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此,我笑问:“若我不去呢?”

他鄙夷地反问:“你有别的选择吗?”

既然无从选择,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去一趟吧。吴公子雍认出我、派人劫持我,是意料之中的事,纵然赵慕有心护我,亦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旁。无论是要我的命,还是要玉璧,吴公子雍都不会放过我。

无泪在前,我在后,纵马飞奔,我没有逃走的打算,因为我再怎么躲,无泪都可以找到我,若我反抗,便是自找苦吃。

当世两大剑客,右手剑客无情,左手剑客无泪,无情,无泪,似乎有所关联,又似乎不尽然。

他们该是相识的吧。

半个多时辰后,无泪将我带到一户农舍。原来,吴公子雍在此落脚。

农舍简陋,残破的屋顶,倾倒的木篱,咕咕叫着的鸡鸭,干裂的泥地,公子适应得了如此简陋的屋舍吗?几月前的吴公子雍,住在奢华气派的王宫,金玉满堂,彩帛银盏,谁能想象得到,如今他竟沦落到在乡野之地屈居。

屋中光线很足,收拾得干净整洁,即便寒酸得只是一个有顶遮雨的屋所,也是一间看起来清爽的农舍。

无泪带我进来,便退了出去。

我静静地等候,里屋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吴公子雍走出来,站定在窗下,斜对着我。


第43节:无泪(2)


我默然,等着他开口。

青布长袍,发髻无冠,身形瘦削。吴灭之前的公子雍,一身华贵锦衣,金冠闪耀,意气风发,仆从如云,前呼后拥,哪里是如今的形只影单、神色萧索?

境遇如此,他应该怨天怪地,还是应该仇恨秦赵楚三国?

“寐姬,别来无恙。”吴雍忽然转身,双目紧盯着我。

“有恙无恙,公子应该看得一清二楚。”我冷冷一笑。

“我还以为你会在秦王宫成为万千宠爱的夫人,却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此。”他唇边的笑意不无讥诮,“莫非你也是为了天剑而来?”

我笑得嫣然,“公子说笑了,我一介女子,要那天剑做什么?”

吴雍眯起眼睛,细碎的锋芒迫出,“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子是谁?”

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我心中已有计较,凉薄一笑,“公子不知,我又怎么会知道?”

他怎会相信我的说辞!他的脸色异乎寻常的平静,“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跟他一起?”

“我和皓儿随秦军北上回秦,行至半途,我和皓儿被歹徒劫持,随后被扔下悬崖。那公子见我们孤儿寡母的甚为可怜,便带着我们一道上路。”我面不改色地道来,无论他相信与否,我绝不能透露赵慕的真正身份,“他是我和皓儿的救命恩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在寻找天剑。”

“是吗?”吴雍拉长了腔调,犀利的目光逼得我无所遁形,“照此说来,你也不知他的名讳?”

“不知,我只听他的随从喊他为‘公子’。”我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不露一点儿怯意。

吴雍转头望向外面,思索着什么。昔日明润的脸色已变得黝黑,眉宇间的高贵神采已被今日的阴晴不定与灰暗晦涩取代,国破家亡,山河破碎,臣民沦为亡国奴,他亦沦为流亡王子,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国?何处才是家?吴公子雍的名号,只能湮没在污浊世间,留存的只是一具臭皮囊,行尸走肉罢了。

我非常理解他的所思所想,他所背负的亡国之恨、灭家之仇,我感同身受。而他作为名扬天下的公子,背负的将更多、更多。寻得天剑,便是他唯一的选择,唯一的筹码。

复国大业,对他来说,是仅余的生命中唯一的亮色与使命。

家国巨变,让正当风华的吴公子雍瞬间苍老,历经沧桑,眉宇间的明朗高华不复存在,唯有阴郁冷厉。他淡淡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吗?”

