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雅致素泊,这就是李兆廷。
小四却是一脸惊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直至他家公子轻声吩咐,“小四,这位也是李公子,名讳怀素,这里只有李公子,没有其他人,我带你过来的意思你懂吗。”
小四打小跟在李兆廷身边,不是笨人,看着“死而复生”的素珍眼中惧意虽深,却立刻点头,道:“是,这是李怀素公子,奴.才明白。”
李兆廷又道,“你出去吧。”
他复看向冷血,素珍让冷血也出去。
冷血冷冷扫了李兆廷一眼,一掀衣摆,大步出了去。
房里只剩她二人,素珍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李兆廷没有说话,负手淡淡看着她,一如既往,长身玉立,夺去她所有思想。
029 岂知你故人名望,也不问别来问恙
你……喝茶吗?
她该恨他,偏偏到嘴的话却欠扁的很&gt_
“胡闹够了便离开,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她定在那里,听他声音清晰而来,低声道:“我没有胡闹,你知我苦衷。”
“没有胡闹,那当众劫持公主算什么?冯素珍,这里不是故地,可任你骄纵妄为,往日你犯错有你那神通广大的爹替你善后,脏了屁股有人替你擦,是以你做事从不考虑别人感受,像你这般性.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李兆廷这样回她。
素珍在他眼里看到……可笑。不是憎恨,没有厌恶,却是可笑。
如果你要打击一个傻傻爱你的人,最好不是憎恶,而是像这般姿态。她一生追求平等和自由,但李兆廷却从未将她放在平等位置看待过。她和他多年情谊,他再次提醒她,她依仗的不过是她已然死去的爹爹。
再见他,第一句,她想说,知你名望日高,你自己呢,是不是也和原来一样好?
她多想,他抱住她,也问她一句,珍儿,你还好吗?
她爱他十年,她此刻家破人亡,他没施她一语温存,三千六百个日夜等不来一句别来无恙。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牙掐手死死忍住。是,他说的对,她骄纵骄傲,她爹爹总是惯她。可不管从前还是如今,她的骄傲在他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若是往日,她早已将牛犊子一般冲上前去问他画像的事,问他,你为何要骗我,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要骗我。
而这一刻,她终舍了自尊,低声道:“李公子,你我相识十数年,能不能请你看在往日情份上,替我向权相作个引见,无论成与不成,冯素珍永感大恩。”
她说着朝他缓缓跪下去。
李兆廷目中本无太多波澜,在她双膝及地后,眸光微微一深,似有丝许触动。
素珍本如见曙光,却在他摘下腰间钱袋放到桌上后心思全凉。
“抱歉,我不能替你引荐,那只会害了你。这里有些银钱,你带着上路,回去吧。”
“你从没有喜欢过我,你心上有人……对不对?”
终于,他一语既毕,便要离去,素珍将最后一丝自尊抛却,追到门口,以低到连自己也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相问。
“是,但我会尽自己能力护你,无论如何,当年一纸婚约,我对你有责。你也务必保重罢。”
他返身回她,门外月光将他一身白衣碎成银辉,没入地堂,晕开成朵朵墨莲。
素珍不知道他那个“是”字,回答的是她哪个问题,但又有什么分别。
冷血便守在门外以察安全,气得浑身颤抖,一手按住剑柄,素珍上前死死握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凝着李兆廷领小四头也不回的离开。
30 贵客(1)
