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早纪忽然抬起头来,看是见奥,便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早纪最招牌的表情就是那种微笑,嘴角轻轻扬着,脸颊两胖的婴儿肥都鼓到一起,配上那种天然的腮红,看起来煞是可爱。不久后她走上楼,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一次势必又要拿冠军的吧?”
“还好。你呢?”
“头昏脑胀,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各种各样的方程式,将来统统都要忘光才行。”
“是吗?你好像最喜欢的学科就是化学吧?”
“喜欢是一回事,特意记住再去跟别人比赛又是另外一回事。”早纪摇摇头:“唉,不说这些了。”
“怎么?有心事?”见奥看着她问。
“遇到了一些迷茫的事,不知道怎么选择。”早纪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吐出来似的,轻轻说:“我这个人本来没什么追求,觉得现在的身份是学生,所以尽力去学习就好了。但现在似乎只擅长学习,将来如果换了身份,我又该怎么办好呢?就是在困惑这个。”
见奥微笑:“将来的事想这么多干什么。”
“不能不想,我有压力,很大的压力。”
“家庭上的?”
“嗯。”
“我倒是觉得这个还蛮好办的。”见奥想了想说:“譬如他们希望你孝顺,那你就对他们好一点;再譬如他们希望你会赚钱,那么,就努力赚钱好了。有解决办法的困难终究都不是困难,那些无解的困惑才比较头疼。”
“比如呢?”
“比如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怎样去扶持正义。”见奥的眉毛微微皱起,失神地看了看远处。
“正义。”早纪轻轻重复了一声,这时校园里响起刺耳的铃声,群鸟被惊起。见奥收回思绪道:“该考试了呢,加油。”
“你也是。”早纪嫣然一笑。
考试进行了足足一个小时,再接着便是实验项目。笔试结束的同学纷纷前往实验室,早纪被一道题目困住,是最后一个交卷的,走出来时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她独自朝实验室走去,心里想着的却是与比赛无关的事。要不要答应那个叫皙的人呢?诚然,如果替他做事,得到的好处一定不小。但一朝被人控制,恐怕以后也不能逃脱他的掌心了。
已经决定要与曼达拆台,从此学费都会成困难。上大学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家里已经指望不了了,也不好意思去向曼达借。难道辍学吗?还是勤工俭学?
她摇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这时却看到杜珊珊正从更衣间里走出来。她戴着一顶帽子,压低了帽檐遮住脸,但早纪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奇怪,她到这个地方干什么?
早纪警觉地盯着她,直到她走远才走进更衣室。所有参加实验比赛的同学都要换上白大褂,看起来如同医生去做手术一般。早纪随意拿起了最外面的那件套上去,然后走进实验室与苏见奥会合。他已经在准备材料了,早纪走过去问:“怎么分工?我打下手给你如何?”
“唔,挺好。”他半开玩笑地把火柴递给她:“那么你就做我的助理好了。”
跟早纪熟悉以后,他开始常常跟早纪开这种玩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性格里的另一面被挖掘了出来。见奥原本接近早纪不过是因为听说她认识江曼达,想打听到多一点的消息,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朋友。
朋友,这还真是一个生疏的词啊,他有好久好久都没有试图交朋友了。即使是别人主动走近自己,他都会本能地抗拒,可是早纪身上却有一种亲切的东西令他不自觉地放松情绪。
他忍不住朝她看了看,只见她低头微笑着,额上凌乱的头发被别到耳后,聪慧的双眼,侧面看上去就像古典油画一般,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庄重和美好。他看着她点着了火柴去点酒精灯,但就在火柴燃起的一刹那,忽然响起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爆炸了。
见奥睁大了眼睛,然后他看到早纪软绵绵地倒进了自己的怀中。
第七章 喜欢怎样的
早纪:“你有没有幻想过将来会爱上怎样的人?”
曼达:“喂,你干吗怎么总是想这些?思春啦?”
早纪:“正常女生都会想过的好不好,不过你不正常。”
曼达:“唔,这个倒是没想过,也许遇到了就知道了,光是想有什么用。你呢?喜欢怎样的?”
早纪:“我希望他比我更坚强,更勇敢,更优秀。好看了当然更好,不好看也无所谓。嗯,我需要他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让我温暖和安心。”
早纪缓缓地睁开眼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周围是一片白色,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透着洁净与宁静,仿佛天堂。空气里有消毒水的气味。
但如果真的死了,自己应该是下地狱才对。
大脑一片浑浊,她花了好半天时间才知道自己是在医院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公交车、皙、化学比赛、苏见奥、爆炸。
她大致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想要坐起来,胸口却一阵疼痛袭来,她倒抽一口气,发出一阵呻吟声。
“你醒了?”身旁有个人惊喜地问,然后打开门大叫着:“医生,医生!”
