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姣撇嘴道:“不喝就不喝,你当你是耍戏法的。”这句把苏梦叶噎了下,时无言以对。她笑了下,像狐狸似的,很不怀好意。立刻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个青色灵果,张口就咬,故意吃得卡擦卡檫的。
有这么个旁观者,还怎么练下去,苏梦怀都感到丝泄气。
风淮从天空中降下,想径直走开不做理睬,可不知怎么又转过身来,看看韩姣又看看果子,问道:“这果子好吃?”
韩姣怔了下,心道,这么平常的灵果原来你没吃过啊。对于苏笋怀和风淮,她已偷偷分析过,苏梦怀喜怒犹如六月的天气,有时候奉和他要被他迁怒,得罪他也不见惩罚,难捉摸的很。但是风淮是个直性子,襄也曾说过,雪狼是居住在雪原上的种高傲族群,本领高强,品德高贵但是不谙世事。讨好他绝没坏处。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个更青的:“你要不要尝尝,”
风淮讶然,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这果子还没成熟,果肉酸涩,你喜欢?”
韩姣狠狠咬了口:“喜欢。”它的美白作用,韩姣心道,这果子成熟了灵力很般,但是末成熟时食用对肌肤大有好处,碧云宗的女修士几乎都知道。
风淮若有所思的离去,第二日他们又继续往泉源的方向行去,走的是偏僻密林,有些平时不常见的灵果。风淮见了顺手摘了些,在休息时把熟透鲜美的拨了出来,把末长成的全放到了韩姣的面前。
“吃吧。”他道。
韩姣面皮抽动了下,若不是看他神色平静,她简直要以为这是他的戏弄了。低头看了看几个又青又硬的灵果,韩姣摇手:“不用了。”
风淮眉头略微拧,放缓了口气道:“别客气。”
“不是客气。”韩姣道。
他手把灵果推近了:“那就吃吧。”
韩姣对他干瞪眼,看看那堆放得老远,颜色深沉,闻之有清香的灵果,又看看眼前,硬着头皮吃了个枣子大小的白色灵果,嚼也不嚼就直接吞了下去,敷衍道:“还不错。”
风淮淡漠的神色里露出丝笑,说道:“全给你吃。”
刚才那句才是客气好不好韩姣险些要跳起来,又见他目光澄澈,神态认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苏梦怀坐在旁,拾了两只又大又甜又多汁的灵果,大口大口地吃着,见韩姣脸吃瘪,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日过后,泉源已近在眼前。虽然名字叫泉源,其实由十七个城镇围绕而起,如星罗密布的热闹地方。从山头住下望,城内街道宽敞,房屋鳞次栉比,每个城镇都十分规范,若不是身临其中,韩姣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城中绝大多数都是妖怪。
化态之上的妖怪外表和人无异,行动举止也都模仿人类。
韩姣三人随着那些四面八方赶来的人齐入了十七座城中的其中座。
此时天色己黑,但是城中灯火如海,映照之下如同白昼,天上星月都已看不见了。城墙高耸,足有三斗来丈高,却丝毫赶不到结界。
韩姣不由疑惑:“这里没结界?”
风淮道:“这里用的结界很特殊,叫十七星结界,每个城中都有件眼,十七座城相依相符,举而发。触动处,就要承受十七种力量反击。”
韩姣对阵法已不是无所知,听就知道厉害,于是叹了口气,又问:“这里为什么叫泉源,难道有灵泉?”
“有灵泉,”风淮直率道,“离恨天内灵气稀薄,在远古时期,这里忽然有日冒出道灵泉,没开灵智的妖物喝,能直接连入化态。进入化态的妖牺喝了能晋阶无婴。”
韩姣听得眼睛乍然亮:“灵泉在哪里?”
苏梦怀插嘴道:“不就在那里。”他指向刚才路过的座横桥。
韩姣跑到桥边往下看,河水有些混浊,并不清澈,她略微扫,就知道不含灵气,又是失望又是唏嘘:“这就是灵泉?喝了不拉肚子吗?怎么晋阶?”