关上门,冷血张开手臂,说哥借个强而有力的肩膀给你,让你哭个痛快。素珍将他手拍开,道,哭你妹,老子找木三去。
她猜疑是木三联系过李兆廷。
否则,李兆廷的出现未免凑巧。
李兆廷那天也在刑场吧,因为他知道她就是“李怀素”。
木三也宿在这个客栈,便在他们对面的楼舍,然而,当她前去拜访,他却不在。问小二,却说是傍晚时分出去了。
这个不带一个亲随、每逢恩科必考却次次落榜的贵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夜色里,素珍带着这些天无数个疑问,绕着院子跑步。
这一晚的月光太冷,就像李兆廷的眼睛,她……睡不着。
她不哭,因为,明天确又是新的一天。她要想办法,尽她可以尽的努力。即便全天下都笑她,她自己不能笑自己。
冷血倚在栏杆上,目光拢了她整夜。
她一抬头,便能看到他对她笑。
翌日,她开始让冷血打听这京中高官可有谁为官清正。
打听的结果确是有,但特么的都不在吏部。素珍心想,你们一群乌龟王八蛋弄个假证给老子,将来别让老子进吏部当官了,一定打假打你们个落花流水。
其他部门的人,即便肯同情她,也插不上手。她细想木三的话,考虑再三,最后直奔左相严鞑府邸而去。李兆廷便在权非同府里,彼路不通,她也不愿意去求权非同,让李兆廷小瞧了去。连玉与权非同之间汹涌未明,更不能站错队形。
严鞑位高权重,民间声望不低,据说就是为人过于严厉,和亦正亦邪的权非同大有嫌隙。
她只是名小民,已经做好三顾严庐的准备。
没想到,第一次便被请了进去。
严鞑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也不看她。
这位左相五十多岁年纪,脸上已见皱纹沟壑甚深,一头发半白不黑,目光讳莫如深,隐隐中抿过厉色。
这人还真有些可怕。
素珍恭敬的见了礼,他依然有条不紊的喝他的茶。
他不叫起,素珍便仍弯着腰,心里骂他老不死,脸上谦卑得一丝不苟。
好久,他将那杯三两口便可以喝完的茶尝完,方才问素珍找他什么事。
严鞑并没有打官腔,这倒有些出乎素珍意料之外,她也直截了当将证件掉包一事说了。
严鞑问,假证呢?
素珍迟疑了一下,将那枚被她撕碎后又糊好的东西递上去。
管家来取,一看那砣玩意模样囧然。
严鞑倒是笑了,捋须淡淡道:“撕得好。这……他们给回来的必定是假的。”
素珍一听激.动,好啊,老爷子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是他下一句话却叫她想画圈圈诅咒他。
“按说,本相让那边批你一张座位筹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考了也未必能过,最后有能耐走到天子面前的也不过十数人。只是,你既有冲撞公主的胆量,却没有走进考场的本事?”
31 贵客(2)
她,低头聆听教训。
“你当日所为,当值嘉许,你这后生是个有智有谋之人,但放在这上京里,嫩得很喽。”
“谢相国教诲,草民愚昧,但知相国为官清明,有数言实不吐不快。”
“噢?你说。”
“是。草民窃以为柳傅二人犯事,与家人无尤,连坐九族之法未免失之残酷。再次,若依法,那小女孩应死于铡刀之下,而非公主之手。国既有法,便该依法而为,皇亲国戚亦不可免之,否则,法之力何在,王之尊可在,国又何以为国?”
严鞑一听大怒,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冷笑道:“法之所以为法,便是一经触犯,必定惩严。此,方可效约束之力。若不想累及家人,自身便该严以束缚,切不可冒大不韪。公主虽有错,但提前问处一死刑犯,非万恶。而那孩子终究是要死,你却用一个已成的定局来毁自己前途?我不管你他日要做一个怎样的官,为己还是为民,但首先,你连为官最条件也达不到。”
“言则,按大人所言,公主他日若犯大不韪,她家中各人皇上诸位王爷亦须连判,按大人所言,为官之前,为民之心并不重要,如何拿下职位方是人才?”
“李怀素!”
