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并无喜悦,微微蹙眉。
百姓里,有读书人直摇头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四肢健全,奈何作丐?”
有多人更是冷笑,“可怜,倒值得同情了去?呸,便是这等人辱了我国尊。”
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多名老弱乞者,一直没敢和那些年壮的乞儿分银两,发黄的眼睛紧紧盯着地上再无人问的魏币——那姬领队并不屑拿回,有个破烂妇人搂着个四五岁的小乞儿,小乞儿想去捡钱,却教妇人红着眼睛死死钳抓着,小孩发狠,呲牙打了母.亲几下,最后,只是吮着手指,巴巴盯着台上米物。
素珍轻轻咽了口唾液,朝李兆廷看去,却见他正助阿顾督看众丐分割方才人们所施银钱,怕众丐因分“赃”不均,又起乱子。事已半了,木三先朝她这边走过来,和慕容六等人汇合。这几位慕容家的世子很是安静,方才慕容七和慕容九出去放了碎银,并无多施显摆身份,而那个站在她背后的慕容六则一直沉默,没有任何声息。只是不知为何,他这般安静,竟也给她一种迫压之感。
素珍摸摸自己的瘪钱袋,终于一掀衣摆,信步走过去,对台上姬领队道:“我买粮。”
“哦,敢情这位小哥没有听清楚,今晚,大周的银子买不了大魏的粮油。一万两,也买不到一粒米。”男子挑眉而笑。
素珍也不说话,俯身将地上魏银一点一点捡起来。
“喂,你在做什么?”
背后,数名大周气血汉子厉声喝道。
素珍也不理睬,直起身来,将魏银递过去,再次重复道:“领队的话在下谨记着。我买粮,请秤三升米,谢谢。还是说魏国的钱币竟不能买魏国的粮?”
姬领队神色一变,冷冷道:“你有装盛的器皿?”
素珍脱下外袍,摊放到地上,笑道:“就放这里,谢谢。”
人们方才还大声怒斥,此刻霎时默了一片,只见那个戴着书生方帽的少年将捡来的银两也一古脑塞进袍中米粮上,而后将外袍拢好打上结,拽到妇人面前。
那妇人怔怔看着,半晌,怯怯道:“这东西我不能拿,往日家中尚未败坏前,此等道理也曾听村中私塾先生说过,万勿失了节气,这得教孩儿也知道。”
素珍一笑摇头,侧身看向阿顾的方向,扬声道:“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这孩子呢?失节的事和他无关,和上位者有关,和大周有关,神仙姐姐,我只知道,对他来说,饥饿比什么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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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喂,折扇君
她说着略一迟疑,终是问妇人道:“嫂子见谅,请问你家夫君呢?”
“公子是问妾为何沦落至此吧,”妇人苦笑,“妾夫君早逝,妾身有眼疾,虽勉强能视,终无法耕田针织……”
素珍转看向人们,低低一笑,道:“这些人确实不该怜悯,他们之中有可恨之徒、更有骗者,只是亦有……”
“不幸”二字她没有说,后面关于大周该给他们护恤的话也再没有说。除去木三眼梢依旧带笑,余下她认识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人群里,不知谁倒抽了口凉气,赫然间,却亦是无人再说什么。
阿顾微微苦笑,走过来道:“李公子责的好,是我疏忽了。”
“只是事关国政,怀素君不宜多说,尤其是于魏人面前。怀素之才,不该折在法场或是今日,莫非……莫非公子还不知道其实六少……”
最后一句她压低了声音,却又蓦然煞住。
素珍一怔,忽见地上三道影子,她一惊回头,慕容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过了来,便立在她身侧。
他目中琥杏仿佛被泼了墨色,浓深的让她有些惊惧。
她说的是大周,也是……连玉,这男子是在连玉面前能说上话的交情。
她随之一愣,却是他并无责她,只看向木三道:“木兄,事情既了,换地喝上数杯,如何?”
