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薇一怔,恍恍惚惚抬起头来。
对上付嘉目光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的耳根子快要红透了,实在难堪的要命。
她是肮脏的,可面前的男孩依旧干净。
付嘉又问了一遍:“今天晚上需要补课吗?”
卫薇尴尬摇头:“不用了。”
稍稍一顿,付嘉又问:“那寒假呢?”
卫薇这回再也不好意思看他。
她低下头,小声的说:“也不用了。”
付嘉安静的站了一会儿,“噢”了一声。他没有再说其他,只是沉默的骑上车离开。
车轮碾过一枚枚落叶,吱嘎吱嘎响。
卫薇脑袋垂的越发低了。
如果有个地洞,她真想钻进去,蜷起来,把头蒙住,然后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
最后一天,大家似乎都无心听课,懒懒坐在教室里。
最忙的是付嘉。他是班长,放假前有很多事情。
卫薇一整天都不敢抬头,耳旁充斥着各种声音。
班长,什么时候开学?
班长,谁留下来打扫卫生?
班长,一共多少作业?
班长、班长…全是付嘉。
卫薇觉得她连这个教室都快呆不下去。
她要窒息了。
偏偏猴子还在后面不停拿笔戳她:“卫薇,寒假你有什么安排?”
卫薇凶巴巴的转过去,视线就这么不经意的拂过付嘉…
光是看到他,哪怕是他的一片衣角,卫薇便像是看到了付嘉母亲的那双眼,那双鄙夷又不屑的眼,她连忙慌慌张张背过身去,心里头全是止不住的尴尬和难堪。
卫薇趴在桌上,埋在自己胳膊里,就那么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今天早上走的匆忙,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穿了陆崇文给她买的那双鞋子。
平时她都十分注意,极力避免,今天却忘了。
黑色小羊皮,底很软。
靴子里面还很暖。
她的脚轻轻踩在这里面,就像踩在陆崇文的掌心里。
她逃不掉的。
卫薇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吧,反正都已经脏了,还能干净到哪儿去呢?还装什么纯洁的白莲花呢?
不就是陪他睡觉么?
该还的还,该偿的偿。
还完了,一拍两散,他还能睡不腻么?
卫薇这样想着,身上突然好冷啊。
下课铃响,高二的寒假正式来了。
卫薇去找陆崇文。
他没在公寓。
卫薇也不会找他,只是坐在门口,开始复习功课。一边看书,一边吃饭团。
这饭团是先前在校门口的便利店买的,一路揣在衣服口袋里走过来,已经有些凉了。
*
临近春节,陆崇文的应酬只多不少。
他又难得在南边待着,这几天各种商务酒会、私人宴请、狐朋狗友的聚会一波接一波,去都去不完。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陆崇文最近的事他们都知道——为了个小姑娘东奔西跑,还跟他家老爷子呕着气——可没有谁敢问,唯独王清予见着他,能阴阳怪气的取笑两句:“呦,你家那个小丫头怎么没带出来?”
陆崇文斜睨他一眼,眸色冷冷的。
“我知道了…”王清予还是笑,“她在上课呢吧?”
王清予又好奇打听:“陆哥哥,你是不是还得帮她做作业?”
“滚蛋!”陆崇文彻底不耐烦了。
王清予挑了挑眉,知道这人恐怕哪儿碰着不痛快了。
就是不知道这不痛快该怎么解…
陆崇文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卫薇还坐在那儿看书。听到声音,她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又青葱的脸。
陆崇文蹙着眉,静静看着她。
卫薇自己站起来。
“崇文叔。”她喊他。
“你来做什么?”陆崇文淡淡的问,透着陌生疏离。
卫薇顿了顿,说:“我想搬过来。”
陆崇文又是一声嗤笑:“你搬过来干什么?”