严鞑这一气不小,茶杯也给摔了,素珍一惊跪下,吐吐舌,抬头很是严肃道:“大人,方才草民是说着玩儿的,自是您老人家说的对。”
严鞑一愣,脸色一黑,指着她的手也是微微一颤,他狠狠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末了,冷冷道:“我此次帮你,是害你,倒不如留你一命,你走罢。”
“三年后,当你明白什么是为官之道,老夫和上京欢迎你。”
擦,老小子,老子还全国人民欢迎你。
素珍捏捏拳,却也端端正正低头给他行了一礼,方才告退。
说到底,这严相是个不错的老头。
后来,当她跟在连玉身边,方才知道她还是将人.性的复杂揣摩得浅了。
走到院子的时候,却见方才出去的管家领着一众奴仆端茶走来。
她微有些奇怪,这些仆人人手一套茶具,这一二三四……数套,她又使劲嗅嗅,这茶味儿也是多种,洞庭碧螺春、君山银针、西湖龙井……都是上等货色,严相府上要来贵客?
只是,若有客来访,这早烫好的茶,凉了便损了味儿,难道说……那内堂里早便有人?!
她顿时一惊。
那管家看她挡住去路,一脸神神叨叨,不免薄怒,轻咳一声。
素珍忙一笑让路。
近墨者黑,她还真被冷血那出自高手的判断传染了,认为到处都藏着人&gt_
即便内堂果真有人,无论这贵客是谁,都似乎和她无关吧。只是,既有贵客,严鞑为何还接待她?隐在内间的那几个人也不介意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32 无门
出了门,冷血贴心的递上一个糖人儿。
她呜咽着说,冷血,我好感动,全世界只有你相信我会成功。
冷血搔搔头,说这是安慰礼物。
“你又知道我一定失败?”
她凶狠的将糖人儿啃下半个头,追着他打。
时间就这样过去。
神秘的木三神秘失踪。
眼看考期越来越近,二人不得不去找了其他政府部门,状告狸猫换太子的事。
结果都被轰了出来。
这天,二人到了刑部衙门。
尚书萧越每人各赏十板,以惩二人造假和扰乱衙门之罪。
冷血一向自认俊俏,说喂,别打脸;素珍一脸苦.逼,说大人别打屁股,打我脸吧。
结果,冷血被打了脸,素珍被打了屁股。
回到客栈,素珍拿药替冷血搽了脸,冷血说帮素珍搽,素珍说滚。
其后,二人下楼吃饭。
这去到发现,馆子正中竟有一张桌子空着。
这客栈生意极好,又正值吃饭时间,有桌子空着可算奇怪,素珍心里嘀咕,难道今儿生意不好?看去又不像,这四下各桌都挤的很。
她又瞟瞟四周,见不少人都看着她,小二一扯肩上抹布,擦了擦桌子,几名堂倌很快往那空桌上了菜,柜台后,老板史鉴商道:“哎,今儿在下做东,李公子请用膳吧。”
她一愣,却见史鉴商已别开头,但方才目光却是善意。
四下多是住宿考生,偶有来用膳的京中百姓,眼神儿也是复杂的,有人轻着声音道:“祝你平安回到鲁县。”
这正是那天提醒木三她是谁的小周,这小子也是考生。
是了——她顿时意识到什么。近日她为考试四处奔走的消息早已传开来,包括今儿受刑的事。
她一直知道,是人就会明哲保身,但这一刻,有些人并不冷漠。也曾认真思考过严相的话,问自己当初所为是否错了,那孩子终究是要死的,她改变了过程,却无法改变结局,这样做可有意义?如今,她知道,她不后悔。
只是屁股火辣辣的疼,往日无桌消受,现下有桌椅却坐不了。她斟了杯酒,朗声道:“怀素预祝各位同学考试成功。”
小周在旁嘀咕,“不用勉强自己,这么虚伪的话就不用说了。”
这货&gt_
许多人都默不作声,但都悄悄喝了一杯。
这时,有人笑道:“李兄,我敬你。”
素珍一怔看去,却见竟是李兆廷之友宋洋,另有几人正是当日琼荣郡及第客栈里见过的男子。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李兆廷也来了吗……她心里一跳,赶紧一扫馆子。
33 无情
他没来。
她和李兆廷种种,自是对宋洋不感冒,宋洋约是早听说过她脾气古怪,也不以为意,一笑为敬。
有个妇人指着她,对自家小孩道:“二胖啊,你看这位哥哥为了考试,连假证也造了,被揭发了还不肯放弃,到处去找门路,今儿还被官老爷打了屁股。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就要像他那样……”
小胖子严肃的点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很是忧郁。
素珍素知,一话经多传,最后出来必不靠谱,大妈,你那听的是什么版本&gt_
这厢未了,又听得有人道:“无情,你看连李公子都这般积极,你身手又好,为何不能随我们去报考六扇门的捕快呢?”
