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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步跟上…踏进他们喜气萦绕的寝房,我愣愣地站在门口,一时僵住,心底翻江倒海——这是我午夜梦回的温馨寝房呵,我却不是这里的主人!
陆舒意靠在大枕上,脸色越加惨白,却始终笑如烟花般灿烂。西宁怀宇握着她的手,怜柔地看着她,眸中似有款款深情、缕缕歉意:“舒意…”
陆舒意反手握住他的手,语音轻柔而坚决:“去做你该做的事儿,无需担心我。我会在扬州等你,一直等你,假如你没有将西宁怀宇毫发无损地带回来,我会怨怪你一辈子的。”
我闭了闭眼,胸口仿佛被捶了一拳…
西宁怀宇拂开她鬓边的发丝,亲昵而自然,哽咽道:“我答应你,一定将西宁怀宇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他站起来,深深地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寝房。
烟花慢 破阵子(4)
我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凉凉的,干涩得刺痛了我心中的柔软,一股热流冲上眉眼,我极力忍住:“姐姐也要回扬州?”
陆舒意轻轻颔首:“此次回扬州,路途遥远,我的身子又不争气,怕是要麻烦你了。”
我扬起笑靥,安慰道:“姐姐说哪里话呢。”
她的眼中蓄满浓浓的歉意:“听闻你娘病重,你必须赶回去…阿漫,连累你了。要不,你先启程吧!”
我柔声道:“姐姐是阿漫最亲近的人,我怎会丢下置姐姐于不顾呢?假若狠心抛下姐姐,爹爹一定轻饶不了我的。”
她鬓边的发丝濡湿了,紧紧贴着,犹显得怜弱:“阿漫,你去准备吧,难为你了,我有点累了,先歇一会儿。”
我笑着颔首,起身走到门口,回眸,但见陆舒意无色恍若透明的脸上仍是淡烟一般的笑靥,出尘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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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门、平则门负责守城的公公打开城门迎降,洛都的外城不攻而下,流寇控制了整个外城。
凄风劲吹,肆意地扫虐于京师的上空,苦雨潇潇,仿佛是为大凌王朝悲哭,也或许是为了涤荡京师的繁华、奢靡与腐朽,新旧更替之际,洛都理应以一种崭新、洁净的容颜迎接势不可挡的平凌王。
烟雨迷茫,犹显得大凌王朝的末路、凄凉无比,让人心念沉重,人情愈加惶惑。
西宁怀宇将陆舒意和我送到端木府,叶思涵回转身子,走到我跟前,满脸歉疚:“阿漫,表哥不祈求你的原谅,但是我相信你会平安回到扬州的,你一向是聪慧、坚强的。”
接着,唐容啸天步履沉重地走到我跟前,将我拉到一个里侧,锐气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腾起一种令我惊颤莫名的热光:“我一定要与你说清楚,昨晚的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笑了笑,打断他:“不要说了,我知道,都知道…”
他有些惊愕:“真的知道?”
我颔首不语,低垂了眸光。他是热烈而腼腆的男子,不喜欢金枝玉叶的锦平公主,第一次见面便喜欢我,我不明白他的情意为何来得如此之快,却感动于他的赤子之心。
唐容啸天陡然拉近我的身子,轻轻地搂住我…他身上散发出的温热熏暖了我的脸颊,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见西宁怀宇屹立在檐下的身姿,独立于风雨之外,大有清瑟之风,冷肃的容颜郁结着悲怆的神色。
莫名一慌,我不自在地挣开…
然而,他竟是那般欢喜,英豪的脸膛漾起笑容,孩子气地看着我。脸上的飞霞一路烧到脖颈,我更深的垂首…
他抓起我的右手,塞给我一把沉沉的、精巧的玄铁匕首,眼睛深幽如墨,晃动着清亮的异光:“这把匕首削铁如泥,我带在身上已有十年,望端木小姐不要嫌弃。”
我惊道:“这不可…”
“如不是赶路,我一定护送端木小姐回扬州。”他抿唇微笑,融合了歉意与希翼,腼腆道:“我一定会去扬州找你,等我,好么?”