卫薇却坦然的看着他,她反正豁出去了,她说:“过来陪.睡。”
陆崇文怔了一怔,他走过来,走到卫薇面前,眼眸半眯。
他个子高高的,影子也长长的。
卫薇就站在他的阴影下,抬头看他。
他身上有浓浓的酒气,还是像一张密密的挣不开的网。
卫薇感觉不太好,她有些害怕,却没有之前那么怕了。
她努力望着他。
陆崇文仍蹙着眉,从上到下打量了卫薇一眼。
最后,他对卫薇说:“把校服脱掉。”
卫薇心里一跳,耳根子又开始发烫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把外面的校服脱下来,放在旁边鞋柜上面。
她里面穿着毛衣,这会儿有些冷,她后面靠着墙,更加冷。
卫薇抬起眼,看他。
陆崇文微微俯下身,吻住了她。
他吻她的唇。
不算温柔,甚至有一丝凌虐的痛楚。
卫薇闭上眼,被他搂进怀里。
他身上是热的,可卫薇的身上是冷的。
她紧紧靠着他,仰着脸,就这么承受着这个注定要来的吻。

、第二六章

这个吻很久,卫薇觉得嘴唇都有点痛了,陆崇文才放开她。
两个人靠的很近,谁都没有说话。
卫薇低着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男人的身上有烟味、酒味,混杂在一起,不太好受。卫薇稍稍偏了一下脑袋。她一动,陆崇文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摩挲。他的指腹很软,指尖很凉,卫薇的脸却蓦地发烫,她不自在的往旁边躲了躲。
她的个子已经算高挑了,可在这个男人面前,还是渺小极了。
像随便他欺负的小动物。
惹人怜爱。
陆崇文低头在她的发间落了个吻,这才松开手,转身开门。
新鲜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卫薇轻轻吁了一口气,将摊在地上的课本一一收到书包里。
她的校服还搁在旁边的鞋柜上面。
他刚才还说,把校服脱掉…
卫薇拿回手里,脸上仍是止不住的一*烫意。
门开了,陆崇文站在门廊里看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卫薇也抬起头。
他不说话,只眸色浅浅的望着她。
卫薇滞了一滞,自己走过去。
陆崇文接过她手里的书包和校服,将门阖上。
他没有开灯,屋子里飘着一层灰色的清冷的月光。
卫薇站在门边,站在他的阴影里,有一些不安。
“今天过来还有什么事么?”陆崇文依旧这样问,好像她每次找他,都是有事,也没别的什么了。
卫薇蜷了蜷手,说:“崇文叔,我想换个学校。”
“换学校?”陆崇文蹙眉,又淡淡的质问:“为什么?”
卫薇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小半晌,才低声的商量说:“不换学校,换个班级也行啊。”
她是真的没办法再面对付嘉了,看到他,她就无比难堪。
她恨不得一辈子躲起来,永远别见他…
陆崇文大概也猜到了原因,眸色略略一黯,又是一声嗤笑。他说:“什么都不换,你就在那儿待着。”
“为什么?”卫薇有些生气。
她生气的时候,眼睛里便簇着一团火,亮晶晶的,而娇嫩如水蜜桃的小脸鼓着,满是不高兴,掐一下只怕都是滑腻腻的汁,让人舍不得。
可陆崇文还是笑,他无比平静的告诉她:“没有为什么。”
卫薇这回真的生气了。她皱着脸,扭过头去,赌气不再看他。
陆崇文却是气定神闲。他把卫薇的书包放在沙发上,自己走进去,也不搭理她。
卫薇越发恼火。
这人亲都亲过她了,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
卫薇盯着自己的脚尖,想到自己嘴唇还在痛,她越发委屈。她倔强的站在那儿,像一根笔直的刺,会将人扎出血。
良久,陆崇文走过来。
卫薇还是不看他,她扭着头,就是在生他的气。
陆崇文叹了一声,喊她:“卫薇。”
卫薇不搭理他。
陆崇文抬手揉了揉卫薇脑袋。
他动作轻轻的,软软的,卫薇不自在的动了动,心里更加委屈,眼圈儿又有些泛红。
哪怕夜色深沉,她眼底红红的,真的是委屈极了。
陆崇文说:“还站这儿跟我怄气?”
卫薇不说话,犟的不得了。
陆崇文又叹了一声,他走近一点,稍稍弯下腰,将卫薇打横抱起来。
卫薇吓了一跳,立刻惶恐不安的蹬向那个男人,两只手尴尬的都不知道要放哪儿。
陆崇文却不看她,他只是抱她坐在沙发上。
卫薇耷拉着脑袋,手放在膝盖上,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陆崇文说:“卫薇,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你得去面对。”
他难得是语重心长的口吻,还真像一个长辈。
卫薇还是不说话,仍旧低着头。
陆崇文又说:“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你,你再继续跟我怄气,也只有你自己生气。”
卫薇绞了绞手指,终于抬头看他,委屈又可怜。
陆崇文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说:“晚饭吃了么?在外面等多长时间了?”
