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皇后 作者:端木摇

内容简介:

情迷宫阙两朝皇后/天阙绝歌两朝皇后,端木情,喜欢她的人,很多,真心爱她的,又是哪个?
人世辗转,她心底的那个良人,又是谁?
天阙风云,生死浮沉,谁的红妆,谁的皇后?

一个朝代的覆灭,群雄逐鹿,横刀立马,谁能主宰天阙?
两朝皇后的传奇,乱世纠缠,望穿风月,谁能携手一生?
四大望族的变迁,鲜衣怒马,流血千里,谁能稳坐乾坤

天阙绝歌之两朝皇后的关键字:皇后,端木情,唐抒阳,雷霆,天阙绝歌之两朝皇后,端木摇

 

上部——烟花慢

在这空掉的城,我还怀念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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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驾——”

冷风猎猎,从耳旁迅疾地呼啸而过,一如利刃划过,些微的疼。我使劲地抽着马鞭,纵意驰骋,追赶着前面遥遥领先的表哥叶思涵。

此地已是京师洛都的近郊,再过一个时辰,便可到达洛都南门永定门。

越接近洛都,越是忐忑不安,然而,心底却是期盼着尽快到达。那个温润如玉、才倾京华的白衫男子,那座锦绣华章、金碧辉煌的九重宫阙,便是我此行北上的目的。

前方的路旁似有一人一马,白马神骏,白袍挺立,于初春翠绿的林荫之下,愈加夺人耳目。

满目绿树迅若疾电地飞掠而过,三月春风荡起我的长发,撩动我的裙裾、翻飞如蝶翅。余光一瞥,那路旁的白袍人影正定定地望着我,飞掠而过的刹那,我看见他身量挺拔,黝黑的脸孔饶有兴味地冷凝着,眼睛微眯。

策马扬鞭,我愈加急促地催马。

突然,身后爆起一阵响亮的马蹄声,紧紧地跟随着我。我转首看去,心中一惊,但见那一马一人正追风逐月似的追赶上来,扬鞭抽马,骑术精湛。他低伏着身子,剑眉傲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心口一阵咯噔,他意欲何为?我快马加鞭,仍然敌不过他座下骏马的矫健神姿,不一会儿,他便超越而过,回首望我,那眼神、分明是得意洋洋地耀武扬威。

我气急地催马,望着他婉媚浅笑,眸光勾出一记惑人的笑影;一瞬间,他呆住,紧蹙眉峰,愣愣地看我…

接近他时,狠狠地甩出马鞭,往他的骏马猛抽一记。白马吃痛,骤然仰天长嘶,既而仓惶地狂奔,他未及反应,手足慌乱地挽住缰绳、掌控骏马。

我顺势越马而过,回眸一笑,那是胜利的微笑。

方才回首,座下黑马猝然地腾空而起,前蹄仰天,清越的嘶鸣响彻深林。

糟糕!官道的转角之处,赫然出现一辆冲将而来的马车,驾车的车夫大吃一惊,连忙调转马头、往旁侧奔驰而去。我心神大乱,慌忙勒马,黑马却不听我的指挥,狂烈地冲奔向前,急剧地颠簸,直欲将我抛甩下来…

蓦然,一个高大的男子降落在我的马上,紧坐在我身后,握住我拉着缰绳的手,柔声安抚着躁动、激狂的黑马。

在他的掌控下,黑马驯服地缓步而行。揪紧的心口骤然松懈,我长长地呼气,却猛然发觉,身后的男子紧紧地拥着我,他温热的手掌仍然握着我发凉的手,他的胸膛贴在我的后背上,阵阵的热意漫卷而来…

脸颊一烫,绯红满面,我勒马停下,跃身而下。适时,表哥叶思涵赶马回头,翻腾而下,青衫一抖,朝我走来,看着我身后的男子,目光犹疑,转而将我拉向一旁,关切地望我:“阿漫,怎么了?”

心神略定,我浅浅一笑:“无碍,方才黑马受惊,是他帮我制住烈马。”

叶思涵紧凝的眉峰略微松懈,宠溺地瞪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朝他走过去,抱拳诚恳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叶思涵代她谢过!”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笑道:“不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我举眸望去,此人一身锦缎白袍,敛住傲岸的身量,脸型修俊,线条冷硬如斧砍,眉峰若刀削,鼻子挺拔微勾,双唇微嘲地抿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的眸光总是若即若离地流连于我的身上,裹挟着一种令人讨厌的打量与兴味。

心中气恼,我利落地翻身上马,勒转马头,催促道:“走吧!”