我没有回答,是不晓得如何回答。
唐容啸天轻拍我的肩膀:“今夜出不了城,歇息一晚,明日应该可以出城。”
心中满满的,都是西宁怀宇的背影。而在唐容啸天的眼底,我看见一个容色凄惶的女子,眉眼迷蒙,哽咽着点头。
烟花慢 破阵子(5)
是日夜里,流寇控制了整个内城,距离龙城只有一步之遥。
流寇之首平凌王严令禁止扰民,矛戟刀锋针对的是大凌王朝的守军,并没有枉杀无辜的民众。
三月十八日清晨,天地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艳丽的朝阳高高悬挂于湛蓝的天宇,如一枚红彤彤的火球,万丈霞光冲破丝棉流云,洒向洛都的每一个角落。
平凌王统率流寇百万之师浩浩荡荡地进城,整个洛都人声鼎沸,战马嘶鸣,百万士卒们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有力地叩击着大地,步点清晰,好比踩在心坎上一般,踩碎我的诸多情绪…姑奶奶、姑姑将会如何?凌璇、凌萱、太子呢?还有那悲号“朕不是亡国之君”的大凌末帝,下场将会如何?
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见一面黑色绣金蟠龙帅旗,高高擎起,猎猎招展,于风中翻飞,于耀亮日光下展现大平的英勇与威赫。
近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平凌王,高踞在乌驳战马之上,迎着晴耀的日光,缓缓而行,睥睨众生。
他一身黑色盔甲,身披墨色风氅,在百多亲兵铁卫的簇拥下,威挺着胸膛,往龙城行进。身后,是队列整齐、神情严肃的威武之师,犹如黄色长龙,长长地向后铺展,腾跃之际,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猛然间,一声清锐的尖啸声冲天而起,犹如虎啸龙吟,抖动于晴光流灿的蓝天。四支利箭从四个方位迅疾地破空而来,直直地俯射而下,劲急的目标,自是那个睥睨众生的平凌王。
平凌王警觉地眯紧眼睛,瞬时抽刀挡箭,铛铛几声,利箭断裂在地;紧接着,又有四支利箭追风逐月地射来,撕裂了百万之师的严整队伍,震慑了围观人群的心胆…
“抓刺客!抓刺客!”
转瞬之间,大街上一片混乱。百万之师迅速地抽刀竖矛,横亘在民众之前。人群骚动,惊慌地乱跑乱窜,有的跑这头,有的跑那头,冲来撞去,好似一团乱麻,越纠缠越是水泄不通。
谁踩了我的脚?谁撞了我的腰?谁推着我的后背?好疼!好痛!你搡我挤的,每个人疯了一样拼命地拥挤,场面越加纷乱。
一众亲兵将平凌王围在中央,滴水不漏,快速朝前奔走。
我被潮水似的人群裹挟着,一会儿涌向这边,一会儿涌向那边,冷汗狂下,浑身酸痛,身子仿佛已被撕裂成碎片…有点冷,有点晕,陌生的脸孔在我眼底晃来晃去,撕心裂肺…
忽然,一只手臂将我扣在怀中,他的手肘帮我挡开别人的推搡,他的身躯帮我竖起一道屏障、隔开疯狂的人潮。我稍稍转身,一张黝黑的脸孔映现在我迷离的眼底,双唇坚毅如削,鼻端紧紧抽住,唇边却是嘲讽地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呵,唐抒阳!一阵眩晕侵袭而来,仿佛强烈的旋风、卷走了我所有的知觉,眼底慢慢地由灰转暗…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最后的一刹那,是他惶急的修俊容颜,暗沉如海…
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唐抒阳的寝居,想是唐抒阳把我带到荭雪楼了吧,呵,与荭雪楼颇有缘份呢!
屋外传来两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声量很低,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不一会儿,屋外寂然无声,似乎其中一人走了。
紧接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慢慢接近床榻;我转脸看去,唐抒阳健昂的身影笼罩下来,关切道:“你醒了,觉得如何?”
想必与他谈话之人,是大夫吧!我问道:“大夫怎么说?”
烟花慢 破阵子(6)
他严肃问道:“昨日你淋雨了?”他专注地凝望着我,目光暖暖地拂在我的脸上,“大夫说你连日来忧心过度,昨日淋雨感染风寒,方才那场动乱,你体力不支、以致昏厥过去。”
我挣扎着坐起来,掀开衾被,意欲下床。
他连忙按住我的肩膀,微怒道:“不要动,好好躺着。”
他让我靠在引枕上,抓起衾被盖在我身上。有点熟悉、强烈、属于他的独特气息笼罩在我的全身,形成一个无形的网,把我围困,严严实实。
心口的气息渐渐急促,只怕脸上已是羞红如樱桃,慌忙低垂了螓首,不敢看他。
唐抒阳坐在床沿,握住我的左手,脸颊冷硬地抽着,眉峰如刀裁,生硬地蹙着:“待会儿你喝过药,我送你回府。”
他掌心的温热暖和了我手上的凉意,忽然想起午时要启程回扬,便迎上他略有愠意的眼神:“我有要事在身,必须赶回去。”
他质问道:“何事如此重要?”
