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旷恍然了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喜得嘴唇微颤、语不成音,“您真的是…”

我摆手制止,“马大哥心里有数便可。”

他卷袖抹去眼角的泪光,激动得又哭又笑…半晌,他才克制住欣喜的情绪,抬首道:“您稍等片刻。”

话毕,马旷起身行至墙角,在墙上轻叩三声,瞬间,那墙面竟开启出一小扇,他从狭小的墙洞里取出一方锦盒,捧至我面前,恭敬道:“这是玉璧,交由您保管。”

我打开锦盒,盒中放着一方叠好的淡紫丝绢,我相信,丝绢裹着的,便是玉璧。

我拿出丝绢和玉璧,放入怀内,“马大哥保管多年,我感激不尽。”

马旷如释重负地笑道:“惭愧惭愧。”

顺利拿到第二枚玉璧,我踏步回房。

打开门,我见一抹黑影站在屋中,暗影笼罩在白衫上,森白诡异。

不想吵醒皓儿,我退出门槛,默然以对。

黑影移步走来,“去茅房了?”

我不答反问:“夜深了,公子有事吗?”

一出口才惊觉语气里仍有意气。赵慕深深一笑,“我以为你去找马场主了。”

“公子若无要事,我歇着了。”

“好,不打扰你就寝。”

言毕,他起步转身,飘袂离去。望着他轩昂的背影,我愣了片刻,才回房歇下。

赵慕为什么突然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他知道我去找马旷了?跟踪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思忖着他古怪的举动,越想越是心惊。看来,不能再意气用事了,必须神思不露,不让他窥探到一丝一毫的心思。因为,精明如他,我的心思不够他猜。

翌日晚上,我将第二枚玉璧交给赵慕。

夜风吹入,烛火摇曳,昏影闪烁。

紫玉莹透,光色明润,雕以龙首纹饰,腾跃雄姿栩栩如生,乃世间少有的稀世珍玉。他捏着玉璧,玉璧的玉光竟逼退暗黄的烛光,跃上他的脸,俊颜光转。

我的脑中不禁浮现出四个字:温润如玉…

“那枚玉璧雕纹很普通,这枚却是龙首,为何差别如此之大?”赵慕沉吟道。

“形制同为圆形,雕纹如何,不是关键吧。”我淡声道。

他包好玉璧,抬眸直视我,“马旷为什么将玉璧交给你?”

我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挑眉道:“我也不知为什么,也许他觉得我已拥有云酒娘的玉璧,认为我是可信之人,便把玉璧交给我保管咯。”

赵慕疏懒地笑起来,“言之有理。”

他没有追问,让我省心不少,然而我分明看见他眼中萦绕的睿芒——此等蹊跷之事,公子慕怎么可能不怀疑?他选择不问,只怕早已心中有数。

想到此,我心中惴惴,难不成我与马旷密谈,他都听见了?

赵慕收好两枚玉璧,在马氏牧场过了最后一夜,于凌晨的曙光中,我们悄然离去。

第三枚玉璧,由铸剑师范仲阳保管。

我们顺利来到铸剑师的隐世之地,一处叫做黑风塘的郊野。抵达的时候,如血残阳坠入远处的高峰,天色骤暗,晚风涌起,簌簌之声涌荡不绝,阴气森诡。


第56节:密谈(3)


黑风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到范仲阳的铸剑地,颇费工夫,于是我们决定在野外将就一晚。

阴风呼啸,犹如鬼哭。

皓儿钻入我的怀里,“母亲,那声音好可怕。”

我轻拍着他的背,“只是风声,不怕。”

皓儿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因睡意的侵袭而迷蒙,“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皓儿想回哪里?”我怜爱地搂紧他,他还是个孩子,在外奔波多日,最初的新鲜感过了后,难免会觉得疲乏无趣。

“母亲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皓儿,师傅和赵叔叔,你比较喜欢哪一个?”我压低声音,期待地问。

“都喜欢。”提到这两人,他起了兴致,睡意全消。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最喜欢的呢?”

“我也不知,嗯…是赵叔叔吧。”皓儿歪着头认真地想了片刻才道。

心弦一颤,皓儿竟也喜欢赵慕。我假装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呢?”