这六扇门隶属京畿衙门,负责重案罪犯的缉捕,也代表朝廷和江湖门派打交道,是个很好的事业单位,薪资高,福利好,年终多粮,出门办案可坐马车,可吃住最好的馆子,可大额报销……习武的人人想进。
只是,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这“无情”的状况总不至于比她糟吧?素珍对无情这名字颇有好感,心想和我家冷血正是一对儿,不免朝他瞧去。
这一看,倒真微微一讶。
那边一桌三名少年,其中一名黑衣少年身坐木轮椅,那少年虽是一身粗布旧衣,却唇红齿白,可惜了。
他名叫无情,还真有些考据,他坐着一动不动,若非那长长的眼睫偶尔一盖,她都要以为他是个木偶了。
冷血是冷,这少年是静,静得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可言。
只是,坐轮椅去考体育,看来必是特长生,不知较之她家冷血,谁身手更好?
她一下对这少年好奇起来。
冷血却是个不懂风情的,道:“原来是个跛子。”
他并非有意,无情同桌两个少年却怒了,道:“喂,你个面瘫,说谁呢你?”
冷血冷冷瞥回去。
素珍一扯他衣袖,弯腰便要代他向无情道歉,冷血不让,自己向无情一揖到地。
无情一直波澜不惊,只在冷血拉住她时微微眯了眯眼睛,轻声道:“铁手,追命,喝酒罢。”
两名少年对无情甚是言听计从,狠狠看了冷血一眼便罢了。
此外再无事,素珍一时成了励志哥,就着冬日炉火,和大家喝酒谈笑,只觉店内暖似春日。
微醺之际,突有一众人走进来,为首一人问道:“掌柜的,请问李怀素在哪里?”
史鉴商指了指素珍,对方立下领人走到她面前。
她搁下碗筷,淡淡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这人她认得,司岚风。
今儿真是热闹,宋洋之后是他,什么风将他这风也吹来了?
男人饶有兴致将她打量半晌,方道:“在下司岚风。”
“久仰。”素珍亦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34 回春?
“李公子是个有趣人,这别人都坐着用膳,李公子却站得稳当,兄弟请公子喝一杯,如何?”
他瞥她桌上劣酒一眼。
素珍心道,史鉴商难得请客吃饭,就别指望他能给配什么档次了,喝不死人就行,她好杯中物,如今开源节流,喝酒什么的自是省下,能有掺着水的酒喝已是高兴。她只是笑道:“等哪天司公子也吃了板子,便能如怀素般有趣了。”
司岚风一怔,他带来的人立时对素珍冷目而向,司岚风却内敛得多,哼笑一声,低头在她耳边道:“听说公子曾在那位李公子手上遭了辱,可有兴趣和司某交个朋友?”
有人当晚在这客栈里看到了李兆廷,虽谁也不知她和他那晚到底聊了什么,但二人见面一事却传了出去。鲁淮二县相邻,人们猜测她认识李兆廷,是她邀的他,让他代为引荐权相,后她不曾出现在相府,自是被李兆廷拒绝了。
司岚风是个比她还懂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我朋友道理的人,素珍懂他心思,也踮脚在他耳边道:“是不是咱们交朋友了,司公子便将怀素引荐给七王爷?”