木三笑:“木某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唯恐扰了六少与李公子雅兴,木三还是带阿顾姑娘和友人先回罢。”
慕容六看阿顾一眼,阿顾微微低头,他一笑,道:“阿顾姑娘居所与慕容六相近,由慕容六来送更为妥贴,再者,也想和木兄身边友人认识认识,一顾已是一表人材。”
木三眸光微深,却没说什么,一笑点头。
李兆廷颔首答谢邀约。
众人在人们考究的目光中离开,那妇人领着孩子千恩万谢了,那些素珍交予他们手中的魏银谁也没有再提,这钱,可到钱庄兑成周币使用。
素珍摸摸那孩子的脸蛋,隐约看到姬领队向这边望了眼。她无暇去顾这魏人,只想问慕容六一句“你是个不记仇的爷们吧”,她严重怀疑他会反悔帮她,只是他既邀了木三等人同行,她现下向他要保证似乎又不合时宜。
他和木三的关系只怕不似表面平静融洽,木三方才的话中分明有回避之意。
木三,可恶的阿三,不知道是什么牛人!
慕容六亦是。
他这人似不萦牵什事,对阿顾却看在眼里,对兆廷也甚感兴趣。
这认知让她有丝高兴,虽说阿顾似乎是好女子,方才甚至出言提点她,但李兆廷喜欢她,她就……不喜欢她。
呀,冯素珍你个小气精。
一众人往宏图酒楼方向回走,她埋头想着跟在慕容六背后,突然脑门一疼,她愕然看向前方的持扇凶徒,“啊,你为何又打我?”
那人下巴微仰,“你在笑什么?”
“你背后长眼睛了?”
素珍惊吓不小,他前一刻明明还在和木三谈笑风生,几人说起了太后寿辰怎生置办,突然就转身打她,靠。
55 因为爱情?何谓爱情?
“你自己傻笑个不停,所有人都听到了,还用得着我看吗?”慕容六说着又挥扇拍了她一下,“穿着单衣一街上的傻笑,你有毛病么。”
素珍一窒,你还冬天拿折扇呢,她一瞪之下,果见全世界都回头看着她,她顿生羞.愧,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外袍脱掉送人了,慕容九冲她做鬼脸,哈哈大笑起来。
她眼尾又习惯性的瞟向李兆廷,李兆廷如他人一样,看着她唇角也轻轻的扬起,只是眼里并无笑意罢了。
“莫愁,你个死丫头,也不想想我养了你多少年,如今你这样一走了之,可对得住我!”
耳畔一声尖锐拔叫,素珍没的被吓了一跳,倒也将众人的注意力成功吸引过去。
却原来,此时一行正走到一处风花雪月地。
灯火十足的勾栏院门前,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斜勾着猩红眼皮,冷冷看着前方一双男女。
那女子一身红裳,发上金钗雕凰,眼梢好一抹酥媚,却又隐带冰雪,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她身边男子作书生打扮,容颜隽秀,只是服饰浆洗得微有丝旧色。
二人手携着手,那女子决然一笑,道:“莫愁感激娘.亲,只是莫愁今晚既一散万金,和桂香楼便再无瓜葛,也不枉了娘.亲这些年来的恩情了。”
“今晚的贵客得罪不得,你要走,我放,只要……今晚一过。”
“打莫愁认定谢郎起,便说过再也不接客。娘.亲本便不该受那订金,如今,退了罢。”
“退,我如何退?你可知那人是什么身份,便是咱们许多达官老爷都得罪不得,如今我即便愿意退他双倍银两也退不得。莫愁,你是我楼里的头牌儿,他见过你,指明要你,便当娘.亲求求你。”
妇人本是厉声而斥,此时语气软了下来。
“娘亲,这种话你怎能在我夫君面前说?我既跟了他,又怎能再……侍奉别人?”