皓儿不假思索地说道:“赵叔叔长得俊美呀,而且赵叔叔喜欢我。”

孩子的心思果然单纯,我失笑,“你师傅听你这么说,一定伤心死了,不再教你剑术了。”

皓儿反驳,“师傅不会的…”他垂首低闷道,“其实,我也喜欢师傅。”

无情…现下他应该独自走远,不再跟着我了吧。我叹气,转回思绪,“不早了,赶紧睡吧。”

却有人登上马车,皓儿抬首看去,惊喜地叫出声,“赵叔叔,你也要在车里歇息吗?”

赵慕坐在另一边,淡然的目光掠过我的脸,怜爱地朝皓儿笑,“外面风大,我来避避风。”

皓儿赖在我怀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赵叔叔,我和母亲无家可归了。”

闻言,我面红耳赤,在皓儿的屁股上掐了一下。皓儿“哎哟”叫出声,不满地抗议,“母亲,你为什么捏我?”

我笑眯眯道:“你不是困了吗?还不睡?”

皓儿晓得我的脾气,我笑得越灿烂,灿烂背后的怒火就越可怕。他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自个儿蜷缩在内侧的车座上,面朝里,惨兮兮的。

我翻翻白眼,却见赵慕以戏谑的目光打量着我,似乎兴味盎然。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眼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阴风肆虐,传来野狼的哀嚎声,声声入耳,森然诡谲。

突然,皓儿瑟瑟发抖,嘀咕道:“母亲,我怕…”

“皓儿,到我这里来。”赵慕温柔道。

皓儿一骨碌爬起来,偎在他胸前,紧抱着他。赵慕配合地揽着皓儿,就像对待女儿那般宠爱。

我怔怔地看着这对“父女”,不由得感慨,皓儿真的需要父亲的爱。可是,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赵慕待皓儿这么好?是否别有企图?

良久,皓儿的气息变得悠长沉缓,在赵慕的怀里安然入睡。

女儿貌,男儿身,爽朗活泼,心思灵慧,若是加以调教,必定如赵慕这般成为名动天下的公子。如此看来,皓儿倒与赵慕颇有相似之处,也正因如此,赵慕才喜欢皓儿吗?

“公子似乎很喜欢皓儿。”我略加试探。

“皓儿活泼可爱,我想没有人不喜欢吧。再者,皓儿将我当作父亲,我自然将他当作儿子。”赵慕的嗓音低沉轻软。

“皓儿自幼没有父亲的关爱,如公子这般的长者,他自然倾慕。”

“因此我便多多宠他、爱他。”

我点头,微笑,对他的说辞,仍怀有疑虑。说得冠冕堂皇,难保没有别的心思,不过我真的猜不透他有什么意图。

只听他道:“我是真心喜欢皓儿,若有可能,我愿成为皓儿的父亲。”

此言似是闲闲说来,坦荡真挚却是毋庸置疑的。

心中更是迷惑,我勉强一笑,“是皓儿的荣幸。”

算了,只要他对皓儿无加害之心,他如何对待皓儿也无所谓了。我挥散愁绪,提起另一个话头,“我们已得到两枚玉璧,公子不觉得过于顺利吗?不是说有很多人想得到天剑吗?照此看来,似乎…”

车厢里昏暗,瞧不清赵慕的神色,只听得他嗓音沉哑,“那些剑客、宵小之辈,知道我和公子翼也在寻剑,当然避开远去。”

他的狂傲自负,我已见怪不怪,“虽说如此,楚公子翼和吴公子雍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已得到两枚玉璧,这几日他们没有动静,你不觉得奇怪吗?”

“公子翼聪明绝顶、计谋无双,我也不差。”他慵懒道。

“那…”

“待我齐聚三枚玉璧,公子翼再来抢夺,不是更省事吗?公子雍和公子翼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不足为惧。”

“那就是说,我们拿到第三枚玉璧之前,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公子翼…要防备。”赵慕淡漠道。

车厢外,千夙、墨痕和高挚三人围篝火而坐,火光透过车帘映射进来,微弱的暗红光影闪在他的脸上,他俊眸里幽魅顿生。


第57节:怪病(1)


第十七章 怪病

铸剑师范仲阳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面容脏污,形如乞丐。

我们在铸剑山洞西侧的茅屋住了两日,范仲阳对我们不理不睬,不与我们说一句话,每日在铸剑山洞里不停地敲着,匡啷,匡啷…

第三日早上,千夙、墨痕和高挚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也许是外出办事了。皓儿总是缠着赵慕,赵慕也不嫌他烦人,任凭他黏着。午时已至,我摆上三样小菜,赵慕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坛美酒,开封倒了两大碗,招呼皓儿一道饮酒。

