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辞和沈知言对视一眼,如此可以断定,李老爷吸食阿芙蓉膏是这半个多月的事,而且也是在书房秘密吸食。
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们告辞离去。
回到大理寺,他们立即提审李家家仆。
“李老爷总共让你去青阳巷几次?”沈知言喝问。
“三次,小人记得是三次。”那家仆是个老实人,被大理寺抓进来早已丢了三魂七魄,战战兢兢,怎么敢有所隐瞒?
“除了巡铺,李老爷还喜欢去什么地方玩乐?比如喜欢去哪家茶楼饮茶,喜欢去哪家铺子看玉器、字画等等。”慕容辞冷声问道。
那家仆想了想,回道:“老爷喜欢饮茶,却不太喜欢去茶楼,老爷附庸风雅,倒是喜欢买些字画,尝尝去翠微阁看字画,不过近来不去了。哦对了,老爷近来喜欢玉器,买了好几件价值不菲的玉器呢。”
她好像想起什么,问道:“在哪家玉器铺子买的玉器?”
他挠挠头,“容小人想想…对了,小人想起来了,是玲珑轩。”
慕容辞心里一惊,看向沈知言,又是玲珑轩。
是巧合,还是…
“李老爷去玲珑轩买玉器,一般要多久。”沈知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这样的问题。
“说来也奇怪,有一次老爷说去玲珑轩看玉器,整整两个时辰来才回来。”那家仆道。
沈知言和慕容辞从囚房出来,来到后院廊下,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此时她千头万绪,想理清却无从理起,“玲珑轩看着是一家没什么值得玩味的玉器铺子,可是处处透着古怪。李老爷当真在玲珑轩看玉看了整整两个时辰,那不是很奇怪吗?”
“玲珑轩跟售卖阿芙蓉膏有关吗?”他摸着下巴寻思,眉头蹙成两座小山。
“看来很有必要去一趟玲珑轩。”慕容辞没有把玲玲轩与军器监千丝万缕的关联说出来。
“殿下,倘若玲珑轩真与这件事有关,那么便是龙潭虎穴,不能莽撞前往。”沈知言忽然扬眉,兴奋道,“对了,我去庄家、甘家问问,庄大人和甘大人生前是否去过玲珑轩。殿下,你先回东宫,等我的消息。”
这样也好,先求证再行动。
她告辞回东宫,路上遇到寻她而来的琴若。
琴若低声道:“殿下,容公子有消息传来。”
慕容辞又惊又喜,赶往漱玉轩。
竹楼雅间里,容湛等候多时,煮好的香茶,冰镇过的新鲜瓜果和精致可口的糕点,一应俱全。
她推门而入,他立即起身相迎,躬身拱手,十分的恭敬周到。
“容公子,你这是做什么?”琴若含笑打趣。
“上次让庄主涉险,是我太过疏忽,今日特来请罪。”容湛白衣翩跹,清逸洒脱,溶溶而笑。
“算你有自知之明。”她盈盈笑道。
慕容辞含笑坐下,看着一桌的美食,顿时觉得五脏庙空空荡荡,当即拿起糕点、瓜果不客气地吃。
琴若笑道:“容公子不是说有好消息吗?”
他示意二人饮茶,道:“庄主,我终于打探到玲珑轩的虚实。”
“哦?”慕容辞惊喜不已,“速速说来。”
“玲珑轩专营玉器,其实这只是表面功夫。玲珑轩背地里干的勾当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神色讳莫如深。
她仔细听着,明眸越发晶亮冰凉。
琴若吃惊地捂嘴,“想不到玲珑轩暗地里干这些勾当。”
慕容辞不解地蹙眉,“这些又不是不让营业,京城里还缺赌馆和秦楼楚馆吗?玲珑轩何须遮掩?”
容湛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眼下打探到的就是这些。玲珑轩的客人多是豪富和官员,倘若让人知道官员这般玩乐,多少有损官声和前途。”
琴若点点头,“的确有损官声。”
她森凉的眸光凝于一处,“万方、王涛去玲珑轩,就是去玩这些的?”