“夫君?莫愁,你赎身的银两是你自己贴出来的,这穷酸书生能给你什么,会试参加了吧,可有考到功名?你是瞎了眼才会跟他!再说,你那身子……倒还在意少一晚多一晚?”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日后娘.亲若要莫愁养老送终,莫愁二话不说,如今,莫愁和谢郎就此拜别。”
“你要走可以,只须再多拿一百两出来。你那一万两便当是你偿还这些年来楼里对你的色艺培育。你当年几乎饿死街头,是谁救的你,你还差我一条性命,你无情,老身有义,当着我所有姑.娘面前,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将钱拿出来,我便放你和这穷酸走!”
“你岂非逼人太甚,你明知我方才所给已是我家当所有……”
“那是你傻,跟了一名连一百两也拿不出来男人!一双玉臂万人枕,你当他会真心待你?过得几年,你年也老了色也衰了,他还会要你?你既拿不出钱,那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老妪儿一声冷笑,一勾指,门口几个护院大汉已狼虎般奔过来,抓住莫愁手臂。
那细皮嫩肉、一直一言不发微微低着头的谢生此时目中闪过一丝厉恸之色,他拳一握,却旋即被人打翻在地。
至此,停驻下来看热闹的众人也看的分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56 胡闹
“谢郎。”
莫愁痛叫。
门外也还站了好些花枝女子看着这一切,有人小声劝“娘.亲,饶过莫愁吧”,也有人轻蔑一笑“婊.子也立牌坊么”,眼波明灭间,堕落似乎也成了一种风情,却让人心头甸甸的沉。
那谢生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镯子,递到那老鸨眼前,沉喘着声音道:“这个,你拿去。”
“这是你祖传的东西,你不能给她!你拒娶自小便订下姻缘的青梅竹马,已是不肖于祖上……”
莫愁脸色一变,死命挣扎,欲.挣开紧攥着她双臂的两名大汉,奔到情郎身边。
谢生摇头一笑,一揩唇边血沫,看着她的目光既温柔又有痛色,“莫愁,这妩.娘说的对,我是个没用的人。欲.迎娶你已是大不韪,可既已做错,何妨再错,否则,先前所做还有何意义。家无长物,这镯子今日带来,本也是打算送你,他日必定赎回便是。”
莫愁一眶泪水,唇际却泛起朵笑花。
那妩.娘却是变了脸色,目光一动,突然劈手将金镯子夺过,嗤道:“这假金子值一百两?当真可笑了,你们……将莫愁押回去!”
背后,数名姑娘不觉低低惊叫出声,莫愁双眸大睁,怒道:“妩.娘,你不能这样,这镯子足值百两有余,你这样做不是教其他姊妹心寒么?你们放开,放开我!”
妩娘一个耳刮子过去,在她脸上落下一个粗红掌印,冷笑道:“心寒什么,过了今晚,我自然放你。”
谢生低吼一声,便去抢人,只可惜,有时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很快便再次被几名大汉打翻跌地。
莫愁哭喊,“谢郎,莫和他们争,我必不负你,死亦绝不负你。”
地上,脸上浆血模糊的谢生欲.再起,几名护院此次下了狠劲,有人一脚便往他心口踹去,素珍一看哪行,虽从方才便告诫自己这次绝不可再惹事,一跺脚,仍是冲去阻止,不曾想,阿顾已先她一步,一声低喝道:“住手!”
“你说过的,一百两。”
她冷冷盯着妩.娘,一抚衣衫,方才蓦然想起什么,几名男子相视一笑,已各自递过钱袋。
素珍悄悄退了下去,李兆廷安静地站在最后面,她亦静静在他身边停下,他正摘下腰间钱袋,同时带出腰带里的东西。
他很快将东西连钱袋收好,她却怔呆在原地。
哪怕前方影像声音在眼里耳廓依旧清晰,不曾影响。
前方,阿顾朝众人一福,最终欠身取了青龙替慕容六递去的银两,妩.娘自是不肯,木三一上前,一笑道:“我们也不问你那位贵客是什么人,只是鄙人和几位朋友正好和京兆尹认识,若他接报你这楼里藏了朝廷的通缉犯什么的,你说会怎么样?”
