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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盏对季清和的这段过去有些意外:“季总在钟表馆待过两年?”
“清和对钟表如数家珍,不论古今,不论中外。他精通制表修表,是天生和时间打交道的一块精材。”季老爷子的声音沉穆,有很重的质感:“当年清和和忘舟一起跟着我学钟表修复,忘舟是不感兴趣也没天赋,学了个皮毛。其实我能教的,也就一些修表的技艺,没有多高深,很多表我没见过也没修过。”
“你做项目,肯定了解过宫廷钟表的起源。到乾隆时期,清宫钟表的规模已经很可观了。做来收藏的钟表,黄金、珠玉、宝石不要钱一样往上堆砌,造型上从中式建筑的亭台楼阁到西式建筑的西洋教堂多不胜数,加上自动敲钟自动报时的小玩意,坏了以后修复起来难上加难。他就是喜欢,就是热爱,一门心思雕琢。当年和我一起修复钟表的同僚对清和十分看重,就留了他两年。”
季庆振回忆起往事,脸上皆是怀念的神色:“你对他了解不深,才难以体会。清和像我,喜欢的事喜欢的人,一旦热爱,跟着魔了一样。”
第45章 第四十五幕
隔壁厢房里有硬菜下锅时油爆的刺啦声, 浓浓的香味从一头飘至另一头。处处透着高级感的中式主院像一下沉入人间烟火,将距离感顷刻抹尽。
季老对过往的怀念是真的, 对钟表的情怀是真的,对匠意的期许也是真的。
沈千盏从未有那么一刻,这么理解眼前这位老人。
她做项目,投入真心, 放入真情, 尽心尽力。但很多时候,项目犹如商品,她为了贴合市场需求, 迎合观众喜爱, 满足投资方的审美,做着不得不妥协的改变。
沈千盏唯一的优势, 可能就是如今说话有声音,多了人倾听,有权利,能在一众商业题材内选择自己喜欢的,想要的,热爱的。
钟表修复不同。
它肩负着历史,无论是表面的玉石珠宝还是内造的发条齿轮,都刻着其一生的历程。修复这些历程, 恢复那些历史,繁杂庞大。
如果不是热爱,谁能忍受枯燥孤独的修复工作?
即使修复木梵钟的纪录片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 沈千盏仍旧记得纪录片里,季庆振拎着一只铁罐的保温壶在院巷内一家早餐店打上豆浆,一路骑车进了修复院。
清晨的瓦墙上还有冰霜和露水,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喝完了豆浆,在暖阳初生的暖意里换上工作服,进屋修钟表。
蒙尘的国宝,被尘刷一点点扫尽尘灰。每个结扣被细心拆下,编号,封存。钟表盘从清理到修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尽头的事。
他在不同季节不同天气的每天早上,准时穿巷而过,将那副犹如钟表心脏的机芯从锈迹斑斑到清洗如新,不断补全缺损的零部件,修复机槽,重焕生机。
钟表修复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目标——重回时间轨道。
纯粹又明确。
“我记得我第一回 找您时,您问我对钟表修复的了解有多少?电视剧一集一个冲突,三集一个事件,钟表修复遇到的难题通常要花很久才能解决。按您的节奏,估计我的项目会做成第二个钟表修复的纪录片,让我赶紧换个题材,考虑点实际。”沈千盏仍记得当时季老爷子捏着镜腿打量她时的眼神,仿佛她只是出于猎奇心理博取观众关注的江湖骗子。
季庆振显然也想起来了,他含笑抿唇,与季清和对不想承认的事选择无视的态度如出一辙。
“我没有别的意思。”沈千盏笑得十分谦虚:“与您这番交谈,让我认识到我在自己非专业的领域仍旧认知浅薄,有空还要与季总多学习学习。不瞒您说,来之前,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显得比较专业高深,让您刮目一看。”
她抿唇,轻笑,眼神里有细碎的光星星点点,斑驳如星河:“现在看来,我的思想高度还是没及格。有些问题根本不需要用语言来回答,行动才是最好的答案。剧本创作的难点之一就是您曾经质疑过的,实际问题与剧集固定冲突的矛盾,我不会选择逃避这个现状问题。”
“今天来这,也是想表个态。《时间》我会尽我所能做到最好,不辜负老匠人的匠心,不为收视率曲意迎合,不神话钟表修复的现实意义,踏实地拍个好剧。”
季庆振早前对沈千盏的印象并不算太好。
她虽知礼识礼,但目的性太强,极具侵略性。
季清和第一次提起沈千盏是在和孟琼枝及几位高层的视频会议里,季庆振作为旁听生,听他这个孙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以权谋私,那场会议最终公事特办批准投资。
第二次听季清和提起沈千盏是刚从国外回来的那个晚上,在孟女士精致地品尝着烧烤时,他提起斐医生近日就在北京,暗示他正好复检。话聊深后,他假装不经意提起斐医生在北京的原因是为沈千盏的姥爷做搭桥手术。
季清和迂回战术的破绽太明显,孟女士好奇心起,立刻表现出了对沈千盏的浓厚兴趣,提出有机会见一见。
季庆振在那一刻,是感受到了些什么的。
这种迂回铺垫刷存在感的行为,不正是他早年玩剩下的?
