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极白,劈手将一物掷到她身上,却是一缕打成小结的发,她顿时愣了,“这什么玩意儿?”
铁手是个不多话的,追命连忙认命解释道:“是公主的头发。我们无意非恋战,只待你一脱身就寻机跑路,若非无情非要将那婆娘的头发割下来也不会叫那什么晁将军给伤了,那人的功夫厉害的紧。”
素珍一震看向无情,黑衣少年紧紧抿着青白的唇,在铁手的搀扶下坐下来,见她目不转睛看着他,轻咳一声,“便当是还你银两。”
素珍怒,“老子是要和她言和的,这怨怨相报何时了……”
众人愣,霍长安嗤道:“你不是要和她作对到底么?个没节操的。”
“那时不是还没走投无路么?”
素珍嘀咕道,众人一起鄙视。倒是冷血抬手给了她个爆栗,“你逗无情做什么,就你这鬼脾气,哪天被活活打死,也断不可能向人讨饶。”
众人齐道,“不信。”
素珍也不恼,注意力早在无情腿上,道:“无情无情,你既然能行,为何还要坐轮椅?”
“他曾从高山上摔下来,这双腿算是半毁了,平日要靠拐杖才能走动,但他一身厉害轻功可没损折,只要施展时间不长,比马儿还快。”追命继续指手画脚解释,一副“无情是我家老大”的自豪模样。
素珍心里一喜,瞅着无情又旧话重提,“拐杖可以,你老坐轮椅干什么?”
“难道你不认为坐轮椅比较酷?”
无情慢吞吞开口。
众人一听绝倒。
她遇到的人怎么都是二货?人以群分,兆廷,她和他的圈子总是那么不同……素珍哈哈大笑,心里突然便疼了,随之想起一个问题,国子监里,当时有人紧随着木三唤“李怀素”,那是谁?
烟尘滚滚,马车消失在林道。
46 冠摘会试是谁人(2)
其后,众人在霍家别院住下,仍滞留上京,无情三人也留了下来,几个年轻人大闹国子监,别说到六扇门求职,外面没通缉他们就阿弥陀佛了,现下只能跟她混了。
说来这几个少年身手也是厉害,连连欣的头发也削了下来>_
别院里有个叫老孙头的老者负责打点三餐,霍长安便撂了挑子,离开了。别前,说她若要离京,可差老孙头通知他,他将设法安排。
他并没阻止他们外出,于是,冷血和无情几人兵分四路,乔装出门,开始密访回春堂的下落。
素珍懊恼自己意志不坚,那天看到无情几个不久就晕倒了,以致有两件事一直没问霍长安。一是木三的身份,木三来头绝不简单,只要对他模样稍作形容,霍长安必定知道是谁。二是连玉这人的脾.性。
如此,十数天过去。
这天清晨,她方才起来,就被几个少年破门而入,幸亏她为人懒极,不曾卸妆睡觉……少年们身上还沾着晨雾露气,想是从外面急赶回来,神色皆是一派凝重,每人手里不约而同都握着一卷布帛。
素珍大是惊奇,夺过一张来看。
只见其上书写“会试放榜”四字。
她心头顿时一跳,这是……皇榜?咽了口唾沫,睁大眼睛看去,这……这第一名是……李兆廷!
她按住心口,此处仿佛霎时被什么掩卷而过。
想哭,又忍不住笑。
兆廷。
他果是状元之才,于万人中脱颖而出,他虽不爱她,但她没有看错人,不是吗。
她满心欢喜,一时忘了其他,顺序看过,第二三名不认识,又看到第四名是司岚风,突然,数只手掌猛力按到一处。
“看这里!”冷血没好气喝道。
她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然目光落到纸上几人指戳之处,她彻底愣住。
第九名:鲁县李怀素。
素珍一直以为,会试榜单上必定不会有她名字。
按大周朝科举制,会试前十名者,可参加最终殿试,由天子亲自出题,点出状元、榜眼和探花——
是谁给了她这个机会?还是说这是……连欣引她出来之计?素珍心下扑通急跳,几个少年看她发呆,都去拍她。
连惜话如金的铁手也笑道:“李怀素,你高兴傻啦?”