我缓慢而坚定道:“我要回扬州,现在要去找一个车夫。”
“胡闹!”他斥责道,眸中涌动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气,幽暗得深不见底,“这个时候,洛都是最安全的;千里遥遥,道上都是歹徒、劫匪,你一个女子,孤身上路,万一遇上了,你该如何?”
我生气地叫道:“我不管,我要回家。若真遇上了,那也是我的命数,怨不得旁人。”
唐抒阳敛紧脸颊,目光迫人:“不行,你不能单独上路。”
他是我何人?为何管我?顿时,心头燃起一簇火苗,我直起身子,凛然望他,怒道:“你无需多管闲事,是福是祸,都是我自个儿的事。”
“你——”他生生地咽下脱口而出的话,缓和了神色,目光轻柔如薄纱透绫,像是哄小孩一般,“听话,乖乖地待在扬州,嗯…过几日我护送你一程,可好?”
不知他为何转换神色如此神速,更不知他为何温柔地哄我,我只知道,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我生硬地摇头拒绝,愤而掀开衾被起身,双脚着地,却被他抓住手臂,无法动弹,只得回转身子,仰脸直视他,冷冷道:“放手!我一定要回扬州。”
他变本加厉,厚实的双掌扣住我细弱的双肩,深深浅浅地迫视着我:“你这女人,怎么如此任性!晚几日回去有何要紧,你非要今日吗?”他暗黑的脸上扬起狡诈的笑纹,似笑非笑道,“方才我救了你,既然唐某碰上了,定会管到底,绝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呵,管到底!这混蛋,凭什么管到底?凭什么…不管他是好意,或是别有企图,我绝不会“束手就擒”。
抬起双手,掰开他的双掌,却又被他钳住手臂,那绵绵不绝的强劲力道,我自是半分挣脱不得,一时气急,激烈地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他的钳制,喃喃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或许,我激动的挣扎惹恼了他,他一手扣住我两只手腕、反剪在身后,一手揽着我的肩,把我紧紧地拥在胸怀。
烟花慢 破阵子(7)
我更是挣脱不得,身上仅存的力气耗费殆尽,徒劳之余,所有的委屈与悲伤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将我淹没,喉中苦涩无比,眉宇酸胀难当,瞬间流泻出一连串的泪珠,滴落在他月白锦袍上…
伏在他的肩口,我伤心欲绝地啜泣着:“我要回家…来不及了,今儿我就要回家…我要见娘亲…娘亲病重…如果不能见娘亲最后一面,教我如何安心?”
他松开我的两只手腕,转而勾着我的腰肢,一手轻摩挲着我后颈的乌发,轻轻一叹:“好,好,我不阻止你…我帮你找一个车夫。”
他温热的怀抱、沉稳的胸口,仿佛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逐渐稳定了我激动的情绪。
心中顿然一跳,他是唐抒阳、是流连烟花的京师巨富,怎可与他如此亲近呢?而且,我已经答应过绛雪…往后再不能这样,定要与他保持远远的距离。
他放开我,以一方纯白锦帕擦试着我泪雨泠泠的脸庞,唇角微牵:“真是你一人回扬州?还有谁吗?”