于是当晚,季老爷子借口老年失眠,差孟忘舟去温了壶桂花酒,和季清和窗下对影共酌。
沈千盏在他心目中是个商业化的人,她对利益和目的非常明确,这也是当初沈千盏的概念策划案被季麟藏起来后,他并未重视的原因。
但当那份策划案由季清和之手转交给他时,他才对《时间》这个项目多了几分兴趣。
等撇开了主观偏见,无论是策划案还是做项目策划的这个人,季老爷子都待见不少。他把玩着茶宠,眼神在屋内的灯光下泛着昏黄的暖光:“你有心是好事,我老头子对你们年轻人最大的期许就是保重身体健康,积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你和清和不用有压力,尽力做。”话说到这,老爷子的思绪一偏,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我听忘舟说,他欠你一份人情?”
季庆振与孟琼枝到北京的当晚,孟忘舟这兔崽子顶着一张受了天大委屈的脸,跟孟琼枝告状。称季清和将他赶出四合院,他身无分文在天桥桥洞游荡了小半月。
季清和和孟忘舟一起长大,年纪相当,一个性子沉稳,一个活泼调皮,没少惹出矛盾来。每回冷战打架了都是孟女士出面调解。
她驾轻就熟,先问告御状的孟忘舟怎么回事。
孟忘舟支支吾吾,说:“我就请朋友参加了个交流会,交流会上优秀男青年比较多……我那个朋友又比较受欢迎,他来了之后就拉着个脸,这让我面子往哪搁?”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写着可怜:“人跟他只是合作关系,又不是女朋友,回回见面水火不容的,还管起她交友来了……”
孟琼枝再细问,听是沈千盏,一掌先抽在了孟忘舟的后颈,笑骂:“你说你傻不傻?”
这件事自然没有了后续。
孟忘舟告完状不止没人伸张正义,还挨了一下打,这几天变着法的和季清和作对。
“藏钟我有不少,部分出借给你当道具也没问题,”季老爷子将凉透了的茶泼在茶宠上,一锤定音:“过段时间你得空了,亲自跟清和一起来趟西安。”
借藏钟当道具这事……当面谈起来显得她怪脸大的。
她臊了臊,清了清嗓子,正欲说些什么,抬眼见季老爷子负手起身,跟着站起来。
一墙之隔的厨房内,香味浓郁。
沈千盏望出去时,窗外灯光明亮,夜幕已至。
房间一安静,隔壁孟忘舟的咋呼声渐渐变得清晰。
季老爷子眉眼和蔼,笑眯眯道:“走吧,尝尝清和奶奶的厨艺。”他背着手,领先沈千盏两步:“我听清和说,除夕是你家招待了他?”这句话虽是问句,但季老爷子的语气明显很确定。
“家里阿姨说他回来后,对木瓜炖雪蛤念念不忘,你家是广州的?”
“不是。”沈千盏回答得认真:“祖籍江苏,我小姨嫁到广州,会不少粤菜。”
季老爷子点点头,又问:“独生子女?”
“对。”
季老爷子摸了摸胡茬:“一个人在北京打拼?”