“李怀素,你该死的都惹上些什么人了,竟连慕容老六也惹上了?”
素珍正待回他,一人掀帐而入,明显是厉了声音。
素珍欲哭无泪,这是闺房啊闺房,你们一个两个就这样闯进来——她幽怨地看向来人,却在触到霍长安凌厉的目光后识趣的将话吞回去。
这……霍长安怎么也过来了?等等,慕容六又是谁?
冷血等也是一脸惊疑,霍长安狠狠看她一眼,已沉声道:“慕容六在找你!”
47 六少
素珍迅速爬起来,奇道:“慕容六是谁?”
“护国大将军慕容景侯第六个侄子,他说……你知道他。”
霍长安眸光复杂,盯着她道。
素珍和冷血对望一眼,都着实大吃了一惊,原来……那蓝衫男子并没有说谎?可当日求见慕容将军不得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他在找我?”素珍惊问。
霍长安目光一深,微微阖眸道:“我和……他都在御前行走,他向我们说起这事,说他在找你……我便知道了。”
“他官拜什么职位?”
“李怀素,你能不能不这样现实?”霍长安白她一眼,“你想见他?哼,若是本侯也无法助你,你倒以为这朝中还有多少人敢管你之事。”
“只是这慕容老六,若他肯帮你——”
素珍本蔫了下去,闻言一个鲤鱼翻身,把冷血几人吓了一跳,齐道:“你要不要这么现实?”
霍长安目光微深,却问她二人有什么渊源。
素珍将来京路上蓝衫男子遇刺一事说了。
霍长安似微微一震,陷入沉默,神色莫测,素珍和冷血等人心里也越是疑虑,良久,方才听得他淡淡道:“要不要与他见上一面,你决定吧。荣华富贵任何人都想要,但走岔一步,便永无退路,重则生死。”
“只要心存国和民,就不会走岔。”
“这话赴考的人个个会说,权.欲面前,别说的太早……可碰上他,也许是你的命,人世间最深莫过宫门宦海,如今命运还在你手上,你好好考虑一晚,明日让老孙头去找本侯,告诉我答案吧。”
素珍还想多问点蓝衫男子的事情,然而那霍长安来去匆匆,也不给她机会问便走了。
四个少年看着她,无情道:“你要怎么做?”
素珍按捺住心中激.动,缓缓道:“怎么着我要和慕容六见一面再说。”
回春堂不一定能寻到,任何机会她都得闯一闯。
殿试之期便在三天之后。
听霍长安口气,那位六少必定能在连玉面前说上几句话。
她让老孙头通知霍长安,霍长安很快让人捎回话,说慕容六答应见面,约在宏图酒楼见面。
素珍好歹在上京了混段日子,知道这是京中最大的酒楼,毗邻京中最热闹的主干大街。
她心里实对这六少极为憎恨,若非他,她便不会延误归家之期,以致和父.母阴阳永隔。然听闻他答应出来,心里竟又大为振奋,又有丝古怪的恐惧感,直掺进骨子里头。这人倒真有种奴.性么,知道他也许可以在连玉面前说上话,就奴.颜屈膝起来。他日真要见到连玉本尊要怎么办?
霍长安说,这位六少事儿极多,会面约在殿试前一晚,又吩咐冷血等人不许跟着,因六少说了只见李怀素。
这一晚,素珍天方黑便出门了。
慕容六果是大手笔,包了那宏图酒楼二楼一个大雅间,这酒楼统共两个大雅间,一大雅间里十多个包厢儿。他竟是半清了人家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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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灯火阑珊
明明不是什么节日,窗外夜空却散缀着五彩焰火。街上人来不尽,街头更是热闹,人们似乎正赶什么似的往彼处而去。
她心里一咯噔,这次不会又要宰谁了吧?
