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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都傻了这么多年了,改不了了。”
“嘿!”她笑了:“刚认识你时你才屁大一点儿!”
“那时你也老不到哪去。”我说。
“现在倒是真的老了。”她接上去,感慨道:“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流走的,好象什么都没做过,一眨眼就老了。”
我望着她,忽然忍不住问:“你说,他真的喜欢我吗?”
她怔了一下,才很认真地说:“小宝,程嘉南不是那种会骗女孩子感情的人,他说喜欢,那么就是喜欢,你要相信他。”
“那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不肯让我分担他的烦恼呢?为什么一声不响…就丢下我离开呢…”我把想问他的问题都抛给了侧子,侧子很温柔地笑了起来,她说:“他是那种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希望对方一切都好的人。他不可能把这些问题讲出来让你跟他一起烦恼,事实上你也帮不了他什么。”
“我…”
“别想太多,”她打断我道:“相信我,也相信他,耐心一点,他会回来的。”
我沉默下来,她示意我别担心,说:“吃东西吧。”
侧子绝对是海量,一个人喝光一瓶二锅头,走路还是稳稳当当。我盯着她细细的高跟鞋,心里除了佩服再无其他。她在三城那间店里的衣服都是在北京拿的货,还要再待几天。学校还未开始上课,宿舍楼停止供暖,冷得如同冰窟一般,我只好跟侧子住在附近的酒店里。在北京的那些天我都陪着她东逛西逛,看到好看的衣服她就买下来,小部分自己穿,大部分准备拿去卖。她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砍价功夫一流。如果跟着她的是清和一定能学到不少,可惜我对此毫无天才,嘴笨得很。
不久之后她要走了,我送她去机场。临走时她说:“小宝,海格向我求婚,你说我答不答应他呢?”
我立刻跳了起来:“当然答应,海格是很好的人!你千万不能错过!”
她笑了一下,又困惑地说:“可是总觉得这幸福来得太轻易,反而很不真实。你知道的,我的生活一直都很混乱,最近几年才安顿下来。当然我是喜欢海格的,可是像我这样的女孩…”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尖叫起来:“我告诉你,你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多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闯,说起来海格还不见得比你强呢!快忘掉那些不愉快,迅速嫁给他!”
“真的?我会得到幸福?”
“真的,任何人都有机会得到幸福。不过如果你不抓紧机会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她笑了起来,道:“那我就答应好了,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当然,不过你得挑个我不用上学的日子才行啊。”
“嘿,以你的时间为主。”她笑得很开心,然后又拉了拉我的手道:“相信我,你将来也会幸福的。也许不是程嘉南,是别的什么人…但一定会幸福的。”
“我相信。”
“所以,加油吧!”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在回程的路上我听到飞机轰鸣的声音。天很蓝,是一种很难得的蓝,像是一块脆生生的饼干,似乎用手一戳就会破掉一般。阳光薄如蝉翼,我用手指在车窗上画着不知名的图案。仿佛每一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金枝、侧子…那么我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其实我并不期望幸福这种东西,它太虚幻了。我只希望能跟程嘉南两个人在一起,安心地生活就好。可是程嘉南…你在哪里呢?
我一个人在冷清的宿舍里住了三天,裹两层被子,还嫌不够,干脆买了个电暖炉回来。冬日的校园看起来格外寂寥,空无一人,也没有草,也没有树,也没有花。就像一幅没有颜色的图画,很是荒凉。但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一个人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个人去吃东西,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校园抽烟。一个人过了情人节,我花了五十块买了一朵玫瑰送给自己,三天后它开始枯萎,接着又谢了。
程嘉南始终没有信息,西西也没有。侧子跟海格已经在筹备婚礼的事了,父亲则继续忙着赚钱。时间的指针就像是被定住了,永远停在某一刻。离开学还有十几天,我看着窗外发呆,想了想,摊开一张白纸开始画画。我的画很不专业,看上去就像是儿童画的一般。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画画的乐趣,一条街,一个人线条简单的人影子,路灯,雨。
画完之后又在旁边写了一行字:这是你离开的时候。
我把画涂成了深深浅浅的灰色,看上去相当哀伤。虽然技术不佳,不过倒是很有意境。我很满意地把它收起来,决定以后一有空就画几张。有事情做总比闲着好,认真做点什么的时候,思绪就全部集中在这上面,就像是蒲公英有了根,很充实的感觉。
也或许是我不敢停下来,因为我知道一旦闲下来我就会想起他。
想起他,所有的快乐都会变成不快乐,世界离我而去,只剩下一个荒漠的影子。那个影子就是我的感情的全部意义,飘渺又虚空,我抓不住,摸不着,又无限痛苦。
然后我出门去吃饭,学校附近有一家很好味的快餐店,里面的三明治很好吃。我坐在路边,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打量经过的人。天渐渐黑了,我又裹紧了衣服回学校。已经二月中了,天还很冷。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常都冷。
电话响了起来,是康斯打来的。我接起,尽量用很开心的语气同他打招呼:“嗨康斯!”