妩.娘风月场上打滚多年,多见人事,闻言一震,眼角快速一掠眼前众人,竟是二话不说让放了人。
谢生和莫愁相顾一眼,朝阿顾和各人一揖到地,那谢生却是个有几分傲骨的人,又问及阿顾名姓地址,日后好归还钱银。
阿顾看慕容六一眼,慕容六微微颔首,她于是笑言不必,祝愿他下届高中。
木三笑道:“今日尽做散财之事,阿顾便饶过大伙吧,这下可到酒楼了吧?”
阿顾歉意一笑,却冷不妨忽而被人一推,一跄之下,却发现竟是那个瘦小少年李怀素。
慕容九伸手去拽人,有些坏心眼故意去掐少年手臂,小收了力道,没想到那李怀素却动了蛮劲,竟一下甩开他,幸亏他撤手时狠力掐了下,才不至于吃亏。
慕容九这一下是真将素珍掐疼了,只是这疼到底比不上心头那股突如其来宛如潮涌的涩意。
眼中明晃晃竟只剩李兆廷方才不动声色放回怀里的东西。
那是……此前阿顾捐施了的玉簪。
另一边,阿顾一怔之间,又教那少年用力推了一下。
“李怀素,你又在胡闹什么?给我滚过来!”
慕容六眉头一皱,这晚第一次微微沉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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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可你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呀
可你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呀
“六少,阿顾没事。”阿顾即刻回道,又看向素珍,一声低叹,“可是阿顾何处开罪了公子?”
素珍却回头看慕容六,解释道:“我就是想找谢公子说几句话,阿顾……姑娘挡着我的道了,我才……郭”
她此言一出,众人一脸黑线,好端端你和人谢生很熟吗,能有什么说的,找借口也要靠谱呀油。
这众公子哥儿各是些什么人,谁看不出她对阿顾有敌意。
慕容六却没再言语,只目光中抿过些警告意味。
素珍微秫,暗暗咬唇。
素珍没有回她,阿顾却不计较,一笑侧身,现在出半眸惊讶的谢生和莫愁的脸。
“怀素,你当日称我一声大哥,现下可否听大哥一言,时辰不早了,六少时间宝贵,且抓紧一聚。”
背后突然传来木三一声淡语。
而不知是在他暗中授意下,还是那人自己所为,她向着阿顾忽而举起的右手被李兆廷握扣住!
素珍心想,前者吧,不然以李兆廷的性.情,怎会当众这样做!
又或许,他真那么喜欢阿顾,不惜于人前曝露自己的心思。
阿顾,阿顾,一顾倾心,再见铭记。
阿冯,阿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一想就是这霉气十足的>_
她缓缓看向将她手腕扣住的李兆廷。
“李公子请听六少和木兄一言罢。”
他看着她,目光如潭,薄霜似沉。
素珍的心也缓缓往下沉,然而,实际上,她早在慕容六方才出声时便已被一言惊醒。这一举手欲.再推,只为一吓阿顾,果见阿顾眉心轻蹙,只是这女子亦是大度,脸上仍旧笑意淡淡。
“我只是手有些累了,想举伸举伸罢,倒是木大哥兆廷君想到哪里去了?”
她一笑反问李兆廷。
木三“欧”的一声,李兆廷微一皱眉,松了手。
当日为情易妆,她一身男妆无懈可击,身量在女子中却只算属中上,有所不及谢生身高,便微微仰头,认真道:“怀素有疑问想请教公子。”
谢生忙道:“不敢,公子请说。”
素珍又看看某愁,“姑.娘莫要在意。”
莫愁惊疑,出于礼节,一笑摇头,却听得这人道:“谢公子可曾喜欢过那位青梅的姑娘,可曾对她好?”