苏梦怀不屑道:“个个都像你这么贪,人口也喝光它了。”
风淮虽然神色平淡而冷漠,但是解释却很详细:“远古时灵泉出现,引妖物和人类聚集到此,但是所有人贪欲太重,喝了泉水口不够还要口,自己喝了不够还要带走些,灵泉所含的灵气日渐稀薄,千年之前已经变涌出变成了普通的河水。”
韩姣沮丧地长叹声道,“我来晚了。”
苏梦怀哈地下就笑出了声。
风淮也不禁菀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好事。灵泉虽然能让人立刻晋阶,但是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或是年两年,或是几十年,那些凭空晋阶的人都会渐渐恢复原态。”
韩姣惋惜的心情瞬时闪而逝了。
苏梦怀领着两人路前行,像是闲谈似的介绍,几句,只字不提修炼魔主之类的话题。
三人已走到城中心,那里有个巨大的广场,当中独立了幢楼,大门敞开,足有三丈高两丈宽,从楼中走出的人大多带着只巨大的鸟类,有的短尾宽翼,有的长喙拖尾,牵出之后就直接坐在鸟上,展翅飞去,化为天空中的黑点。
这不用解释,韩姣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是个租用飞行鸟类的地方。十七座城有玄妙的阵法相连,在平常时期没人可以在上空飞行,代步而行的就是飞行妖兽了。
苏梦怀和风淮两人要跨越泉源,却不能惊动魔主方的人,也只能依照普通的方法来这里租用飞行妖兽。苏梦怀留下假名租用了三只。楼间掌柜选了妖兽牵来,两只都显得灰扑扑,只有只浑身羽毛是红色的,极为绚丽。
妖兽的头上都绑着块灵石。
掌柜说:“诸位把手放在灵石上,为座骑起个名字,就可以喊停就停,喊飞就飞了。”
苏梦怀和风淮各起了个。轮到韩姣时,她的座骑就是那只红乌,便笑吟吟道:“劳斯莱斯。”
苏梦怀怪声道:“老死累死?”
掌柜熟稔的笑容就呆滞了,给座骑起名老死累死他还真没见过,之前见两个男子俱是不凡,他已把韩姣当成了丫鬟,心道,这样的容貌品格为什么只能当个丫鬟,脑子不行是主因啊。
逐风流 第103章尾巴
这日天色将亮而未亮,浓云滚滚,化成了道厚幕,除了天边几颗稀落的星子,给人的感觉,犹如在黑夜般。
忽而道红色的流星从天空中划过,留下道弯曲的红痕。
此时正是众修士休息的时候,飞云峰上寂静无声。正当那颗颜色殷红的流星落下山脚,吴浮从泰阿后殿跑了出来,看看天色,脸上闪过诧异和慌张,可转瞬又全部收敛起,转身跑到个偏僻的后院。
后院里已站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
“师叔。”吴浮躬身道。
韩洙转过身来,脸上没丝表情,眼眸就像天边沉沉的黑夜样。吴浮飞快抬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在看到他眉头间若有若无的丝隐忧时又低下头去。
“我要离开段时间。”韩洙平淡地说道。
吴浮立刻道:“那我去准备下。”
“不用了,”韩洙道,“我马上就动身。”
吴浮愣了下,随即就从心里生出感动,知道他留下来特意交代声,是把泰阿殿内外事务交托给自己打理。虽然飞云峰的峰主是殷乾师祖,但是内里实在已经全部都在韩洙的掌握下,这点上下弟子心知肚明。
得到韩洙如此看重,吴浮垂着头,恭谨道:“师叔放心去吧,不管是几日还是年半载,这里保管就和师叔走时样。”
韩洙声音低沉而冷淡地道:“尽力即可。”
熟悉他脾性的吴浮知道,这已经是种变相的赞许。他心里有些激动,等了会儿不见动静,再抬头时,院中已空无人。
韩洙从飞云峰顶上跃而下,动作轻缓,可同时又迅速无比,这将快与慢,动与静糅合到了极处所表现出的高深道法,他却使得漫不经心。落到迎客台上,通向各峰的铁索还未到时辰显现出来,他见四下无人,身影闪,凌空就跨了出去,眨眼已到了碧云上峰。
碧云上峰以广元殿为中心,处处皆设有禁制,若不得允许,就是同宗的弟子也寸步难行。
韩洙路走来却没任何障碍,就是在广元殿前,也只停留了片刻,双手罩,就畅行无阻。他绕过了广元殿正殿,直入后室。穿过游廊和飞阁,到了最荒僻的处偏殿。
殿门,台阶,窗棱都用辟邪木所造,漆黑如墨,没丝光泽。大门上还贴了封条,金灿灿的符箓历久弥新,散发着高洁神圣的光彩。
韩洙伸手挑,封条仅闪了下,就自动飘落了。
空中蓦然出现个声音:“住手,不可再往前行。”
韩洙秀挺的眉毛微微挑了下,转过头来,看着空无物的空中,开口道:“清?”