他的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眉峰轻扬,肆无忌惮地看着我,愈加轻薄。叶思涵自是注意到他不寻常的表情,微一躬身:“抱歉!后会有期!”

 

烟花慢 虞美人(2)

 

马不停蹄地进宫觐见皇太后。

公公一路引到佛堂,随即退下。佛堂是永寿宫中东首的一处偏殿,安静得无一丝尘埃的侵扰,仿佛外界已是千百年,而这里的时光是停滞的,与任何人事均无关联。

佛堂中青烟袅袅,温润平和,并不刺鼻,反而有一种沉心静气的功效,浮躁的心立时沉淀下来。氤氲氛围中,皇太后挺直着腰背,恭敬地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轻声诵经。

“是阿漫来了吗?”传来悠然、缓慢的声音,相较半年之前,似乎苍老了许多。

这语调,完全没有平素的祥和,莫非,皇太后生气了?因何生气?

心思微动,我缓缓跪了下去,静气道:“阿漫恭请太后圣安!今儿午时才到洛都的,在府里换过衣裳便赶来向姑奶奶请安。”

“嗯…”皇太后拉长了声调,鼻音浊重,再无声响,只余木鱼声声。

那清脆的敲击声响,一下下地敲打在心坎上,叮叮咚咚,打散了我强装的平静心绪。

每日午后,皇太后必定会待在佛堂诵经,从不间断,坚持已有十五载,祈求佛祖保佑大凌王朝的永世基业,保佑凌氏子孙代代相传。

跪在轻薄、软绵的绫缎长裙上,仍然感受到地面的僵硬,半年未跪,竟是那般不习惯,疼得抽气。

嘉元十二年秋,皇太后年老孤单、身有微恙,召我入宫陪伴左右,十四年秋,我出宫回扬州,此时已是十五年三月,再次从扬州北上京师,匆忙赶至龙城宫阙,自然怀有至关重要的事儿。

丝丝冷气钻进膝盖,四处蔓延,冷煞了身心。我深深皱眉,不敢有所反抗,心中明了,太后真的动怒了!虽说服侍皇太后两年,我仍然是惧怕她的。

向来,此种不温不火的沉默,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呵,暴风雨是冲我而来的吗?

木鱼声断,皇太后在宫娥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往寝殿走去,传来安详的声音:“茶凉了!”

心头一喜,我赶忙起身,快步走到内殿,准备好“翠影翩跹”与茶具,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地炕上的原木方案上,沏好一杯,端放在她面前,低声道:“姑奶奶,香不香?”

当初进宫之时,携了一些碧螺春让皇太后尝鲜,她见其外形纤细,嫩绿隐翠,便取了个美名儿:翠影翩跹。无料,皇太后饮碧螺春上瘾,而且一定要我沏泡的才会饮得入口,直至我出宫回扬。

皇太后每说“茶凉了”,便是要我沏茶。而她只会在心境平和之时,才会饮茶,因她一贯认为,假若心情烦闷,再好的茶,也品不出个中滋味。

她端起茶杯,陶醉地品闻着袅袅浮起的茶香,嘴角蕴了轻微的笑:“阿漫,你回扬州后,哀家再也不肯饮茶了,今儿总算饮到阿漫亲手沏的茶了。”

年逾六十,皇太后丝毫不见寻常老妇人的臃肿与苍老,脸型瘦削,隐约可见年轻时候的尖细瓜子脸。脸上仅是敷着薄薄的淡粉,却是白皙亮眼,是自然的那种白里泛红。前额上皱纹清晰,却平添雍容华贵之风,并不显老。

脑中转过数念,我轻声道:“姑奶奶过奖了!”

“阿漫,你此次前来请安,是为了阻止西宁怀宇的婚事?”皇太后啜了一口茶,嗓音仍是温和,语气却已严厉。

 

烟花慢 虞美人(3)

 

我与西宁怀宇的隐秘情事,虽是无人知晓,然而,皇太后幽居深宫已有四十多载,何事不晓?每日伺候在旁的我,应是了如指掌的吧!气息一紧,我战战兢兢地起身,温顺地垂首低眉,如实回答:“是,阿漫斗胆,请太后成全!”

嘉元十三年春,西宁怀宇与我相识于皇宫龙城,十五豆蔻,青涩情怀,我在心底默默地喜欢他,相信他是晓得的,也相信、他是喜欢我的。

皇太后挥退站在旁侧的宫娥,声音陡地高扬:“成全?人家都快要成婚了,还成全什么?”