谢生竟僵了半晌,方一凝莫愁,苦笑道:“在遇到莫愁之前,我原以为和她结发,自是待她好的,可后来……公子已知去脉,小生便不多言了。”
素珍想了想,低头看着地上石板路,“可是,你以后还是会碰到很多人呀,美丽的,聪颖的,善良的,懂你的……届时又有这些个姑娘出现,是你喜欢的模样,那该怎么办?像你原先的未婚妻一样,不要莫愁了吗?”
谢生一下愣住,莫愁亦是微变了脸色。
“我说,李怀素你也太傻了吧,小爷家中女人多了去,各种喜欢,万种风情,何须考量这许多,一并要了便是。”慕容九瞥她一眼,不耐道。
阿顾此时微微敛眸,淡淡道:“公子倒是问的好。只是,只是……这人情总是如此,喜新厌旧是人之本.性,但阿顾想,那责任道义总是在的,至此也便要论一个‘最’字了。谁最得心,便最爱。”
素珍侧身看着她,有心反驳,嘴唇数动,却说不出什么来。
嫉恨是一回事,道理亦是一回事,阿顾所言似乎……并无不对。
对于情爱,若说拿之来炫耀,男人和女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前者往往是数量,后者大多却是时间。
我有过多少人和他爱我许多年了。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可现在听去,似乎是。
李兆廷在她背后,没有出声,她很想看看李兆廷的神色,却再也不敢妄动,怕教人看出什么。
四下突然一时静了去。直至她身上被覆上一件袍子,犹带馨香温暖——她一愣,这温暖让她觉得自己快冻僵了,看去却是今晚甚少
L说话的慕容七,他一身洁白单衣,轻声道:“慕容七不知怀素在想些什么,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大抵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想法,有亦只是哪些是玩玩而已,哪些可以挚爱守护。”
“可我隔壁阿牛哥和他的娘子一辈子好好的,我……早逝的爹爹对我.娘也是。”
“我亦会。”
一直没有答话的谢生突然回了她。
慕容七却淡淡一笑,“怀素莫怪慕容七直言,有在那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素珍心头一跳,又看向紧紧咬牙的谢生。
慕容七笑道:“好了,我六哥明日事情诸多,也是时候该回家了。怀素还是听你木大哥一言,往下一站可好?”
谢生和莫愁见状告辞,这时,有数个桂香楼的姑娘奔出,偷偷掖掖的将几个小绣包塞给莫愁。众人明白,必是些许救济银两。
莫愁含泪拜谢,最后看向怀素,“君不见婊.子亦是有情,若有再会之日,我和谢郎会告诉公子今日问题答案。”
“那须得五六十年后方好。”
素珍拉拉身上袍子,吸吸冻出的鼻水。
“为什么?”
“因为,那时他已经老得动不了了。”
莫愁一怔,微微冷笑道:“好,那就让时间来证吧。”
她与谢生再拜众人离去,再不理会素珍,素珍却犹自像个傻子般在她背后低低嘀咕:“莫忘了杜十娘当日沉尽百宝箱中至宝。”
她这模样看去几分痴傻,阿顾看几名男子目光依旧沉稳,却已各自别过头,心下叹了口气,明白大局也许已定。
她一提,慕容九一提,木三一提,李兆廷一提,慕容七一提,这怀素却——
“怀素,我们也走吧。”
最终,是木三再一句,方将素珍神识拉回。
素珍向他吐吐舌,乖乖蹭回慕容六身边,讨好的将头凑过去,慕容六一声轻笑,眼中再无先前兴致,似被她倒尽胃口,再不看她,走上前与木三同行,“为对魏国表示礼敬,先皇曾制定礼制,魏国商队每年来周,可不必入朝拜见国君。如此,我等竟还不知这次带队竟换了人,木兄如何看待方才那姬领队的身份,此次粮油价格,木兄认为魏国会提高多少?”