空中其实是没声音的,用意念说话的是清祖师闭关留下的部分神识,虽然只是清本身神识的三分,但是足以震慑大部分的高阶修士。
眼前的个让人意外,清惊讶道:“你是何人?”
韩洙轻嗤了声,抬脚就要往偏殿内走去。
清神识动,已排山倒海般涌过去,空气里骤然就变得像凝胶般凝重。韩洙头也不回,只微微皱了下眉头,身后的凝重就如潮水般泄去,清神识的攻击落了空,波澜不起。
若是有明眼的高阶修士见到这幕,定会觉得疯狂。
碧云宗的祖师的神识攻击就这样如石牛入海般被个弟子给化解了。
“我以前认识你?”清惊讶又疑惑地开口,随即又感到不安。
韩洙已入了殿内,手转,拿出个小瓶,打开后滴了两滴鲜红的液体到地上。漆黑的殿内忽然大亮,道光幕从地上冒起,把他笼罩在其中。
神识闪,在碧云上峰某处隐殿内,忽然轰雷作响。
最先惊动的是周徇真君,他正留守广元殿中,忽然睁开眼,惊诧道:“师父提前出关?”等他站起身时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师父的预警。他马上飞出殿外,感觉到最偏僻的偏殿角落有空间移动的动静,又急速飞去。到了之后,只见门户大开,那个几百年都不曾用过的上古传送阵上还留着些微些光华。
周徇真君面色恍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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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姣上了红翅的飞鸟,高呼:“劳斯莱斯,起。”红翅鸟似乎对这个名字也极为不满,两只脚在地上蹭了又蹭,才无可奈何地展翅飞起,姿势别扭,还不如那两只灰扑扑的飞鸟杀手房东俏房客。它振着翅膀,歪歪扭扭地飞上了空。
为了表示它的愤慨,飞地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天空中留下了道变幻莫测的身影。
韩姣感觉自己上了当。这哪里是劳斯莱斯,简直拖拉机都不如,还时不时抽搐下,害她又产生了坠机时的感觉。她把抱住鸟头,变出根又长又软的晶丝,要系安全带。红翅鸟抵死不从,头转来转去,又飞出螺旋形来。
风淮回过头来,见韩姣扣紧了红翅鸟的头,安抚道:“别紧张,不要抓它的头。”
韩姣脸愁色道:“不行,这么晃,得系根安全带才行。”
“什么是安全带?”风淮不解,随即见她手上根透明丝带要往鸟脖子上硬套,时有些目瞪口呆,赶紧道,“有灵性的妖兽都不习惯受束缚,脖子这种脆弱的地方更加不行。”
韩姣停了手,感觉鸟身抖了抖,左右晃动。她急问道:“那掉下去怎么办?”
风淮看她眼:“这些都是受过训练的妖兽,怎么会掉下去。”
韩姣看看红翅鸟,鸟眼睛滴沥咕噜地转,就是不和她对视。她怀疑道:“万呢?”