那是苏见奥的声音。
医生不久后就赶到病房里来,对早纪进行了一些身体检查后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看着早纪清秀的脸,他又笑着说:“幸好没伤到脸,否则就该被毁容了。”
医生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离开了,早纪挣扎着要坐起来,见奥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说:“先不要动,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伤口在哪里?她按了按胸口,摸到衣服里的绷带,顿时有些失神。
“对不起,都怪我。”见奥低着头,语气里充满伤感:“如果不是我让你当助手,大概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早纪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又干又哑。见奥反应过来,连忙倒了一杯温水,细心地吹了一会儿才喂她喝下去。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脸,离得那样近,反而不像是真的。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耳朵,那颗淡褐色的小痣。
见奥愣了一下,然后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你还好不好?”
早纪点了点头。
“饿不饿?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我昏迷了两天?”早纪有些惊讶。
“是,参加比赛的同学和老师们都吓坏了。”见奥解释:“我还在想,假如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好。”
早纪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也会害怕。”
“我也是正常人。”他说,然后站起来道:“我去买东西给你吃。”
早纪并没有拒绝,看着他从病房里走出去。下一秒一个身影从窗帘后面闪出来,早纪不能动,但也知道那是谁。她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气,甜美中带着一丝清凉,是Dior的绿毒。
曼达坐到她床头细细打量她的脸,四目相对,什么也不用讲,早纪明白她的担心比谁都多。这种时候,最想见的还是她。她对曼达微笑,曼达似是放下心来,问:“那个男生是谁?”
“同学。”她也问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半夜三点,一听到消息就赶过了,心里吓得要死,满脑子都是好莱坞电影里的画面,还以为你被炸成了碎片…没想到你还活着。”
“哪有那么容易死?”早纪笑了起来。
“你人缘倒是比我想象中好嘛,昨天来的时候好多人守在门外,本想等一天再来看,谁知道那个人却守着你睡着了。”曼达说。
早纪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温暖。
曼达看一眼她的表情便明白了,笑着问:“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但有的时候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快乐。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早纪说。
曼达看着她,那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表情,目光温柔,语气也轻轻的,生怕被谁听到了似的。她恍然明白了一些什么,说:“这明明就是喜欢嘛!”
早纪白了她一眼:“你还真是八卦。”
曼达咯咯地笑了起来,评价道:“不错,长相尚可,最主要是对你好。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在乎你的。”
“喂喂喂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而已。”
“你刚才不是说他很特别?”
“特别的普通同学,好了吧?”早纪不满地叫了起来,这时胸口又一阵疼痛。她收敛了笑容将手按在胸前,曼达紧张地坐直了身体,顿了一会儿才问:“是事故吗?”
早纪微微皱起眉道:“比赛前我看到杜珊珊在更衣室附近转悠,想来,也许是她捣的鬼。”
“杜珊珊?”曼达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接着想起仓库的那次事情来。她问:“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不过爆炸这种事…她难道装了炸弹?”
“也许是在衣服上撒了一些气体之类的,实验室里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一遇到火就会爆炸,凡是上过化学课的人都很清楚。她大概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所以用的剂量很小,否则,这会我怕是醒不来了。”
曼达握了握拳头,接着轻轻拥抱了她一下:“你专心养病,她的事我会去处理。”
“你要做什么?”早纪问。
“你觉得呢?”曼达向她眨了眨眼。
“不要做太过分的事。”早纪提醒她,她却只是笑了笑,留下一个茶色的信封就离开了,走廊里空荡荡的,鞋子踩在地面上会有回声,十分刺耳。曼达终于明白前一阵子那种心慌的感觉,果然是关与早纪的,看样子是真的跟她有心灵感应。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该死的杜珊珊!
另外还有,出现在早纪病房里的,那个叫做苏见奥的人,就是跟踪过她的人。那个人会是什么来头呢?为什么同时与早纪和自己有交道?她想不明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刻意向早纪隐瞒了被跟踪这件事情。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不想打扰到她,也许,是某种自私。但她们之间,开始有了秘密。
那秘密犹如一条裂痕,时间久了,迟早会裂成巨大的峡谷的吧?曼达这样想。
然后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家睡觉,熬了一宿,再不睡恐怕要长皱纹了。
电话在三个小时后响起,曼达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接听:“喂?”