“是。”沈千盏笑起来:“不过工作久了,朋友和工作圈都固定在北京,也不算孤军奋战。”
季老爷子掀开帘子,领她进屋。
厨房的空间很大,和沈千盏想象中的大锅灶不同,厨具内饰的装修极具现代化,像精心设计的样板房,设计感偏重极简轻奢。
灶台前忙碌的女性闻声看来,表情和煦:“是千盏吧?这边快好了,等等就能开饭了。”话落,她埋怨季庆振:“领人小姑娘来厨房干什么,油烟重,别熏着了。”
油烟机的运作声里,倚着流理台监督孟忘舟洗菜的季清和转身看来。隔着一扇推移门,他的眼神不掩讶异。
很快,他端起杯子走出来。
目光与她对视时,季清和很自然地握住她手腕,带她去餐厅:“聊完了?”
沈千盏尚未来得及回答,餐厅里摆着一扇与时间堂明显是同一个系列的四扇屏风,将餐厅与餐边柜完美分隔开。
季清和把手里的咖啡杯递给她:“帮我拿着。”
沈千盏不疑有他,刚接过杯耳,季清和带她绕过屏风,将她堵在了柜前。
柜子的高度刚好到沈千盏的腰部,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沈千盏在短暂的懵逼后,稍稍挑眉,打量了两眼彼此间的距离:“说话用不着靠这么近吧?”
季清和俯身,轻嗅:“确认下你有没有被老头子的迂腐熏坏。”
他靠得近,长腿微曲,挨着她时,侧过脸在她发间和颈边闻了闻。
主屋有燃熏香。
老爷子喜欢檀木沉香,她在那待久了身上也沾了些木质香味,不同于香水的攻击性,染上的熏香偏冷,淡如烟雾,不细闻根本闻不到。
季清和对香味向来敏感,尤其是她身上的淡香,与任何香味都不同。
他对自己眼下犹如瘾·君子般的行为觉得好笑,刚想松开她取酒器,她眉梢一挑,微抬下巴露出半截修长的脖颈:“熏是熏不坏的,季总不如闻闻我被你教坏了没有?”
她靠近,小腿蹭到他,微提起鞋尖去碰他的脚踝。
她今天穿了双墨绿色的高跟鞋,鞋尖缀着个毛茸茸的蓬松小球,厮磨时别提有多磨人了。
屏风后是忙碌的重重人影,沈千盏笑眯眯的,把手搭上去环住他脖颈:“我觉得我坏掉了。”
她垂手将咖啡杯搁在餐边柜上,看他微眯着眼一副算计的模样,先下手为强,在季清和弹性精瘦的臀上狠狠掐了一把:“你再占便宜,我就不止这么对你了。”
沈千盏力求表情纯良无辜,又透出几分藏不住的坏。但和她想象中狗男人会大惊失色视她如洪水猛兽的剧本不同,季清和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问:“就这样?”
被嘲讽了的沈千盏眉间一抽,她往下瞄了眼,满怀恶意:“那不然,捏前面?”
第46章 第四十六幕
季清和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扫, 失笑:“那你试试?”
他的音色本就偏低,有成熟男性特有的低沉, 此刻哑着嗓子,声音像从胸腔深处发出的,混着闷闷的低笑声,像极了在调情。
沈千盏被撩得心口发酥, 目光透过屏风望了眼人影憧憧的厨房, 心底莫名升起几分地下偷·情的刺激和快·感。
她指尖微挑,悬悬挂住他的后腰,微凉的指腹仅隔着一层布料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腰侧的线条:“认真的?”
说话间, 她指尖微移, 从他的裤·腰处探进去,威胁般轻搔了搔他的人鱼线。
按沈千盏的剧本, 季清和这个时候怎么也该识趣认错了,而她大获全胜,摇旗生威,皆大欢喜。
然而,现实总是出人意料,让人反省。
季清和在与沈千盏无声对视数秒后,似笑非笑道:“我哪次没和你认真,嗯?”他略一低头, 与她平视:“试试放进去?”