“没万。”风淮道,随即又想起,换了个语调道,“就算有万……”
韩姣竖起耳朵听。
“就算有万,商行也会赔十倍的灵石。”
韩姣:“……”
她算明白了,这实在不是个能以貌取人的地方,看似漂亮的座骑,其实危险无比,看似纯良的妖王,总是能让人无语。
风淮见她被红翅鸟无迹可寻的飞行方式给吓得面色紧张,转过脸去,冷冽地扫了红翅鸟眼。
这下鸟翅不抖了,身体不晃了,飞得四平八稳,如履平地。
韩姣立刻察觉到了,感叹道:“真的是受过训练的,就是预热慢了些。”
红翅鸟恶狠狠地甩了甩尾巴。
这样踩在鸟身上飞翔了半晌,韩姣慢慢体会出其中的趣味。妖兽飞行比修士御剑飞行的高度更高,视野更广,还不需要费心。俯首望,把地面的景色尽收眼底,那座座城池变成了渺小的图案,白云青山近在身旁,更有那迎面而来的风,让人十分畅意抒怀。
韩姣不禁露出舒服的微笑。
风淮回头,刚才还见她与红翅鸟纠缠不清,像是受气小媳妇似的,转眼已换了脸惬意的表情,他唇角略弯了弯,凝视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经过五座城才停下来休息。
苏梦怀为隐瞒行踪,在泉源处处都和普通人样,到了时间就休息,赶路也不急——反正时间还宽裕。
逗留的城镇是泉源十七城中偏小的座,看起来和碧云天差别也不大,照样有客栈和酒楼。韩姣好奇地四处看。妖物各型各样倒也不稀奇,倒是女妖很有趣,极端地走了两种风格。有的长裙纱衣,洁白不染,十足飘飘欲仙的感觉。还有种,身上搭着块布就走在路上,胸口,胳膊,大腿大部分都露在外面。这样倒有点像韩姣前世街上夏天的衣着。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忽然瞥到个人影在街口闪而过,像极了二师兄时于戎。韩姣怔,再去寻找已看不见了,心里生出疑惑。
苏梦怀进客栈时悄悄对风淮道:“有尾巴跟上来了。”
风淮并不意外,声音淡漠道:“也许是哪里露了破绽。”
苏梦怀道:“只有两个可能,个是公子襄那边已经有了察觉。这点倒是奇怪,这路我们隐藏痕迹,身边也没遇到高明的修士,怎么会败露形迹。二是严秋泄露了消息。这个可能也不大,他守着桐城这方,魔主统后他只有被并吞的份,现在若是两相抗衡,他才没后顾之忧,可坐收渔人之利。这么会算计的个人,不会这个时候糊涂吧。”
“刚才在路上已经卖了几个空子,可是跟踪的人也没现身,”风淮缓缓道,“来人很谨慎,轻易不肯露出马脚。”
“要把人引出来才行。”苏梦怀说完,目光转,落到了韩姣身上,大声道,“小丫头,去买点喂妖兽的草料来。”
韩姣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我?”
苏梦怀哼道:“不是你是谁?路上都是白吃白住,不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吧。”
韩姣正要反驳,见他扔了两块灵石过来,品质上好,念头转,拿起就走了出去。到门口找人问了路,卖飞行妖兽草料的铺子就在街尾,她便慢吞吞闲逛着走去。
离开客栈段距离,她感到身后有个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追着,脸上不动声色,避开人群,往小路上走。
又过了会儿,身边已没人了,她回转过头——时于戎脸焦急地站在路旁。
“二师兄,”她虽然已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惊讶,“你怎么也在这里?”
时于戎皱起眉,噌噌噌地几步就跨了过来,抓起她的手道:“小师妹,快跟我走。”
逐风流 第104章缘由
韩姣二丈摸不着头脑,被时于戎拽着往前走,他的神情有些紧张,手上的力道也大,犹如铁铸,箍紧了她的手,隐隐生疼洪荒道尊。
“师兄?”韩姣反手摇他,“到底怎么了?”
时于戎抿着唇不说话。
韩姣使劲停了下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总要和我说清楚吧。”
时于戎脸色变,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硬:“你这几天和什么人在起,你自己知道不知道,你不要命了?”
韩姣立刻动容:“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不等时于戎回答,她讶道,“你跟在后面?”可随即又想到,苏梦怀路尽挑荒野行走避开人群,在修炼合击时又布了防护大阵,如果有人缀在后面立刻就会被发现。
她脑中转,不明所以地看着时于戎。
时于戎知道这个师妹向都是机敏过人,随意糊弄不过。他心中着急,草草道:“我早已在泉源等了两天。”
韩姣闻言更觉得吃惊了,他竟是提前到源泉来等着。
“为什么?你怎么能提前知道他们要来这里?”她疑惑地问,开口,更多的疑问就冒了出来,“你知道他们是谁?你是怎么发觉的?”
时于戎转过脸来看她,接触到她的目光又很快移开:“迦夜妖王苏梦怀,翠眼狼妖王风淮,都是披靡离恨天的两位妖王——时家经营消息,怎么会漏了这样的人物。别人认不出,我却眼就能看出。”
韩姣觉得他避重就轻,不禁又问:“就算认出来,那你怎么判断出他们要走这条路线呢?”