“木三一直等六少问,此刻终是让木某有了效劳之机,木三大幸。”
木三看着慕容六,目中光芒似炬。
“好个一直,慕容六道行浅嫩,教木兄见笑了。”慕容六摇头一笑。
李兆廷道:“六少眼神足厉。方才阿顾姑娘坏那姬领队之事,那姬领队本要发难,是队中老人有认识木兄者告诉领队其身份,他方有所忌惮,没有当场为难。六少立下推断出那姬领队非往日领队,并知其必属魏国皇族,此行有目的而来。”
慕容六一睐李兆廷,目光微深,“木兄所交,方是能人。公子大才,姬姓非大魏国姓,慕容六并无说那姬领队乃魏国皇族,公子却已明白乃是皇族,那姬姓不过是他信口一说。公子可是淮县李兆廷?”
李兆廷低头,“六少谬赞,兆廷见过贵客。”
慕容九皱眉,“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皇族,什么提价?”
慕容七一笑接口,“原是如此。闻几位一席话,让慕容七茅塞顿开。若是旧人,不必老人提点,便知木兄身份,旧魏商领队素以易货公道著称,突然被换,怕是如六哥所说提价无疑。如此大事,皇族岂会不亲自派人来议,这税收可有一大截落进他们袋中。”
“木某早年游学十国,对各国宗室有些知晓。若木某没猜错,这位姬领队是大魏镇南王世子谢奉机,是名狠角。本来,皇族到此,户吏二部应接获通知迎接,他却没有上牒知会,今晚又捏造假姓一掷千金,先行造势,到时提价杀户部一个措手不及。也亏得阿顾方才出去压他一压。”
阿顾摇头,“不敢居功。”
便在这时,一骑骏马急驰而至,一女子急急跃下马,跪到慕容六身边,禀道:“府中有事,请主子速回。”
背后,素珍听得出了半身惊汗。
慕容六要走了,而且,他不要她了,明日,便是殿试之期。
怎么办?
除非……能跟他回家,好好和他一谈?
58 连玉
当然,这只能是她想想罢,慕容六将青龙白虎叫到一边,交待了几句,似是要送她回去,很快便携慕容七慕容九和阿顾离开了。
有人送她,这摆明了她不能跟踪他,也不能再和木三李兆廷说几句什么油。
回到霍家别院,却见四个少年在院子里等着。
她顿时眼眶一热,她把事情搞砸了,若非,还能替无情等人谋得一份出路,而非躲在这小院里以避连欣。
青龙白虎相顾一眼,二人微有些异色。
冷血问道:“两位,有事?郭”
白虎一笑,道:“没想到外面通缉的人都藏在霍侯这府上。”
素珍一听咯噔,国子监之祸,连欣果真通缉他们了,他们竟从不告诉她。
“两位大人,要捉拿我们么?”无情淡淡开口。
青龙冷淡回道:“要捉拿你们,还不用着我们出手。”
追命一听要怒,又看素珍那模样,似被欺负了,虽知眼前这两人不简单,还是忍不住冷冷笑道:“区区鼠辈,自劳驾不了大人出手,只请大人赐教几招。”
他说着拉开架势,却被无情一拳揍到肚子上,“人冷血还没动手呢,你急个什么劲。怀素有事,会叫我们的。”
冷血却正看着眉头蹙紧的素珍,素珍正蹙紧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眼看青龙白虎告别要离去,她连忙奔过去,挡在两人前面,急道:“两位,六少可有话交待给我?”
两人相视一眼,白虎道:“倒是有的。”
你妹,不问你就不说了>_,她终是又惊又喜,“是什么是什么?”
“六少交待,若你问,便与你数话,若不问,就罢了。”
青龙性傲,却锐利异常,一眼看出她心中腹诽。
素珍吐吐舌,只一个劲催道:“怀素知青龙老兄厉害,赶紧的,六少到底说了什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乃大势,势不可摧。然舟生有橹,无舟无橹,舟毁橹死。”
素珍听得想哭,有文化真可怕,她愣是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看她盯着自己一副猥琐模样,青龙脑门也数滴汗,道:“别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