那边却静默许久,才说:“小宝,金枝死了。”
我顿住,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什么?”
“金枝死了,是自杀。”他一字一顿地说,像是背着重担走的人,每一个字都那么沉重。
金、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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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不朽成沙漏(十一)(1)
想要对付一个人,就要拿他最心爱的东西去惩罚他。
金枝深深明白这一点。
我最后一次见到金枝是在大年初二那天,她约我出来吃饭。我们去了读中学时常去吃串串香的小店,桌子中央有一只大锅,我们从柜台上挑选了很多新鲜的蔬菜丢进去,吃一个下午才花了二十块钱,很是高兴。
即使是寒假,店里也挤满了学生。他们叽叽喳喳地围坐在一起聊天,看着他们,我很想走过去说:“喂,我是你们的学姐呢!”
才毕业一年,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金枝吃东西很慢,我问她:“怎么样?春节过得还好吗?”
“老样子,还是在Take过的。”
“春节还营业?”
“是啊,而且客人比以往更多。”金枝笑了起来:“看样子大家都不喜欢过春节。”
“我倒是很喜欢,”我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就觉得很高兴。”
她发了一会儿呆,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在讲什么,然后说:“昨天我梦到我妈妈了。”
我愣了一下。
她是个孤儿,据说她母亲刚生下她就跑了,是陶潜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她说:“我从来没见过她,连照片都没有见到过。我问爸爸她是个怎样的人,他只是说很漂亮。可是我昨天梦到的那个人却很丑,不对,不是丑,是很可怕。”
“可怕?”
“嗯,一张青色的脸,眼睛发着蓝色的光,像劣质电视剧里的女鬼形象。她对我说她是我母亲,让我跟她走。可是我很害怕,一直跑一直跑。梦的场景很奇怪,是在一个洞穴里面,那洞穴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我跑了很久,直到醒来后都觉得很辛苦,就像是真的跑了很久一样。”她的声音低低的,但是很平静。
我拍拍她的手背道:“只是一个梦而已。”
“但这是我第一次梦到母亲的形象。小时候经常想,哪怕再梦里见一见她都好,可是很奇怪,从来都没有梦到过。”
我想起我的母亲,自从她再婚后,其实我也没有梦到过她。她就像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我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金枝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目光里满是茫然。康斯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得了抑郁症”。
我说:“不要想啦,这种事情没什么好想的。”
她转过头来,我徒然愣住。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眼神,她的瞳孔无比漆黑,却又空无一物。我心里一沉,忽然她的眼睛又焕发出原有的精神来,她对我轻轻笑了一下,道:“走吧,该回家了。”
街头很热闹,到处都有放鞭炮的人。前几日刚下过雪,很多小孩聚在一起堆雪人。我们到曾经的福禄广场转了一圈,接着到了take酒吧。她说:“我们进去坐一会儿吧。”
但是我跟父亲约好了一起吃饭,只好说:“不了,我爸一个人在家,我不回去他会很孤单的。”
“那好吧。”
我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走出去不远忽然又听到她叫我:“小宝!”
我回头,看到她冲我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像个小孩。我一直都觉得金枝很可爱,尤其是鼻子两翼的雀斑。那一天我还看到了她的酒窝,在右边脸颊,很轻很浅。奇怪,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有酒窝。我一直看着她等着她开口说话,但她却只是笑。她穿着蓝色的毛线裙子,底下是棕色的小皮靴。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看她看得太久。我问:“怎么啦?”
她摇了摇头,转身推开了Take的门。
情书不朽成沙漏(十一)(2)
我困惑一会儿,接着便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那一天她一定是有话想要对我说的。会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有的,否则她不会叫住我。
也或者她那时就做好了决定吗?
出租车开往金枝家时我努力地整理情绪,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出租车司机一直从后视镜里打量我,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没有行李啊?”