“西境正被魔主的重兵所包围,身为主帅的迦夜妖王却独自人跨越千里来到桐城,有什么比魔主更让他觉得重要,看他和翠眼狼妖王在起,两人的目的不是昭然若揭。除了对付魔主,我想不出其他原因能让他们合并处。”时于戎沉声道。
韩姣愕然看着他,良久没出声。
时于戎看到她脸色古怪,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韩姣慢慢开口道:“就算你知道他们的目的,提前预料路线也是不能……除非知道魔主的动向,才能有这样的判断。师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时于戎突然之间如被雷亟的样子,脸色倏地发白,他不敢直视韩姣的目光。
“小师妹,我不会害你的。”他语调凝涩地说了句。
韩姣心中升起股奇怪的念头,像潮水那样来,呼啸而过,可她脑袋变得有些乱,抓不住其中的关键。
“师兄你怎么了?”她伸出手,时于戎却突然退了步,她更诧异,“你?”
时于戎唇角凝结了个苦涩的笑。
在宗内七年,韩姣从没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突然之间有些难受,她柔声道:“我怎么会不相信师兄你,只是自从在这里遇到,你和以前太过不同了。师兄,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时于戎摇了摇头:“我的事不值提。倒是你,现在已经大祸临头了知道吗?不能再跟着那两个妖王走下去了。你境界低微,根本不能掺和到他们的斗争里去。何况这去就是死路条。别说是你,就是他们……”
韩姣听出其中的深意,心头跳,脱口而出道:“他们怎么?”
时于戎道:“你别问了,趁这个机会快走吧。”
韩姣摇头,忽然又“哎呀”地低呼声。
“怎么了?”时于戎惊问。
“糟了,”韩姣只觉得脑门上跳跳,急道,“你定是被发现了,不然苏梦怀不会突然让我独自出来。”
她这么说,时于戎就立刻明白了,他双目圆睁,也不赘言,立刻就要离去。可当他转过身,身体突然僵,动也不动,就像被施了定身术般。
路口已站着个青年,深目高鼻,星驰俊采,湖绿色的头发束在脑后,身周流转着股冰冷而高洁的气息。虽然言不发,也让人难以将目光移开。
可在这之前,两人都没察觉到丝毫动静。
韩姣倒吸了口气,不知两人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念头转就打算率先发作,跺脚,佯装怒道:“你跟踪我?”
时于戎眼就认出了风淮的身份,干涩的口中泛出苦滋味,手指轻轻动,温养在丹府的雷闪已开始戒备。这时听到韩姣的声音,他吃了惊,只怕她不知轻重惹怒对方。
谁知风淮并不发怒,先是看了看韩姣,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温柔,时于戎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风淮把脸转向他,深碧的眸中精芒流转,直刺人心。
“你效忠魔主?”他冷冷问道。
时于戎的面色蓦地涨红,由红变白,最后青白交加。
韩姣也呆住了,飞快走上两步:“他是我师兄,才不是……”这时她看到时于戎的脸色,愣住了。
风窜过,拂起了三人的衣角,发出轻微的声音,时于戎直都没反驳。
刚才那个模糊朦胧的念头就开始在韩姣的脑中清晰起来:只有知道魔主的行踪,才能提前预料到来这里寻找到两位妖王的行踪;在离恨天两次的相遇,其实并不是偶然,他是预先知道苏梦怀的路线,追踪而来;还有那次在多宝坊内,他突然提及,不论是人还是修士,都会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当时只觉得平常,但是现在,在这许多的平常里竟已埋藏了这么多的疑点。
韩姣觉得喉口发干,张口就要问,但是当她的目光投在时于戎身上时,又咽了回去。
风淮如刀般的长眉皱起:“魔主已经知道了?”
他问的声音并不大,很冷淡。但是听到时于戎的耳里,犹如刀枪剑鸣。
韩姣也惴惴不安。事关离恨天最强大的三位人物,稍有不慎就要危及性命。如果时于戎真的效忠魔主,又提前把两位妖王的举动透露给魔主,破坏了苏梦怀和风淮的打算——后果会如何?
