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娜欲言又止,悠言见她目光不安地瞧了顾夜白一下,柔声道:“有什么,你直说就行,我和他都会帮你的。”
周冰娜咬着下唇,低声道:“今晚,我可以在你们这边过一夜吗?”
悠言愣了一下,周冰娜苦涩一笑,“没关系,我这就回去。”
悠言连连摆手,“行,没问题的。我和你睡床上,他睡这里——呃。”
瞟了眼“娇小”的沙发,再瞟瞟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悠言心虚地笑了笑。
顾夜白脸色平淡,没说什么,周冰娜站了起来,摇摇头。
悠言赶紧拉住她,又巴巴去看顾夜白。
“没关系,你就在这里睡吧。”顾夜白温声道。
悠言柔柔地看向男人,眉开眼笑。
周冰娜低了低头,“打扰了。”
悠言直觉,周冰娜有点怕顾夜白,她又上上下下扫了自己的情.人几眼,倒没觉得哪里可怕。
却听得顾夜白道:“我过去睡。”
悠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过去睡?那人估计门也不给你进。”想起周冰娜在一旁,又吐吐舌。
“钥匙,你有吗?”顾夜白伸手揉了揉悠言的发,话,却是向周冰娜问的。
周冰娜赶紧点点头,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到顾夜白手上。
顾夜白淡淡道:“聪明的女孩。”
周冰娜一怔,猛地抬头看了看顾夜白。
顾夜白嘴角勾了勾,“只是觉得,你走得匆忙,还不忘把钥匙带在身上,是个稳妥的人。”
周冰娜的脸色突然有点灰败。
悠言听不大明白,正在琢磨,顾夜白却不知和周冰娜说了句什么,两人又退到房间门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末了,是门关上的声音。
他与周冰娜真的不认识吗?
躺在床上,悠言越发奇怪。
刚才她也问过周冰娜,那女孩却没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悠言望了眼窗外,天还是黑糊糊的。
她的睡意却依旧不浓。没有顾夜白在身边,睡不安稳。
突然,周冰娜那边传来丝微的响动。
悠言觉得奇怪,便翻身望了过去,却见她腾地坐起身来,那一下,吓了悠言一大跳。
长发飘铺在女孩的脸面,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的身体有点僵直,悠言的心跳开始乱飚。正惊疑间,却见周冰娜下了床,穿上鞋子,便直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悠言越发奇怪,转念一想,难道这女孩有梦游病?
这样胡乱想着,周冰娜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心里虽说有些害怕,但怕她出事的想法占了上风,悠言也翻身下床,赶紧跟了出去。
夜色苍茫,如果不是远处透来的薄弱灯光,悠言甚至无法前行。
四白天美丽的景致,在夜里仿佛变了样。四周密密的松林,雾霭飘荡,似乎暗地处处有人在隐匿着。静静的,风也不见一滴。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变得大起来。
悠言紧攥着衣服,手心微微出了汗,白天那股不安,又从心底浮起,脚下一片冰凉。前面的影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在这荒山野岭中,悠言听到一股声音幽幽的传来,“跟累了吗?”
“要不要歇歇?”低低又尖尖的笑声,然后,前面的女人慢慢扭过头来。悠言的目光正好落在她的唇上,那唇色很艳,很红。
第一百一十话 错综vs原来
悠言正吃惊,周冰娜却微厉了声音,“悠言,你还不赶快过来?”
她还在愣着,顷刻又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哪里走?”
一股劲风从她背脊擦过,手臂随即被擒扭住,那劲道极大,她立刻痛皱了眉眼。
她扭头一看,捉住她的人是一个健壮的男子,他后面还跟了另一个男人。
后面那人叫道:“还有15分钟就到两点了,赶紧把她弄回去。”两个男人表情冷漠,相互一点头,擒着她的那人便立刻拖了她往回走。
她挣扎,那男人大怒,抬手往她的颈项劈来。悠言一惊,下意识紧闭上眼睛,那只手却没有劈落到她身上。
她睁眼一看,只见那男人的动作已被人格下。
周冰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前面。她嘴角冷挑,抬手便往男人的肘节处擒去,悠言甚至还没看清,腰腹上的制肘已经松了,她旋即被人揽过身子,放到背后。
“悠言走开,这两个人我来对付。”周冰娜微微沉了声。
悠言苦笑,只觉碰上平生最混乱的情况。到底是谁要把她捉走?刚才他们说15分钟,什么15分钟?那么这两天不安的感觉,就并非幻觉了。而最让人吃惊的是,默默任她的情人殴打致伤的周冰娜,身手却似乎——很好。
这时细想起来,这女子甚至知道有人跟踪尾随?怎么可能?!
207室。
他的她遇事总是好奇的,只是,这一次,她好像忘记了问他,换了房间,他到这边睡的依然是沙发,似乎没必要避这个嫌。稍出他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用得着那钥匙,吕峰黑着脸给他开了门。那边,床上的呼吸声重了。仰靠在沙发上,顾夜白也慢慢闭上眼睛。
黑暗的房间,门,突然被悄无声息的拉开。再被轻轻合上。房间较之前不同的是,多了几抹呼吸的声音。匕首的寒光在黑色里划过,往床上狠狠扎去。没有刀刃入肉的声音。刀,被人用指挟住,又迅速打落,动作干净狠辣。床上的人只来得及低叫一声,就跌撞着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
黑暗里,传来拳脚交手的声音。人影交叠,分开,疏乱,迷离。低吼,闷哼,俨然有重物坠落了地。当满室灯光流泻开来,吕峰惊恐看去,只见那名冷漠的男子站在房间中央。白色的毛衣上染了淡淡的血迹。地上斜卧了几个男人。
“你受伤了?”吕峰神色复杂,走近问。
量了一眼身上那道口子,顾夜白并不萦怀,怕的是悠言知道后红了的眼睛。只敛眉道:“这些人是你哥哥派来的?”