“啊?”我回过神来:“突然有事才回来,没来得及准备。”
“我不喜欢突然这个词,”司机说:“好像每一次突然发生的事情都不会是好事情。”
“是啊。”我疲倦地倚在座位上,深深觉得有很多难过和震荡根本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人类可以发明火车、发明飞机去缩短人与人的距离,却无法缩短生与死的距离。金枝到上海后一直在失眠,医生便开了安眠药给她,没想到她一直攒着,攒了一个学期,至少一整盒,她全部吞了下去。以前我们开玩笑时讨论到自杀,我觉得跳楼比较浪漫,因为可以体验一把飞的感觉。金枝却觉得吞安眠药比较好,她的理由是:不痛,也不会死得很难看。
“小心你连尸体都拼不起来噢!”当时她这样对我说:“我这种就比较好,像睡着了一样。”
但她说错了,实际上吞安眠药自杀的人脸会变成青色,十分可怖。康斯形容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说:“好像连空气都变成了那种青色,房间里的味道很浓,开着暖气的缘故。是那种…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
头一天他们吵了架,第二天康斯想要道歉,到她家时陶潜对他说金枝还在睡觉。他们在门外喊了几声,没人应,只好推开门——那时她已经死了。
陶潜后来揪着康斯的领子质问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跟她吵架?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你快告诉我你把她怎么了啊!”
他整张脸都是暴戾的,那种暴戾与其说是来自于生气,倒不如说是因为悲怆。松树和瘦人立即上前把他们拉开,康斯始终都不辩解,低着头,面无表情。我不确定金枝自杀是否与他有关,但看得出来他充满内疚。
陶潜用手捂住脸,忽然暴发出了巨大的哭泣声。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成年男人可以哭成这样,像是被一只大锤子狠狠地砸到了脚。那哭声令我们听了都无比难过,好久后我才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哽咽道:“叔叔请不要这样,冷静一点…”
他转过头来看我,茫然地问:“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女孩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可以抛下亲人去另一个地方?”
他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可是我回答不出他的问题,事实上我的困惑并不比他小。
死亡,就像是一部播得好好的电视机,突然被人拔掉了插座,顿时所有的音像和声音都消失。也许并非是那么好看的电视,可是不能够接受这种突然的停止。电视之外的世界还在继续,人群、风、街道、云,一切都按照往常的模式在进行,惟独那部电视机不能继续运行,令观者混身不自在,电视机丢弃了时间,而时间丢弃了看电视的人——还活着的我们。
我从未想过参加的人生第一场葬礼是好朋友的,电影里的葬礼常常都带着诗意,一个墓碑,三五亲友,牧师、鲜花。而在现实中火葬场甚至需要预约,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前面还有十几具尸体要火化,我们还要再等一会儿。我很惊讶每天都有这么多人突然离开,在这里生命似乎不值一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情书不朽成沙漏(十一)(3)
风很大,我们都穿着黑衣。没有人哭,也没有撒纸钱之类的风俗。陶潜恐怕也没有经验,我们一行人默默地看着金枝的身体被推进去,不久又变成一个罐子被送了出来。陶潜抱着那个罐子,眼睛空洞地盯着它看。我要到这个时候才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金枝死了,我少年时代唯一的同性朋友金枝,她死了。
眼泪潸潸地落了下来,连我自己都不能控制。我用手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康斯还是看到了,他迟疑一下走了过来,伸出手将我揽进怀里。我拉着他的围巾档住面孔,就这样默默哭泣了十多分钟。
那么金枝,这就算是告别了,以沉默以泪水,以悲痛以哀伤。
之后松树他们送陶潜回家,而我和康斯决定去吃点东西。只剩下两个人时我才问他:“说真的,你们为什么吵架?”
“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常常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跟我吵。”他说。
“你知道她情绪不好,何必跟她吵呢。”
“你们都怪我。”他点了一根烟,又递给了我一根。我们边走路边抽烟,在三城的街头,这不是很容易见到的画面。这是新春过后的第几天?马路上到处都是残留的鞭炮碎片,看起来格外颓败。康斯过了很久才说:“不过的确是我害死了金枝。”
我转过头去,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继续说:“吵到最后我很累,她又不肯放我走,我已经失去了理智,对她说我从来没有爱过她。”
一群小孩互相追逐着从我们身旁跑过去,我看着康斯,康斯也看着我,我一字一顿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跟她讲这种话?”
只有同为女生的我才能明白这句话有多大的杀伤力,如果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这样对我说,恐怕我也受不了。但是康斯说:“我说的是实话。”
他没有表情,讲话也没有语气。我忍不住揪着他的领子问道:“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又要答应跟她在一起?你给了她希望又怎么能亲自把这希望毁了?你怎么可以骗她!”