从风淮身上散发出种极度冰寒的灵压。韩姣立刻觉得自己站在了万年寒山之上,很快她就知道这不是错觉,地面上甚至开始凝起了薄霜,银白的层,又像是月光泄了地。
时于戎不敢也知道不能说谎,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徐徐说道:“我在桐城发现了迦夜殿下的行踪,之后又发觉你们突然离开,就回禀了魔主。但是这都是我个人做的,我师妹半点也不知道。她境界低微,来去都是被逼无奈。”
风淮心头怒,目光更是寒冷。
韩姣大急,往旁边移,挡在时于戎的面前。被风淮的目光扫,心里颤。
时于戎只手要将她推开:“让开,小师妹,这都和你无关。”
“二师兄。”韩姣鼻子发酸,低低唤了声后,忍不住抬眼瞥了下风淮。他眉头深锁,面无表情,冰冷地仿佛寒冬腊月。可心底却有种说不出的直觉,他不会伤害她。
韩姣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相信自己的感觉,但是时于戎身为魔主的部属,现下却是生死关口。她不能退让。
“让开。”风淮瞪她眼。
韩姣吞了下口水,嗫嚅道:“二师兄……是时糊涂,你就饶了他吧。”
时于戎闻言,身体震,只觉得惭愧,低下头去道:“小师妹你别说了校园全能高手。”
风淮动,瞬间就到了两人身前,他伸手要把韩姣拉开。韩姣却反手把抓着他不放,哀求道:“放了他吧。”见风淮似乎不为所动,又立刻道,“堂堂离恨天的妖王,难道要以大欺小。”
风淮口气生硬道:“他坏我大计,以大欺小又如何?”
“木已成舟,事已既此,杀了他又有什么用,”韩姣的声音都颤抖起来,“魔主再厉害也不是你们两人合击的对手,我师兄只是传个消息的小人物,杀了也白杀,求你别杀他了。”
时于戎唇张了张,艰涩道:“小师妹你不用为我辩驳了。”他虽然境界和妖王天差地别,也不愿如此卑颜屈膝。目光中对韩姣有愧色,他转过头,手指张了张,似乎打算搏命。
风淮本已沉吟的目光又显得凌厉。
韩姣大急,她清楚妖王的实力,对于刚刚小成境界的时于戎和她来说,就连搏命的机会都没。她急得满头大汗,大喊道:“你为什么要帮魔主?”
时于戎滞,神色难辨,他知道若是这次不说,以后说不定就没辩解的机会,别人可以不听,但是如果相处多年的同门师兄妹也不知道他背叛宗门的原因,他只觉得难堪又寂寞,慢慢张口道:“我也是无奈,小师妹,我……时家是以贩卖消息为生,家中长老信奉强者为尊,只依附这世间的强者,两界平和没纷争,以碧云宗为首,时家自然以碧云为尊,但是魔主横空出世……”
他说的断断续续,但是韩姣也明白了。她死死抓着风淮的手不放,连连道:“你看,他有苦衷的。你放了他吧。”
风淮被她的举动弄得简直要怒极生笑了。明明很容易就可以挣开她,可是这刻不知为何,他的掌心隐隐发热,竟时甩不开她。
逐风流 第105章镇魂
“师兄!”韩姣大声叫道。
时于戎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步,踌躇难决。韩姣又高喊声。他面上狠狠扭曲了下,终于转身飞遁离去。
风淮在这期间直未动,低头看着手腕上缠绕的圈圈纤细如发的晶丝,面容如冰雪所铸。
晚霞已全部散去,天色渐渐阴沉。
灰蒙蒙的路上只剩下了两人。
韩姣看了风淮眼,被他面无表情惊了下,猛地放开手,干巴巴道:“误会,误会。”
风淮两手轻轻挣,晶丝便寸寸断裂,他语不发,转身就往大路上走去。
韩姣转过头,时于戎离去的方向空空如也,路口几块破碎的青砖上还布有残留的白霜。她深吐了口气,可失落的感觉却更沉重了。风淮已经走远,头也不曾回过下。她的脚略动了动,心忖是不是该趁机脚底抹油溜了之。
“你在等什么?”风淮突然回头冷声道。
韩姣无奈跟了上去。
两个人影高矮,前后,直走到了客栈门口。韩姣忍不住先开口道:“殿下……”
相处了多日,风淮还从未听她如此称呼,转过身来。只见她眉眼弯弯,笑得格外真挚温婉,心里那股气不自觉已消了半,脸色也缓了下来:“你放他走,为什么?”
韩姣怔了下:“他是我师兄。”
“碧云宗是名门正宗,投靠了魔主就是叛教的大罪,”风淮把心里的疑惑问出,“你的师长没教过你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吗?”