“怀素也知,此事现下棘手,七爷是公主胞兄,自是要照顾些情面。待为兄他日高中,怀素还愁无重用之机?”司风略略一顿,回道。
果不出所料,他怎会平白替自己增添一名敌人,他看中的是她和李兆廷之间的“嫌隙”,日后他和李兆廷若都进三甲,她给他当喽啰去整李兆廷绝对给力。素珍一笑,说:“李兆廷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这次并非咬耳朵,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司岚风脸上搁不住,盯她一眼,一声冷笑,很快便离开了。
冬阳高挂,门外天气正好,素珍也想出去逛逛,走到门口,只听得无情淡淡道:“你便不怕他暗地里使什么阴招害你?”
她笑笑道:“我现在出什么事儿,人人都会将帐算到公主头上,司岚风深谙此理,他不敢。至于以后,我自是要死的,谁来下这个手又有什么差别。”
出门前,小周低声说:“听说翰林院岁末会招收役员。”
小周说的素珍也听客栈里的考生说过,这些天甚至考虑过它的可行.性。
带着冷血在街上闲逛,看到一家医馆,想起爹爹往日说过的奇闻杂谈,她心里突然隐隐有了个计较,却听得冷血道:“珍儿别难过。若你决意留在京师,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了。我记得老狐狸说过,这京师里有一处秘所,名唤回春堂,剜皮削骨,可替人改换容貌。那几名小子方才不是说六扇门要招收捕快吗,我设法将这家医馆寻出来,让他们替我换副容貌,然后由我去当捕快,咱们伺机再动,我干活养你,那样我们也不需再必为生活上的开销而烦恼,你每天都可以喝酒吃肉。”
35 宫里的秘密赌局
没想到冷血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但若要换张脸皮彻底躲开连欣再考,那应当由她来。身.体发肤受诸于父母,她不能让冷血受委屈。当然,现下她自是不会告诉他,否则,到时便无法抢在他前面了。
抱住冷血手臂,素珍示好的在上面蹭蹭。
冷血脸上突然变得红扑扑的。
素珍奇怪,今天不热呀。
回春堂,那会是一个什么地方?
凝向远方皇城方向,她轻轻一笑,这条路走得真辛苦,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
面对失利,她已开始学会怎样去面对,去想那就是一场过云的雨。
没想到,回到客栈,事情又生了变数。
史鉴商交给二人一封信,说是方才有人托他转交,又仔细交代对方说若有回函,可交与他,对方明日来取。
史鉴商一双精明眼写着郑重,对方必定给了他好处。
素珍低头一看,只见信函以朱蜡严密封口,函上字迹遒逸,写着“李公子敬启”。
信内似装有一物,腹间位置突突鼓起。
这次,又是什么人?她初到京师,认识的人并不多,又是这等风急雨骤时节,会是谁给她这一笺?
素珍心下一紧,冷血也猛地蹙了眉。
问及送信人,史鉴商说,是名住在附近的小孩。
连侍从也不派,信主人分明是有意隐瞒身份。
二人回房迅速将信拆开,一阵兰香幽然扑鼻,一枚精致美丽的翡翠扳指从信中跌出,信上小楷,挥洒入目。
怀素君见信鉴:
君彼日刑场所为,乃吾欲为而无论如何不敢亦不可为之举,白衣钦佩之。君或未可知,君已身陷恶局,非只公主之迫,实不知由何人发起,宫中各大人物已设下赌局,赌君屈于公主或否,将于何时认输,此一赔万之局,无人买你能赢,惊闻天子亦已密悉此事,并无阻挠……
萍水相逢,一见如故。若君亦同,则请信白衣。随书附上翡翠斑指一枚,君可持此物至逍遥侯府,请霍侯助君秘密离京。霍侯乃白衣故友,见此信物必设法助君。
君虽鸿志,然上京再非可留之地,只怕来日大祸。此一别,后会无期,白衣祝君一生平安。
白衣
看罢信,素珍不禁拥信一笑。
酒肆一遇,离别匆匆。她给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起了个名字——白衣。今日,对方有所顾忌,并未透露名姓,不意却用上“白衣”二字。
原来,世上真有一种遇见,叫做惺惺相识。
冷血道:“事情已完全超出你我想象了。若白衣所言属实,这宫中的人都参与了进去……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竟连这些秘事也知道。”
素珍拈紧信笺,“这信里说的可不是一般百姓能知道的事,白衣若非权贵家眷,便是……宫中人!”
