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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双眸子明亮如水,清澈照人,底色却已不再是纯白如雪。我幽然笑道:“妹妹多虑了!唐容公子待妹妹好着呢,何来我怜妹妹无依呢?”
凌璇苍白的脸颊浮动着一抹克制着的惊喜:“真的么?姐姐答应了?”
我反手握住她细弱的胳膊,唇角拉出一抹欣然的笑,无声的笑、揉入无边的酸涩:“我会欺瞒妹妹吗?”
凌璇柔然一笑,欣慰的眼眸轻盈一眨,似有刺亮的芒色疾速掠过漆黑的瞳孔:“姐姐怎会欺瞒我呢?我是知道的…啊——”
低低的惊叫一声,凌璇不知怎的立足不稳,仰着身子向后倒去…我大急之下慌忙抓住她的手,她柔滑的手却是极力摆脱我的抓握——她迷蒙了眼睛,跌向溪流…
“妹妹——”我傻傻地愣住,脑中一片空茫。
一阵冷风急速掠过,荡起我的发丝。扑通一声,一个黑影跃入溪中,平静的溪流溅起璀璨的水花…
烟花慢 暗 香(7)
数道人影齐齐站在溪边,或紧张,或清凉,或玩味。
唐容啸天将凌璇抱上岸,放在草地上,跪在地上,挺拔浓眉深深锁住,拍着她的脸颊,紧张地唤着:“璇儿,璇儿…”
凌萱与凌政蹲下来,担忧叫道:“姐姐,姐姐…”
凌璇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青丝贴在鬓边,点点水珠闪烁着离离灿光。她悠悠转醒,漆黑的瞳孔转了一圈,淡淡旋过我的脸,终是流转于唐容啸天略微松懈的脸孔上,宁和的面容倏然纠结,起身抱住唐容啸天,隐约传出哭泣之音。
唐容啸天轻拍着她的肩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他全身湿透,黑袍衣摆水珠嘀嗒,鬓角清流蜿蜒而下,滑落下颚,仿似落入我心间,溪水的清冷弥漫开来…他拿开她的手臂,拂开她鬓边的湿发,“好了,没事了…说得好好的,怎么跌到水里了?”
凌璇面容一紧,扫了我一眼,扯住他的袍袖,着急解释道:“唐容哥哥,与姐姐无关,姐姐不是有意推我的…姐姐是无意的…”
四周死寂,只闻众人的气息,轻缓不一。
“她推你的?”唐容啸天惊愕道,缓缓抬首看着我,眉梢的水珠陡然泠落,英眸中缓缓浮现深浅不一的疑虑之色。
浑身骤冷,那溪水尽数浇在我身上,从头至脚,无处不冷。而他疑虑的目光却仿佛一把冰锥,缓缓地刺进我的胸口…
凌璇浑身发颤,细细娇弱:“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冷,好冷…”
花媚儿急道:“快去换一身衣服,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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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在城郊的一个破庙里歇息一晚。唐抒阳一人在门边把守,姿势悠闲。
夜深人静,方才还是眼皮沉重,这会儿却是毫无睡意。庙堂中暗黑无光,正中央的一堆篝火已经熄灭,却有一汪凝乳般的月华倾泻在地,缓缓流淌,照亮了一方天地,暗黑的庙宇亦灰朦的清晰了些。
侧首一看,已然不见陆舒意的人影。她跑去哪里了?奇怪了,夜深露重,她不好好歇息、为何来着?虽说风寒已经有所好转,却也禁不起深夜寒气。
轻手轻脚地起身,缓缓踱步走出破庙。站定在门边,看向沉睡之中的唐抒阳,气息均匀,皎皎的清辉恰好打在他的脸上,暗黑的底色上明光晓映,温柔流溢。平静无波的脸庞只有沉沉的睡意,如此傲俊的男子,沉睡之时亦是毫无防备,犹如小小猫咪那样的温顺与柔和。
破庙前方是几棵高耸入云的杨树,孤涩得有些冷寒。墨色天宇上镶浮着一轮冰洁的圆月,清冷的月辉遍洒荒野,犹如笼上一层缥缈的烟纱,洁净如婴儿的脸庞。
微风拂动,午夜的冷气沁人入骨,丝丝入扣。
“自从上次一别,一直念着姐姐呢,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了呢!”