后半句话尾音上挑,语调轻佻,半点不见温和, 满身的侵略性。
沈千盏的爱好独特,季清和通身矜贵高冷时不见她青睐半分,反而这种不正经的时候她被迷得神魂颠倒。
她心里泛着哆嗦,一时没能琢磨出这狗男人是在激将她,还是真的在鼓励她试试……但无法避免的,她紧接着季清和这句性暗示十足的话,脑补了接下来的场面——真香·艳刺激,贴满了十·八·禁的糊码。
在打嘴·炮这件事上,沈千盏的自我认知无比准确,她既没有季清和机变灵活,也没季清和山雨来时面不改色的承受能力。
虽不甘心又一次狼狈退兵收场,但眼下季清和的心理战术过于强大,沈千盏又不敢真的枉顾此刻的时间地点,刚准备给自己铺个台阶下,厨房的推移门往一侧推开,孟忘舟嚼着黄瓜踱步而来。
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清脆,由远及近。
沈千盏眼神微变,刚要抽回手,季清和比她更快一步,牢牢按住了她贴在胯部一侧的手:“躲什么?”
他声音压得极低,隐含笑意。
沈千盏眼看着他眼神里的笑意由浅转深,渐渐亮成一簇烟火,她咬牙,警告道:“差不多行了啊。”
然而深陷被动局面的沈千盏,对季清和的威慑力还不如一只蚂蚁。后者不为所动,甚至还颇有兴致地提醒她:“听,他走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孟忘舟嚼黄瓜的声音一止,嘟囔道:“那两人哪去了?”
沈千盏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季清和,看向身后。
屏风后,孟忘舟的身形渐渐清晰。他的剪影左顾右盼,似在四处寻找着。
她条件反射的屏息,试图将手从季清和的掌心里抽出来。但显然,他们两者间力量悬殊,她那点力气连挣扎都算不上,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沈千盏微微吸气,伸手就拧。
她下手重,猝不及防之下,季清和轻嘶了声,垂眸看她。那眼神又深又暗,像燃着地狱篝火,危险十足。
屏风后的身形一动。
孟忘舟似听到了什么动静,倏然转身看来。
隔着层屏风,孟晚舟的五官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辩清他狐疑地往两人所在的方向打量了两眼,犹豫地在原地站了会,旋即仍是受好奇心驱使,边咬着黄瓜边抬步,径直往屏风后走来。
沈千盏这下连气都不敢出了,她抬眼,怒视着季清和,无声地用口型示意:“他过来了!”
季清和不以为意,他连看都没看屏风一眼,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左右为难气急败坏的窘迫——真是难得能从这个女人脸上看到这副表情。
沈千盏大部分时候都是云淡风轻,万事皆不入她眼的大佬范。
许是早年的经历太过惨痛,她从低谷重回巅峰后,遇事总能从容冷静,即使突降暴雨她都能在雨中走得犹如身处秀场,不惊不变。
像此刻这样,被困缚在他怀中,双眸湿润,满眼波光潋滟的春光,也就去年那会,有幸一见。
季清和心神微动。
从她不安分撩拨他那会起,就积攒的酥麻一瞬爆开。那触感,从胯部一路蹿向心口,他望着沈千盏的眸色渐深,似有火烧,那焦灼从心口烧上喉间,有压抑的悸动破茧而出。
他喉结微滚,在孟忘舟逐步逼近的脚步声里,微侧过脸,低声道:“亲一口就放过你。”他的语气压抑,像干灼的野花,有很深的挣扎破体而出。
沈千盏没察觉到季清和的变化。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一无所知却一心探索真相的孟忘舟上,眼看着他投映在屏风上的剪影渐渐清晰,那脚步声犹如踩在琴键上,由浅入深,越来越深化。她的心跳像擂鼓,一声比一声急促。
嗒,嗒嗒。
一步。
两步。
沈千盏微微闭眼,心一横,刚要出卖自己的肉体去换取短暂的世界和平时。“嗒”的一声,脚步声在屏风外停住。
她的身子也是一僵,紧张地看向屏风后。
过分活跃的脑子里不停的脑补着孟忘舟走完最后一步意外撞见她和季清和的亲密画面,由惊讶到震惊,最后直接尖叫出画闹得季老与孟女士人尽皆知,而她努力打造的完美印象也随之破碎粉灭,连渣都不剩。
此后别说踏进时间堂了,她自己都没脸再见相关人员了。
孟忘舟身体本能存在的第六感向他做了警示,他最后一步悬在半空,正纠结着该不该放下时,厨房里孟女士的声音如振海之钟:“忘舟。”
孟忘舟急急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来了。”
他转身的刹那,沈千盏吊着的那口气一松,还未等她摆出胜利者的微笑,季清和扣住她手腕的手一松,转而托住她的后颈,从容不迫地低头压下来。
她下意识抗拒,还未挣扎,季清和像是洞悉了她下一步的反应,彻底逼近,将她抵在柜前。他伸手,微抬起她的下巴,令沈千盏再无处可避。
他的强势在这一吻里显露无疑。
沈千盏在短暂发懵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视野里,他闭目轻垂,眉眼轮廓模糊,吻住她的嘴唇却异常柔软。
她无法抗拒的同时,由心底生出一股战栗,那战栗感太过熟悉,是源于身体对他的臣服。那一瞬间像无数个回味过去的夜晚,心底深处那个空瓶被一点点填满,她无措地眨了眨眼。
内心最深处,有道声音违背了她的意愿,轻轻地却饱含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她犹自挣扎出神之际,他抬手轻敷住她的眼睛,那声音低低的,无风自动:“闭眼,听话。”
第47章 第四十七幕
接下来的事, 混乱又毫无记忆点。
沈千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顺从听话地闭上眼,也忘了季清和是什么时候大发慈悲放过的她。
她再有记忆时, 已经坐在餐厅里,孟忘舟提着瓶拉菲问她:“沈制片,你要不要也来点?”