皇太后不同意吗?心下惴惴不安,我却只能强撑,细声道:“如今尚且来得及,只需太后颁下一道懿旨,赐婚西宁氏与端木氏,自然的,阿漫便是西宁怀宇明媒正娶的夫人,陆氏屈位侧室。”

我不能让西宁怀宇娶别人,即便是我亲近的陆姐姐;我固执地认为,西宁怀宇是我一个人的,只能娶我,不能娶别人。

她瞪我一眼,胸口挺直了些,淡红色双唇吐出不愠不火的言语:“敢情你都打算好了!”

“阿漫不敢!还望太后成全。”望着她冷淡的脸容,我轻轻咬住下唇,“阿漫从未请求过姑奶奶,今儿斗胆说出心中所愿,只因阿漫心中早已将西宁怀宇视为夫君,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

她额上的皱纹冷冷地抽住,眉眼惊讶地胶凝着,震怒道:“好,很好!端木氏居然养出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哀家倒要看看,你如何容不下其他男子…”

如此尖刻的冷嘲热讽,我丝毫不惧,怕的是她气坏了身子,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我急忙下跪,劝慰道:“太后息怒!”心中略定,眸中刻意含了一丝悲苦的眼色,“阿漫并不是有意冲撞姑奶奶,让您生气,只因…”

“不必再说,这辈子,你休想嫁给西宁怀宇。从今开始,你定要断了这个念头。”皇太后打断我的话,疾言厉色地掐断了我所有的期许。

我暗自咬唇,眼中热流横溢,似有某种酸胀充斥了眼眶。

两行泪水滑落,我凄楚地望着她,凝定不动的目光,是怨的、倔强的、不服的。

她懂得我的不驯,脸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怒气,肃穆得让人心底发寒。

她稍稍和缓严厉的神色,手肘搁在案上,捂着前额,轻叹一声,平缓了胸口的起伏,语重心长道:“阿漫,世间并非只有西宁怀宇一个好男儿。你是我们端木氏唯一的女儿,自是不能亏待了你。”

皇太后略微沉吟,浅笑道:“王公亲贵,你随便挑,要不,流澈氏的流澈潇,与你年纪相当,文武双全,品貌出众,据闻是建陵名满全城的青年才俊。还有,唐容氏的唐荣啸天也很不错,今儿进宫探望他姐姐淑妃,你们可以见见。”

我朝开国一百五十年多来,四大望族分管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翼,执掌朝中重权,声望如日中天,分别为:洛都西宁氏、北郡唐容氏、建陵流澈氏、扬州端木氏。

皇太后所说的流澈潇与唐荣啸天,皆是我这一辈的名门望族精英子弟。我颔首坚持道:“他们再好,阿漫也不要,阿漫只要西宁怀宇!”

皇太后陡然怒道:“哀家明白告诉你,你谁都可以嫁,就是西宁怀宇不可以!”

顷刻间,无边无际的绝望漫天袭来,丝丝缕缕地渗入我的身子,幻化成一阵阵的绞痛…皇太后,你为何如此固执?为何不许我嫁给西宁怀宇?姑奶奶,你为何不肯体恤我的儿女情怀?为何非要断我的念头?

原本无限期待,如今却是无果而返,难道,我与西宁怀宇当真有缘无分?

 

烟花慢 虞美人(4)

 

进宫时还是一派阳光晴灿的春光,此时已经消弭不见。冷风横扫,天地间是压抑的灰白,阴沉沉的,让人心生沉重之感。

一行大雁低低地盘旋,掠过飞翘的明黄色琉璃瓦檐角,转瞬消失于广阔而厚云垒垒的天际。走过重重宫门、辉华宫殿,我一步步地走出凌朝的天阙所在——龙城。

“端木姐姐!端木姐姐!”

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喊,我回首望去,远远的,游廊深处,一个杏黄色宫装少女盈盈向我招手,画檐烟阁,碧水撩雾,花木繁深;她的身旁,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青袍男子。

略略收拾沉重的心情,我举步走去。锦平公主乃圣上长女,皇后所出,身份矜贵,我怎能径直离去呢?

我敛襟行礼:“见过锦平公主!”

锦平公主凌璇赶忙扶我起来,携了我的手,娇柔道:“无需多礼,端木姐姐何时来的?也不来瞧我,姐姐坏!”

我轻描淡写地笑道:“今儿才到洛都的,这不,刚向皇太后请安了,正要回府歇息!路上奔波一月,快要支撑不住了呢!”