是女子的声音。我望向破庙的西边,只见两个纤细的身影站在草地上,微风拂动,裙袂飘举,大有孤清之色。陆舒意一身玄灰色锦袍,形销骨立;花媚儿一袭珍珠粉绸裙,清静宜人。
“妹妹也要到扬州去?”陆舒意笑道,嗓音略有浊涩。
陆舒意与我提起那晚在荭雪楼的事儿。自我离开碧波轩之后,花媚儿邀请她们到香阁一叙。陆舒意与花媚儿甚为投缘,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不知不觉,已到二更时分,陆舒意和西宁怀诗估摸着我已经回府了,便相伴回府。
花媚儿的身姿相较陆舒意,愈加纤细、婉约:“我本是扬州人氏,家母是扬州瘦马②,十年前,我娘因病过世,一个官人将我带到洛都,交予一家青楼的老鸨抚养成人。悠悠十载,弹指而过,想不到今生今世我还有机会到娘的坟前上一炷香。”
陆舒意幽幽地道歉:“对不起…”
烟花慢 暗 香(8)
“姐姐无需介怀,其实,我从未跟人说过,倒是想跟人说说呢,姐姐怕是听不来这些陈年往事。如不是绛雪姐姐担心洛都变幻莫测的时局,决意到扬州开辟另一番天地,我也没有机会与姐姐同行了!”
原来是绛雪要到扬州的…如此说来,唐抒阳是护送她们到扬州的。
陆舒意轻叹一声,生涩道:“以妹妹绝世无双的姿容才情,定会找到一个相知相守之人。假若妹妹想恢复自由之身,我…可以略施援手…妹妹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
花媚儿柔然笑道:“我明白的,姐姐的盛情,媚儿心领了。”她轻轻扶了一把,“或许,一年、两年后,我就不会是孤身一人了,我…在等他…”
陆舒意暖暖地问道:“妹妹有心仪之人了吗?”
花媚儿点点头,飘洒的清辉笼罩在她的身上,迷蒙得凄楚:“一年前,无意中认识了一位男子,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们一见倾心,他喜欢我的琴音,我喜欢他的舞剑,也许这就是常说的‘剑胆琴心’吧。可惜他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匆匆五日,他便离开了洛都…我一直在等他,一年了,没有任何消息。”
“妹妹要一直等下去?”陆舒意吃惊地问道。
花媚儿转眸看向远方的无边黑暗:“我也不知道…也许,某日,我觉得累了,就不等了吧。”
陆舒意感喟道:“妹妹亦是一个痴情女子,当姐姐的,实在惭愧。”
“姐姐不要笑话我才好呢。”花媚儿苦涩道,复又突然道,“对了,姐姐怎么也回扬州呢?西宁公子没有陪你一起吗?”
陆舒意尴尬道:“他有些重要的事,无法陪我回扬州。”她心有余悸,颤声道,“说到这次远行,真是多亏了阿漫和唐公子呢,要不是唐公子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啊!”
“怎么?真的出事了吗?”花媚儿惊呼道,“唐老板护送我们到扬州,那日,他突然不辞而别,留下一张信纸,说是有急事,必须先行上路。这几日我才晓得,他赶了两日两夜的路,才赶上你们的,原来是他预测到你们有危险,不眠不休地赶来救你们。”
陆舒意感动道:“他真是一个好人,如不是他,阿漫和我,就都…咳…”
唐抒阳预测到我会有凶险,赶了两日两夜的路来救我?怪不得如此憔悴…心底一暖,无法不感动…
陆舒意转开话题,轻柔道:“妹妹在扬州,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亲人,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娘临死之际也没有告诉我。”花媚儿平静道,“而我,也不想知道,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或许,她是恨她父亲的吧。生下她,却不闻不问,任是谁也无法释怀。
“说起我娘呢,姐姐生长于扬州,或许也曾听闻花飘飘的事迹吧。”花媚儿兴奋道,娇柔的嗓音隐有激动,不等陆舒意答话,径自继续道,“扬州秦扬河两岸,聚集着很多瘦马,特别是二十四桥③一带,笙歌燕舞,脂浓粉香。二十年前,扬州有两个名震江南的教习坊,飘云坊和丝葭坊。江南一带的名人雅士、盐商富豪纷纷慕名前来,挑选中意的瘦马,花费些许银两买回家作为妾室或者丫环。”
陆舒意点点头,淡淡道:“略有耳闻,瘦马是分等级的,等级越高,要价越高。”
“头等的瘦马,需练就弹琴吹箫、吟诗写字、作画围棋等等本领。当时,瘦马飘云坊要价最高的绝等瘦马自然是我娘花飘飘,而丝葭坊则是…江葭。”
陆舒意惊颤道:“什么?江葭?是…是端木老爷的续弦夫人江葭?”