吕峰咬牙,“应该是。”
他随即惊疑又警戒问道:“你怎么知道?冰娜跟你说的?”
防备他么?顾夜白嘴角划过一抹嘲弄。
“我对你家里争权夺产的不感兴趣。你的女人保护了我的女人,不过是等价交换。”
“冰娜保护你的女人?”吕峰疑惑道。
顾夜白微眯眸,他果然不知道周冰娜会武。
“这些人怎么了?”吕峰又低声道。
“只是暂时昏过去。”
“我们叫警察吧。”
顾夜白眸光微动,“不行。”
“为什么?”吕峰激动地来回踱步,“他们想杀了我!”
“灯,关了。”顾夜白沉声道:“很快,便会来第二拨人。”
“我哥哥他——”吕峰颤声道。
“不是你哥哥,这次是我的仇家。”顾夜白淡淡出声,快步走到衣橱前,拉开,“劳驾,委屈了。”
“你要我藏在里面?”吕峰怒道。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顾夜白眉一划,返身关了灯。
房间重回黑暗前,顾夜白瞥了眼床头的小钟,还有不到一刻,便到两点。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这个夜,注定不平静。
只是,一些凑巧,不在预料中。那天在旅馆门口,当周冰娜挡在吕峰前面,情急下伸手去格挡他的时候,他便留意到,这女孩会武,尽管她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但她出手一瞬的快和准,宛然是柔道中的关节技。实际上,吕峰和周冰娜两人之间,后者才是强者。
所以,那晚,那幽幽的哭声传来,他警戒他的小东西别去惹周冰娜。那女孩,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第二天再见,她的头脸受了伤,伤势不轻,他当时并不无疑惑,周冰娜明明有反抗的能力,她为什么听任吕峰殴打?
第一百一十一话 纠斗
后来,悠言跟他说了周冰娜的事情,也引述了她的话。
她爱吕峰。
因为爱,所以隐忍吗?没有想到,周冰娜今晚会过来并要求在这边睡。
他微觉奇怪。
她之前既然可以这样迁忍,为什么今晚会过来呢?
不过,来得正好。这两天,在他和悠言背后一直吊着的东西,估计动作便在这一两夜。不然,白天的盯梢不会这这么紧,甚至,连悠言也发觉不妥了。一个大胆的主意迅速成形。成全周冰娜,并提出换房睡。
然后,他看到那女孩眼里藏匿的窃喜。哦,这才是她本来目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提出。试探问她要钥匙,她果然拿出来了。
在悠言发愣的当口,他问了她两句话,直截了当,“你会武。为什么还要过来。”
周冰娜吃了一惊。但两人都是冷静利索的人,很快便交换了意见。
吕峰的哥哥派了人来,今晚就要动手。周冰娜知道自己的身手还不足以应付,但她明白,顾夜白能。那晚,她亲眼看到他的出手。
她想藉换房的机会,借他来保护吕锋。
他笑了。关于这对情侣的秘密,他想,他现在更知道了多一点。
只是,他没有指出:周冰娜本来就是吕峰的哥哥派在吕峰身边的人。如果不是,她绝不可能对他哥哥的行动知道得那么清楚。可惜,这个过程中,出了点小差错。周冰娜爱上了吕峰。估计让他的她来看,横竖也不能看出那个男人有什么优点。
爱情,有时,果然奇怪。底蕴,一旦清楚了,便好办。一笑之下,他答应了她,也把他心爱的女人托付给她。他要她做一件事——把悠言引出这个旅馆。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会出手。但那不过是两个女孩,并且谁也不会想到悠言身边藏了个好手,被派出的人绝不会多,更不会是强手。
这样,悠言就暂时脱离了危险。她的安全,永远是他考虑的首要。而他,心无旁骛,便可以全力对付那个一直藏在背后窥视他们的人。
空气中,弥漫进一些异样的气味。
他心里一凛,屏住呼吸。嘴角勾了勾,吕峰自求多福了。不久,门,再次被推开。从脚步声来分辨,四到五个人。
“大家小心点,这边还有一个小子。”语调,很低。
有把粗嘎的声音接口,“这药很霸道,他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药。”
人迹分散。有人朝沙发走来,也有人往床上走去。突然,有人在黑暗中被绊,粗声咒骂,又带了一丝惊恐。
“这地上的是什么?”
“是人。”他淡淡一笑,微跃而起,伸手擒住那只已递到面门的手,脚落地,随即斜勾,狠狠踢翻沙发边上的另外一个人。站在床边的几个人喝呼一声“不好”,向他的方向迅猛跑来。他下手再不容情,把手上的人挟绞至闷声昏倒,将他身体一翻,扔向袭来的人。
*****
因顾夜白早与他打过招呼,吕峰虽心惊,却也一直暗自留意。那迷药推进房间的时候,他很快就有所觉察,强忍了呼吸,但不免仍吸入了数许,冷汗满头。晕眩间,在柜中只听到外面拳脚相持的声音凶狠。他先前憎恨顾夜白,现在却满心希望顾夜白一定要打胜才好,一来那人毕竟救了他的命,二来,那男人若败,自己也必死无疑。
恍惚中,听到一个微微扭曲的声音低吼,“他被砍中了,大家赶快把他拿下。”
他越发战栗,咬牙,把衣橱的门开了小缝,一瞬,却觉得有东西迅速刺进眼里,大惊下,才发现那是房间流进了一室的灯光。
打斗已毕,胜负已分。
他的喘息粗重起来,害怕渗透了身体每一处,直到那冷淡的声音响起。
“出来。”
推开橱门,吕峰才猛然发觉早已汗湿衣衫。
房间里的景象很诡异,地上又多横了几具身体。窗子的帘帐微微荡起,可见一角暗黑无光的天,飘渺的山,混乱,迷离。
第一百一十二话 旅馆大火vs困境
隽冷的男人站在房中,身上多了抹殷红,似乎又负了一处伤。他反折着一个粗壮的男人双手,后者咬牙喘着粗气。
吕峰突然想,那杀手狼狈惊惶又凶狠的样子,自己与他不是有几分相像吗?