那边传来许明浩的声音:“上次派人堵截你的人查出来了,是陆嘉南的那个女朋友杜珊珊。”
曼达怔了怔,下一秒便冷笑起来。她胆子还真大,一边算计自己一边埋伏早纪,有十条命吗?
那么,替你解决一条好了。
“做了她。”曼达对着电话说。
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和细菌相比的东西,叫做流言。无论是传播速度和途径,它们都有着雷同之处,诸如亲密的接触,窃窃私语的聊天,以及人们对此生出的恐惧感。花莲中学最近传播最多的流言是关于实验爆炸事故和苏见奥对黎早纪的特别关注,然后某一天它们被新的流言取代,这一回是关于杜珊珊。与她相熟的朋友都知道了她被毁容的消息,据说整张脸都惨不忍睹。
“真是好惨啊,被毁容毁得很厉害,整张脸都被烧伤了。”
“是硫酸吗?陆嘉南怎么说?”
“他能有什么办法,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
“连陆嘉南都没有办法,你猜会是谁做的?”
“我?我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学校里的人,普通的学生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不过说起来,倒是很有可能是江曼达。”
“为什么?”
“除了她谁还有这种势力啊,左边是许明浩,背后是四哥,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四哥?”
“波力电玩的那个四哥嘛,姓周来着,江曼达的妈妈也姓周,听说是有亲戚关系来着。”
“怪不得!珊珊惹到她也只好认倒霉了,唉,以后要离江曼达远一点才行。”
“早几年前就该知道了,江曼达,这个人真是碰不得。”
…
流言像蘑菇云一般炸开,接着不断地蔓延。而早纪却没有听到,她在医院里整整待了半个月,这期间见奥几乎每天一放学都会来看望她。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帮早纪削苹果,喂她吃东西,等她好一些了便扶着她去散步。渐渐他也发现她的父母从未出现过,奇怪,这种时候最应该陪伴在身边的是父母才对。
他充满了好奇,却什么也没有问。
半个月后已经是暑假,校方准许早纪不用参加考试,于是这一次的第一名非苏见奥莫属。考试结束后他亲自送她回家,车坐了很久,最后在一个贫民区前停下。那是见奥从未见过的画面:一幢幢楼房相互挤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经过的行人一律穿着肮脏陈旧的衣服,脸上写着疲惫和无奈,显然对人生已经不再抱有期待。而早纪穿着白衣白裙,如同莲花一般静洁,表情恬淡,从容地面对见奥。
见奥忍不住盯着她看,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美好的样子。再回忆起平日里她在学校里的一切,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像是贫民区里出来的女生,懂礼貌,有教养。而背后一定有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贫穷或者受人冷落。现代人往往很势利,家境略差一点都要受尽白眼。但她却并不在意似的,只是微笑地看着自己。
突然间他心里动了动,这个女生,同自己一样,背负着不为人知的过去,静悄悄的努力地生存着,如同一只小虫。
但小虫也是生命,所有生命都应该得到珍视。忽然他感受到了她的坚强,一些似是而非的情绪慢慢充满了整个胸腔。
“我到了。”早纪说。
“那么,自己当心一些。”见奥犹豫着,终于是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亲密起来了呢?早纪住院的这段时间吗?还是更早一点,他就已经想要靠近她?
见奥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时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早纪拽住了。他回过头,看到她无限脆弱的表情。就是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冰块一样地化开,心里柔软如同棉花,非常想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再陪我一会儿好吗?”早纪几乎是恳求地说。
“好。”见奥毫不犹豫地说。
他们站在桥上,看着江里的水源源不断地向远方流去。早纪趴在栏杆上讲小时候的事给他听:“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题目。同学们都笑话我是个白痴,这辈子都不可能变聪明了。我自己其实也这么觉得,父母也不喜欢我,很多次站在这里都想,干脆跳下去算了,否则将来也是要饿死在街头的。但是很害怕很害怕,看到一本书里说,活着至少还有一线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见奥想不到她会有那样的一段过去,轻声问:“后来呢?”
“某一次考试成绩很好,老师和同学都觉得我作弊,单独对我一个人进行考试。结果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所有的题目都看懂了,考试很顺利,也拿了很高的分数。老师虽然惊讶,但也无可奈何。再后来每一次考试成绩都很好,大家都说我被砸了脑袋,把原来错位的地方重新接上了。呵呵。”
早纪没有说,那次考试成绩很好是因为曼达帮她偷了考卷,她提前对照课本写上答案的缘故。
“成绩好了以后渐渐恢复了自信,以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现在人缘却好了很多。但心底里其实接受不了其他人,没有朋友,孤单久了也习惯了。我总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场梦,生怕梦醒了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又回到一开始,变成那个又笨又傻,又自卑的自己。”
“不会的。”见奥伸出手捏她的脸,说:“会痛吗?会痛就表示没有在做梦嘛!”
