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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可又抓心挠肝地担心老沈的下落,希望被他反驳。
她今天忙了一天,具体在忙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时间碎片被琐碎的、繁杂的事情占得满满当当,连片刻都不得闲。
只有在很短很短的几秒钟内,她会不由自主地突然想起老沈,想起今早在电话里听到的沈母的颤音。
那种压抑的克制的,小心翼翼控制着的颤抖一下一下撕扯着她的心。
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冷静,甚至冷静到有那么几秒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情了。
但潜意识里,她并不相信老沈会出事。她直觉老沈只是遇到了麻烦,暂时失联了而已。尤其季清和离开后,她心里稳得像有定海神针在支撑着这方天地,有道声音在反复地告诉她:“会没事的,季清和一定会把老沈带回来的。”
而他也不负所望的对她说:“没信号就借颗星星告诉你。”
这个瞬间,沈千盏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心里一下酸一下涩,一下又软得一塌糊涂,麻得她差点想哭出来。
第93章 第九十三幕
晚上十一点, 救援队抵达北疾岛。
北疾岛位于海渡口正北方向,环岛饲养着不少海鱼。
为运输方便, 岛上南北方向皆设有码头。
前几年,私人岛屿世外桃源的度假模式兴起,北疾岛也顺时应势开发了高级定制游,定向为钓鱼爱好者提供海钓业务。
可惜没过多久, 就因岛上的服务资源跟不上, 环境设施不达标,游客渐少。慢慢的,也就只有老沈这样一心喜欢钓鱼, 幕天席地也无所谓的发烧友才会租船过来。
救援队的队长对这片海域十分熟悉, 远远看见北疾岛,招呼着水手准备停船靠岸。
“北疾岛刚开发旅游业的时候, 我带妻子儿子来过。可惜近海海域的海水质量不行,没法像三亚青岛那样开发海上项目。”救援队队长扶着栏杆眺望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北疾岛,说:“海水不透清澈就没法玩浮潜,附近海域暗流多,深一些的地方深潜又不安全,也就适合钓钓鱼。”
“我孩子也不喜欢,觉得岛边的腥味大,基本上会来北疾岛的都是被旅游宣传册骗来的, 不是钓鱼发烧友,来过一次都不会再来第二次。”他害了声,继续道:“后来游客数量减少, 来往的船接不到生意,慢慢就不接活了。”
他轻握了握季清和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老同志经常来的话,可能现在就在岛上等着船来接。”
他本意是想告诉季清和,北疾岛曾经也算是旅游景点,四周海域相比其他地方相对稳定安全。
可他嘴笨,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索性作罢。
——
救援队的船只停靠在北疾岛南面的码头上,只留了船长与两名水手,其余人包括季清和在内一并下船,沿海岸线以地毯式搜寻的方式逐渐往岛中心靠拢。
夜晚正是涨潮时分。
海水卷上沙滩,拍打岩石焦砾,发出阵阵海浪的潮声,一涌接着一涌。
北疾岛上残留着不少废弃的游乐设施,树底下也堆放着破败的长桌木椅。这还只是刚上岛,渐往里去,沿途还有年久失修的小木屋,没人打理废弃的公共厕所等。
手电筒的灯光下,这些过往繁荣过的设施犹如被丢弃的玩偶,陈旧,腐朽。
越往深处走,渐渐能瞧见岛上的一些房屋,与礁石铺成的阶梯。偶尔还能从林中看到几束就在附近的手电筒光,混着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恻恻作响。
队长忍不住感慨:“才短短几年,北疾岛就荒废成这样了。”
季清和稍稍抬眼,目光落在前方一栋木屋上。木屋中有很微弱的烛光,像一簇小小的萤火幽然亮起。
他问:“北疾岛的岛上有人住着?”