顾夜白轻笑。
吕峰看去,他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薄薄的残冷。空气中,劈破一声,清脆,却让人不寒而栗。那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他在哪里?麻烦带我走一趟。”紧跟着入耳是顾夜白轻霭的嗓音,像他单薄到几近透明的笑,夹集着男人痛苦应允的声音。
“报警。”吕峰还在怔愣,顾夜白的声音已在门外。
所有的人还在睡梦中,整间旅馆漆黑又寂静。
一楼的小餐厅。
没有进去,擒住那人,顾夜白冷冷扫视着里面每一个角落。
“怎么不进来?”幽幽的声音从最角末的一张桌后传来,有点沙哑。
是他!
随手往手上男人的颈则一劈,把那具迅速软下的躯体扔到一边,他走了进去。
击掌的声音凌空清脆。
“你怎么就不死?”那人突然笑了,那笑声在这幽静的空间,泛起几分狰狞。
“你不死,我怎么敢死?”顾夜白应道,循着声音,慢慢走了过去。
辨认呼吸和声音,餐厅里面,并没有其他的埋伏。
他微微皱眉,蓦然顿住脚步。
啷哐一声,背后的门,关上了。黄雀在后吗。果然,这个人带的人不少。灯光,也刹时亮开。白刺刺的,让每一个角落都分明了。
顾夜白索性不再动作,负手立在原地,淡淡看向那桌后背对他而立的人。
“你这个怪物,这么多人竟然也弄你不死。”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残厉的眸阴狠地攫向他。那眼中的寒光和怨毒,似乎恨不得把他剥裂才好。
那个人,是个男人,还很年轻,只是,他是独目。一个眼眶,空了,里面只余纤细的血红和丝根。原本英俊的面貌,只剩丑陋不堪。他的右臂软软垂下,已经无可着力。顾夜白轻笑,“魏同学,很久不见。”
宛如女人尖锐的叫声,魏子健厉声道:“顾夜白,为了一个女人,你把我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听说,你驾车出事。”顾夜白淡淡道。
“驾车?那你又在我的车里做了什么?”青筋,就像要把脸上的皮肤都撕/扯破,撑裂出来,魏子健猛奔上前,捏拳嘶叫,出来的却是满嘴没有意义的音符。末了,魏子健垂头看着地面,啧啧作声,笑声诡桀。
“你不会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她是你的宝是不是?我已经找了人去伺候她。”
“哦,不多,你放心,就两个男人。”他喃喃道,又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上顾夜白。
“玩烂了的女人,你还要吗?不过你也没这个机会了。”
“你笑什么?”
陡然看到顾夜白嘴角那抹轻扬刺眼的笑,单手捏上男人的肩。
“你疯了。”没有动手,顾夜白身子微微后倾,与他错开,走到那扇门后,却骤然怔住。
门缝处,翻卷过飘飘袅袅的烟尘。
他快步上前,揪上魏子健的领子,怒道:“这是深夜,会死掉很多人。我们的恩怨,你直接来找我啊!”
“哈哈,顾夜白,看到你这表情,我心里快活得很呢。”魏子健疯狂大笑,“死?死了最好!我恨不得全世界都死掉给我陪葬。”
他随即被人一拳打翻在地。
顾夜白伸手到衣袋,低咒一声,手机没有带!迅速环了一眼餐厅,却才发现,这鬼餐厅,竟没有窗口。而前面这一扇他要应付的门,是铁门。他咬牙,深深吸了口气,四周巡视。
魏子健在地上匍匐大笑,“你急着出去,去救你那小情人吗?别着急,我的手下把她玩完后,就会把她绑死在你们的房间里,让她看着自己活活被烧死。”
“火没这么快烧到这里,你和我就在这里一起等吧,这门,我的人一会就来开,只是,那时,估计你那个女人也烧得不剩什么了。”
“顾夜白,很有趣是不是?”
言。顾夜白握紧拳头,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这一场火,在他意料之外。如果,她看到这里起火了,她会回来找他吗?会吗。他突然发现自己陷入平生第一次最混乱的纠结。他想她回来找他,却又绝不愿意她回来。
闭上眼睛,重瞳很快清亮如澈。言,无论如何,不要回来。
第一百一十三话 旅馆大火vs不能舍
要出去!一定要出去!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不要她在外面哭红了一双眼。他还没有问她讨要属于他的东西。
重瞳微眯,眼光落到天花的吊灯时,心里快速一动。
灯托上有加固的铁丝架。
居高临下,冷睨着那两个委顿在地的男人,周冰娜轻嗤一声。
“冰娜,你好帅。”悠言笑着抚掌。
周冰娜轻笑,却看到悠言的笑瞬间凋谢在唇边。
“悠言?”
悠言愣愣望着前方,失声叫:“为什么会这样?”
周冰娜一惊,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那藏在半腰的旅舍火光艳红。
两人互望一眼,悠言喃喃道:“不行,我要回去找他。”
周冰娜心里恐慌,但还保持了一点冷静,她穿着睡衣出来,什么也没带,悠言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她一把拉住悠言,捏了捏眉心,想了想,随即俯/身从那两人衣服里搜出两支手机。
悠言颓然合上电话。那人的手机,关机了。
拨了吕峰的号码,周冰娜的手心也焦急得出了汗。“峰,快接!快接!”
“峰!”她低呼一声,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听到那男人的声音,泪水也一下流了出来。
“你出来了?那顾夜白呢?”
男人的声音,混集在杂乱的人声中,她突然不敢看悠言,眼角的余光是悠言惨白的唇色,臂早被她捏得生痛。
“他没有出来对不对?”悠言轻轻笑,“不要紧,我回去找他,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周冰娜急道:“悠言,顾夜白的身手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听我说——”
悠言干涸的唇,慢慢绽了一个笑。
他斜挑了眉,他微扬的嘴角,又冷漠又骄傲的神情在她脑里簇簇闪过。
突然,她的心,变得雪亮。一些不解,似乎在不远处那腾起的美丽烟火中清晰。
“身手再好,也是人,也会有失手的时候,里面还有要想置他死地的人,对不对?不然,他怎么会让你把我带出来?”