忙揪了小二来问。
那小二笑道:“听客官口音,不是上京人士吧?这是咱们上京一年一度的展货会,那魏国商队来我们大周易货赚钱银哪。”
素珍一听,倒无须他再说什么便明白了。
这是大周每年一度的盛事。曾听爹爹说过,大周经贸不发达,邻国魏却是富饶大国,产精美布缎瓷器、上好米粮茶叶……每年在大周换走大批金银。
而后,她惊叹过这酒家的豪华,惊艳过这焰火的美丽,却一直没有等到慕容六。
半个时辰过去,她等得一城忐忑都蒸发不见,惟余一腔仓惶,方有人推门而进。
“李公子,我家少爷有事来迟,现下还要在宁安大街稍作耽搁,请公子再等一等。”
来人声音淡漠,看去却正是当日蓝衫男子的一名随从。
素珍一听几要掀桌,心想慕容六你个死人,迟到这许久,现在才派人来说。
“李公子可是……有甚不满之处?”年轻男子微微睨眸。
素珍蓦然对狗仗人势这词有了深切体会,却只是赔笑道:“你家少爷贵人事忙,应当的,应当的。请问大人你怎么称呼?”
“青龙。”
那青龙留了名字,便离开了。
背后,素珍朝他呲牙举拳,心道老子还白虎朱雀玄武呢。
她眼珠一转,也跟了出去。
她寻思那死慕容六极有可能在宁安大街看展货会,果见青龙朝邻街而去。
青龙很快发现她,回头挑眉看她,她忙道:“就不劳六少过来找我了,我过去便是。”
“随你便。”
青龙不咸不淡回了句,便转进下一个街口。
素珍朝他又捏捏拳头,跟了上去,下一瞬却被入目的灯火慑住。
多少时岁以后,只要想起这一晚蓦入眼帘的澜莹冬夜,心里还是会微微悸动。
墨蓝天幕,星河闪烁,被娉红凝紫焰火扫刷过,仿佛谁家小姬调皮红袖一拂,扫下无数星尘。星光下拱桥柳河,百十船舟泛于碧波,倒映岸上阡陌,无数店苑,无数摊铺,食物香气,脂粉味儿,千处雕栋,百般滋味,其间大红灯笼高高悬,楼阁处处灯火如花。
她以前常在淮县看夜市,但那处情态断无此处之万一。这般繁华,便像花开尽,转瞬又春至,连延不息。竟教人有种错觉,情愿粉身碎骨,也要守护。
又见这光影尽头,都归拢在前面一高台上。台上一袋袋粮物茶片,瓷器绸物,每款物事后都有商人立定,傲然而笑,货延整里,这等姿势浩大,金璧如澄,极尽琳琅之能事。
台下人群教放榜时刻更拥挤十分,麻麻压压,声息如荼,素珍脑里唯剩水泻不通四字。
“李怀素。”
一道声音忽而在不远处静然曝开。
不响,却如一水浇落心头,教她激灵灵一颤,这声音,那天在国子监听过。素珍一惊寻去,只见人群之后,灯火阑珊之地,数人环立,居中一蓝衫男子双眸浅睞,负手看着她。
49 折扇三打,你原来的模样
慕容六。
素珍倒吸了口气,大抵是她的命运就握在他掌中,心头止不住又乱跳起来,倒一时暂罢了怨恨——其他数人有那天的白衣男子,后来那个少年,还有青龙和慕容六另一名随从。
不知为何,穿针引线的霍长安却是没在。
“喂,丑小子,听说你近日出尽风头呢。”
如玉少年挑眉问道。
他看去和她同岁,眼中带着好奇,又俨然有傲意。倒是那白衣男子仍是笑意薄薄,一如那天,笑她不识宝还是其他。
素珍赶紧迎了上去,端端正正对少年道:“不敢,小少爷见笑了。”
“哼,本少哪里小了?指不定比你这黄毛小子还要长几岁呢。”
“是是是,大少爷说的对。”
她方看到少年厌恶的翻翻白眼,头上却已结结实实吃了一下,微疼,她瞪住蓝衫男子,不,慕容六手中不知哪里变出来的折扇,“你做什么打我?”