卫薇说:“下课了就过来的,吃了个饭团。”说完,还是有点委屈。
陆崇文带她出去吃宵夜。
这个时间点的城市街道已经亮起红色的喜庆灯笼,商场里人来人往,饭店的生意火爆无比。
陆崇文最近胃寒,时不时痉挛,只能慢慢养着。他先前在饭局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胃里也有些不舒服。两个人去喝潮汕粥。
招牌的鸡丝粥熬的粘稠,不知用的什么米,很糯,很香,鸡丝也炖的入味,一口下去,卫薇像是在喝鸡汤,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她眯了眯眼,今天终于笑了一回。
眉眼弯弯的,还是像个容易餍足的小孩子。
陆崇文摇摇头,他摸出烟,含在唇边正要点呢,卫薇敲桌抗议:“这里有小孩子呢,不能抽烟!”
陆崇文愣了一愣,又将烟放回去。
喝完粥,陆崇文带她去买些换洗衣服。他那儿日用品都是双份的,除了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
卫薇的东西都在樊云珍那儿。陆崇文今天喝了酒,卫薇不想他开车。她得明天才能回去拿。但其实卫薇也就只有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卫岱山进去之后,家里什么都没了,她自然不剩多少东西。
内衣店的导购特别敬业,看了看卫薇,一下子推荐出好几个合适的款式,青春又活泼,最适合她这个年纪。
卫薇有些窘,她回头去瞄陆崇文。
那人大概真想抽烟了,正巧这家店旁边就是商场设立的吸烟区。他懒洋洋的站在那儿,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里,眉眼淡淡的望着旁处。
卫薇脸有些热,她随便挑了两件,又买了件合身的睡衣,那边陆崇文已经付完钱,一脸平静。
两个人沉默的往外走,卫薇还是觉得尴尬。
陆崇文说:“还缺什么?”
卫薇连忙摆手,她已经窘迫的不得了,这人还问!
这天回去陆崇文直接给了她一张卡,卫薇不要,陆崇文只是不耐烦的说:“你拿着。”卫薇越发窘迫,那张薄薄的银.行卡捏在指尖,千斤重。卫薇将那张卡收在陆崇文卧室的抽屉里,她不能要的,又细心的将内衣上面的吊牌收进书包里面。
书包最里面一层放着妈妈钩的白色小包,里面已经有几张吊牌了,卫薇拿起来看了看,又一并放进去。
她欠这个人的债,还真是越来越多。
晚上,陆崇文还是把次卧指给她,卫薇咬了咬牙,说:“我跟你一起睡。”
陆崇文笑:“你跟我睡?”
他望着她,一双深邃的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意味,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觉得好笑,看她像看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卫薇穿着新买的棉质睡衣,格子的菱形花纹,郑重的点头,宛如赴刑。
陆崇文还是笑。
他走过去,把卫薇抱起来。
卫薇心里还是咯噔一声,却没有刚才那么不知所措,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安静而楚楚可怜的望着他。陆崇文把她抱回卧室那张大床上。
他俯身吻她,却也只是吻而已。
这个吻裹着夜的旖旎暧昧,比先前的侵略性更强一点,完完全全是成熟男人强悍的气息。他的身体又热又硬,卫薇紧张的要命,觉得快要窒息了,她揪着他的衣襟,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
陆崇文停下来,吻了吻她的额心,半晌,在她耳边说:“薇薇,你还太小了。”
她那么的年轻,那么的青葱,他都不忍采撷,就连亲吻也只能仗着不停发酵的酒意。
沉默片刻,陆崇文又说:“以后别说这种话,知道么?”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不同于白日的文质彬彬,总是不一样的。
卫薇脸又是轰的一阵热。
陆崇文坐起来,替她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脸,说:“睡吧。”
“崇文叔,你去哪儿?”卫薇看着他,不安的问。
陆崇文笑:“小丫头问那么多呢?”