周冰娜想说点什么稳住她的情绪,却看到她的瞳孔迅速放大,她正奇怪,悠言却把她狠狠往背后一扯。
周冰娜吃了一惊,悠言那一下似乎用尽了力气,一个轻弹,自己反向前跌去。她痛苦的叫声便掠过周冰娜的耳。周冰娜惊疑看去,却见一条血痕从悠言雪白的睡衣上拖曳出来,液珠微溅。她的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大惊之下,已勾脚踢飞前面那男人手上的匕首。她心里愤恨之极,手腕一抬,立刻绞上那男人的颈项。
悠言低低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口,有点深了,但应该没有伤到内腑。
幸好那一下没有扎到冰娜身上。她咬咬牙,凝了一眼和男人纠缠在一起的周冰娜,捂住汩汩而出的血,便往月照松林的方向急跑回去。
旅馆前,不少人惊恐地站在外面,看着那熊熊的火势。屋檐,墙根,没有哪一处不被燃点。四周,多林树。松木上也沾惹了火苗,所有雾霰瞬间幻化为烟云,悉数被火气熏尽。那极致的绚烂,光芒之盛,像极一只火鸟,在缭绕的烟云中,招展了翅,越飞越高,俞演愈烈。
睨视着这群渺小的人。陆续有人,从旅馆里奔出。旅店老板一家早傻了眼,在一旁悲吁,那老板看着所有心血尽毁,蹲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只一动不动。赤脚的,凌乱了睡衣袍子的,朋友,一家拥在一起,抱头而哭。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也为还能齐整在一起。更有几个嘶哑着声音在喊,却给人死抱着。想是还有亲人和朋友还在里面。这家旅馆不大,也有六,七层,里面住了上百人。
她在人群里,翻转着,凝了眸去一个一个地看。爱哭,但现在,一滴泪,也没有。没有他,她的泪水没有意义。没有他,没有他。
吕峰。她睁大眼睛。按了按腹上的伤口,疾跑到吕峰前面。吕峰看到她的狼狈和伤,也吃了一惊。
前一刻的懑怨,今晚一席瓦解。只是,他还来不及说话,悠言已抢在他的前面。
“顾夜白呢?”
她的目光炯炯,他突然有了心虚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四话 她是他的她
她的男人保了他平安,而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不能做。出口,一时杂乱无章,哪有日前的凶狠和戾气。
“先来了一批人,他救了我。受了点伤。后来又来了一批,这回不关我的事,好像是他的仇家,他后来就不见了踪影。”
“我已经报了警,警察和消防员很快就到,你别担心。”
“受了伤?那他还在里面,对不对?”悠言的心,一点一点凉了,虽然早有预感,但现在听到与他一起的人证实——她苦苦一笑,身子晃了晃。
果然,你把我使开了,然后自己去面对。谁说你聪明,你一点也不聪明。你身手再好又怎样?也会受伤。要不是受伤,你又怎么会不出来。你一定会像我惦记你那样惦记在外面的我,你肯定会担心我害怕,你一定会第一个冲出来找我,让我放心。其实,你也害怕,你害怕我担心,害怕我看不到你,害怕我哭。没事,不怕,有我在,小白,你不出来,我就进来,我会进来救你。
“我真的已经报了警,警察和消防员都会来的。你再等等,应该马上就到了。”
她只看见吕峰的嘴一开一阖,他的声息却听不清,“无论如何,请对冰娜好一点。”她嘴唇也动了动,好像是说了这句话。
吕峰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一句什么。“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其实,我知道她......”
知道她什么?那不是她的事了。她只要进去,进去找她的小白,里面有她的顾夜白。庆幸,不管他们有怎么的过去,但是,他们此刻都在外面。明天,不管分还是合,还有机会能选择。而她的小白,此刻,就只能在里面等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其实,不用选择的,只要有他在,她就会去在。这本来就是她永远都不会去做的选择题,因为不用选,答案从来只有一个:他在故她在!
慢慢倒了步子,向那明艳的方向退去。她看到吕峰想上来抓住她。她便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奔跑中,伴随着吕峰让她再等等,再等等的呼喊。
有人尖锐了声音。“那女孩跑进去了。”人群,依然凌乱。
她钻进了大门。门口上方的木牌子在火焰中剥落砸下,在她进去一瞬。她听到人们拼命叫喊,想阻止她进去,但不会有一个人来管她,包括怀了歉疚的吕峰。他们,不是她的谁。她也不是谁的谁。她只有他,而他也只有她。所以,要在一起,像外面所有的人一样,在一起,不管在外面,还是那美丽的花火中。这样简单。
“小白,等我,我来和你在一起。”
楼梯已经着了火,木质的扶手,燃烧得分崩离析。到处是横窜着的火苗,她很害怕,好在,她的心脏在这刻,不很孱弱。妈妈,请保佑我们。我想找到他,跟他在一起,只要跟他在一起。妈妈,求求您,一定要保佑我们,只要保佑我们在一起就好。原来真的会害怕,心慌慌的坠,火烤着,烟熏着,眼泪未及流出却已被烤干,喘息也越来越难。
咬牙上了二楼。如果,吕峰没有那么慌乱,或者来得及告诉她,他已不在二楼。又或者,她犹豫多一会儿。她的身影在楼梯间消失,一楼小餐厅的铁门,被打开。
魏子健不可置信地呲视着门口前那个衣衫都教火苗窜上了的男人。他飞快站起来,奔扑到顾夜白身上,戾声厉叫:“顾夜白,你怎么能够出去?”
顾夜白反手一拨,触上他的肩胳,把他摔了进去。“魏子健,你不是等着你的人来把你救出去吗?那你慢慢等吧。”
魏子键又扑了上来,死死抱住顾夜白:“哼哼,我等,你也要陪我一起等。这场好戏,你不看,我演给谁?”