“因为,这副模样不适合你。我看着不惯。”
慕容六淡淡道。
“那小人该是什么模样?”
素珍一愣,道。
“像我九弟一样,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呀,六哥!”
少年一脸黑线,素珍这下是彻底愣了,头上很快又吃了一下。这次更疼一点。
“六少,小人本来就是这般谦恭温良,你要小人怎么着呢?”
素珍仍是小心赔笑问道。
听得她说谦恭温良,其他几人都笑了,却见慕容六眸光一利,手中折扇又往她头上敲下,这次却是疼极——这男人是真打,素珍摸头跑了几步,一时心中痛楚顿成盈盈,若非他,她如今何须如此。
一场家祸,皓月长空仍在,世间却早已没有了李怀素。
她当初是什么模样,来上京这些日子,已经渐渐忘了。
现在,她只能是这般模样。
没有资格有自己的脾气。
这样想着,她摸摸头,默默走回慕容六身边,低声道:“当日六少遇刺之事,怀素不敢邀功。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好笑,来作赌资最是不错,只是,能不能请你替我向皇上美言几句,开罪了公主,是我愚笨。我……如今会试考了第九,我不求什么,只求殿试上皇上能给我一个公平机会。”
“你是怕有人用会试名次将你出来,替阿欣出气。天下人面前装的好,现下知道自己得了名次,就现形儿了,既要当婊.子当日何必立牌坊!”
少年一声冷笑,眸中扯出一抹鄙夷。
素珍心上那疼,拉扯着一下又一下,却心知不可多驳,只是紧紧咬住唇,眼梢余光慕容六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只听得那白衣男子淡淡道:“九弟,就你多话,也不怕扰了六哥兴致。李怀素,我六哥到此是是看展货会,其他事,回头再说罢。”
他说着一瞥青龙,青龙略略一顿,随之朝慕容六一欠身,恭恭敬敬道:“奴.才这便和白虎为少爷开路去。”
50 非礼了他
素珍有些怔愣,还真是有个叫白虎的……只是,此刻她无心揶揄,感激白衣男子替她解围之余,一颗心绷得老紧——她不知道慕容六到底在想什么,可有不高兴,她莫名有些怕他。
慕容六始终没说什么,只是把玩着手中折扇。
她终于不淡定了,心道大冬天还用折扇,有毛病。
“你心里在骂我。这样吧,若你能替我开路,我就应你所求。这个不算在你对我的救命之情上,以你性情以后只怕还会出祸事,届时那人情可救你一命。”
还没腹诽几句,已听得慕容六轻声笑道。
素珍张口结舌,却见他微微眯眸看着她,琥色眸中,竟真流淌着细纹笑意。
没有讽刺,不含嘲弄,却又不是善意,仿佛他只是碰上一件让他愉悦的事。
心肝又乱颤。
他会帮她!
余人似乎也有些惊讶,却连那肆意的少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惊疑道:“开路,怎么开?这密不见缝的,要他施展轻功嗖嗖嗖那样挟着六哥踩人肩膀过去吗?”
被抢了饭碗,青龙和白虎脸色微微铁青,素珍此时也回过神来,心道嗖嗖嗖,嗖你妹,你以为演戏呀。
白衣男子笑看向素珍,“怀素武功必定不错,想当初是你救的我六哥。”
素珍欲哭无泪,两手一摊,“我不会武功。”
她说着眼梢飞快瞥慕容六一下,却见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她心下又是一紧,竟天外一笔心想这人真好看,目光四瞟间,反顿时有了主意。
“等我一下。”
她冲慕容六一句,一溜小跑进一个茶寮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空桌上,道:“这茶壶,我买了。”
那看茶老汉还没意识发生什么事,她已拿过灶上一把铁壶往回冲,众人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她已大声喊道:“哎,这么大一堆银两谁掉的?”
她这一喊,高台下倒有半数人刷刷转过身来,她立下将滚烫的茶水往地上一倒,地堂顿起嗤嗤青烟。
人群里亦立下有人骂:“什么银两,哪里来的疯子!”