酒香扑鼻,醇香醉人,随风飘远。

我赶忙阻止,“皓儿,你只能喝一小口。”

皓儿无辜地眨眼,“是赵叔叔让我喝的。”

“男子汉喝点儿酒算什么!”赵慕不理会我的反对,端起大碗,豪爽道,“皓儿,干了。”

“母亲,我喝了哦,赵叔叔都允许我喝了呢。”皓儿巧笑道。

这孩子,完全不听我的话了,当赵慕的话是金科玉律。我怒,瞪皓儿一眼,再瞪赵慕:你这是什么长辈,让孩子喝酒!

赵慕无视我的怒火,倒了一碗酒,推给我,“云氏酒池珍藏多年的佳酿,你也尝尝。”

云酒娘珍藏的酒?他何时向云酒娘讨来了一坛酒,我居然不知道!我喝了一口,酒水醇滑,确是美酒。

微黄的叶子缓缓飘落,初秋的光影里,于世外黑风塘,三人慢慢品酒,别有一番滋味。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饶是我耳朵不够灵敏,也听到了。转眸看去,原来是范仲阳。他站在山洞口,望向这边,痴痴的,一动不动。

赵慕自然也察觉到铸剑师的动静,却兀自悠然饮酒。

“赵叔叔,那铸剑师在看我们呢。”皓儿悄声道。

“就让他看着吧,我们继续喝。”赵慕垂眸,黑睫轻眨。

“他过来了。”我低声道。

笑意微点唇角,赵慕意态闲散。

范仲阳一阵风似的走来,拿起那坛酒就往嘴里灌,咕嘟咕嘟下腹,酒水从嘴角溢出,洒落在地,豪气干云。而赵慕竟也不阻止,瞧都不瞧他一眼。

彭的一声,范仲阳重重地搁下酒坛,抬臂抹嘴,转身迈步,只留下两个字,“谢了。”

皓儿与我直了眸子看着这一幕,没反应过来,赵慕淡定如风,从始至终都是那种神色。

范仲阳为人孤僻缄默、喜怒无常,我却不知他会有此等行径。

隔日午食,赵慕仍然在茅屋前用膳,仍然神秘地抱出一坛好酒与皓儿分享。酒香随风飘散,范仲阳闻香而动,又站在山洞口痴痴地望着,望了片刻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扛起酒坛就喝,喝完了扔下一句话就走,“好酒!”

第十七章 怪病

接下来的两日,皆是这般。如此,四坛好酒就喝光了。

莫非范仲阳是酒鬼?而赵慕之所以提前备酒,是因为早就知道范仲阳嗜酒如命,便带了四坛美酒来到黑风塘,借酒接近范仲阳,以此为突破口,得到玉璧?

我更是佩服赵慕,心细如尘,未雨绸缪。

又到午食时分,我正寻思着赵慕还有什么后招,却见范仲阳意气风发地走过来,抱着一坛酒。

恰在此时,公子慕从茅屋中施施然走出来,眼见铸剑师将酒坛放在案上,自负的笑意从唇边闪过。

“公子的四坛好酒,我尝过了,今日就尝尝我的好酒。”范仲阳豪爽地挥臂,摆好四个大碗倒酒。

“范兄,你这不是品尝美酒,是灌酒。”赵慕的神色颇为鄙夷。

“喝酒就应该大口地喝,大口地灌。”

“云酒娘说了,好酒是品的,不是你这般灌的。”

“云酒娘?”范仲阳全身一僵,眼睛一瞪。

“那四坛好酒,是云酒娘珍藏多年的美酒。可惜啊,被你灌入肚子里…”赵慕一副无奈、惋惜的表情。

范仲阳沉闷地喝酒,目光闪烁不定。

这夜,千夙、墨痕与高挚终于现身,带了四坛好酒回来。原来,赵慕让他们快马加鞭赶到云氏酒池买酒,然后再快马加鞭回来。

赵慕故技重施,以美酒引范仲阳前来,却迟迟不见铸剑师出现。就在我们都以为他不会上当的时候,他怒气冲冲地大跨步走来,绷着脸倒了三大碗酒灌入肚子。

赵慕端碗慢饮,眉目淡淡。

范仲阳扬臂扔了大碗,怒哼一声,“想以酒换我的玉璧,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话落,他扬长而去。