“庄主有何打算?”见她神色坚决,他心里了然。
“玲珑轩太过神秘,看来我们要走一趟。”她勾唇一笑。
“我陪庄主去。”他立即自告奋勇。
“奴才在外面等你们。”琴若道。
…
华灯初上,街市依然热闹喧哗。
灯火旖旎,一辆豪奢的马车缓缓停在玲珑轩的门口。
铺子里的伙计眼尖,立马出来迎客。看见马车上下来两位锦衣华服的公子,伙计的脸庞笑成一朵花儿,“二位公子是来赏玉的?里面请里面请,昨日刚到一批新货,都是雕工精湛的上乘玉雕,二位公子一定要看看。”
二位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公子进了铺子,目光在店内转了一圈,并不说话。
“二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玉器,可否跟小的说说?”碰上这两个高冷的客人,伙计有点着急。
“这里的玉雕有什么好看的?我府里一整间屋子都是。”身形较为瘦小的公子鄙薄道。
“伙计不要介意,我这位表亲眼高于顶,向来如此。”另一位公子笑道,“今日我带他出来玩一些新鲜有趣的,这赏玉什么的就免了。”
第1卷:正文 第086章:不堪入目
这二位一唱一和、一黑一白的公子,便是慕容辞和容湛乔装打扮的。
他们都戴着面具,相貌堂堂,白衣胜雪,气质不俗,那种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气势是学不来的,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拥有的。这伙计断定,他们是权门子弟。
伙计向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走出来问道:“不知二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玉器,二位尽管说,敝店里没有,也定当为二位寻来。”
容湛伸出右手,手里垂着一枚通体莹润、精致小巧的椭圆形碧玉,玉的背面有一个独有的标记:一朵小小的玉簪花。
掌柜看见那标记,心中有数,“二位公子,内堂请。”
慕容辞心里有些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从哪里弄来的这枚碧玉?掌柜好像识得这枚碧玉,立马就恭敬地请他们进内堂。
掌柜在前引路,来到那间她曾经到过的内堂。
“二位公子请坐。”他客气道,“二位公子想要的玉雕需十日才能送到,若二位愿意等,我便吩咐下去。”
“不必了。今日来此是品茗,听闻贵店的玲珑碧螺乃当世茶品一绝,我倒想尝尝。”容湛从容道,语笑如风。
慕容辞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玲珑碧螺?
心念一转,莫非他们在打暗语?
掌柜笑道:“原来二位公子是行家。只是玲珑碧螺有价无市,二位当真要尝尝?”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莫非你想让我们白走一趟?”容湛清凉一笑。
“自然不会让二位公子白走一趟。二位可有引荐人?”
“数日前申大人带我来过一次。”
“原来是申大人引荐的。二位公子稍候片刻。”
掌柜笑了笑便出去,关好房门。
慕容辞靠向容湛,低声耳语:“那枚碧玉从哪里弄来的?”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小心隔墙有耳。”
她按捺住好奇心,这时,寂静里响起轰隆隆的声响,木架平行移开,后面的墙壁也自动向两侧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斜角。一个青衣小厮走出来,恭敬地摆手,“二位公子请。”
她和容湛起身走去,心里有点兴奋,终于走入玲珑轩的神秘世界了。
走入昏暗,一股阴凉扑面而来,身后的墙壁立即关上。
往下走了十几级台阶,接着是一条三丈远的地下通道,隐隐的喧哗嘈杂声在周遭缭绕不散。
昏暗的通道尽头,青衣小厮在墙上机关旋转三下又三下,打开那扇厚重的石门。
石门开启,是另一个金紫辉煌、神秘豪奢的世界。
才下水晶帘,却上白玉阶。
喧嚣如闹市,各种呼喝声汇聚成洪水汹涌奔来。
视线所及的是金光闪烁的宽敞房间,摆满了珍贵宝物。
慕容辞看见,锦衣华服的老少男子围着三张赌桌大声呼喝,声情并茂,声嘶力竭,声浪如潮。每个人都面红耳赤、情绪激昂,在赌桌上慷慨欢哥、指点江山。