这时,她已冲到慕容六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喊道:“闪开闪开,烫死人的热茶来了——”
这一下,人们急急往旁侧退避,转瞬间,她拉着慕容六杀进第一排。
人群厉声咒骂,白衣男子几人方才见势不对,早跟着奔了进来。
素珍只听到慕容九危颤颤的声音道:“李怀素,你完了,你居然敢冒犯我六哥……我六哥是什么人,岂是你能碰的,再说,我六哥有洁癖……”
他是说,她非礼了慕容六?素珍大受惊吓,眼角祟祟瞟向旁侧那只被她紧紧握住的修长美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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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饥饿与失节,何为大
慕容六的目光也和她交错一处,正皱眉盯着二人交握的手——他手上的热力和属于男子的气息透过瞬涌而来,她忙不迭松手,解释道:“他没有挣扎,我们是你情我愿……”
慕容九愣住,慕容七等人怔了。半晌,慕容七忍不住率先笑了出来。
素珍头顶又吃了一下。她看着慕容六,敢怒不敢言,她的前途可还捏在他手上。
慕容六倒没再理她,只抬首看向高台。
有风将他身上薄熏的青香送入素珍鼻端。
素珍有丝恍惚,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他和李公子相像,不是模样什么,是身上那股感觉,凌冬荆棘,不动如松。
呀,又想起李兆廷了。
不过看见和他有点相若的人,便顿生痴念。
若他终肯舍她三杯两盏言笑,岂非愿折去命中十数春秋时光。
她不敢再多想,赶紧往高台看去,恰数十银物掷来。
是银锭子?
有一颗正正打到她脚上。
“这些施与你们,赶快滚罢!在我大魏,这等小钱是谁也不屑的,堂堂大周京城,竟还有乞丐。”
高台上一道讽嗤之声传来。
素珍一怔,只见数个衣衫褴褛的男女从人群窜出,俯身去捡抢地上东西。
是了,附近的流浪汉乞丐儿闻讯而来,数步开外,还有多名老弱乞儿贪婪地盯着台上油澄澄的粮物,只是碍于力弱,不敢上前和强壮者抢夺。
大周国力虽不弱,却非农业大国,又兼此前数代君主一些弊政,温饱问题并未得以全部解决。
素珍心下一沉,微微磨牙往台上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三四十岁的男子,他站在台前众商前,看去似是领队。
这人长的甚好,矫健高大,只是眼底那缕轻蔑,嘴角那抹阴沉笑意,让人看去堵慌。
他背后数个商人此时趋步上前,也翘唇而笑。
“允那魏蛮子,说什么呢?谁要你的臭钱?”
人群里,有人对其斥喊,那领队男子喋喋轻笑,“蛮子?我这里展示的是最好的米粮,也非是平日卖给你们的普通口粮,是你们大周达官贵人买的,你们往时不也巴巴买点回家尝鲜么,你们既不.耻,好,今晚,便谁也莫想用大周金银在我此处买得米粮,你们要买,我等还不卖呢!”
他说着目光一动,扬手又是一把银锭子撒到台下。
人群又是一阵起哄,却另有几个平民汉子也奔到乞丐当中,去捡银子。
“你看,这人真可憎,兆……”
素珍说着往旁握去,及至那股淡淡香气溢进鼻子,她一惊,生生将那个“廷”字压回舌尖,她竟忘了,她旁边的是慕容六——
搭在他衣袖上的爪子正要撤回,手上却蓦然一紧。
慕容六生气了吗,这次不打她头,改摧残她的手?他掌上薄茧微砺着她手,他的手和兆廷的不一样,兆廷是温柔的,他却握得她微微发烫又生疼——素珍心惊脸热,想挣又不敢。
她悄悄朝慕容六看去,两人袖中手紧握,慕容六却仍旧没有看她,只眯眸看着高台,目光如古,淡静依旧。
“将你们捡到的银子放回原地,在下将以一倍还赠诸位。”
忽而,一道女声朗朗从不远处传来,随之,一行数人从人群里行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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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饥饿与失节,何为大(2)
待得看清来人,素珍蓦然怔住。
这样的组合是她绝对想不到的。
木三,李兆廷,还有……当日那个画中女子。
此际,出声的正是她。
她今夜作男装打扮,若非没有刻意变声,若非她早知道她性.别,竟是一风姿飒爽潇潇君郎。
第一次见面,她是李兆廷的画中仙,第二次见面,她站在连欣身边,第三次,她和木三李兆廷站在一起。
她真真和兆廷相识。
她是什么人?
