,只觉还不解气。
乔氏挥手道:“去吧去吧,你们通通去那刀枪不长眼的地方,不回来才好!”
乔氏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这么说便是准了,梅茹心里高兴,抿着唇窃窃一笑,却又不敢得意忘形,她连忙敛起笑意,只专心想法子哄乔氏开心。
、第 25 章
既然得了乔氏的准许,梅茹第二日高高兴兴的去孟府,熟知孟蕴兰的脸却是挎着的。
“怎么了,蕴兰?”梅茹关切问道。
孟蕴兰便将孟政被人参了一本的事说了。——孟府从老太爷到底下的大老爷、二老爷、大爷都在外头领兵,朝堂里面的事可谓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刚刚收到风声。
梅茹宽慰道:“蕴兰,这种朝堂上的事,向来是你来我往的党派之争,只要姨父他行得正坐得端,又怕什么呢?”
虽说如此,孟蕴兰还是止不住担忧,心急如焚。
“循循,我和娘亲打算这两天就动身去我爹那儿,如今府里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你还要一起么?”
“这么快?”梅茹惊呼。孟蕴兰点点头。梅茹皱眉道:“那我得现在回去跟我娘说一声。”
从孟府出来,梅茹略一沉吟,吩咐车夫先去董府。二月初的时候她已经去过一回。除了给董府当家的钱氏那儿送了一份银子外,又悄悄塞了一些给和穗,主要还是防着钱氏又胡乱克扣。如今这一走,恐怕要两三个月,梅茹哪儿放心的下?自然得先去跟董氏说一声。
马车到了董府外头,梅茹踩着墩子下车,便遇到一素净妇人从董府出来,而送这妇人离开的则是钱氏跟前得力的大丫鬟。
“姑娘,这位是媒人呢。”意婵附耳道。
梅茹微微怔楞,这钱氏真这么快就打算将嫂嫂另嫁?
如今梅茹私下还是习惯称呼董氏为嫂嫂。但董氏如果要另嫁他人,她亦是赞同。董氏性子软,留在娘家受气,倒不如找个真心疼她的人,就不知钱氏会挑什么样的人家给她了。
董氏这几日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梅茹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底下绣花呢。
“瑶姐姐。”
“循循。”见到梅茹来,董氏极为高兴,又将绣好的小香囊给她。
董氏绣工巧的不得了。这香囊绣成梅花的模样,又特别细心的在香囊一角绣上“梅三”二字。里面不知装了什么,闻上去飘着淡淡的清香。梅茹喜欢的不得了,“谢谢嫂嫂。”她脱口而出道。
董氏楞了一下,略略尴尬的笑了笑。
梅茹连忙改口道:“瑶姐姐,我这两日大概要去姨父那儿,要有两个月不能来见你了。”
董氏大惊:“你去那凶险地方做什么?”
梅茹便将小乔氏和孟蕴兰打算去看孟政的事说了,又道:“哥哥去了这么久还没来过一个口信,爹娘怪着急的,我一道过去瞧瞧。”
董氏不知想到什么,她低下眼,小半晌,才道:“你哥哥给我来过一封信。”
这回轮到梅茹一惊——她竟不知哥哥如此看中嫂嫂?!
董氏道:“那信我还没拆,循循,你拿回府去报个平安吧。”说着,示意和穗将信拿出来,递给梅茹。
梅茹自然摆手:“好姐姐,那是我哥给你的,我哪儿又能看?”
董氏垂着眼,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我哪儿又能留着呢?”
她如今被休回家,哥哥嫂嫂做主另嫁,怎么还能留着前夫的信函呢?
想到这儿,梅茹不免替哥哥暗暗叹了一声。见董氏不打算多提此事,也就不再多问。二人说了一会子话,梅茹便起身告辞了。董氏本要送的,梅茹按住她,只说外头风大,让和穗送送就好。
待到马车里头,梅茹先让意婵将银子拿给和穗。——这些银子本该亲手给董氏的,可董氏脸皮实在太薄,根本不会要,梅茹只能这样。她又问和穗:“可知道你们当家的要把瑶姐姐说给哪户人家?”
和穗摇头:“还没看中呢。”又道:“三姑娘,其实我们家姑娘也担心此事,就是憋在心里不肯说。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不好的人家,只怕也是会一声不吭的嫁过去。”
梅茹颦眉,略一思量,叮嘱道:“若是听到风声,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家,就劝瑶姐姐装病,病得越严重越好,能拖一日是一日,莫要随随便便嫁了,等我回来想办法。”话锋一转,她又交代道:“若是个好人家,那就让瑶姐姐欢欢喜喜的把这事定下来,回来我给她备贺礼。”
和穗一听这话,心里对梅三姑娘的感激便又多了几分。
这么好的小姑子,天底下哪儿去找?