墨痕皱眉,“范仲阳摆明了就是白喝,如果我们要当君子,就拿他没办法。”

千夙担忧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高挚气愤道:“瞧他那德行,我很想抽他。”

赵慕微抬手臂,制止下属发牢骚,颊边噙着笑意。

突然,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千夙和墨痕前去打探,不多时便回来禀报道:“公子,七八个村民朝这里奔过来,好像是被一人追杀。”

我错愕,追杀?怎么回事?

第58节:怪病(2)


很快的,村民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我们,大喊道:“赶紧跑,不跑就来不及了…”

高挚拉住一位大叔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人为什么追你们?”

大叔满脸惊惧,“不要问了,再不跑就真的来不及了。”

后面的一位小伙子气喘吁吁道:“如果被后面的那人咬一下,必死无疑,赶紧跑吧。”

皓儿站在赵慕的身侧,听闻此言,惊得颤了一下。我看向赵慕,却见他面不改色,凝神望向那个追过来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看似手脚僵硬,实则跑得极快,披头散发,高举双手如爪,张大嘴巴,双眼血红,瞪大如牛,一副咬人、吃人的凶恶模样,口中还发出奇怪的声音。她看见我们站着不动,眼珠子转了转,便朝我扑过来。

我大吃一惊,仓皇往后退去,而千夙和墨痕火速上前,挥掌击向她的后背。她感觉到身后的突袭,立即回身攻击,凶猛如兽。

奇怪的是,她招式笨拙,却闪躲灵敏,一时间,千夙和墨痕都无法制伏她。

赵慕将皓儿护在身后,高挚护在我身前,疯癫的姑娘突然攻向赵慕,状若疯狂。赵慕不得已出招抵挡她野蛮的袭击,千夙和墨痕上前帮忙,费了不少工夫才将她打晕。

疯癫的姑娘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那些村民望见我们制伏了她,折回来,心有余悸地围观着,议论纷纷。千夙问了情况,原来,半个月来,前面的徐家村出现了一种怪病,不断地有人染病,不断地有人死去,染上怪病的人会疯狂地咬人、攻击人,状如这位疯癫的姑娘,追赶不停。不出两个时辰,染病的人就会口吐白沫身亡。

村民从外面请了大夫来诊治,那大夫却被病人咬了一口,不幸身故。

这段日子,整个徐家村人心惶惶、惊恐不安,有的村民离家躲避,有的不愿离开就紧闭门窗不敢出来。

赵慕目视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蹲下来扣上疯癫姑娘的手脉,她的脉象微弱虚无,已是垂死之象。我抬眸看向赵慕,摇头,“没救了。”

村民们唉声叹气。

陡然间,垂死的姑娘动了起来,就在这时,我的胳膊被人狠狠地捏住,整个人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拽起来,然后跌进一人的怀里。我吓得半死,大伙儿也吓得不轻,纷纷后退,然而,那姑娘只是抽搐而已。

又抽搐了几下,姑娘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惊魂稍定,蓦然发觉一只手臂紧扣在我腰间,我与一人紧密相依…

是赵慕眼疾手快地拽我避开…

我慌张地推开他,垂眸,脸红。

几个村民抬起已死的姑娘回村安葬,我看见范仲阳站在一侧,冷眼旁观。

刚才说话的那小伙子突然想起什么,对范仲阳道:“我刚才看见你家阿风被她咬了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染上这种怪病…”

范仲阳面色大变,“此话当真?”

未等小伙子回答,范仲阳飞速奔向徐家村。

村民散去,千夙、墨痕和高挚齐齐望向赵慕,等候公子做出决断。

赵慕看着我,唇角微斜,似是笑了一下。我知道,他应该是跟我说:机会来了。

由于这种怪病,徐家村已经死了九个人。

范仲阳的儿子阿风确实被那疯癫的姑娘咬了一口,伤口在胳膊上,牙印很清晰。

我为阿风把过脉,他脉象奇异,时有时无,时虚时沉,无法断定是什么病。范仲阳心急如焚,担心儿子立即就发病身亡,不过据村民说,染病的人不是立即就死的,有的是两日发病,有的则是过五六日。

第二日,阿风全身发热、痉挛,村里人合三人之力才将他制伏,以粗绳将他绑住。

我准备了一套新的银针,在火上烤过,之后给阿风施针,希望能暂时抑制住病症的恶化。

“你到底会不会医啊?”范仲阳眼看儿子受如此苦痛与折磨,又心疼又焦灼,难免心情恶劣。他苦着一张脸,吼道:“为什么不煎药给阿风喝?”