“改日我也要像端木姐姐一样,行遍大江南北。”凌璇望向粼粼波动的一池春水,眼底皆是向往的神色。忽地,她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旁静静站立的男子,脸上风情红红白白,红如霞蔚,白如飘雪,又不似红与白,而是一种少女的娇羞,光泽柔润,“对了,还没给你介绍一下,我身旁的这位公子,便是淑妃娘娘的弟弟唐容啸天。啸天,这是贵妃娘娘的侄女端木小姐。”

但见凌璇的儿女情态,我心中明了。她年方十六,小我一岁,如斯情怀,已然托付,付托之人,便是眼前之人了。

呵,可真巧,原来他便是唐容啸天!皇太后刚说的,便偶然遇见了。我清淡地扫他一眼,含笑微微扶了一把。

贵为北郡望族,唐容啸天的容貌约略具有西北边民的特征,身板阔绰,脸膛豪气,大有英武之风。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英挺的浓眉闪现出一抹英勇之气:“早有耳闻端木小姐才貌独步扬州,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心口一震,方才隐隐觉得,他的目光一直追随于我,切切的热意轻轻袅袅地向我拂来,停伫于我的周身,无意却似有意,有意之中略带些许惊艳,惊艳的底色上浮动着腼腆。

凌璇一时怔住,责怪地瞟了一眼唐容啸天,清水明眸仍是言笑悦然,却已含了淡淡的疏离。我尴尬道:“唐容公子过誉!”

凌璇凝白的脸上堆起一朵明艳照人的笑:“端木姐姐不是累了吗?改日定要进宫瞧我哦,我们该好好叙叙。”

画堂绣阁,碧水夹岸铺满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冷风弄轻柔,花径暗香流。三人之间缓缓流动的,亦是诡异的暗潮。

心中冷笑,脸上保持着柔和的笑意、款款如缕,我轻声道:“是啊,急着回府呢!公主,阿漫告退!”

我的目光从他的脚下迤逦而过,转身漫步而去。那个青袍男子,清亮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缭绕于我的后背上。只听见他惶急的声音略有歉意:“公主,明日怀宇大婚,草民须回府准备贺礼,草民这就告退…”

 

烟花慢 虞美人(5)

 

我加快步伐,朝宫门走去。约略明了,唐容啸天似乎对我殷勤了些,向锦平公主告辞,想必是为了与我同行。蓦然回首,一个青色人影远远地走来,步履轻快,行动如风。

我摇首一笑,迅速闪身于一方朱红墙角;此处甚为隐蔽,从外面看不见这方天地。须臾,沉稳的脚步声踏响而来,我悄悄地探首望去,唐容啸天正四处张望,迷茫地转首朝我这边望来。

心头一震,我慌忙缩进身子,避过他的目光…不一会儿,他无奈地跨步离开,青袍裾角飞荡如旋。

凌璇钟情于他,我岂能给予他接近的机会?再者,此时紧要关头,我不想横生枝节。

绕道从龙城西门出宫,径直来到西宁府。皇太后那边已无希望,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不,至少,尚未见到西宁怀宇,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个年轻女子,劳碌奔波,竟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恬不知耻。世人的眼中,我便是这般的无耻、任性吧!然而,我统统不管,我只要此生与西宁怀宇双宿双飞、厮守到老。

却在西宁府外徘徊良久,思虑再三、始终不敢敲开那扇厚重的朱红大门。胸口咚咚咚的跳动,仿有一把锤子一下下地敲打着。

“端木姐姐?”一声疑惑的唤声。

我猛然转身,却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立在面前。她快步上前,拉住我的手,欢声道:“真的是你呀!端木姐姐,你啥时到洛都的?”

我勉强地牵动唇角的笑意,心底滋生一丝希望:“怀诗,见到你真好!”

西宁怀诗即为西宁怀宇的妹妹,他们的姑姑即为当朝皇后西宁莼。宫中两年,凌璇、凌萱、西宁怀诗与我时常一起玩耍、嬉闹;西宁怀诗与凌璇同岁,身量却与我一般高,短短半年光景,却已窜过我的头顶。

一身香黄色百褶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灵动黑眸,尖挺巧鼻,粉白肤色,纯真的少女风情沁人心脾,当真是个诗意盎然的贵族少女。假若她不言不语、端然不动,便是一个娴雅的深闺小姐,然而,并非如此。

西宁怀诗灵眸滟滟如波:“明日便是我哥哥的大喜之日,姐姐一定是来庆贺的咯。”

心底黯然一顿,目光怔忪地望着她,片刻,我迟疑道:“这会儿,你哥哥在府上吗?”