“有。”队长拨开垂到面前的枝条,边提醒队友小心蚊虫蛇蚁,边说:“岛上一直有个六七旬的大爷看着,他也不是一直住在岛上,禁渔期有休假,会回镇上找人喝酒。”
“现在好像就是禁渔期?”季清和的视线凝在那簇越来越靠近窗户的烛火上,勾了勾唇,将手电光笔直地照向前方那排矮屋,说:“去那看看。”
——
沈千盏开完会,去阳台的藤椅上坐了坐。
屋内逼仄滞闷的空气与烟味令她感到无比厌恶,像困在布满沼泽的玻璃瓶里,瘴气毒雾烟烧火燎的,让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正夜深人静,微风习习。
她躺在藤椅上,仰头看夜空。
今晚的夜空并不好看,墨洗了般,色块沉沉,分布不均。
远处似有乌云压顶,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近处,她目之所及,霓虹闪烁,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但这些并不妨碍她继续仰望夜空。
忙碌了一天,此刻的安静像是偷来的,每分每秒都无比珍贵。
她将脑子腾空了一块,复盘由手机铃声撕开的这混乱的一天。
想着想着,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静下来。
渐渐的,她眼皮耷拉,缓缓瞌上。不知何时,竟搭着夜晚的小凉风,睡着了。
梦里,沈千盏被手机铃声惊醒。
她睁眼时,正一人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手机屏幕上,“母亲大人”四个字醒目刺眼,一下唤醒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沈千盏接起电话,像早已预知了家里发生了什么,开口就问:“老沈呢?还没联系上?”
沈母到嘴边的哭腔一下收了回去,她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事情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在这一刻重新发生了。
沈千盏边换衣服边用耳朵夹着手机,匆匆问道:“老沈去哪钓鱼了?”
“北疾岛。”沈母小声啜泣着,低低哀求:“灯灯,你可不能不管你爸啊,你快想想办法。”
沈千盏握着手机迈出房门,她心中急切,并未留意眼前的场景陡然一变,到了渡口。
她面前站着的,是看不清五官的救援队的队长。
队长的嗓门大,正握着船帆的缰绳,催促她赶紧上船:“你再晚一步,我这船可就走了。”
沈千盏连连道歉,她踏着木板跳上船,跟随救援队出海营救老沈。
从天明到暮昏,触目所及,只有孤舟和烈日。
茫茫大海,除了三两海鸥外,连艘经过的渔船都看不见。
她纳闷,倚着船桅问队长:“不是说北疾岛附近的海域商船不少?怎么走了半天,都没看见一艘?”
队长咬着烟,斜眼看着她,说:“谁跟你说的?”
她忽然想不起名字,就像是有块橡皮擦将他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她明明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可有关他的一切都如隔着茫茫大雾,朦胧不清。
她瞬间心惊肉跳,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个很重要很珍贵的人。
可任她在记忆里如何翻江倒海的寻找,这个人始终如虚无缥缈的晨雾,留给她的只有一道浅到日光一晒便即刻消失的背影。
陡然间,日夜骤转。
海上忽起风暴,巨风掀动着海浪将船摇晃得像一叶飘入水中的落叶。
沈千盏几次站立不稳,扑倒在甲板上,被海浪迎头浇个湿透。
船舱甲板立刻乱成一团。
风浪声中,挂在钢丝上的灯盏被巨浪打下,整艘船在浪墙下咯吱作响,几近解体。
就在此时。
有水手看见远处海面上一艘被浪推耸着往这靠近的小船,它实在太小了,就像一叶简陋的竹筏,在海浪中颠簸起伏。
于是,迎着巨浪,打捞的打捞,营救的营救。软绳,绳梯一股脑地从船舷上抛下。
终于,那艘竹筏被海浪推着,推至眼前。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这艘看着随时会解体的竹筏在风雨中巍峨不动。
那人长身玉立,站在帆下,似有操控海浪之力,在动荡的海水中如履平地。
他仰头,目光精准地望向立在船头的沈千盏,从容一笑:“我来接你了。”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似有魔力般,蛊惑着她一步步往前走着。
她站上船舷,低头望着风暴中心,如神邸般能震慑四海的年轻男人。他竹筏之外的方寸之地,海浪滔天,巨浪为墙,正吞噬着海上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含笑,目光沉静,向她微微颔首:“还不信我?”
有海水扑腾,被风吹散,扬起的水汽扑了她一脸。
她被坠入海中的雨声包围着,浑身湿透。
她望着他,着了魔般,从船头一跃而下,扑进他的怀里。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中,他伸手,稳稳的将她抱入怀中。她耳边的风浪声瞬间远去,他垂眸,似责怪般,语气微沉:“我说了我会把伯父带回来,你怎么还是出海了?”