韩姣犹豫了会,才轻声道:“宗门规定是死的,师兄却是活的——我刚入宗门的时候,直都受到师兄的照顾。相处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说是无可奈何,那就定是有苦衷的。”
风淮有些意外,他开始认识韩姣的时候就吃了几个暗亏,只觉得这个少女狡猾得像只狐狸似的,想不到会有这么坚定的时候。只见她有些可怜有些讨好地望着自己,灯火下脸庞似玉,眼眸如星,风淮心头不禁动,又道:“叛教是碧云七宗的十恶重罪之,如果有协同私藏,隐匿,按宗规也属于恶逆之举,同样也是十恶。”
韩姣脸色微微变:“有……有这种宗规?”
风淮不置词。
韩姣想了想,过了半晌又微微笑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反正只有三个人知道,师兄不会说,我不说,你不说,宗内怎么会有人知道。”
风淮瞪了她眼,面无表情地走入客栈。
韩姣回到自己的房间,合上门后,立刻从乾坤袋里翻出个低阶的五行阵,布置在了房门口。她对阵法向没天赋,在宗内学习时都未曾这么认真,阵眼,阵旗都放置地规规矩矩,丝不苟。
看着阵法运转正常,她心道,就算苏梦怀要冲进来杀人,也能提前线知道。
苏梦怀的为人可不比风淮,时而疯狂时而毒辣,如果知道刺杀行动已经泄露给了魔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韩姣惴惴不安,始终无法入定:二师兄独自人跑了,大师兄师姐他们又在试炼中分散。
进入离恨天后路颠倒茫,她还从没这么仔细想过,不仅二师兄不能回碧云宗,她身上妖气灵气驳杂,也样不能回去。
离开宗内才半年,那些苦行修炼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竟也变地甜美起来。
原来修士和凡人并无两样,韩姣用手捂着眼,茫然而叹息。
风淮推门而入,苏梦怀立刻从入定中醒来,问道:“引出来了?”
“是公子襄的爪牙。”风淮淡漠地回答。
苏梦怀看着他面色森然,眉头拧起:“公子襄已经知道了?”
风淮点了点头。苏梦怀大怒,脸色已乍然铁青:“如此来,我们的计划必须改变。”
“以二对,即使公子襄已达到化神期,我们也有拼之力,没必要就此放弃。”风淮站站床前,语气坚定,口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和睥睨世的傲气。
苏梦怀道:“这次的机缘千载难逢,不能有点错失。若是杀了他,只是让他逃脱,日后也必成大患。你我独身人还好说,可是西境和络寒城却是绝不容有失。”
“凡事尽心尽力就已足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除了以死拼,也没其他方法。”风淮回道。
苏梦怀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才道:“幸好我们还有几天的时间。”
风淮皱起眉:“你还有其他打算?”
“原本还没想到会真走到这步,”苏梦怀下定了决心,面色无波地说道,“公子襄从进入化态声名鹊起到方霸主,历经三百多年。这期间没个人知道他的真身。我打算去找九音老人,她能听到两界天内所有的声音,定知道些什么。”
风淮只是冷淡地“嗯”了声,然后道:“光从真身上要找出他的弱点只怕还不够。”
“当然不止这些。”苏梦怀邪佞笑道,“还有件事就要拜托老弟你了。”
风淮以目示疑。
苏梦怀面色正,露出从所未见的郑重:“去取妄天。”
“妄天?”风淮的脸上闪过丝凝重,“那是不受驾驭的神器。”
苏梦怀道:“那天在月坠之地他用千里传影术,实力已十分惊人。有了妄天,即便不知道他的真身和弱点,也定能将他斩杀。”
风淮苦笑了下:“除了成钧,还从未有人能驾驭妄天,你真有把握?”
苏梦怀摇头:“又不是取来当法宝用,你我就合力用来最后击。是否会功败垂成,就看这击了。”
两人商量计定。苏梦怀不愿多浪费时间,当下就要去寻九音老人,临走时忽然想起还有韩姣,叹了口气道:“那个小丫头,我原先已有了天机感应,似乎她能起什么作用。现在公子襄已有防范,带着她再无用处,你看着处理吧。”
看着他消失在夜空中,风淮只是略想,去了韩姣的房间,也不敲门,径自打开房门,只见门口道五彩亮光,他轻轻拍。五行阵眼和阵旗就变成了粉末。
韩姣从床上下跃起,先是戒备,等看清是他,长长吐了口气。
“走吧。”他手伸,拎起她,直接从窗口飞到空中。
城中有不少人被惊动,全都抬起头来对空中指指点点。远方还有巡视守城的人骑着飞兽前来。风淮毫不理会,身上灵压全然释放,低阶的妖修都面色煞白,不能动弹。有行动自如的都远远躲开。
风淮骤然加速,化成了夜色里道银光。
离开泉源十七城,韩姣问:“去哪里?”