顾夜白阴了眸,顾不上跟魏子键多做纠缠,挥拳封住魏子键的另一只好眼,踹开围抱自己身上的手,用力将魏子键抛回屋角,阖门之前,他又恢复了残冷:“魏子键,从现在起,你已经是个死人。”
大厅,把手中的铁丝掷进火中,顾夜白轻扫了一眼满室火焰,几乎把所有能燃烧的东西,变为灰烬。鲜艳的红色,死亡窒息的具大压迫,产生了极致的华美。一股冰凉和心疼从心底,莫名冒出。
他蹙眉,又往四周巡察一次,奔出。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只想,尽快去到她的身边。她在外面,找不着他,一定害怕了吧。虽然平时她张牙舞爪的,其实,没有他在身边,她总是会害怕的。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期望拥她入怀,给她安慰。
警车,消防车的声音,充斥着这原本安静的山,漆黑的夜。杂乱不堪的人群里,身影,徘徊。
当中,他看到两个人紧紧拥抱。那个把他女朋友打伤的男人,此刻,颤抖却用力地拥着他的情人。也许,这一场火,会改变一点什么。他摇头一笑。
目光与两人碰上,他心里一震,她应该与周冰娜在一起的,周冰娜在这里,那她呢?很快,他看到吕,周两人惊慌的眸。那里面,酿着,愧疚和悲哀。他疾跑了过去,听到风声在耳边喃吼。双手紧握上周冰娜的肩,咬牙问:“她在哪里?”
周冰娜脸色惨白,回答的是吕峰。
他颤声道:“她进了去找你。”
顾夜白顺着他战栗着的指的方向望去,是那艳如红莲的所在。
他只望着那红色的妖孽,肆意的摇摆着自己长舌,吞噬着所有一切的美好。那火的炽烈,仿佛要把那栋房子在天地间化为尘埃。
下面吕峰还在兀自说着:“我拦了她的,她……”
冰冻的笑意划过眉眼,那人的沉痛也灼痛了吕峰和周冰娜。顾夜白挥开周冰娜,再也不犹豫一分,往出来的路返身跑去。
“又有人进去了。”人群里,有人惊慌地喊。
可是,没有人会过去阻止,更不会有人进去。这世上本没有谁是谁的谁,但惟有她是他的她。心底越发的冷寒,迎着烈焰,他跑进光芒。
第一百一十五话 悠言的伤
浓烟呛鼻,悠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苗烫着,尽管知道他绝大可能已经不在207或208室,她还是捂着鼻子走了过去。行走间,隐约听到有人声从三楼的楼道传来,想是还没来得及逃生的高层旅客。
有人大抵是看到她,叫道:“小姐,快走。”
她回头笑了笑,“谢谢,你们快走。”
呼喊声还传来,但脚步声已经远去。
这两间房间在二楼最深处。
先到了207室,门洞开,她有点晕眩,也不管墙上的火烟,趴在墙侧,望了进去。随即,跌撞着向旁边的房间走去。
“小白,你在哪里?”顾不得浓烟湮过口鼻,她大声喊。
一阵尘灰簌簌跌下,打在她的头眼上,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廊上天花的横梁挟着耀眼的火光跌落。只来得及看,却无法避开了。
她心里一阵悲痛,这一刻,原本的害怕也点滴不剩,只是想起顾夜白,脑里满满是他的样子。
她听到横梁坠地的声音,她被迅速抱起,然后是一阵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一双手紧揽在她的腰腹上,腹上的伤口被碰触到,她咬牙忍住呻吟出声。她颤抖着回头,终于在一伸手间摸到他的脸。跌进他深邃的黑瞳中。那里面,映着她,映着慌,还有,痛。这神色,她只在那次魏子健把她掳走,被他撞见她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那时看到过。没有多话,只是紧紧搂住他的头颈。
他闷哼一声,她一惊,往他背后看去,才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伤,还有火苗。
她这才恍到,他身/手再快,还是来不及带着她避开,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小白,你放开,让我看看。”她心疼之极,迭声道,挣着要下来。
“傻瓜。”他低斥道,悠言却听出他声音里的喜悦。
愣愣看着他。他嘴角浅浅勾起,瞳里的光芒,濯闪飞扬。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他们两个现在在火场里啊。
顾夜白却半点不敢迟疑,把她抱紧,便立刻向楼道口跑去。他赶得过来,把她抱离,那梁子的一端还是砸到他身/上,后背的痛几乎把撕裂。如果这一下,换了由她承受,她的小命已经没了。她永远不会知道,当他听到她彷徨地喊他的名字,看到那东西砸向她,她只怔怔站在那里,一脸悲痛的时候,他的心脏也差点停止了跳动。
但他知道,他早已欣喜若狂。从吕峰告诉他,她进去找他的那一刻起。心疼,痛苦,但心底的狂喜铺天盖地。原来,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这样的和他不离不弃。
“喂,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耳边是她的焦灼和心疼,他轻笑,不顾她的吵喋。
悠言有一瞬再次愣住。
他抱着她,穿梭在满眼嫣红,火花艳/糜中。
这个男人的笑,比这场焰火还眩目。她所不知道的是,他的心,从此再多了一份笃定。这份笃定,顽固地执著,直到她无法看到的尽头。
当再次站在天地广阔中,人群里,周冰娜笑着走近二人。
悠言这才看见她满眼的湿意。
两人走到一边。
悠言揽住周冰娜,在她耳边低声道:“冰娜,他一定会知道你的好,你们会幸福的。”
周冰娜笑了笑,神色有几分遥远,“悠言,吕峰他的脾气是很火爆没错,但其实......”