由于是地下石室,空气无法流通,古怪的气味经久不散,顽固地盘旋于此,不太好闻。
她微微蹙眉,虽然装饰得豪奢辉煌,但改变不了乌烟瘴气与见不得光。
容湛拉拉她的广袂,示意她不要露出破绽。
青衣小厮介绍道:“二位公子,这个房间可以一掷千金,那个房间可以狎玩美人。二位想玩什么便玩什么。”
“我们先看看。”
容湛笑道,看见青衣小厮走开,这才对慕容辞道:“我们先去那个房间看看。”
慕容辞点点头,前往那个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雅致古朴、宽敞无比的房间,装饰与那赌房迥然不同。多个绘着典雅春宫图的细绸四扇屏风放在中间,将偌大的空间隔成一个个小空间,靠墙放着一张张铺着富贵软锦的贵妃榻。
即使有屏风的隔断,也遮掩不了房里的淫靡龌龊。那些衣衫不整或赤身裸露的男女倒在贵妃榻上颠鸾倒凤,与春宫图上的各种香艳姿势如出一辙,不堪入目。暧昧的调笑声,破碎的娇吟声,孟浪的欢笑声,混杂在一起,简直是荒淫无耻,令人叹为观止。
慕容辞铁青着脸,立即转过身,胸口剧烈地起伏。
容湛拉着她的广袂来到一个尚算安静的角落,低声道:“庄主不要这样,被人识破就不好了。”
“你可知道,这两个房间里的男子至少有一半是京官。”她气恼地咬牙,眸色森寒,恨不得将那些官员一个个揪出来,拉出去游街。
“庄主稍安勿躁。”他低声劝道,“朝廷并无明文规定,在职为官的官员不能赌、不能嫖。即使把他们全抓了收押大牢,也不能治他们的罪。”
“近年来的确对全国官员疏于监管,是该管管了。”她决定,和慕容彧协商一下如何制订官员为官的有所为、有所不为,哪些有罪哪些无罪。
“去赌桌上玩两把,不然会被人怀疑。”容湛看见,有两个青衣小厮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慕容辞不情不愿地跟着去,木然站在他身旁,看着所有人为这可笑的输赢而热血沸腾,听着这些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她好似咽喉被人扼住,呼吸不畅,脑仁疼得厉害,心里万分悲凉。
整个朝廷,所有京官,一半沉浸于赌与淫乐,不知多少人沉迷于阿芙蓉膏,丧失了理智,变成瘦弱病夫,堕入黑暗的深渊,那么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一个人的脑子坏了,那么离死不远了。
一个国家的朝廷腐坏了,那么只有一个下场:万劫不复,国破家亡。
好似一筐鲜果,一个坏掉了,可怕的病菌蔓延开来,一个个鲜果接连腐坏,不用多久一整筐鲜果都会腐败烂掉。
此时此刻,她思绪纷乱,心里悲愤悲痛悲哀悲凉…
喧嚣声渐渐远去,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哀凉。
…
在赌桌上玩了几把,赢了十几两,容湛拉着慕容辞准备离开。
她已经把这两间房走了一圈,暂时没发现有第三间房或是更神秘的地方,今日先撤吧。
两个青衣小厮立即走上前,将他们堵在门口,面色冷冷。
“二位,这是做什么?”容湛镇定地笑问。
“公子往哪里去?”一个青衣小厮冷声问道,面目阴沉。
“家母嘱咐我今日务必早点回去,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容湛爽朗一笑,“这是个好地方呀,若非家母有命,我必定玩到尽兴才走。”
“眼下亥时正,公子还是多玩几把。”另一个青衣小厮道。
“怎么?贵地还有规定不能早走?不想玩了,乏了累了想回去就寝,你们拦着不让走是何道理?”慕容辞怒道,明眸迸出愤怒的火星。
两个青衣小厮面色一变,凶神恶煞起来。
容湛连忙打圆场,“我这个兄弟性急说话直脾气臭,二位多多见谅。”
他给她打眼色,要她冷静、再冷静,不要多惹事端。
其实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必须冷静从容微笑要多假就多假,千万不可动怒使性子,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似满腔都是无处发泄的怒火,别人稍微撩拨挑衅,怒火就不可抑制地往上窜,一点就轰炸开来。
这时,一个青衣小厮走过来,道:“二位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容湛受宠若惊道:“你家公子要见我们?好好好,走吧。”