她说着也是暗自心惊。
各色大人物,连玉,连玉也……若真如白衣所言,连连玉也关注上此事,事情的发展将谁也不可预料,冥冥之中,竟不知是她纠.缠上这个皇权之地还是它早已用一张大网将她网住,慢慢收紧。
36 替我也买一注
冷血虽如她一样,对白衣身份大是好奇,但很快掠过,只低了声音问,“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按原计划秘密离开客栈,在京中寻一处住下,密访回春堂,还是如白衣所说,向霍侯求助,暂且远离京师?”
素珍不曾想到白衣居然和霍长安有交情,而且只怕交情匪浅,当日虽只和霍长安略打交道,但若说到相求,霍长安确是这京中大人物里她唯一能求的人了。
冷血道:“既然白衣和霍长安交情匪浅,你说我们能否直接找霍长安帮忙?直接搞一张座位筹?”
她摇头,“不行,他是太后的亲侄子,连欣的表哥,此前法场没有过多为难我们已属不易,冲着白衣面子,能安排我们跑路已是仁至义尽,再说,我不能连累他。”
霍长安,霍长安……
她心里突然升起丝奇异感觉,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无法抓住——盯紧书信,随口问冷血,“你怎么说?”
“那白姑娘所言不差,珍儿,我们还是先去找霍侯,暂时离京,待时日稍过,我便带你回来考捕快——”
他话口未完,她将信往他怀里一塞,“收好,我去跑两个圈,想点事情。”
冷血黑线,她已夺门而出。
三圈下来,她站在月光下,伸袖缓缓擦去额上汗水,朝楼上阑干边处的冷血送上一个大大笑脸。
冷血以为她又哪里不对劲,手在阑干上一撑,便要跃将下来,她朝他摇摇头,眯眸看向夜幕。
嗨,连欣,这一局,她还没输。
虽成败难料,但她已想到办法!
她给白衣回了一信。
白衣:
来信大恩,铭记于心。随书附上银子一两,宫廷博弈密局,请小姐在开考之日替怀素也秘密买进一手,只买怀素能顺利应考。此一赔万之局,若侥幸能胜,所得钱银尽归白衣买簪花儿戴。
此一别,望再见期。彼时,怀素请白衣喝这上京里最好的酒。
李怀素
其后日子,素珍不发一语只当什么事清也没发生过继续看她的书,用钱也越发紧缩,出乎意料的是史鉴商却主动给她提供伙食,只收住宿费,说是她提携了他的生意。
饭菜不算好,但好歹能混个温饱,也有些酒荤。
这天吃饭,素珍蹦过去低问史鉴商,“这些日子以来,谁替我付的饭钱?”
史鉴商明显吃了一惊,眼色闪烁的瞪了她半晌,方脸一板道:“李公子,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酒菜明明便是本老板舍与你。”
她道:“你不说,我就不在你这住了。”
史鉴商一惊摆手,压低声音道:“可不是那天那位木公子么。”
37 竟然是木三
问木三下落,史鉴商却说不知道,目光不似扯谎。
素珍微微一震,倒也难为木三,不动声色予她温饱之余,还照拂她面子。
问罢欲蹦走,史鉴商一把拉住她,阴森森道:“你小子怎么觉察出来?”
“若是您老人家,至多便是第一次请我的档次,这些天的饭菜并不太差。”
“早知我便按足那木公子的吩咐做,仍是给你配那天的菜,哼。”
她闻言又是微微一怔。
木三原是这般吩咐?
这男人考虑周到,本来她绝不至于发现,却是史鉴商没丧尽天良,拿了木三的钱,给改善了伙食。微处见大,木三是个深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