烟花慢 暗 香(9)
我的震惊不亚于陆舒意,怎会这样?从未有人告诉我,我的娘亲是扬州瘦马!不,不是的,肯定是花媚儿弄错了!
“是的,就是端木老爷的续弦夫人,应该是端木小姐的母亲。”花媚儿笃定道,伸手掠了掠发丝,“这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其实,我娘和端木夫人私下里是很要好的姐妹,惺惺相惜,只不过,我娘的命不好,落得个一生凄凉的下场。”
陆舒意不敢置信道:“可是…我怎么从未听闻此事?”
花媚儿唏嘘道:“二十年前的事,很多人都不晓得了。再者,端木氏权倾江南,将一个名震江南的瘦马悄悄地藏身于府中,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有意封锁,旁人更加难以知晓。”
不是的,她是故意诋毁我的娘亲。娘亲眉目端庄、温柔贤淑,通晓古今、善于持家,与爹爹举案齐眉、鹣鲽情深,端木府上上下下无不敬佩,特别是我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待娘亲甚是恭敬与随和,根本就看不出一丁点儿风尘女子的迹象。花媚儿,为何要这么说?
陆舒意感慨道:“真是想不到!我与端木夫人很是熟悉呢,一点儿都瞧不出来她出身于瘦马。”
“瘦马并不是烟花柳巷、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端木夫人和我娘都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才貌双全、冠绝扬州的绝等瘦马,气韵自然不同。”
“端木夫人确实是一个待人亲切的长辈,气韵高贵而又素洁无华。”
花媚儿赞叹道:“姐姐心胸宽广,不将我看轻,还与我姐妹相称,花媚儿很是感动…”花媚儿清幽的声音飘浮着丝丝的凉绪,“风尘女子的命运向来悲惨,善终的,也是凤毛麟角。端木夫人比我娘幸运多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火速地冲到她们的面前,凌厉地看着花媚儿,激动地喊道:“你说谎,你骗人,我娘不是瘦马,你说谎!”
花媚儿娇粉的脸颊刷的雪白,惊凝着眉眼,抖动着流红的双唇,尴尬地看着我。
陆舒意看看我,看看她,苍白的容颜愈加煞白,着急地抚慰道:“阿漫,你冷静一点。”她拉住我的手臂,“阿漫,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你们都是坏人,背后议论别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尖声吼叫,狠狠甩开陆舒意的拉扯,泪水迷蒙了双眼,指着花媚儿,气愤道,“我娘不是你所说的瘦马,你娘是瘦马,为何非要说我娘也是瘦马?”
“端木小姐…”
“阿漫…”
“都不要说了!你们只会让我恶心!”我口不择言地尖叫道,拔腿跑开,往前方的黑暗狂奔而去,漫无目的。
“端木小姐——不能去——”
似乎是唐抒阳急切的惊叫声。怎么,他醒了吗?那么,他也听到方才的谈话了吗?我加快步伐,捂着口鼻狂奔,不理会他一声比一声高扬的吼叫。温热的泪水滑进手指的缝隙,仿佛心中那方最温情的天空,硬生生地被人侵犯,不再完美无瑕。
我的娘亲,端木夫人,出身尊贵,举止娴雅,容不得半分侵犯,任谁也不可以!而我的好姐姐,陆舒意,竟然如此轻易地相信别人。教我如何不伤心?
一只手掌抓住我的手臂,强硬地制住我奔跑的步伐。他低沉的言语中夹带着的怒气:“你要跑到哪里?荒郊野外的,你一个女孩子,你就不怕吗…”
“不要你管!”我背对着他哭叫道,再次举步跑开,愤然道,“不要再跟着我!”