透过泪雾,我看见他的刀削挺眉似蹙非蹙,目光温润。我抽噎道:“西宁怀宇的夫人陆姐姐与我一起回扬州。”
于是,唐抒阳为我备了一辆马车,找了一个车夫,送我们出城。
陆舒意躺在里侧,昏迷不醒,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的。凌枫不哭不闹,安静地坐在我的旁边,不过问我们为何离开洛都,将去向哪里。
心中感慨,只不过十岁,却这般聪慧。离开父皇母妃,遭遇亡国之痛,他如何不难过?然而,他稚嫩的脸上只有如水的平静,惟有眉峰凝结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愁绪。
我握紧了他微凉的手,从今往后,凌枫的依靠只有我,与我的家族。
马车行出洛都的南门永定门,随着一声喝止的声响,慢慢地停在街边上。我掀开车帘,眼见唐抒阳已然站在街道上,亦跳下马车,客套地行了一礼,婉言道:“多谢唐公子相助,端木情无以为报,只盼来日唐公子来到扬州,定会好好招待。”
“端木小姐见外了!”唐抒阳轻笑着,俊眸飞扬,“唐某一定牢记这句话,届时端木小姐不要不睬我就好。”
这个时候,他还能若无其事地玩笑,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压下思虑,我笑道:“时候不早了,唐公子早些回城。”
他飞扬的神采倏然凋落,定定地看着我,眸中涌现出深浅不一的离情别绪,眉峰暗结:“此去扬州,千里迢迢,一切…保重!我这就回城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沉稳地越过我、朝着城门走去,目不斜视,步履轻重有度…略略转身,我看见他轩昂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坚硬…
嘉元十五年三月十八日午后,阳光晴灿,我第二次离开洛都。望着巍峨的永定门,泪水缓缓地漫过眼眶,顺流而下,溅落在地。
别了,洛都,你的风云变幻、繁华落幕与我无关,只愿你的盛世与悲凉能够祸福相依…
别了,姑奶奶,姑姑;别了,西宁怀宇;别了,唐抒阳,谢谢你!
烟花慢 踏莎行(1)
出城半个月,日夜兼程,经过了州郡、树林、荒野、孤村等等,扬州仍然遥遥无望,而我们早已疲累不堪。风餐露宿,陆舒意的风寒愈发严重,凌枫病弱地躺靠在车上,神色倦怠。
我亦被马车颠簸得脑子沉重,手脚发凉,身子虚软无力。
掀开车窗帘子,一泼强烈的阳光扑撒而来,刺得眼睛酸疼。我惊喜道:“此处是树林,阳光正好,我们下去走走吧。”
一下马车,凌枫欢快地高声叫唤,抑郁的情绪倏忽不见,虚白的脸上荡漾着一如阳光灿烂的笑容。
参天大树直入云霄,浓荫遍地,泼洒的阳光晃晃地斜射下来,一束束的光流斜插于茂密枝叶,整个树林晃如琉璃,透明灿亮。
车夫坐在驾车座上,一边喝水一边警觉地四处观望,朝我警告道:“小姐,这树林里不能多呆。”
车夫大约三十光光景,身形适中,相貌普通,却是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儿。如不是唐抒阳保证他可以信任,我不会如此相信他。
我微挑细眉,不解道:“张大哥为何这么说?”
“得——得——得——”
一阵刺耳的马蹄声从斜侧冲涌而出,绵绵不绝地直奔耳际,惊散了我惘然的思绪。凝眸望去,一群黑衣人神出鬼没地突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拦截在道路中央,跨马而立。
车夫低声咒骂道:“不好,是劫匪!快上车!”
凌枫惊慌地爬上马车。
心口悚然一颤,早就知晓路途上多有凶险,当真遇上,无边的恐惧仍是惊涛拍岸一般拍打着我的知觉。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张大哥,怎么…怎么办…”
车夫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劫匪,右手扣住腿旁的弓箭,紧握的手掌青筋暴胀,簌簌抖动。他沉声道:“十来个人,我打不过。”
一个贼眉鼠眼的大汉驱马上前,凶恶地吆喝道:“你们干什么的?都下车,听到没有?”
“哟,这位大哥,我们几个兄弟是回乡下避难的,你看…”车夫小心翼翼地祈求道。
一个络腮胡大汉策马而来,浓眉粗眼,阴鹜的眼睛狡狞着,发出一种狩猎的光:“妈的,都给我下来!”
车夫傻笑着,可怜兮兮道:“这位大哥,我们只是穷苦老百姓,只有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要是大哥不嫌弃,就都拿去吧!”