“我担心爸爸。”她心中记挂老沈,焦虑不安。
有巨鲸跃出海面,鸣叫声如宇宙深笛,空灵幽邃。
她侧目望去。
意外瞧见老沈在巨浪中扑腾呼救,她脸上血色尽失,刚要施救,手机铃声穿透迷雾,一阵一阵毫不停歇。
沈千盏忽然惊醒。
她睁眼看向街面不远处的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雨势滂沱,和她梦里遇上的大雨一样,如倾盆而下。
她被飘入阳台的水汽沾湿,浑身湿漉。风一吹,更是凉得彻骨。
沈千盏起身,去拿手机。
铃声已经停了,屏幕却还亮着,提示有一通未接电话,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就在她猜测是谁打来的时,手机一震,进来数条短信——
“岛上没信号,借了颗星星告诉你。”
“伯父找到了,被困在北疾岛。没受伤,一切平安。”
“海上有风暴,今晚无法返程。救援队决定暂留北疾岛一晚,明早再归。”
沈千盏悬着的心终于坠地。
她将这三条短信反复看了数遍,指腹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正想回点什么。
手机微震,季清和用这颗“星星”又发了一条——
“提灯入梦。今晚灯不熄,你来梦里吧。”
第94章 第九十四幕
得知老沈同志平安后, 沈千盏放下心,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雷雨。
至黎明时, 雨势方歇。
雨滴淅淅沥沥的,沿着窗沿往下坠,发出阵阵轻响。
早晨八点。
闹铃与敲门声一并响起,沈千盏睁眼醒来, 下意识去探身侧。
手摸了个空。
她转身去看。
床畔除了被她踢开的被子, 空空如也。
床单也整洁如新,没半分褶皱。
她在敲门声中茫然地出了会神,渐渐想起——
季清和出海去找老沈了;
她昨晚开完会在阳台睡着后, 被大雨惊醒, 淋了个湿透;
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她收到季清和的短信, 告诉她老沈同志找到了;
还有什么?
哦,海上风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留在北疾岛过夜,第二天再回。
沈千盏意识收拢,终于清醒。
她拥被坐起,朝门外回了声稍等。边摸过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的手机,翻了下短信。
确认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她心头松快,换了衣服,边洗漱边开门。
生活制片来送早餐。
早餐是一碗小米粥, 一个咸鸭蛋,一个葱香花卷和若干拌粥的小菜。
沈千盏接过来,道了谢。
生活制片听她嗓音沙哑,鼻音氲氲的,关切地问了声:“盏姐,你昨晚没睡好?”
“我还好。”沈千盏捏了捏鼻尖。
起来时,她就发现鼻子不通气,像是要感冒。
“你脸色不太好。”生活制片指了指她淡如白纸的唇色,担忧道:“吃过早饭,你再休息会吧。或者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拿点药。”
沈千盏原想要感冒药,但速效的感冒药无一例外有个缺点,就是嗜睡。
考虑到中午还要见老陈的家属,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事,可能起早了血糖低,休息会就能好。”
——
吃过早饭,沈千盏与苏暂兵分两路。
她去剧组坐镇,苏暂和生活制片、剧务主任一起去机场接陈嫂。
沈千盏原先并没有考虑让苏暂出面,昨晚开完会后,他特意留到最后,主动请缨要去接陈嫂。
他没说理由,像是笃定沈千盏一定会同意一样。
不过事实上,她的确没理由反对苏暂的决定。
沈千盏目送几人离开后,和乔昕一同前往剧组。
老陈意外死亡的消息虽在第一时间压下,但并没能彻底遏止住传播的趋势。经过一晚上,剧组上下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知道了。
相比酒店员工,沈千盏对剧组工作人员的保密性要放心多了。
她带的剧组,虽偶尔也会出现几朵奇葩,但只要是人,性格就不会统一。尤其剧组这类动辄几百个人一起生活三四个月的环境,什么样的人都有。