卫薇不说话了。
陆崇文走出去,反手将卧室的门阖上。
一室静谧,卫薇睁着眼看外面。大面的落地窗,能看到丝绒一样的天空,又高又远。

陆崇文第二天送她回去拿行李。
他问:“要不要帮忙?”
卫薇摇头,她说:“我自己去。”
陆崇文没有再坚持,他只是说:“行,那我在这儿等你。”卫薇下车。他降下车窗,还是点了一支烟。烟雾慢慢升腾起来,陆崇文微微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付嘉母亲的摊子还是支在那儿,付嘉也在。
卫薇下车的时候,付嘉母亲定定看过来一眼,又拂了拂陆崇文的车,神色不明。
付嘉却没有抬头,他只是背对着她,直直的站着。
卫薇耳根子烫的厉害,她根本不敢看付嘉,喊了一声“阿姨”,脚下没有任何的停顿,只是快步往里走。
卫薇一颗心跳的很快,还跳的很难受,有点疼。
樊云珍看到她回来,笑道:“薇薇,你回来了,昨晚去哪儿了?”
卫薇一言不发,将东西收拾进箱子。
樊云珍大惊:“你要走?”
“嗯。”
“你走了我们这么办?”樊云珍说。
卫薇呵了一声。笑道:“你不是已经在准备跟我爸离婚另嫁了么?还怎么办?”
卫岱山哪怕保住了命,也是个无期,谁会等他呢?这人还真当她不知道…
看了卫苒一眼,卫薇转头对樊云珍说:“找个好点的。”
卫薇提着行李箱出来,一路走到巷弄口,付嘉还在那儿,还是沉默的低着头。卫薇滞了一滞,提着行李箱经过他,走到陆崇文的车边。
陆崇文已经下车,将她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里,掐灭了烟,才重新上车。
后视镜里那个单薄的少年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卫薇死死抿着唇,拼命眨了眨眼,眼底还是刺痛的厉害,酸的想要流泪。她撇开脸,皱着眉,不满的抱怨:“你又抽烟!”
陆崇文还是淡淡的笑,他说:“下次一定注意。”

、第二七章

卫薇是在陆崇文那里过的年。
年前,她去看了一回卫岱山。
卫岱山的案子大概要在年后三四月份才正式开庭审理,原本足够让人胆战心惊的,可这段日子已经平静很多,风声也退下去不少。见到卫岱山的时候,卫薇笑了一下。
卫岱山却笑不出来。
这是他的女儿。
她还那么小,像一支含苞待放的剑荷,沾着晨露,水灵灵的,偏偏就这样蒙了厚厚的灰…
世间的干净美好就这么被摧毁、被碾碎,撕碎了,摊开在面前,血淋淋的,足够让人心痛。
可作为一个有罪的父亲,他没有任何批评的资格,这一刻,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父女二人对坐了十分钟,谁都没有说话,最后,快要到时间了,卫岱山才喊了一声“薇薇”,声音沉沉的,头发花白。他的嘴唇噏动,仍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那种话只会让薇薇愈发难堪。
卫薇冲他笑。
那笑意明晃晃的,跟外面太阳一样。
卫岱山还是痛心,已经有人在催了,默了默,他交代了一句:“薇薇,保护好自己。”
卫薇还是淡定的笑,她说:“爸,他对我挺好的。”
这个“他”是谁,父女两个心知肚明。
卫岱山转过身,双目赤红。
卫薇独自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
今天下午她还有个兼职,得尽快赶过去。
兼职摄影模特,一天三百。这个价钱对卫薇而言,已经很高了。这还是别人因为她条件好给出的价格。
卫薇学过一年的芭蕾,腰肢柔软,个子高挑,双腿笔直,光是站在那儿就是一幅动人的景致。
摄影师叫陈曦,是个女人。
她的镜头很黑很冷,卫薇望过去的时候,总觉得透着深深的寒意。
她不怎么说话,只告诉卫薇站在哪个地方,或者坐在哪儿。
幸好卫薇现在也变得沉默,不喜欢说话,这样子让她舒服。
拍了一下午,最后落日的时候,卫薇站在高高的天台上,站在圆圆的一轮落日中央,是个单薄消瘦的侧影。
她微微仰面,脖颈纤长,黑发在风里飞扬起来,美的不可思议。
陈曦特别满意,最后多给了卫薇一个红包。