长桌上,是新出炉的所有菜品, 并不拘于中国菜, 饭桌上还混搭了沙拉、餐前面包和西式餐品。
孟忘舟刚给孟女士斟完酒,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见她犹豫,他指了指季庆振手边的古酒:“或者你想陪老爷子喝两杯?”
沈千盏熟悉的餐桌礼仪是来者不拒, 闻言, 她面上意思意思地表现出几分迟疑,正要接着第一幕表演盛情难却时, 季清和伸手挡住孟忘舟的试探,不容置喙道:“给她果汁就行。”
被打断表演的沈千盏:“……?”
她缓缓转头,试图表达下自己的愤怒之情。
刚转头,姿态还未施展开,季清和已先她一步开口道:“要是想我送你回去,也可以喝酒。”笃定她不敢当众要酒喝了,他微挑眉梢,不疾不徐补充:“我家没有敬酒的习惯, 还要我强调几遍才能记住?”
他的语气并未刻意,偏偏越是自然,越令人浮想联翩。
沈千盏察觉到孟女士的眼神从不知名的某处落到了身上, 恍如实质般,压得她心口微微发沉。
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没劳烦孟忘舟再给她倒果汁,落落大方的起身,自给自足。
长桌上的鲜花摆件与烛台早已被移至长桌尾端的角落,她倒上果汁,将玻璃瓶搁在手边,从容解释:“季总体谅,我差点忘了自己开车来的。”
她举了举杯,礼貌地感谢了孟女士亲自下厨做的这桌饭菜,又表达了与季老相谈甚欢受益匪浅的感激,这才仪态万千的重新落座。
孟琼枝喜欢有规矩的晚辈,沈千盏这一举动显然拉了不少好感分,她微微含笑,边示意众人举筷开饭,边找话与沈千盏闲聊:“家里没什么规矩,你来做客,随意就好。”
“我常年生活在国外,饮食习惯比较随心所欲,没什么讲究,你看看吃不吃得惯。”
沈千盏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恭维:“事事讲究,生活就过得枯燥了。”
孟琼枝抿着唇,撕了口餐前面包:“清和的性子无趣,倒遇上个你这么有趣的。”
沈千盏没立刻接话,她筷子轻抖了下,眼前浮现的不是他眼里欲望深浅沉浮的模样就是他压下来吻她前的最后一幕。
她稳了稳手,语气无比冷静:“季总跟我不一样,身处高位,沉稳当重。我这一行就得学会变通,太无趣了谁愿意投资。”
季清和慢条斯理地剥着虾,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跟你哪里不一样了?”
他剔除虾脊上的黑线,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三分笑,颇有些玩味:“就这么喜欢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狗男人爱怼人这毛病时不时就要发作,沈千盏皮笑肉不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料,正撞上他侧目看来。猝不及防的对视下,她先在季清和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在这之前,沈千盏一直觉得自己的脸皮挺厚的。
她扛得住简芯当面明枪暗箭的贬损埋汰,还能笑眯眯地给她竖个大拇指,以示大度;也能在向浅浅的粉丝翻天时,无视抵制,自得其乐;就连偶尔上节目,被主持人拿捏屁股门来调侃时,也能云淡风轻自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