摩擦、争端和冲突,必不可免。
但唯一点,是她组建剧组时除安全以外首要注重的——保密性。
进组前每人都会签一份保密协议,这份协议可比苏暂给酒店员工的要严苛多了。一旦发生物料、花絮等任何机密内容的泄露,立刻追责,毫不姑息。
——
剧组的拍摄场地在无锡新搭的民国场景里。
沈千盏一下车,便觉得氛围有些奇怪。所有人都仿佛身怀着巨大的秘密,带着点过了头的小心和刻意谨慎,丝毫没有前两天准备转场北京时的欢腾与兴奋。
沈千盏转了转小拇指上的尾戒,不动声色地与乔昕迈入场内。
邵愁歇正在给宋烟讲戏,见她来了,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她也不打扰,径直入内,坐在监视屏后,静静观察。
她一来,剧组内的风气瞬间变了。
窃窃私语的人少了,现场搬道具的搬道具,搭轨道的搭轨道,连化妆组也不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纷纷提着化妆包为几位稍后要进场的演员整理发型,补妆。
她微哂,瞧了眼身后的乔昕。
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淡笑。
——
午间。
沈千盏掐算着时间,给季清和拨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将近一分钟后,那端接起,低低的喂了声。
随着电话接通,船行时的发动机声震耳欲聋,吵得人耳鸣声嗡嗡不绝。
沈千盏有些诧异:“你们还在海上?”她以为,清晨出发,到中午怎么也该上岸了。
“出发得比较晚。”季清和避入船舱,噪音少了些,她的声音也清晰了不少。
他背对着门,从舱室的小窗口往外看去。
远处碧海蓝天,海天一线,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大概还有一小时到渡口。”季清和说:“到渡口后,我先送伯父回去。”
沈千盏嗯了声,指尖绕着发丝把玩着:“老沈呢?”
“在休息。”
“他怎么会被困在北疾岛?”
提到这,季清和微微一顿,笑起来:“据说,是伯父租船的船长记岔了来接的时间。”
“当然,这是伯父单方面的说法。”
他笑声清越,低低沉沉的,格外磁性:“但据了解,应该是伯父和他的朋友与租船的船长议价不合。船长把人送到,空船离开了。”
沈千盏哑然。
等消化后,又有些咬牙切齿。
隔着电话,他像是能猜到她此刻的表情,又是一笑:“北疾岛有个七旬老翁看守,我猜伯父是想搭上岛的渔船回去,就没着急。结果运气不好,遇上风暴,信号中断联络不上。而且禁渔期,老翁休假,岛上除了伯父他们,没有别人了,这才导致失联。”
还兴师动众的出动了海上救援队。
沈千盏顿时无话可说。
她捏了捏眉心,语气不善:“等今晚我好好给他讲讲荒岛求生的故事。”
“你呢?”沈千盏话锋一转,问:“换了种身份和老沈见面,感受如何?”
“挺好。”季清和尾音微扬,说:“游刃有余。”
沈千盏听出他话里的轻松和散漫,猜他和老沈应该是相处甚欢。虽有些好奇他和老沈这次见面都碰撞出了什么火花,但在手机里讲不清,她也没时间听他娓娓道来,只能暂时按耐下好奇心,又询问了些别的——
“怎么找到老沈的?”
“北疾岛能住人?”
“老沈这两天都吃的什么?他就没想想回来的办法?”
海上的信号不算太好,她的声音时断时续。
季清和听着,有些理解困难。他将单词单字重新组词,去猜测她的意思。
于是,两人经常上句不接下句,聊得虎头蛇尾。
沟通障碍并没有打消两人说话的热情,眼看着近饭点了,剧务在临时搭建的遮阳棚下发盒饭。
群演排着队,依序去领午餐。
除了三素两荤一汤配置的盒饭外,隔壁的遮阳棚下还摆着一桶降暑的绿豆汤。食桶下方放着保温用的泡沫箱,箱里盛着冰块,正丝丝地往外冒寒气。
沈千盏转身倚着墙,半坐半靠在窗台上,看剧务用一次性的纸杯装了绿豆汤在小桌上码得整整齐齐,又被接二连三来取绿豆汤的群演渐渐拿空。
这画面,有那么点意思,她看得目不转睛。
这么安静了一会,沈千盏忽的想起一件事:“我妈看见老沈回去肯定喜极而泣,等她哭完了,下一步就该审问你了。”
“你把老沈送到就借口有急事,赶紧走。要是抹不开面子,或者演技不佳,可以提前给我发个微信。我给你打电话,就假装是我把你叫走的。”
季清和不置可否。
迟早要见,他夺路而逃算几个意思?