风淮默不作声。
韩姣看他的方向是荒郊野岭,打了个哆嗦,又嚅嚅地问:“你没把我二师兄的事告诉他,对吧?”
风淮漠然道:“没说。”
韩姣立刻喜笑颜开,忍不住夸奖道:“你真是妖王里最重义气,良心最好的。”
风淮的嘴角抽了抽:“义气,良心好?”
“义薄云天,心如赤子。”韩姣加重语气道。
风淮见她笑脸盈盈,玉雪似的小脸,既可喜又可爱,情不自禁也跟着表情松,露出丝笑意来:“有什么好处?”
“啊?”韩姣眨了眨眼。
“义薄云天,心如赤子,有什么好处?”他认真地问。
韩姣心道,溜须拍马听不出吗?灵机动,甜甜说道:“别人受了你的义气恩惠,会投桃报李回报你的。”
风淮闻言立刻道:“该是你报李的时候了。”
呃?韩姣呆滞了下,仰起脖子去看他的表情,除了镇定认真外别无其他,她笑了两声:“怎么报?”
风淮不疾不徐道:“我们现在要去镇魂取件神器,你给我做帮手。”
“镇魂?名气听起来很气魄啊,到底是什么地方?”韩姣问。
“前魔主成钧陨落的地方。”
韩姣咳了下,过了良久,才幽幽道:“在碧云天从上古时期就流传着句至理名言。”
风淮瞥她眼:“是什么?”
“施恩不望报。”
“……”
风淮直向西风行,半刻不停歇地飞了天夜。他全力飞行之下,速度十分惊人,泉源十七城早就被抛之脑后,经过荒野草原,渐渐的,从空中俯望下方,绿草和树木开始渐渐稀少。
韩姣完全不了解离恨天,点也没发觉自己正在往众人讳莫如深的蛮荒之地飞去。到了第二天清晨,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厚厚的云层也没能遮挡住阳光,洒金似的泄了片。狂风肆起,沙尘漫天。荒野上植被稀少,被风沙卷,满目凄凉。
风淮突然就停了下来。
眼前这片大地上几乎已没任何植物存在,更不见生物,黄色的土地无边无际,寒冷荒凉。
韩姣远眺了两眼,似乎在远处有个黑点,却看不清是什么,她感到眼眶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为什么?”她抹了把泪,却发现自己哭个不停。这场景诡异极了,她心中并没悲伤,却泪流不停。
风淮把她拉到身边,双手在她肩上拍,骤然就感觉轻松了不少,眼泪也停了。风淮道:“这就是镇魂,据说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自从成钧葬在这里,就渐渐荒芜。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只要靠近,就会泪流不止,直到脱水身死。”
韩姣寒毛直竖:“这么邪?难道……是死不瞑目?变成了厉鬼?”她瞬间做出了很多想象,把自己吓得够呛。
“厉鬼?”风淮笑着摇了摇头,“成钧生前在两界天内横行无忌,身死魂灭,不可能变成厉鬼。”
“不是厉鬼,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韩姣讶道。
“是自然的力量。成钧的境界已经堪破天人进入化神,能将自身与天地之间联系起来,所以他身死的地方,天地也为之变色,十里荒芜,寸草不生。”
韩姣算了算,成钧身死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居然能将片平原变成荒野,只觉得耸人听闻,难以置信。最后只能感叹道:“太厉害了吧?”
风淮向冷傲,到了此地也不由敬佩,喟叹道:“成钧之能,震古铄今。”
“还是不能逃脱死,”韩姣唏嘘不已,“他这么厉害,到底是怎么死的。”
风淮碧色的眼眸闪:“被碧云七宗围攻而死,你不知道?”
从来不曾好好学过宗内历史的韩姣脸上红,讪讪道:“所以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人际关系要搞好啊。”
风淮冷哼了声,对她的论调极为不屑:“七派号称正道,行事却卑鄙鬼祟。”
韩姣觉得自己莫名受到了牵连,撅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