那句话,没有来得及听完。所有人,被紧急疏散到附近的酒店和旅馆。人多杂乱,不好安排,顾夜白的钱夹带在身上,并没有在火灾中毁去,便索性带悠言坐车到最近的酒店去。
他的伤口已被快速清理和上了药。悠言还是心疼不已,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她的怀抱柔软温暖,顾夜白待闭上眼睛休憩,眸光却葛然落到她衣服的血迹上。
他吃了一惊,轻轻抚上她的肚腹。
悠言低低咽呜出声,顾夜白心头一跳,掀起她的衣服,她雪白的肚子上拖延过一道伤痕,血迹斑驳。
他真是该死!她受了伤,他却现在才发现。“路悠言,你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怒道。展臂把揽进怀里,皱眉察看,幸好,只是皮外伤,但伤口也不浅。
和他认识两年了,哪见到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悠言一时怔愣,呆呆道:“我忘记了。”
他喉咙骤紧,从火场里出来,到刚才医务人员给他包扎伤口,她的一双眼睛就只是扑在他身上。
第一百一十六话 缱绻(1)
他似乎生气了?不,他确实生气了。
从在计程车上发现她的伤开始,他就黑了脸。
到了邻近的酒店,他把她抱放到床上,摔上门,又冰着一张脸出了去。悠言还在懵懂状态,墙上有挂钟,她随随看了一眼,四点不到。往窗外看去,天依旧漆黑如墨。两个小时,在鬼门关上兜走了一圈,生命的际遇有时很奇妙。松懈了,腹部上的疼痛也开始清晰起来。她掀起衣服,皱了皱眉。
门,被打开,又关上。那人手上拿了个小箱子,目光落到她肚子上的伤痕,一张俊脸更黑了。他在她身旁坐下,带过一阵冷风。
悠言挪了挪,挨近他一点,一双眼睛,溜溜看着他,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重瞳,在她脸上定了一下,眸光清冷。
悠言咽了口唾沫,心里不安,又再靠近他一点。
修长的指,落到她衣服的纽扣上。
悠言呼吸便微微紧了。
他的手指灵活地翻动,她那件在火场里被火卷过,弄得糟糕狼狈的睡衣便被悉数解开,只剩内衣在里面。
顾夜白拿过遥控,又再调了下制暖,接着,一床被子抖到她身上。
悠言心里暖呼呼,为这个细心完美的男人。
清洗的时候,她疼得咬了咬唇,趴到那人宽厚的肩上。顾夜白轻瞥了她一眼。
一切掇弄完毕,他还是未发一言。
悠言边扣上扣子边笑道:“刚才前台那个服务员都被你吓到了。”
男人转身把东西收拾进药箱里,声息依旧沉静。
虽经他细细打理,但肚子上的伤还隐约生痛,她讨好,他又并不理睬。悠言也不由得恼了,低声道:“我去洗澡。”
她汲着鞋子,走到浴室门口,身上一紧,已被人抱住,动作凌厉。
“我很害怕,你知道吗?”低沉的声音从她的颈窝而来,他炙热的呼吸,让她一颤,不管肌肤上还是心上。
她咬咬唇。她知道,他的怒气,全为她的伤。“小白,我没事。”手,覆上他环在她腰上的大掌,轻轻摩挲着告诉他。“我也害怕,我怕再也找不着你了。”她转过身,望进他漆黑的眼瞳里。
他的手抚上她的伤口,隔着衣衫,轻轻揉按。“很痛吧?”
埋进他怀中,她小声道:“那你还痛吗?”
他拥紧她,在她耳边柔声道:“没事。”
这温蔼得像安慰的一句,她似乎等了一晚。眼里,有了湿意。“那我也没事。”往他的胸膛上磕了磕。
不过是平常的一句,学了一点他的语气,却不知哪里惹了他。当她的背脊被男人推抵在墙上,她脑里空白,只剩这个想法。唇被他的唇封堵住,她还想和他说几句什么,却脸蛋热掉,脑袋晕眩。他的吻风暴一般卷过她的唇,延伸到她的颈项。微小却清脆的声音,在光滑昏糜的大理石地面跌坠,滚到床脚。那是,她领上的扣子。他狂暴地吸吮着她每一寸肌肤。内衣肩带斜落,她柔软而敏感的地方在他的手上,颤抖,盛放。
热流从疼痛的腹下溢起,漫过全身每一个毛孔。她只能悉数承受他的强势,在他身上喘息着。深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修长的指,挑起她柔黑的发丝,掬在掌心。挺拔偾张的身躯紧压着她。她能感觉到他和她一样激烈的心跳,乱了序。一向冷静的他,现在也像她一样,失了措。她的发丝在他掌中铺陈。
她死死低了头,不必凝望,她知道,他的目光温柔,却火热,充满欲望。在她心跳如雷中,终于,等来他沙哑的一句。“言,可以吗?”
她羞涩到极,脸蛋热得几乎要被烧掉,眼眸也垂得不能再低。除了他,她还会给谁吗?喉咙很紧,发不出声音,即使是一个像样的音符。
落在她头顶的目光越来越炽热,他坚硬的身体抵在她的上面,她明显感受到他为她起的情欲和隐忍。终于,她的手指颤抖着落到自己的衣服上。那上面,有一颗扣子让他扯跌了。一颗,一颗,把扣子解开。把身体在他面前打开,不暇掩。
第一百一十七话 缱绻(2)
她的脸被迅速勾起,她被迫跌入他的瞳里。从没看到过他的眸这样的深和暗。
她被打横抱起,放到床中央,任他主宰。
洁白的床,散乱的发,羞涩却清澈深情的眸,那是他深深疼爱着又珍惜了两年的女孩。他想过要等,他也愿意为她等。却最终功亏。
这一刻,他只想把她据为己有。横梁跌落一刹,她悲伤的眼,在计程车上,她说她忘记了自己的伤的呆愣。战栗和疼痛,还有迫切的想要肯定她还在的情绪,瞬间爆发。他不想再等,不想再忍。
如果她这一辈子注定是他的,或者说他一定要她成为他的,他为什么还要等?