他的意图,我心知肚明,却不想外露太多,装作不知。

“我要你的命。”一字一字,千钧重,切齿寒。

“公子要为你的父王和亲人报仇,就来拿我这条命。”我一笑,仍是毫无惧色。

那日,在建业臣民面前,我射杀吴王,他的父王,他将我当作仇人,也是理所当然。

掌影飞来,吴雍扼住我的脖颈,力道逐步加大…周遭安静下来,天地间再无声响,我看见他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瞳孔几乎暴出,戾气充盈,无比骇人。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嘶哑的声音,“若我死了,你永远也得不到天剑。”

慢慢地,慢慢地,他撤了力道,松了手,颓然后退两步。

在他心目中,报仇雪恨与复国大业之间,后者更为重要。

眼中的杀机倏忽消逝,冰寒的面色稍缓,吴雍恨恨地盯着我,“你休想逃走!”

他将我囚禁在农舍的里屋,以绳绑缚,防我逃跑。晚食是无泪拿进来的,他临去之际,我喊住他,问道:“你与无情相识吗?”

无泪愣住,忽然转身,蹲在我面前,竟然笑起来,“你觉得我与无情相识?为什么?”

见惯了他冷冰冰的模样,这会儿他突然灿烂地笑着,当真诡异。无泪与无情并列为绝世剑客,名字又如此相关,两人应该有点儿交情吧。

“你们是兄弟?”我胡乱猜测道。两人容貌并无相似之处,无情好看一点儿,无泪就太普通了,浓眉,丰唇,方颌。

“不是。” 无泪不羁地笑着,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剑尖一层层拨开我的衣裳,“你好像对我有兴致。”

“不是兄弟,为什么你们的名字这么像?”我玩味地盯着他兴致浓郁的眼神,竟不知洒脱不羁才是他的本性,之前两次他的冷酷只是剑客执行任务时候的本色显露罢了。

他蓦然了悟,夸张地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对无情有兴致,而不是对我。假若你对我有兴致,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我自若一笑,轻挑细眉,“你不愿相告,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无泪自嘲地笑起来,垂眸,复又抬眸直视我,“你这法子,对我没用。”

这人真有意思,我笑出声,“你可能自作多情了,我是真的不愿强人所难。”

我相信,吴雍一定会以我要挟赵慕交出玉璧。因此,我一定要想法子逃出去。

却没想到,吴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下属。

第44节:无泪(3)


我在里屋,吴雍和下属在外屋看守。饭后,一叫做黑鹰的下属,与吴雍低声谈话,他们刻意压低声音,我听不清他们在密谋什么。半个时辰后,无泪进屋,向吴雍禀报了农舍周围数里的状况后,外屋沉寂下来。

片刻,谈话声复起。我侧耳倾听,好像是吴雍问无泪是如何捉住我的。

“你真的没有跟他们交手?”吴雍问道,声音陡然提高。

“没有。”无泪简洁地应道,“公子怀疑我?”

“你是如何抓到她的?为什么她自愿跟你来此?”吴雍以怀疑的语气问他,让人很不舒服。

“倘若公子不信,可以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相信她会明白地告诉公子她为什么自愿跟我前来。”无泪声若冰霜。

我暗自叹气,吴雍竟不相信无泪!

吴雍再不是昔日的华贵公子,而是国破家亡的流亡公子,能够保全一命已是万幸,完成复国大业谈何容易!寻找天剑是他唯一的曙光,而此时正是他用人之际,有一人可挡众人的无泪为他搏命,他应该偷笑了,如今竟然怀疑无泪!试问这样的公子,如何叫人为他拼命、为他付出一切?如此胸襟狭隘、生性猜疑的末路公子,怎能不教人心寒?

吴雍,与赵慕相较,真的无法相提并论。

诸多念头盘旋在脑中,一时感慨,我敛了心神继续聆听他们的对话。

“就算寐姬自愿跟你来此,上次你又如何解释?凭你左手剑客的身手,对付那公子,玉璧早就到手了,可是结果呢?”吴雍逼问道,仍不知自己的态度伤了无泪的赤胆忠心。

“无情突然赶到,我与无情交手,各有所伤。”无泪解释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公子,得不到玉璧,确是我技不如人。”

“是你技不如人,还是你故意为之?”吴雍重重道,一字字咬得极为狠重。

“既然公子不信我,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是不信你,可是你这是什么态度?”