梅茹惦记着董氏的事情,她实在放心不下,想来想去,便想到了一个人。回府之后,她便先去找梅蒨。她这位二姐姐处事最为妥帖周到,把这事交给她,梅茹是顶顶放心的。
梅蒨单独住在老祖宗的跨院里,这会子正在端详一幅画呢,见到梅茹来,牵着她坐下道:“三妹妹今日怎么来了?没去姨母那儿么?”
梅茹将这一整日发生的事略略一说,又道:“劳烦二姐姐空了便去嫂嫂那儿走动走动。”
“三妹妹放心。”梅蒨自然应承下来。
梅茹松了口气,见案上摆了一幅画,她不由好奇道:“二姐姐新画的?”
“哪儿是我画的?”梅蒨笑着摇头,解释了一句,“前些日子买的。”
梅茹一愣,她倒不知道二姐姐何时又去买过画。
她走过去,只见这幅画画的是婆娑烟雨,一叶孤舟,上面的落款是“慎斋”二字。慎斋她知道的,这是傅铮的表字。梅茹微微一怔,回头笑道:“二姐姐真是好眼光。燕王殿下的画本就少,如今被二姐姐一眼挑中,岂不有缘分?”
梅蒨唬了她一眼,嗔怪道:“莫乱说。”她是最美的,这样唬一眼,也让人恨不得要醉了。
梅茹回道:“我可没乱说,二姐姐你生的美,性子又好,定有人心里头万分欢喜着呢。”
“还乱说!”梅蒨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梅茹还是淡淡的笑,她道:“二姐姐,旁人我不知,我只知道以后的二姐夫定然是这样的。”
“三妹妹…!”梅蒨脸一红,羞羞赧赧低下头去。
从二姐姐那儿出来,梅茹这才去见乔氏,正好爹爹也在。
一听女儿这两日便要离京,乔氏心里又舍不得了,她道:“循循,你的心比你哥哥还要硬,说走就走!”
“娘,我又不是不回来,一去一回,至多两个月呀。”说着,梅茹又看向梅寅,寻求同盟道:“爹爹,你说是不是?”
梅寅也舍不得自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但也知道女儿的心思,这会儿他顺着循循的话道:“是了,姑娘家也该去长长见识,整日闷在闺阁之中,眼界就那么丁点窄。”
“姑娘家眼界那么宽做什么?”乔氏瞪了他一眼,梅寅连忙噤声。
乔氏又叹道:“循循最爱吃东西的了,如今走得匆匆忙忙,路上带的零嘴小食都没备呢,我怎么放心得下?”
娘亲果然是最疼她的了,连这些都替她想着呢,梅茹心里头软软的,她搂着乔氏胳膊道:“好娘亲,我去去就回,等你把身子彻底养好了,我也就回来了。”
乔氏还是叹气,转头对梅寅道:“明日我领着循循去寺里求两张平安符。”想了想,又对他道:“你娘那儿你去说,若是知道循循要出远门,老太太定是要发脾气的,说不定还要训斥循循呢。”
梅寅诺诺答应下来,起身去了春熙堂。
果然,杜老太太很生气:“这还得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那么远的地方,出了事怎么办?”
梅寅道:“娘,有孟府的人一道呢。已经说好了,若是循循突然不去,只怕他们要心生嫌隙。”
孟府如今手握兵权,这可是定国公府比不上的…叹了一声,杜老太太无可奈何道:“罢了罢了,循循这丫头自小就是这么不省心,一点规矩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话说到最后,杜氏实在是替这个嫡亲孙女担忧,哪个府里愿意要这样一个没规矩的媳妇?
翌日,拜见过老祖宗,乔氏领着梅茹去莲香寺进香求平安符。
到了寺内,乔氏去见住持净明。
熟料那主事和尚双手合十道:“不巧了,今日住持跟前又有贵客在。”
一听贵客二字,梅茹眼皮子跳了跳,她思忖道,总不会又是傅铮吧?
乔氏不好多问,只能先去拜佛。
今日寺庙的人不多,乔氏心诚,每个菩萨面前都要磕一遍。她求得自然是一双儿女平安无事。梅茹跟在后面,也双手合十拜了一拜。不知拜了多少尊菩萨,终于有小和尚来请乔氏道:“住持请夫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