也许是心中那股妒意太重目光过于明显,女子竟注意到她,几乎立刻朝她看过来,目中缓缓刷过一抹明善笑意,却又随之定住,教一抹惊讶取代。
她微微阖下眸,这一细小动作很是微妙。
素珍不傻,知道她必定是已发现慕容六等人。
这群权贵是早已认识。
果看到木三和李兆廷也看了过来,神色亦是微微变了。
哪怕兆廷并不在乎,素珍仍是心下一紧,想也不想便要挣脱慕容六,却发现手中已空。
方才一下,仿佛不过是幻觉。本来,所有人都看着台上,连慕容七等人也不曾注意,此刻他正和木三打招呼,微微笑道:“慕容一家过来看看热闹,大人和阿顾姑娘呢?”
木三目光淡淡掠过她,笑道:“木三携友亦然,见过六少和两位少爷。”
“木兄,待阿顾姑娘了却此间之事,你我再聚如何?”
慕容六亦一笑而回。
李兆廷微微一揖,一众贵胄面前,行止不卑不亢。
这时,阿顾朝他们方向欠了欠身,旋即走近那群乞丐。此前人们对这群乞丐心存怒愤鄙夷,无不掩鼻走开,这位阿顾姑娘眼中却无丝毫鄙色,只将腰间钱袋摘下,递给为首乞丐。
魏国领队冷眸看着,也不恼怒,双手环在胸.前,看去倒饶有几分兴致,末了,往怀中一掏,竟又是一叠银票掷到地上。
阿顾微微蹙眉,众丐本已停止抢夺,去分她给的银两,瞬下又陷入疯狂抢争。
“你们可有一丝羞.耻之心,这钱捡不得!”
人群里有人抢上一份,也有人厉声对众丐怒吼。
阿顾看一眼领队,高声道:“诸位,方才有叔伯说的不错,此已是公然对我大周侮.辱,以本伤人,难道我整个上京大周子民还抵不过对方一人?在下能做的是竭尽所有,诸位只需捐赠一文半毫给这帮苦难人,已可集少成多。”
“各位,不食嗟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最后一句,她却是向着众丐而说,说罢探手入怀,一枝碧玉钗已握到手上。
她缓缓将钗子放到地上。
不必细看,素珍已知这支钗子必定极为贵重,只因早有惊叹声溢出,开始有人掏钱放到地上。
随之,出手的人渐多,片刻,银光纷纷。
乞丐们也再次将那些魏币放回原处,默默站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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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每位新旧朋友。
53 神仙姐姐
盯着阿顾,那魏国领队目中楘色一闪,有个锦衣老者却快步上了高台,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越过阿顾看了眼一直安静观看的木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似有忌色,后又朗声笑道:“好个团结的大周,姬某是输了,贵邦盛情,以千来斗姬某一人,所集银两自是比姬某多。姬某输得高兴,不见平日路有冻死骨,今日姬某总算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好,今日展货会也到此为止,你们收拾一下。”
他一声令下,众商撤货,人群虽为得胜雀跃,声息却没有太大。
这男子一席话,教人难堪。
但许多人还是纷纷朝阿顾点头,若非这美丽聪慧的姑娘,此一次,更难看,亦有不少人对今晚无法购得上好米粮而失望。
一种米粮百种人,这世间人情世态大抵如此。
众丐在分银钱,有人冲阿顾咧嘴一笑,“哎,今儿能得顿温饱,谢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