“公子若没有其他差遣…”无泪声若秋水,许是寒了心,起了离开之心。

“你想走?”吴雍缓缓问道,并无太多的惊讶,似乎不出他的意料。

“既已如此,无泪再无用武之地,唯有离去。”无泪淡声道。

无泪意欲离开,也属人之常情,虽然他不笨,但是心机城府显然不及吴雍。这节骨眼上,吴雍怎会放他离去?且不说吴雍担心他泄露自己的行踪,更为重要的是,吴雍担心他变成自己的敌人。

第十三章 无泪

果然,吴雍寒声道:“你不能走。”

无泪冷嗤一声,“我想走,谁也拦不住。”

突然,外屋一片寂静。

虽然他们的内讧与我无关,但我竟担忧起来,不知无泪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吴公子雍的脾性,我略知一二,对待背叛他的下属,他的做法只有一个:除之而后快,永绝后患。

“公子…竟如此…待我。”

我听得出来,无泪的声音变了,变得异常低沉,话语一字字从嗓子眼里艰难地吐出来。

“无泪,黑鹰在你的酒水里下了药,只是让你无反抗之力…”吴雍竟有点儿不忍。

“公子,方才我听见无泪和那女人谈话,无泪和无情交情不浅,上次夺玉璧,事有可疑啊。”是黑鹰的声音,明显不怀好意。

也许,吴雍怀疑无泪有异心,都是黑鹰挑拨的。这男人,真不够光明磊落。

我又听见吴雍问道:“你与无情熟识?”

无泪没有应答,反而对黑鹰喝道:“黑鹰,我与无情交手的情形,你看得清清楚楚,假若我对公子有任何不忠,天诛地灭。”

“我当然看得清清楚楚,你与无情身手相当,一时难分胜负,可是在无情赶到之前,以你的身手,你完全可以夺得玉璧。公子若不信,可以问其他人。”黑鹰义正词严地说道。

“黑鹰,是你陷我于不义——”无泪震怒道,语含悲愤。

“怎么?被我道出真相,想杀人灭口?”黑鹰讥讽道。

我想象得出,此时此刻勃然大怒的无泪,定是剑指黑鹰,杀气从眼中迸射而出。

“无泪,你做什么?”吴雍怒喝道,“放下剑。”

果然如此,我猜中了。

只是一瞬,仅仅只静默了一瞬,便传来吴雍震惊的声音,“黑鹰,你干什么?”

“公子,错过良机,就无法制伏他了。”黑鹰气急败坏地说道,“他知道公子的行踪,不能让他走…”

“黑鹰,你好卑鄙——”无泪骂道,声音渐低。

屋外的内讧,戛然而止,再无动静。

良久,突然有人推门,我立即闭上眼,假装熟睡。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很快的,屋门关上,里屋恢复了平静。我睁眼,昏黄的烛光里,无泪弯身倒在地上,血水滴落在地。

若不及时止血,后果将不堪设想。

手脚被缚,我一寸寸地挪着,又不敢太过用力,担心惊扰外屋的人…终于蹭到他的身旁,我背对他坐着,手指扣上他的脉,仔细诊脉。糟糕!黑鹰给他下的竟然是剧毒,若不及时解毒,一个时辰后他必死无疑,再者,靠近心口的那一剑,绝非轻伤。


第45节:无泪(4)


照此看来,黑鹰要置他于死地。

我使劲拍他,希望他能清醒过来,幸而他醒了,拿掉了我口中的粗布。我要他解开我手上的绳子,他疑惑地盯着我,我压低声音道:“你身中剧毒,若不及时解毒,就没命了。”

闻言,无泪震惊不已,却对我的说辞半信半疑,仍然不肯解开绑在我腕间的绳子。

没见过这么愚忠的剑客。我气得瞪他,又气急败坏地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反正你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何必管你死活。若非你可能与无情相识,我才懒得管你。”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无泪傲然道。

“你若死了,黑鹰诡计得逞,你的公子就更危险了。难道你想因为小人而死?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被小人害死,值得吗?剑客,应该死在对手的剑下。”我不客气地游说道。

好说歹说,他才有所动摇,解开绑在我手上的粗绳。

愚忠至极!