慕容辞倒是想见见玲珑轩真正的幕后老板,心里有点期待。
走到赌房的东侧角落,青衣小厮取出两条黑布,“还请蒙上眼睛,这是规矩。”
“明白明白。”
容湛很好说话地接过黑布,先给她蒙上双目,再给自己蒙上。
之后,青衣小厮牵着他们的广袂带着他们走。
慕容辞听见墙壁开启的声音,可是方才她巡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疑似机关的地方,可见这里的机关设计十分巧妙,不容易识破。
喧嚣渐渐远去,她感觉走入一条阴冷森然的地下通道,左拐再右拐再左拐再左拐,终于停住。
还是石门开启的轰隆声,她感觉四周的光线亮了一些。
黑布松落,重见光明。
这是一间保持着原生态的粗犷石室,装饰很少,却都是世间最好的珍物,可见主人的品位。一个金光闪闪的男子从里间走出来,步履极轻,好似凌空而行,罗袜不染纤尘。
一袭明耀的金色轻袍,行走时如一缕金风飘过,直要闪瞎人的眼,却又柔软如丝。
一张精美的金色面具,边缘镶嵌着如血的红玛瑙与饱满玉润的明珠,遮掩了他的容貌。
身形颀长,器宇轩昂,加上这身行头,不仅气派,而且闪瞎了狗眼。
这么低调的行事作风,人却是这么高调耀目的装扮,太过矛盾,搁在他身上却又让人觉得十分的和谐,真真不可思议。
“二位贵客,有幸相见。”
此人的嗓音温和沉静里带着冷意,慕容辞听得出来,这声音是他用内力改变过的。
容湛拱手一礼,笑道:“今日得以与公子相见,三生有幸。”
她也是拱手一礼,静静不语。
“二位如何称呼?不知府上何处?”
金衣男子那双眼眸深邃神秘,泛着黑沉沉的幽澜,好似躲在黑暗的背后偷窥你。
第1卷:正文 第087章:神秘的金衣公子
容湛神色自如地说道:“其实我们并非京城人士,我乃太尉府杨家的族人,在威州知府衙门当个小吏,从威州来到京城不过数日。这位是我的表亲,姓上官。之前在太尉府与申大人相谈甚欢,他带我来过一次,今日我便带表亲来见识见识。”
慕容辞笑道:“公子一眼瞧出我们不是京城人士,当真火眼金睛。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心里暗暗琢磨,这神秘的公子必定瞧出什么,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地见他们。
那金衣男子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太尉府的贵客,失敬。时辰还早,二位怎么不多玩玩?”
“我等在太尉府作客,不宜太晚回去。”容湛气定神闲地说道。
“寄居他人屋檐下,总是不太方便。”慕容辞清朗一笑,“回府晚了,那些眼高于顶的下人总会嘀咕几句。未免多生事端,我们要看人脸色行事。相信公子会明白。”
“杨公子提起威州,我倒是想起三年前在威州游玩的那半个月。”金衣男子煞有介事地回忆起来,眸光深深,“威州城中最热闹的朝天街有一家卖包子的老店,堪称威州一绝,那家老家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张记。张记的包子与别家不同,咬一口便有浓香的肉汤喷溅,齿颊留香,是我吃过的风味最独特的包子。”
“公子说的那家老店,我知道,三年前还没搬到朝天街,在一条小巷子里,而且不叫张记,叫叶氏。”容湛笑道,“离乡多日,我也甚是想念那汤包的滋味呢。”
“瞧我这记性,连人家的店名都记错了。”金衣公子轻缓一笑。
慕容辞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容湛三年前在威州待过一阵子,否则就要露馅了。
为了今夜闯一次龙潭虎穴,容湛下了不少功夫。
而这个神秘的金衣公子以此来试探,城府太深了。
昏红的光影下,他那张金色面具暗红流闪,玛瑙、明珠与金光交相辉映,华贵的艳。
那双漂亮的眼眸幽沉神秘,令人想一探究竟。
他沉缓慵懒道:“既然二位急着回去,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请。”
容湛和慕容辞拱手一礼,“下次再来贵地拜访。告辞。”
直至回到那两个喧哗吵嚷的房间,他们才稍稍放松下来。
赌徒依然高声呼嚷,寻欢者依然淫中取乐,吵闹的喧嚣声被困于地下世界,任凭此处发生惊天动地的事,外面也绝不会知道。
他们如常往外走,这次青衣小厮没有拦他们。
慕容辞看见前方站着一个雪衣男子,那男子相貌寻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觉得那双眼眸美得不可思议,幽深沉凝,有点熟悉的感觉。