早纪愣愣的,脸颊一阵发热,皮肤上还留着他手指的温度。那是一双很冷的手,却有一种特别的触感。她想了一会儿才说:“不痛。”
“真的吗?”见奥又伸出手,这一次早纪反应很快地躲开了,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笑完,却都沉默了。气氛开始发生变化,他们看着对方,都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那种情绪他们都明白,却又都不确定。
夕阳渐渐沉了下来,河面被照耀成红彤彤的色彩。行人多了起来,下班的人群推着自行车或拖着疲惫的双腿来来往往。早纪说:“我该走了。”
纵然再不舍得,也该走了。
“好。”
“再见。”他们向彼此道别,各自向前走去。然而同一时间那种不确定的情绪突然被确定了,那种感情,叫做喜欢。
各自走出去几秒之后他们又一起回头,遥遥地看着对方。早纪如水一般温和的眼睛闪着微光,仿佛两颗巫女的玻璃球,照穿了见奥最心底里的秘密。那一刻他所有的防线都被冲毁,迟疑着,终于是走到她的面前哑声问:“喂,在一起好么?”
早纪愣愣的,像是意料之中,却又被吓到了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距离太远,她不得不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见奥说。
早纪怔住。
“我说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在一起?”见奥也大声喊了起来,过路的人被吓了一跳,好奇地转过头,却看到这名少年脸上荡漾着兴奋的神色。
那句话以最清楚的状态传进早纪的耳朵里,耳朵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城堡,回声穿过城墙和天空,就像是证明似的,一遍遍重复着:“我说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在一起?”
可不可以?
她看着他的眼睛,灰色的瞳仁,因为真诚而越发的明亮,映出了自己最呆滞的模样。
是告白吗?
真不敢想象,他会喜欢自己。其实心里一直有一个盼望,只是没想到会变成真的。喜欢自己什么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是…被喜欢着的感觉真的太快乐了。这世间最幸福的事,不过是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你。
那么…
“好啊。”她抬头笑着回答。
皙坐在车里远远地望着那一幕,年轻的、好看的男孩和女孩,哪怕背景再落魄,也抵挡不了那种逼人的青春。像黎早纪这种女生,其实换一种家庭就可以成为天之轿子,聪明,也够勇敢。可惜生错了地方,只会被父母所拖累。
待男生走远了以后,皙才慢慢地发动车子,跟在早纪的后面。她很快发现了他,停下来,不动声色地等着她,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粉。皙推开车门,她迟疑一会儿,还是上了车。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皙开门见山。
他指的是几天前在公交车上说的事。皙除了手头的生意,有时也做些别的事,诸如帮人收集各种情报或证据。
“说起来倒像是私家侦探,不过我们当然和私家侦探不同,毕竟那种职业只是小营生。而我想做大做全,提供平常人不能够轻易得到的信息。”他这样对她说。
“比如商业机密?”早纪问。
皙点点头,继续说:“以这个为目的,所以必然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到了某一种程度也许会不择手段。但我手头刚好最不缺这样的人,无所事事,前途无望,却比任何人胆子都大,又富有冒险精神。”
“冒险精神”这四个字让早纪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在形容乱世英雄吗?她问:“那么我能做什么呢?我可不是前途无望的小混混。”
“当然,你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我也清楚。但是当下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升大学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勤工俭学虽然是个办法,不过那会很辛苦,你比我更了解穷苦的滋味吧?”皙转过头看着她,这段话相当有说服力,他是有备而来。
但他说得没错,她需要钱,一直都需要。
早纪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暑假之后就是高三了。”
“我可以等你一年。”皙说。
早纪抬头看他:“为什么?”
“我欣赏你。”皙专注地盯着前方道:“类似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欣赏,你的冷静和聪明、大胆和果断,所以自然希望你过得好。”
他们口头上都希望自己过得好,早纪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实际上,却是把自己推到一个无底洞里。
但她有什么选择呢?他知道她的一切,想要摧毁她易如反掌。她好不容易才盼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不可以被任何人破坏。
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保护那种幸福。
想到见奥,想到自己偷东西的事假如被见奥知道…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道:“那么,我接受了。”
皙露出满意的神情来,这个时候的他像是一个得到糖吃的小孩子一般纯真。但早纪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个世界上,纯粹的好人实在太少,然而纯粹的坏人也多不到哪去。他是好心多于坏心呢?还是刚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