揣着钱,卫薇在外面随便吃了一些回去。
今晚陆崇文有一个饭局,卫薇讨厌这种需要应酬的场合,更不愿意面对旁人的异样眼光,所以当然不会去。
说起来,前两天陆崇文难得带她去一个朋友聚会,卫薇回来就跟他怄了好几天的气。
陆崇文的那帮子朋友一个个衣冠楚楚,斯斯文文,见到卫薇的时候,都笑了。
那笑意不算坏,只是戏谑。可卫薇不喜欢,尤其那些人打量过来的视线,更加令她不自在。
陆崇文倒是淡定,领着她在牌桌边坐下来。他打牌,卫薇就在旁边安静的坐着。陆崇文在她面前是不抽烟了,他穿着灰色毛衣,身上是一股若有似无的男人的味道,闲适而惬意。可其余那帮人却一个个吞云吐雾。整间屋子飘着难闻的烟味,卫薇直皱眉。她坐不住了,于是冷着脸对陆崇文说:“我想去外面吹会儿风。”
“去吧。”陆崇文点头,偏头看了她一眼,又提醒道:“外面风凉,把大衣穿上。”
卫薇没有再回话,她只是拿起大衣,脚步匆匆的往露台走,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
身后,有人对陆崇文调侃道:“陆哥哥,你对这位小女朋友真够可以的。”
那几个难堪的字眼鼓噪着耳膜,刺得人心头难受,卫薇步子顿了顿。
“行了啊。”陆崇文淡淡回了一句,头也不抬,只是说,“再废话都滚蛋。”
那帮人笑着噤声了。
卫薇站在露台吹风。外面空气冷冽,风是真的大,卷着枯叶漫天飞。卫薇抱着胳膊静静看着,被风吹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冻得瑟瑟发抖,可她也觉得这样比在里面看那些人脸色强。直到陆崇文出来找她,卫薇才勉强跟着他重新进去,但也没有多少笑意。
那些人吃了饭,还是凑桌打牌,其他的人或是聊天,或是在包厢里唱歌。
卫薇坐在沙发边,喝着果汁,还是格格不入。
有人起哄:“卫小姐唱个歌呗。”
说话的就是先前在牌桌上说她是陆崇文小女友的那个。
卫薇不待见他,这会儿蹙眉,摇了摇头说:“我不会。”
“怎么可能不会唱?”那人说,“卫小姐不给面子?”
卫薇冷着脸,抬头看他,硬邦邦的回道:“跟你们有代沟,所以不会。”
那人被她一噎,无奈的转过脸对陆崇文说:“陆哥哥,你这个小女朋友脾气够大的啊。”
陆崇文抬起头,明亮的灯下,眉眼间蕴着浅浅笑意。他说:“你都一把岁数了还跟她计较这些?”
陆崇文解了围,卫薇却也懒得看他。她偏过头,只觉得浑身难受,就想早点离开。
卫薇根本受不了这些。
这天晚上陆崇文开车回家,等红绿灯的时候,车里开着广播,正好在放一首老歌。陆崇文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
他偏头问卫薇:“这歌听过吗?”
这首老歌旋律很耳熟,卫薇是知道的,可她还在生他的气,所以直直告诉他:“没有。”
陆崇文听出来她的不高兴,好脾气的问:“还在生气呢?”
“嗯。”卫薇倒也坦白。
陆崇文笑了,跟她道歉,又讨价还价的说:“你给我唱首歌,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去了。”
卫薇皱眉嫌弃道:“你这种年纪的,我都不会。”
陆崇文哈哈笑,“那你会什么?”
闻着自己满身的烟味,卫薇没好气的呛他:“当你老了。”
“什么?”陆崇文不解。
卫薇望着他,又说了一遍:“当你老了啊。”
陆崇文沉默的怔了怔,片刻,还是浅浅的笑:“行啊,你唱给我听听。”
卫薇才不唱给他听呢。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放给陆崇文听。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刚听这两句歌词,陆崇文就又笑了。
男人好看的眉眼舒展开,笑意隽永。
“卫薇,”他十分笃定的说,“你语文成绩肯定不行。”
卫薇不服,瞪着他,越发生气。
陆崇文对她说:“去了解下这首诗的意思。”
“诗?什么诗?”这回轮到卫薇诧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