注②:扬州瘦马,明朝伊始,扬州一带,出现了大量经过精心培养、预备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轻女子;这些女子以瘦为美,个个苗条消瘦,因此被称为“扬州瘦马”。扬州出美女,世人皆知,而“扬州瘦马”在明清时期更是名噪天下。并不是所有的“瘦马”都能成功地嫁入富豪之家,被挑剩下的“瘦马”不得不被送入烟花柳巷。在秦淮河畔,“扬邦”歌妓大多是“瘦马”出身。明末张岱的《陶庵梦忆》与清代丁耀亢《续金瓶梅》均有所记载。
注③:二十四桥,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有二说,一说谓二十四麻桥。据沈括《梦溪笔谈o补笔谈》,唐时扬州城内水道纵横,有二十四座桥,后水道逐渐淤没。现桥已不存。
一说桥名“二十四”,或称二十四桥、念四桥。据李斗《扬州画舫录》录十五:“二十四桥即吴桥砖家,一名红药桥,在熙春台后。”红药桥之名出自姜夔《扬州慢》:“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吴桥砖家在扬州西郊。
现扬州瘦西湖景区新建二十四桥,紧靠熙春台。本文只取该名,与现实地名无关。
烟花慢 点绛唇(1)
“胡闹!”他一把扯住我的手臂,猛地一拽,拽得我整个身子倏的旋转过来,跌撞在他的胸膛上。他扣住我发颤的细肩,目光灼烈,教训道,“三更半夜,你哭闹什么?如果碰到坏人,那该如何?”
我掰开他的手掌,用劲地掰开,泪眼婆娑地盯着他,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任凭泪水潸潸滚落…
唐抒阳渺然地轻叹一声,黑眸中的怒气倏忽不见,揽过我的肩背,拥在胸口,厚实的大掌轻拍着,柔情四溢:“一个姑娘,如此肆无忌惮地哭,唐某真是第一回见到呢!哦,不对,上次就见识到你梨花带雨的哭相了。”
他总是这样,教训我,对我大吼,却又突然温柔、宠溺地待我,与我调笑,逗我开心,到底为何?我不明白…
我抵在他的胸口,浑身发颤,低声啜泣着。
唐抒阳的心口沉稳有力,语气越发地温柔,仿佛我是一个小小女孩儿:“到底什么事?告诉我,好么?”
我缄默不语,只顾着一顿一顿地抽噎。他揉搓着我的发丝,长长一叹,轻轻地拥我入怀。
哭声渐大,泪意汹涌,我也不晓得为何如此难过,难过得在一个并不是很熟识的男子怀中放肆地大哭;而我更不晓得,唐抒阳为何总是在我伤心的时候适时地出现、总是纵容我的哭闹、总是抚慰我的情绪…
“你这么毫无顾忌地哭,可不像是一个倔强又任性的姑娘!”他调侃道,言语中带着宠溺的意味,仿佛爹爹那般的宠溺。
我扬起小拳头,捶着他的肩胛口,忍着哭意,艰涩道:“你——还——取笑我!”
他放开我,拿出一方锦帕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低笑道:“好了,应该哭够了吧,若是再哭,明儿早上就变成两核桃了。”
心中略定,伤心如潮水般退去,又一波潮水涌上心口,激荡着我的心房,奔涌不绝。方才激动之下,竟然再一次“投怀送抱”,与他亲密相拥,当真昏头了!想那迷离的月光下,微风拂动,年轻男女俪影成双,与凝乳般的月华竞相争辉。
我恍然失神,抽离了身子,拿过他手中的锦帕,虚弱道:“该回去了!明儿还要赶路呢!”
不经意间举眸望去,惊异地看见,破庙大门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白色人影,眉目模糊,身姿单薄,宛如大雪纷飞之中的一朵雪花,清扬冰冷,遥遥地望着我们。也许她也看见了我探视的目光,她明显地一愣,随而施施然转身,仪态娴雅地步入破庙。
自是认得这个白色的人影,绛雪。我相信,她会来找我的!
翌日傍晚,一行人歇在途经的一个农庄。农舍,水田,绿树,土径,淡远寥落,似是宣纸上的几笔淡墨,安详恬静。炊烟袅袅、随着晚风扶摇直上,远山凝暮,分明画出暮春夏初景色。
水塘边,芦苇深深,风摇微动,何人夜下临风处?
“端木小姐在想什么?”绛雪与我并肩而站,语音中似有揶揄。
我乖笑道:“我在等你!”
绛雪略有一愣,精致的容妆微显惊色,只是一瞬,脸色便已淡定:“端木小姐是豪门望族之后,出身高贵,姿容绝世,才情倾溢,日后定是富贵盛宠、位高尊荣…”
“绛雪姑娘想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我淡淡地打断她的奉承之语,如此奉承,只怕是言不由衷的吧。
绛雪深深地看着我:“端木小姐可还记得跟我说过的话?”