比想象中更美好千百倍。她的肌肤,她的浅吟。他紧紧抱着她,把她的身体陷进自己的怀中去疼爱和占有。
当他的手把她身上最后的障碍也褪下,露出光洁细腻的腿根,她的声音如蚊呐,抖得不成模样,“小白,灯。”
明明想狠狠欺负她,却暂时抑了,他笑得邪魅,“要亮一些是吗?言也想让我好好看一看你,嗯?”在她睁圆了眼的一刹,他探臂熄灭了那原本便昏沉暧昧的灯光。
十指紧扣,他挺身进入了她。
那疼痛比腹上的还要更疼一些,悠言忍不住低叫:“好疼,你出去。”她挣动着身体,说着她的不愿意。
他苦笑,他并不比她好受多少。他要她成为他的,想把自己埋进她的最深处,不管情还是欲早已蓄发。她的疼痛和推拒却让他只能忍,一下一下吻着她头上薄薄的汗,低声哄她:“言乖。”他的汗混着她的汗,迷离又热灼。他声音里的隐忍,她心疼了,凑起脸去亲他的脸,他的唇。他的回应,是狂烈。明明满室黑暗,她却似乎突然看清了他眸里的光芒,温柔爱抚,却坚定,不容她逃脱。
“小白,小白。”她慌乱,环在他肩背上的臂,颤抖着却不由自主地紧了。
耳边,是他失了控的低吼,他深深进入了她,随着他的掌控,疼痛却又奇妙战栗的感觉迅速吞没了她。
眨眨了眼睛醒来,悠言习惯性地伸手摸向枕头的另一侧,却只有一手空气。
也没有想,把被子蒙了头再睡,手臂横落在胸前,触手生腻。她猛地坐起身来,被子从肩上滑下,她的身子寸缕不着。上面青青紫紫糜乱的痕迹刺眼,分明。昨晚一夜欢爱的情景涌上脑袋,她抚住脸,羞涩到极点。
不对,不是一夜。
阳光从窗缝映入,西斜了的余辉。她记得,当他把她抱进怀中细细亲吻,终于肯放她入睡的时候,窗外阳光白绚,已是中午。他们——她的脸燥热得不像样。
浴室传来的水声渐小。
她吓了一跳,赶紧钻进被子里,屏住了呼吸。直到——被子上的压力大了。她伸手去扯,没持续几秒,便彻底溃败。被子被拉开。
他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爽,托腮淡淡看着她,嘴角笑意帅气迷人。阳光,投映在他的脸上,似乎要在瞬间按下快门,把这一刻定格住。
城市的灯光,和四年前离别的时候好像没有多大差别。听说,不夜天也还在。
她坐在城市的公交上,任风景站站驶过,从相识最初,到那个一生中最美丽的黄昏,错过了早晨和正午的黄昏,他嘴角的笑意似乎还没有凝成时间。
四年了。她离开了四年。
有什么变换了,又有什么还依然。
曾经深爱。回忆的画面不是幻觉,嗯,曾经和一个人这样爱过。却终于没能画上句号。庐山回来不久以后,新学期也是最后一个学期,表哥迟濮心脏病发。
他后来做了一个决定,那是关于离开,毫无征兆。
在医院看护他的那些天里,她想了很多。也许是一生中想得最多的时间。
迟濮的现在,也是她的未来。到迟濮出院的那天,她也做了个决定。
第一百一十八话 戒指
向他提出分手。
那天的情景也像那个黄昏一样清晰。在他的寝室,给他做了晚饭。现在想起来,她真是个混蛋加蠢材。
公交车上报站的声音,人们上下车的声音,嘈杂扰人。悠言绽了个笑,苦涩得与当日那人的依稀重叠。
他当时扒了口饭,在嘴里慢慢嚼了,又给她挟了一筷子菜,两人目光轻触过,她看到他漆黑的瞳眸里薄藏的宠溺。她埋了头,鼻子几乎要碰到碗里。“顾夜白,我们分手吧。”她以为她会颤抖,到最后出口语调是平静。
他刚又挟了菜,准备放到她碗里,淡淡道:“言,这玩笑不好笑。”也许,他锐利的早已从她的话里听出什么,不然,他的手不会僵在空气中。
“分手,分手,分手。”她重重搁下碗筷,近乎蛮横地说。
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理由。”轻轻把菜放进她碗中,他也放下碗筷。
“怀安喜欢你,我知道,晴也暗暗喜欢你。”她别开头。
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理由。”
“你认为不重要,我却觉得很重要!我很小气,我不喜欢。”她说着,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的确,这是什么狗屁理由,自己说着也觉得荒诞无稽。
他离了座,走到她面前,“我不爱她们,永远不会。”他的声音有点低和沉,他从不屑于把这些说出口,但现在,他说了。被她逼得说了出来。他没有碰触她,但她知道,他眼里的光芒,很深,他的注视,很认真。
她突然有点胆怯。
“这两个月,银行卡里面的钱没有多。你明明接了个大生意,帮一家游戏商画人设,每晚到三四点才睡,那笔酬劳很大,我知道的,你拿到哪里去了?”她咬咬牙,又道。
他的眉峰蹙得更深,静静看着她半晌,却没有说话。
她只是在强闹,看到他沉默,悲痛中也不免微微好奇。
挤出个冷冷的笑容,她往门口走去。
很快,被他整个抱起,脚小小地悬了空。
他的声音还是很安静。“子晏说,Susan和你去蒂芙尼看过,有一对戒指,你很喜欢,后来,去过很多回。”
她要挣开他,却又顿时无法动弹,鼻子又酸又涩。
他们快毕业了。他说,戒指。那是一对的戒指。自从下了与他分开的决定以后,她去了那Tiffany很多次。因为明知道不可能。人,有时候喜欢做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他明白把那对戒指买下的意味吗?却原来,他早已经开始准备。他从来就是个有计划的人。
他要她做她的妻子。身子被扳过来,她怔怔出神,他这样,她还能怎么闹。挣脱了他,冲进他的房间,打开柜子,那里面,有着他和她的衣服,因为她常在他这边过夜。
两年多的回忆,有多少是属于他的?如果硬要算出一个数据,恐怕是全部。那些衣服,他的混着她的,明晃晃的,刺眼。她拼命翻,他便倚在门口默默看着她。把那条红白相间的花带拿出,她气冲冲跑到他面前,“你和龙力常去切磋比试,我讨厌,很讨厌。我要把这带子剪掉。”
他看她的眉眼又深了一些,语气依然平静。“言,这个,我练习了很多年。”
“我很讨厌。”她也依然骄纵无理。
“随你。”他转身,从书架的小几上拿过一把小剪刀,递给她。
悠言愣住,直到那冰冷的物体被塞进手心。
练习多年,这是他荣耀的见证。他一向保管精心。她怎么舍得剪下去?