西宁怀诗不明白我心中的微澜,呵呵笑道:“他呀,忙着呢!刚刚出门,好像是总管把他叫出去了。姐姐找我哥有事吗?我可以帮你传达的哦!”

“哦,没事。”我滞缓道,心中冷涩如秋水长天,“府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与你哥哥说一声便可。”

“好呀!”西宁怀诗爽快答应。我默默转身,早春的风乍暖还寒,吹冷了我散落的乌发,冷彻了心间。身后,传来一声担忧的明朗之音:“姐姐,你没事吧!”

行走在洛都繁华的大街上,举步维艰,脚下似有千斤重。沿街商市热火朝天,来往行人摩肩接踵,每一张脸孔皆是陌生的笑容…

突然,川流不息的人潮急速涌动,一窝蜂地朝前涌去。我恍然回首,只有我孑然一身地孤立在大街中央,容颜惶惑。

有人从背后狠狠地撞我,我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哎哟——哎哟——”身后响起两声惨兮兮的哀叫。

猛地转身,我看见一个粗布衣衫的青年男子皱眉扭眼的连声惨叫,右胳膊被人死死地扭着,行将扭断似的。

一个白袍男子俊眉冷肃,愈加用劲,从容喝道:“拿出来!”

粗衣男子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前紫色的钱囊,抖嗦着递给白袍男子。白袍男子一把拿过来,沉声道:“滚!”

我欢悦一笑,目眩神迷地望着他——西宁怀宇!

 

烟花慢 虞美人(6)

 

西宁怀宇拉着我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微低螓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心底泛起欣然的喜气,身子轻盈如蝶。

他将我带到一家茶楼,要了一间廊道尽头的雅间。走进雅间,眼角的余光仿佛看见一个身形傲挺的白袍男子站在隔壁雅间的门帘处,正要走进去,却不知为何顿住了步伐。

雅间陈设古雅、环境清幽,门帘处串以叮咚琉璃翠珠,恍然如梦。茶楼伙计退出包厢,西宁怀宇静静地站立着,一身素纹白袍围拢出他轩昂的身形,身姿清华,俊脸修逸,隐约现出贵胄子弟的骄贵与亲切。

他深深地凝视我,眸光温润如水,却如江河涌荡着莫名的纷绪,惊喜、痛楚、无奈…

四目相对,深情的目光穿越了重重阻隔,冲破时光的流光碎影。

良久,他握住我的手,温然的眸中漫起深重之色:“情儿,何时到洛都的?你来找过我?”

我的家人、与我亲近的人,都呼我“阿漫”,而我真正的名字,叫做端木情。而西宁怀宇,唤我“情儿”,只有他可以如此唤我。他仍然记得我是他的“情儿”,只是他一个人的,他并没有忘记我,是不是?

我颔首,低眉浅笑:“今儿才到的…”我的声音细弱如蚊,愈发显得楚楚可怜,“西宁哥哥,明日便是你大喜之日…”

他颔首不语,眼中滑过一丝痛色,终是长长一叹。

廊上销红的灯光漫延而来,冲破了包厢的昏暗;他的脸上,晕红的光影交错叠加,俊魅横生,让我如此的着迷。我放柔了声音:“西宁哥哥,你喜欢陆姐姐吗?你是真心要娶她的么?”“”

“为何这么问?”他的声音低沉了两分,脸上的笑靥倏然凝固。

心中一颤,他不想回答么?我故作任性地撅起双唇,勉强地笑道:“我就想知道,西宁哥哥可以回答我吗?”

西宁怀宇俊逸的眼睛沉沉地黯淡,凝重的声调有些怅然:“情儿,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以前的种种,都忘记吧!”

曾经的月下箫音,曾经的暗影横斜,曾经的夏夜对酌,曾经的雪中漫步…他都将忘记吗?已经忘记了吗?为何他如此残忍?可我并没有忘记,也将永远不会忘记!

一股热气,从眼睛深处慢慢地滚涌而上,我坚决道:“可是,我无法忘记!”

“情儿,别这样!”西宁怀宇低低地劝慰道,温润如玉的脸上微微动容,“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控制不住地大声叫道,两行温热的水流漫过酸胀的眼睛,滑过冰冷的脸,“你说过,你要娶我的,难道你忘记了吗?你怎么可以另娶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