“你以为我忘了?”我反问道,盈盈浅笑,眉梢处波澜丛生,“端木情从来不会忘记曾经说过的只言片语,你大可放心!”
那个午后,我对她说: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不需要担心。
烟花慢 点绛唇(2)
绛雪和婉道:“那便好,绛雪谢过端木小姐。”
她粉雕玉琢的脸庞,眸光流曳的凤眼斜飞入鬓,玉娆的体态穿着一身莹红色裙裳…我轻挑眉心,傲然地看着她,清风徐笑:“绛雪姑娘…你似乎有些介怀唐老板与我究竟是何关系,其实,你大可放心,我只把他当作大哥。”
绛雪干笑了一声,脸颊透出微红:“抒阳与我相识多年,彼此相知甚深。他这人呢,不会专注于儿女情长的,亦不会对一个女子动心动情,可以说,他是一个无情之人。只不过,我见抒阳对端木小姐甚为有心,估摸着他对你动心了也说不定。所以,绛雪斗胆,前来提醒一句,抒阳是一个流连风月之人,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放弃众多的红颜知己。因为…动心,并不表示痴心,动情,更不表示专情,望端木小姐多多思量。”
“假如端木小姐亦是动心动情,只怕是劫难的开始。抒阳的那些红颜知己们,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她们的脂粉香气,就能把你熏死。”
我静静地听她说着关于唐抒阳的一切,浅浅微笑,不做任何表情;待她一口气说完,我莞尔一笑:“哦,是吗?谢谢绛雪姑娘告诫!我想请教一下,唐老板的红颜知己,我想绛雪姑娘…是最娇红欲滴的那一朵如花红颜吧。”
再笨再傻的人,也能听得出我话中的讽刺之音吧。
看着她的脸色涨得媚红,我不恼不怒,唇角飞扬:“绛雪姑娘就当我胡言乱语吧。假若一个女子想博得一个男子的痴心相待,首要者,是要在他面前施展自己的千娇百媚,牢牢地抓住他的心,让他因你而亦步亦趋、环伺左右。赶走他身边一个又一个红颜知己,是收效甚微的伎俩,最最要不得,绛雪姑娘以为如何?”
我焉能不知,绛雪特意与我说起唐抒阳,为的就是破坏我对唐抒阳的印象与好感,“主动”远离唐抒阳。殊不知,饶是她不说,我亦知道,唐抒阳不是我心底的良人。
绛雪的脸色乍然一变,红潮尽褪,只余雪白的惊慑,欲言又止,终于讷讷道:“端木小姐高见,绛雪受教了!想来,端木小姐定是在心上人面前施展如此高超的伎俩了。”
我极目远眺,望断水遥山远,仍是望不断一个“情”字。冷寂一笑,我缓缓道:“端木氏向来家规森严,家法严厉,子孙有所过错,定然重罚。绛雪姑娘…该是体会不深。”
倏然,绛雪掩住口鼻,弯腰作呕,一声声的咽喉气流之声,令人心生恻隐之心,并为之惊骇。
我扶住她的身子:“怎么了?身子不适吗?可是吃坏了什么?”
绛雪抽出丝帕,轻柔地擦拭着唇角,脸颊浮现出一抹殷红,娇羞的红,醉人的红…她柔声道:“不是,我…端木小姐,我有喜了!”
“有喜?”我一怔,恍然明白,是唐抒阳的孩子。
绛雪雪腮裳的绯红恰与莹红色裙裳两相映照,凤眼妖娆,喜气的神态愈显美艳不可方物。她的唇角浮出暖暖羞涩:“他还不知道…我想找一个月白风清的时候亲口告诉他。他很喜欢孩子的,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
微牵双颊,扯出一抹疏淡的笑,我细声道:“恭喜!”
“你们在说什么?”唐抒阳缓步而来,墨黑素袍的袍袂随着双腿的迈动,一荡一荡的。
绛雪眉心一跳,约略紧张道:“没什么,就闲聊几句。”
我兀自看着她,语笑嫣然:“我们在聊一些痴心、痴情的世间男女,唐老板也想听听?”
烟花慢 点绛唇(3)
唐抒阳站定我们身旁,笑道:“哦?倒是有些兴趣,你们继续,我在旁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