虽然双足仍被缚住,但我的双手却是游刃有余。解下腰间的银针袋,我捏起一枚银针,正要刺入他的穴位,却见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银针袋,好像在看一个怪异的东西,眼中充满了疑惑与不信,紧接着,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却不言语。

我不理会他大惊小怪的目光,精准地施针…无泪慢慢地闭上双眼,任凭我摆弄,约摸一刻钟后,他突然睁眼,吐出暗黑的血。

虽是剧毒,却也不是什么难解的毒。毒素吐出大半,他已无性命之忧。

接着,我撕下自己和他的衣角,为他止血、包扎伤口,忙碌了半个时辰,总算为他捡回一条命。

其间,他僵硬地坐着,气息匀长,冷面不语,即便疼痛,也不出声。

我伸出双手,准备让他再绑住双手。无泪却愣了一下,“怎么?”

“绑上呀。”我将绳子放在他手里。

“凌晨再绑。”昏黄的烛光里,他的双眼深湛宛若黑潭。

算他有良心。双臂无须反绑在身后,当然舒服多了,我乐得靠墙而坐。静默片刻,我重提那个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的问题,“你和无情真的不相识吗?”

“你怎么会…”

没想到他也开口,倒是不约而同了。

我略微错愕,无泪则是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很快的,他恢复常态,直视我,“你想知道无情与我的交情,亲自问他便可。”

冷言冷语,却难掩嘲讽之意。

我耸耸肩,低声道:“你应该明白,黑鹰在你和吴雍之间挑拨离间,他要你死!”

他点头,眼神幽幽如箭。

从他的眼中,我瞧出了心伤,即使他极力掩饰。我劝道:“吴雍并不值得你为他拼命…”

“我的事,你无须费心。”无泪毫不客气地打断我。

“我也是好意呀。”

“敬谢不敏。”

无情也固执得很,剑客都固执得冥顽不灵吗?我撇撇嘴,不再多费口舌。


第46节:楚翼(1)


第十四章楚翼

夜阑深静。

睡得好好的,却被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惊醒。

许是中毒、受伤的缘由,无泪睡得沉,只比我早一点儿醒来。他解开我腿上的粗绳,之后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我愣了一下,脑中电光石火,莫非是赵慕救我来了?

我迫不及待地奔出去,却在门扉处定住。淡淡的月光下,两方人马拼死相搏,黑影闪动,金戈声激越,刺破了乡野的静谧。银芒闪烁,无泪的宝剑尖啸细细,剑锋横扫,一如狂风扫荡,气势惊人。然而,他有伤在身,纵然招招凌厉,纵然从容不迫,也只能抵挡一时,无法击退强敌。

来敌人数众多,个个精锐,必是有备而来。

激斗酣热,剑身刺入血肉的撕裂声和惨叫声,震惊浓夜。

我冷眼旁观两伙人马的争斗,揣测着蒙面的来敌究竟是何许人也。

正寻思着,突然瞥见一柄剑锋直直地刺入吴雍的右肩,引来下属们的惊喊:“公子——”

下一刻,吴雍落在敌人的手里,银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敢伤了公子,我绝不会放过你。”无泪凶狠道。

“速速放开公子,否则——”黑鹰像是命令手下。

“要我不伤他,你们就乖乖的不要动。”声音清朗,说话的是一个戴着半面乌铁面具的男子。

吴雍略显慌张,在敌人手里不敢动弹,眼睛斜瞟,“你想怎样?”

那男子望向我,言简意赅道:“我要她。”

吴雍沉默,显然在思索要不要答应他。那男子可没耐性等他,催促道:“一命换一命,很划算。”

吴雍不甘地瞪着我,目光仿如追风逐月的冷箭,一箭穿胸。

他恨不得我死在他的剑下,恨不得将我五马分尸,只不过为了天剑,他暂时留我一命,而今却有人强行将我夺走,他怎能甘心!可是,不甘心又如何?为了保全一命,他只能妥协,只能暂时放弃我。

于是,我跟铁面人离开农舍。我转首望向无泪,他亦望着我,浓重的夜色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与铁面人共骑一马,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座林木掩映的宅院。在此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竟然有此门庭不俗的宅院,果然是卧虎藏龙。

进了宅门,二十余名蒙面人诡异地消失,只有铁面人领着我进府。夜深人静,夜色掩盖下的府邸只留着数盏素骨灯笼,我依稀瞧见这府邸的雕梁画栋与巧夺天工。循着暗淡的灯火一直往里走,穿过长廊,绕过池塘,走过花苑,来到一间厢房的门口。房门半掩,内有幽幽烛火透出,铁面人延臂一礼,道:“夜深了,姑娘早些就寝。”