他掰开我的手,静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道:“听完你就明白了。”
他的手心里躺着一盒很旧的卡带,是英文磁带。我不肯接,他把它塞到我的口袋道:“如果我亏欠过她什么,听完这个你大概也明白了。小宝,我没有你想象中伟大,而她真的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说得难听一些,有些事情是她咎由自取。”
说完他丢下我走了,我拿着那盒卡带回家,翻出读书时用的随身听,将磁带插进去,摁下“play”键。当时我心里想,其实无论听到什么我都不会原谅康斯的,但听到里面的内容时,我还是愣住了。
一开始是很嘈杂的说话声,听得出是在课间,康斯对着复读机一遍遍地矫正发音。他的英文念得很好,旁边有女孩子的笑声。不久有人叫道:“康斯,你女朋友来找你啦!”是一个调皮的男孩的声音,大家哄笑起来。
康斯应该是忘记了关复读机,所以金枝的声音才会被录下来。我听到她说:“康斯,你还是接受我吧。”
“我说过我对恋爱没什么兴趣,再说已经高三了,我不想影响学习。”这是康斯一贯的理由,金枝曾为此苦恼过很久,因为听上去实在无懈可击。但这一次金枝说:“正是因为高三了,我才来跟你说这个。毕业之后我们就要分开了,一想到这个我就很难过。我已经喜欢了你这么久,你却施舍我一点感情都不肯。如果我今天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那也是你逼的,你听着康斯,如果你还继续拒绝我的话,我也许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让你后悔。”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情书不朽成沙漏(十一)(4)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感。我第一次听到金枝用这样的语气跟康斯讲话,而康斯大概听到过不止一次,他带着冷笑问:“比如什么事情呢?像上次你对付林丽那样吗?你以为我会怕?”
林丽是当年给康斯写情书,被金枝打过的那个女生。
金枝忽然笑了起来,她说:“打林丽你也许不会伤心,打你我又不舍得,可是如果是你在乎的人呢?又会怎样?”
“比如呢?”
金枝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来:“小宝。”
我怔住,大脑继续一片空白。
耳机里也是静默,上课铃声突然响起,众人尖叫着回到座位,金枝的声音几乎被淹没掉,但我还是听到了,她说:“你想一想吧,不要觉得我是跟你开玩笑,我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接着是老师的讲课声,哗啦啦的翻书的声音。康斯一直没有关掉复读机,直到电池没电了,声音自动停止。
我将磁带倒了回去,又听了一遍,还是不敢相信,于是再倒、再听、再倒、再听。
但耳朵告诉我我没有听错,金枝说的那个名字的确是“小宝”——我。
我最好的朋友,以我来要挟另一名最好的朋友,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我想了很久,突然大笑起来,康斯说得对,我比我自认为的还要傻,金枝的确没有那么单纯。想起上次金枝打完林丽又后悔的表情,当时康斯决心同她绝交,她跑来恳求我帮忙,拉着我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小宝我求求你了,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太喜欢康斯了。你帮我跟他说,让他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见过饥饿的小狗吗?那种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在饿的时候瞳孔会变成雾一般的朦胧。那种眼神让无数善良的人们给它们食物、收留它们。金枝当时就是用那样的眼睛看着我,其实不必的,她不用装出这幅可怜的样子我也帮她,因为我当她是朋友,她想要的事情如果我能够办到我都不会拒绝。
而我的朋友却是这样对待我。
电话响了起来,是康斯打来的。他问:“怎么样?听了吗?”
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他看不到,于是“嗯”了一声。
他说:“现在你明白了吧?当初我为什么要答应她跟她交往。我本来想熬过高三就好,谁知道她跟着我一起去了上海。在上海我故意冷落她,准备一到时候就跟她分手,结果她突然得了抑郁症,医生说她不能受到打击,我只能一直拖着。”
“但你还是打击了她。”我说。
“比起她给我的打击,这又算是什么?”他苦涩地笑了一下,然后问我:“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
我沉默,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回答的。
“最后一个问题,”我说:“为什么你要答应她?你当真觉得她会把我怎么样?”
他顿了一下,才回答:“不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我是好学生就怕这种三流的手段,也不是因为金枝认识很多小混混,而是因为——”他说:“因为那个时候我喜欢你,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以此来要挟我。我也不是很相信她真会把你怎么样,但因为喜欢你,还是会担心。”
康斯喜欢过我?是什么时候的事?金枝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忽然笑了,道:“你瞧,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惟独你不知道,可见你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我身上过。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而已,对当时的我来说你却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想要对付一个人,就要拿他最心爱的东西去惩罚他,金枝深深明白这一点。”
我要花好久的时间才能消化掉这件事情,然后问:“那么现在呢?”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说。
他对我的喜欢没有了,我们的友情也没有了。他自己承认他害死了金枝,我又该怎样跟他相处下去?即便听完这段录音后我跟金枝的感情是否该定义为友情都有待商榷,但,我们的确是亲密无间过的。
金枝送了我们一份大礼,让我们可以轻易结束这么多年的感情,嘿,她真厉害。我不无讽刺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