“范先生请放心,阿风一定会没事的。”千夙虽然愤怒,却也理解范仲阳的心情。

“她肯医你儿子,算你儿子有福气,否则,死路一条。”墨痕哼了一声。

“如果你医死了我儿子,我决不会放过你。”范仲阳放了狠话。

赵慕嗤笑,“医不好你儿子再说吧。”

我让千夙、墨痕和高挚三人照看皓儿和阿风,转身出屋,徒步全村。赵慕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我走到东头,他也走到东头,我走到西侧,他也跟到西侧,与我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突然止步,他亦驻足,悠然站定。他并未让我觉得厌烦,但是他跟着我也有些无聊,何不光明磊落一点儿?我问:“公子有何发现?”

他徐步上前,目视四方,“每家每户都紧锁门窗,村民惊惧,倘若再这样下去,后果堪忧。”

我颔首,叹气,“我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第59节:怪病(3)


赵慕云淡风轻地笑道:“真相总是掩藏在隐蔽之地,不急不急。”

他居然说这种话,抛开范仲阳与玉璧,阿风毕竟是一条人命。我气恼道:“人命关天,若是查不到这种怪病的来源,阿风就…说不定夜里就发病了。”

“着急也没用,这样吧,你想如何,我陪你。”

“我也不知道,整个徐家村都看遍了,都没什么发现。”

“那到周边看看有什么发现。”

如今唯有如此,出了徐家村,我们徒步在山野间,由于附近只有徐家村一个村落,此处的山野密林幽谧、人烟稀少、杂草丛生,似有野兽的足迹。

赵慕在前开道,我跟在后面,紧紧跟着,遍体生汗。

“此种怪病,你真的全无头绪吗?”他忽然问道。

“我总觉得此种怪病有点儿像…不过我不敢肯定,因为没有发现什么。”我低头看路,拨开旁边的荆棘,却发现挡道的不是荆棘,而是赵慕——我差点儿撞上他。

站定之后,我发现四周都是参天的树木和高高的野草,而我们就被野草困在中央。

赵慕倒是悠闲,不紧不慢道:“歇一会儿。”

他把水袋递给我,我接过来喝了两口,递还给他,却见他就着我喝水的地方仰脖喝着…我心慌地别开目光,假装观察四周的动静。

他收好水袋,剑眉微拧,“假若阿风死了,我们必定得不到玉璧。”

“我明白,我会尽力的。”

“此次寻剑,多亏了你,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公子无须介怀,你从赵显手里救出我和皓儿,我自当报恩的。”想起赵显之死,想起他“利用”我和无情,我又气愤起来,但是我又何尝是清清白白的?正如寻剑一事,我也是存了私心的。

赵慕不语,我侧眸看他,只见他目视前方,并无接腔之意。

怎么无端端地变了脸色?莫名其妙。

我在心里嘀咕着,忽然听见一种很怪异的声音,奔跑声、嘶叫声,不是人,应该是动物。

全身僵住,我缓缓侧眸看他,却听见他轻轻地“嘘”了一声,接着握住我的手,紧紧的。

掌心温暖。

我又脸红了。

野兔、野鸡飞速地奔跑,一只狐狸追赶在后,凶相毕露。就在我们前方不到一丈的地方,狐狸追上野兔,疯狂地咬着、撕着,咬得野兔血水横流。动物之间的厮杀也那般残酷,野兔毫无反击之力,挣扎了一会儿便倒在血泊中,我看得惊心动魄。

那双狐狸眼睛红光闪闪,甚为可怖,我心中一动…

片刻,狐狸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挣扎了几下便如死一般再也没有动弹。

赵慕拉着我慢慢走过去,盯着已死的狐狸片刻,回眸一笑,“可有发现?”

我扬眉淡笑,“若我没有猜错,我想我知道怪病的来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