第十四章 楚翼

我愣了愣,看着他转身离去。

实在诡异得很,难道他不担心我会逃跑吗?不过,既然他有此安排,必定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凭我这点儿道行,是走不出这座府邸的。

我走进厢房,吹灭烛火,宽衣就寝。

翌日,屋外的鸟鸣啾啾声吵醒了我。我起身穿戴,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盆水推门进来,声音清脆,“姑娘,洗把脸吧。”

我虽以男装示人,却瞒不了聪明的明眼人。我洗漱后用了早食,接着小丫头引我前往东侧院落。一路行来,飞檐连阙,亭台楼阁,水塘碧绿,美景隐藏在移步间,虽不见金碧奢华,却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晴光灿灿,照得整个庭苑流光溢彩。一石案,四石凳,铁面人赫然在座,一袭深蓝长袍衬得他清俊异常,可惜那乌黑的铁面掩了半边脸,使得他的清俊大大减弱,实在可惜。

他侧对着我,似乎对我的到来视而不见。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雪衣公子,明锦纹袍,银冠束发,优雅从容,仅从侧面看来,他的姿容亦如赵慕一般俊朗傲人。只不过,这位公子与赵慕相较,不知哪一个更俊一些。

雪衣公子悠悠然斟茶,忽然开口道:“坐下饮茶。”

声音也是好听的,温和随意,却有一种隐而不露的威严,令人不自觉地遵他之意。我施施然坐下来,端茶饮下,茶香四溢,入口甘甜,确是好茶。

我侧眸瞥了一眼雪衣公子,虽然早已料到他的英俊容貌,却还是很吃惊。此人虽然比不上赵慕的俊逸天成,却也生得俊美帅气,眸似深水,鼻若秀峰,三分秀美,七分英朗。再者,他的容貌,我总觉得似曾相识,似在何处见过,却又想不起究竟何时见过。

“冒昧请姑娘前来,委屈姑娘两日。”雪衣公子嗓音温润,极为礼貌。

“既然公子也觉得冒昧,还请公子送我回去。”我故意刺回去,看他如何说。

“两日后,必定送姑娘回去。”雪衣公子微勾唇角,似是笑了一下。

那铁面公子始终不发一言,看来雪衣公子是他的主上。我一边应付,一边心念急转,在脑中搜索着昔日的记忆…呀,对了,是他!没错,四分相似,他们应该是手足。

身侧的雪衣公子,出现在此,不难理解。

我心情大好,弯眉浅笑,“原来公子是为了玉璧才‘冒昧’请我来此。”

雪衣公子终于转首看我,美玉般的眉宇点缀着徐徐微笑,“姑娘聪慧。若姑娘不动妄念逃跑,我保证不伤姑娘分毫。”

我莞尔一笑,“楚公子言出必践,我十分放心。如此,我便在此打扰两日,楚公子,这位公子…”我将目光转向铁面公子,“昨晚承蒙他照拂,我并未伤及分毫。”

“占南风。”楚公子没有察觉什么,轻巧地道出铁面公子的名讳。

“你怎知公子姓楚?”占南风讶异道。

“若非她才智过人,赵慕会将她带在身边吗?”楚公子悠然反问。

楚公子睿智英明,传言果然不虚。当世第二公子,楚公子翼,神机妙算,智谋超群,是楚国太子的不二人选。之所以屈居“第二”,是因为他比赵慕年轻,更是因为赵慕以战功名动天下,以其绝世的兵法奇谋征服了天下人。

与楚诺容颜四分相似,不是手足,便是父子。再以年纪推断,理当是手足。楚翼与楚诺一母同胞,虚长三岁,该是手足情深,不知楚诺在楚国如何…然而,楚翼这句话倒让我不解。

占南风解释道:“赵慕的身边人,绝非泛泛之辈,须文武兼备,以一敌三。”

心中一动,我有些惊讶,旋即笑道:“是吗?我倒是不晓得,其实我只是一介女流,他待我不同于那些下属,只当我是弱质女子罢了。”

楚翼慢慢斟茶,缓缓道:“他当你是弱质女子,不过不是一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