然而,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人,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
擦身而过,目不斜视。
她和容湛缓步前行,离开这浮华、喧闹、淫乱的世界。
那雪衣男子转头盯着他们的背影,薄唇斜勾,滑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一个青衣小厮在外面的通道口引路带他们离开,地下世界似迷宫,跟来时的路不一样。在昏暗中的通道绕来绕去,终于看见一扇厚重的石门。
石门开启,慕容辞和容湛踏出去,熟悉的夜色与俗世的红尘扑面而来,令他们内心欣喜。
这是一处民房,破烂斑驳的土房,走出去是正厅,再往外走便是小巷。
“从小巷出去,便是玲珑轩的门面。”
容湛低声说着,给她使了个眼色:快走!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也瞧出那个金衣公子对他们起了疑心。
果不其然,他们刚走出几步,就有四个黑衣人从黑暗里迅速降落,他们手里的大刀寒光闪烁,与皎洁月色遥相辉应。
“四位兄台有何指教?”容湛从容一笑。
“不敢。”一个黑衣人粗声粗气道。
下一瞬,四个黑衣人飞扑袭来,刀风凛冽,寒芒飞溅。
他喊了一声“后退”,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迎战而上,意气纵横。
顷刻间,刀剑激烈地相击,铮铮清越,在这寂静的深夜激烈地回响。
慕容辞犹豫着要不要出手,以容湛的武艺,这四个黑衣人应该不会占上风。不过,他们身手不俗,杀招狠辣,招招往致命的部位招呼。
那道白影在淡渺的月色里穿梭如游龙、飞跃如流星,游刃有余。那把软剑化身银白飞龙,神气活现,收放自如,一泓泓的剑气神速飞袭,凌厉而迅猛,交织成虚虚实实的光网。
忽然,她察觉到杀气从身后袭来,心神凛住:有人偷袭!
她似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就在杀机逼至后背只有一尺的时候,她霍然飞身掠起。
而容湛与那四人激战,虽然注意到她这边有动静,却分身不得,无法飞身来保护她。
又是四个黑衣人!
她正要抽出腰间软剑,忽然听闻动静,于是任由那四个黑衣人持刀刺来。
寒光如雪!
生死一线!
她惧怕地站在墙角,明眸睁得大大的,脸上布满了骇色。
下一瞬,便是血肉之躯被四把大刀刺出四个血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不知哪里来的一泓白色气劲,寒凛凶猛强悍地击中那四把大刀。
宛若霹雳劈开天地,好似上古神剑劈裂万年绝壁,万物撕裂,所向披靡。
那四个黑衣人同时感到虎口一震,大刀断裂,哐啷掉地。
他们齐齐震惊,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高手?
慕容辞大声疾呼:“救我——”
四个黑衣人察觉到身后有凛冽可怕的杀气,转身迎战,却见一个雪衣男子长身而立,面目凛凛生寒,戾气缭绕在周身,极度的慑人。
他们扔了断刀,围攻而上。
猛拳带起一股股烈风,从颊边掠过。
那雪衣男子在强猛凶悍的拳脚里自如穿越,身形轻灵敏捷如飞鸟,落手却是钢铁般重击,咔嚓咔嚓的清音时不时地响起。
不出三十招,手折了,脖子断了,腿残了,满地哀嚎,惨不忍睹。
慕容辞心神凛寒,他的武艺堪称绝顶。
倘若与他对战,即使她拼了全力,也是一百招内必输。
然而,以他的身手,足以将他们杀死,却有意留了一线,这是为什么?他在打什么主意?
那边,容湛与四个黑衣人的激战也临近尾声。
那雪衣男子走到她面前,器宇轩昂,“没事吧。”
熟悉的低沉嗓音,似窖藏百年的美酒温醇绵长。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她拱手致谢。
“行了,不必假惺惺的。”他迅捷如电地抬手,撕去她面上的人皮面具。
“彼此彼此。”她亦抬手,闪电般地揭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果然不出她所料,慕容彧早已认出她。或许在第一眼对视的那瞬间,他们认出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