“沈夫人的嘴很碎,留你吃饭,留你夜宿后就该人口普查了。”沈千盏凹着手指,一条条数:“先问家里几口人,是不是独生子女,兄弟姐妹有几个。查完一户口本,接下来就该问你什么兴趣爱好,和我有什么投机的地方,又是怎么好上的。”
“如果你表现得比较配合,她会得寸进尺,继续追问未来的规划,旁敲侧击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家里是不是重男轻女。”
季清和挑眉:“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往家里带过人?”
沈千盏跟被拉响的哑炮般,瞬间偃旗息鼓。
她努力回忆了下,谨慎的回答:“不算带吧,她之前给我张罗过相亲,见我比较抗拒,她直接让朋友领着对方来我家。我就,听了几耳朵。”
季清和忽的笑了下,“谅你也不敢隐瞒不报。”
沈千盏的耳朵莫名一热,她捋了捋额前有点翘的小碎发,小声道:“开饭了,不聊了。”话落,又立刻补充:“等你回来再说。”
季清和轻嗯了声,等她挂断电话,这才拉开舱门,走了出去。
——
下午,沈千盏见到了陈嫂。
陈嫂四十多岁,个子不高,有些偏瘦。
沈千盏见到她时,她正坐在围椅上盯着公安机关开具的死亡证明发呆。应该是刚哭过,她的眼睛有些红,眼白布满了血丝,眼圈乌青,看上去有些憔悴。
沈千盏坐下后,她才意识到有人来了,微微收拾表情后,她扯了扯唇角,用一口夹着方言的普通话跟她打招呼:“沈制片。”
“你好。”沈千盏伸出手与她相握,两厢相视时,她看见陈嫂眼底的悲戚,忽感心酸。
为了见陈嫂,沈千盏脂粉未施,一张脸素净柔和。
她静静注视陈嫂片刻,先出言安慰了几句。
老陈这事发生得突然,以沈千盏的立场,肯定是尽快解决尽快安抚为好。起码,在见到陈嫂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这事如果发生在以前,沈千盏可能无法感同身受。她像个精密的仪器,始终为她的工作运转着。所有意外都是她前进的阻碍,她只会冷静漠然的寻找最佳解决方式,尽快抹平翻篇。
可遇到季清和后,她的心肠好像变软了。尤其刚经历过老沈失联,尝过亲人遭遇意外的心慌急切后,她发现自己无法惘视陈嫂在老陈意外身亡后所遭受的打击和悲痛。
她再一次向陈嫂解释了老陈意外去世的原因,并让苏暂拿出老陈在剧组的上工时间:“剧组在工作时间的安排上松弛有度,每个人都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即使晚上值班照看古钟,也是可以正常休息睡觉的,不存在熬夜的情况。”
陈嫂点点头:“我知道,苏暂在路上时就跟我解释过了。”她看向沈千盏,神情里有些不确定:“老陈是在剧组猝死的,你们要赔偿损失的吧?”
“老陈属于自身意外死亡,按照流程,是保险公司赔付损失。”沈千盏解释完,怕她不信,低声道:“勘验和判定的都是公安机关,你来之前,应该已经了解过了。”
陈嫂颔首。
她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沉默着,听沈千盏说话。
只有在有疑问的时候,才开口打断。
见她理解,沈千盏松了口气,继续告知她后续流程。
她并没有给陈嫂施加压力,始终耐心。聊完正事,她想起陈嫂与老陈还有两个还年幼的女儿,问道:“你这趟过来,孩子那边都有人照顾吧?”
陈嫂有些意外她会关心到两个孩子,愣了下,抹了下眼泪,说:“有的。大女儿高中住校,还不知道爸爸去世了。小女儿还在上小学,家里有爷爷奶奶照看接送,不妨事。”
沈千盏沉默了几秒,让乔昕去找酒店要块热毛巾给陈嫂敷敷眼睛:“老陈的事情,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