顾夜白看她愣愣站着,摸了摸她的发,“闹完过来吃饭,菜都凉了。”
她便又愣愣呆立着,直到他走了出去,把饭菜拿进厨房加热。
突然想,如果校里那些女生看到这幅情景,一定把她痛揍一顿。顾夜白几可这样被人对待过?
眸光落在厅中他的画架上,一个明婉的女子跃然在纸里。那是他帮一家公司画的游戏人物,战甲素袍,手持兵刃的少女,但那颦笑间,依稀就是她的模样。
她发了恨,上前把那张他画了整整一个通宵的画稿撕烂。在纸末飘絮中,她回头,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眉梢一点冰冷。他怒了吗?
从庐山回来以后,他们之间也还有过一些小吵闹,但他却再也没有对她动怒过。只有,越发的爱和宠。
他走了过来,不顾她的挣扎,狠狠吻住她。
那一晚,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要分手的话,两个人只有抵死的纠缠。
第一百一十九话 言,欢迎归来(校园篇大结局)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人细细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那个人对她说,别离开他。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说了一遍又一遍。语气里,竟然有一点往日里她惹怒了他时讨好的委曲求全。那是谁?她有几分惶然。她想,那一定一定不会是顾夜白。她骄傲的顾夜白。
到站了。她随着人流下车,抬头望了一眼前面宏大华丽的建筑物,时代广场。会回G城,是因为终究敌不过对那个叫顾夜白的男人的思念。迟濮死了,手术无效。再次,她知道,迟濮的此刻,就是她的将来。所以,把哥哥的丧事办完,她回来了。她想看看顾夜白,只想好好再看他一眼。
而会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了许晴的信息。Susan终究露了口风,告诉许晴,她回来了。许晴约了她在时代广场一间名叫Lavender的餐厅见面,说只是几个同学小聚,顾夜白和周怀安不会到场。
离开的四年,灯光还像昨天,但人确实已经改变了。顾夜白成了业内名声最显赫的画家,更是顾家企业集团的最高决策者。身价亿万的艺询社的社长。
Lavender,薰衣草。这种紫色的小花,有等待爱情的意思。只是,等谁?又是谁在等?
在G城,除去已经当了空姐的Susan,没有人会等她。
顾夜白在两年前和周怀安正式在了一起。许晴成了顾夜白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而她不过是可耻的背叛者。
在和顾夜白提出分手的那晚以后,她变得决然。还记得后来,在午休的图书馆里。他问她,能不能抱她一下。那个询问,无疑把他的一身骄傲在她面前尽数折断。她却冷冷拒绝了他。终于,在毕业典礼的前夕,她随哥哥迟濮离开。
她只给他留了一封信,片言只字,内容简单,却足够把他伤害得淋漓尽致。顾夜白:我已变心,我爱上了迟濮。
于是,迟濮背叛了成媛,她,背叛了顾夜白。
和往日所有的同学都断了联系,却与在庐山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冰娜还时有通讯。人,很多时候看不到事物的真像,就如她不曾想到吕峰和周冰娜的曾经。原来,吕峰虽不知道周冰娜的身手,却早知道了周冰娜是他哥哥派来的人,他后来才打了她,逼迫她离开,他明白他哥哥的厉害。那人不会轻易放了背叛他的人。
那是当日周冰娜没有说完的话。
人,也永远预计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就像她和顾夜白。当初,没有人预料到他们会在一起,正如最后没有人会预料到他们的结局。
悠言推开了Lavender的门。
目光纷至。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许晴骗了她。宴会厅上,聚满了往日的同学。
许晴在,林子学长,怀安与顾夜白竟然也在。日思夜念的男人,在四年后蜕变得更加沉稳和清俊,只是,他的一双眸,也越加冷漠。悠言看到所有人眼中的鄙夷,怀安目光里的复杂和恨。可是,有些事情悠言却是不知道的。
毕业以后,怀安便一直在顾夜白身边。她爱他,他却一直礼貌疏离,直到两年前他商场上的敌人误以为她是他的女人把她掳走,她几乎被凌辱。
他救了她出来,再后来,他被他的敌人重伤。伤愈,在医院里的最后一个夜晚,他突然发起高烧。那晚,一个言字,他唤了百遍。也是那晚,怀安咬牙上了他的床。那晚以后,他们在了一起。可是,一起两年的时间里,他再也不曾碰过她。或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又或者,她确实爱他如火如荼,怀安痛恨着却早笃定了要等。等他只属于她一个人。
悠言更不会知道此时那个男人心里一触即发的魔和对她的欲望。
他后来有了只手蔽天的能力,要把她找出来,并不是难事,却一直没有去找她。他当日对她的爱有多浓,后来的恨就有多深。
可是,过了四年,她还是把门推开,就像多年前的那个雨天,她把一方雨伞倾斜在他的头上。
高脚杯里的酒尽数滑入喉中,他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言,欢迎回来。
玻璃杯折透出迷离的光。
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事,就像这杯饮尽的酒,已经不复存在,已经烟消云散。可是,那余韵还缭绕缠/绵在口腔。人,只要还是那些人,有些事情落了幕,却永远不会终结。只是,那确确实实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