鼠眼大汉咒骂道:“废话这么多!再不下来杀了你们——”
“好好好,下来,下来——”车夫谦卑地附声道,跳下马车,顺势抓起弓箭,迅捷地弯弓搭箭,眼凝一处,咻咻两声尖锐的啸声,飞箭闪电似的冲射出去…
鼠眼大汉转眼看着我,两眼放光,呵呵傻笑:“大哥,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肯定是一娘儿们,今晚上,大哥可以销魂销魂咯——”
看着他猥亵的嘴脸,怒火涨满了胸口,我很想很想赏他两巴掌…
话音未落,鼠眼大汉猛然地抽住气息,僵直了身子,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胸口处插着两杆笔直的冷箭,随即,慢慢地掉下骏马。
紧接着,车夫敏捷地抽箭搭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地飞射出四支冷箭,四个劫匪中箭落马…车夫,居然是一个神箭手,百发百中,怪不得唐抒阳如此信誓旦旦!
一时之间,一帮劫匪愣愣地看着我们,反应过来之时,他们的同伴已经死了五个。大喝一声,他们抽鞭策马狂冲而来,飞舞着大刀,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犹如地狱的魔鬼…
车夫低吼一声:“快走!”
烟花慢 踏莎行(2)
手脚冷彻,我急忙抓起马鞭,拚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抽向骏马。骏马惊痛,奔腾而起,叫嚣着直窜出去,冲向劫匪。很快的,五六个劫匪拦截在前方,骏马受惊地呆立当地、不再奔腾,温顺地摇晃着尾巴。
我们已被围困,只余被宰割的命运。
三四个劫匪杀向车夫,刷刷地舞动着明亮的弯刀,虎虎生风,冰寒的刀光有如闪电劈过,与灿亮的阳光互为激荡,瞬间,树林里寒芒飞溅,宛如烟花绽放,燃放出血腥的色彩。突然,一个劫匪横里一砍,撕拉出血肉撕裂的声音。
车夫的头颅飞掠而起,划过明媚的阳光,滚落在地;飞溅的血花四处散溢,飞舞于恍若琉璃的阳光之中,最终撒落在地…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地瞪着敌人…我心中一凉,眉眼滚烫,不由自主地惊叫道:“张大哥!”
“姐姐!姐姐!”凌枫钻出马车,稚气的声音犹显得刚强,“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张大哥因我而死,虽是非亲非故,心中难免愧疚、悲痛。热血上涌,眼眶酸胀,我攥紧了他的小手。此时已经孤立无援的境地,生死由命,再如何挣扎,亦是无用。
劫匪们跳下马,举着明晃晃的弯刀,故意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地吓唬我们,一副凶神恶煞地丑恶嘴脸。其中一个凶狠地喊道:“车里还有什么人,都下车,听到没有?”
无奈之下,我们扶着陆舒意病怏怏地下车。陆舒意强力地支撑着,整个人都挂在小可身上,额际隐隐发汗,脸色是一种尸身的浮白,干枯的嘴唇覆着一层冷霜,见之不免惊悚。
我们紧紧地靠在一起,彼此依靠、壮胆。如何是好?怎么办?难道,今日就要葬身于此吗?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旁人,我错了吗?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北上洛都,应该待在扬州,待在娘亲的身边…娘亲…对不起…
一个劫匪的黑脸膛浮出淫邪的笑容:“哟,都是美人儿!大哥,这回我们可以好好爽上一回了!”
陆舒意抓住我的手,狠劲地抓着,手心里湿嗒嗒的,甚是腻人;她不惧地看向劫匪,艰难地开口道:“各位大哥,流寇作乱——王朝倾覆,世事艰难,我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迫不得已回老家避难——各位大哥都是英雄好汉,想必不会为难我们病弱的孤苦女子…”
“大哥,别跟她废话!”一个小眼的汉子啐了一口,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扣住小可尖细的下颌,淫笑道,“这么娇滴滴的可人儿,大哥,今晚上赏给我吧!”
小可是陆舒意的丫环,激动地拍掉他的爪子,怒道:“放开我!放开——”
小眼汉子眼疾手快地扯过小可,制服住她激烈挣扎的身子,乖张道:“这么刚烈的性子,待会儿就让你尝尝爷的厉害。”
“混蛋,放开我,混蛋…”小可尖厉地叫着,恐惧的脸上泪水滂沱。
陆舒意紧张地看着小可,无神的眉眼聚集着慌乱,却无能为力…三个年轻女子,一个十岁小男孩,注定是任人宰割的命运。有何方法,可以扭转乾坤?对,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又一个劫匪道:“大哥,不能放了她们,兄弟们好久没有乐一乐了,那,这个小妞儿最有味道了,就是大哥的了。”
他伸手指的是我。这个混蛋…我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自己的目光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挖出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