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郡近龙门,在雀鼠谷以南,有雀鼠谷险要扼守,倒成了百姓地避难的所在。
避难地多,应征却是寥寥无几,百姓们都在犹豫和盘算,杨广应不应该被救。军饷值不值得去卖命。李世民找到云定兴的时候,几乎有点不认识了这个左屯卫将军,云定兴看起来又苍老了十数岁。
云定兴一生也可以说是起起伏伏,他女儿本是太子的昭训,他这个老丈人以女为贵。炫耀一时。没有想到太子杨勇就是因为宠爱他的女儿,被独孤皇后废掉。杨广继位后,当然不会对他大哥地老丈人有什么好颜色,差点将云定兴废黜为民。好在云定兴头脑比较活络,拿钱贿赂了宇文述,给自己买个少府丞。后来累升为左屯卫大将军,也算是枯木逢春。
十二卫府中,严格来算,就是左右屯卫府的将军分量最轻,主要是掌管十二军籍帐,差科之事,云定兴从来不指望能和宇文述一般,只觉得左屯卫已经算是自己的顶峰,安心的做事。没有想到他想安心,突厥却搞出了这么个大动作出来。如果说李渊招募人马还算是副业的话,他的职责就是招募兵士,去雁门郡解围,可转瞬数天过去,望着寥寥无几的应征者,云定兴欲哭无泪。
他几天的功夫比几年还要难熬,却知道已经拖不得,正准备无论如何,先把手头的军马和兵士全部去雁门郡应景,却没想到李世民不请自来。
见到李世民的那一刻,云定兴喜出望外,“世民,可是令尊派你来地?”
李世民在营帐外见到稀稀拉拉应募百姓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几分,摇头道:“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云定兴的热情减少了很多。
“应募从军。”李世民说的简单明了。
从军伊始不过是个想法,可真的付诸行动的时候,他内心难免有些淡淡的兴奋,还有一些急不可耐。
他舞枪弄棒地久了,弓箭鞍马也是熟练,可从军征战沙场却是头一回想到。
云定兴皱眉道:“令尊如今在河东也是负责招募天下之士,共赴国难,世民为什么不去那里?”
“这里不是更近一些?”李世民凝重道:“知道圣上遇险,世民恨不得插翅飞到雁门郡,只恨势单力孤,这才前来投奔云将军。”
云定兴却是有些为难,心道你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领军打仗我都是有些发怵,你能做些什么。他知道李渊如今有要红起来的苗头,更知道李世民要是加入军阵,他总要照顾下,有功劳是李世民的,可若是李渊的儿子要是死在军阵里面,难免吃力不讨好。
正想着方法推搪的时候,李世民已经说道:“云将军,世民前来从军,为救圣上,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不用考虑到家父。如若将军怕麻烦…”
“云将军,兵将都已经准备妥当,不知道何时出发?”一偏将匆忙进来禀告。
云定兴闹心来不及,顾不得再考虑李世民。李世民地死活先不再他考虑范围内,眼下他最要考虑的却是自己的安危。
“救兵如救火,即时出发。”
云定兴出了军帐。大约看了下籍帐,籍帐上招募来的兵士能有万余人,再加上手头的数千兵士,勉强够了两万人。比起突厥兵的四十万大军而言,实在单薄了些,可这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招募来地兵士大部分都是种田出身,忠君报国是不想的,可每个来应征的都有五吊钱可领。这是一笔不小地数目,倒让不少人砰然心动,舍生忘死。
或许他们只觉得自己的一条命也就五吊钱而已。
见到兵士们衣冠不整,面黄肌瘦。云定兴暗自摇头,军甲辎重倒是不愁,大隋底子颇厚,再来几万人也是够用,可这样的部队出去打仗,除了向杨广表功外,真的没有太大的用处。
云定兴心中发苦,却已经号令前行,李世民随军出发,跟在云定兴的身边。
伊始的兴奋被行军的枯燥所代替。李世民行到雀鼠谷地时候,已经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和大哥说明自己的去向,未免有些任性。
只是这时候有如离弦之箭,没有回去的可能。
大军过了雀鼠谷,逃荒的百姓越来越多,对于雁门郡地情况众说纷纭。有说突厥兵十数万,有的说有百来万,不但雁门郡已经被攻陷,就算马邑,楼烦两郡也是悉数落在突厥兵的手上。都说突厥兵奸杀掳掠。无恶不作,如今太原郡都是不保,跑的慢些送命在所难免。
云定兴的大军本来就是七拼八凑,一路上不等交战,就被谣言击溃了一批。那些为钱而来的百姓早就卸了盔甲,偷偷的跑路。云定兴号令不行。等到到了太原的时候,才发现招募来的兵士跑了半数,不由暴跳如雷。
太原倒没有被攻陷,还是安然无恙,只是和空城仿佛,无数百姓都是早早的逃命,留下来地都是些老弱病残的等死。
云定兴又怒又怕,怒斩了几个逃兵后,这才稍微止住了逃兵的颓势,路过各郡的时候,又下达了征军令,抽调各郡为数不多的兵马,等从太原出发的时候,出发的两万兵士竟然还是两万,云定兴不知道该哭还是要笑。
前方军情已经不明,反正南下地百姓都说,突厥兵打过来了,漫山遍野!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云定兴只觉得前方有个怪兽张开了大口,只等着自己去送死,望着所有的手下也是一样的表情,除了李世民那小子没心没肺外,都是惶惶。
云定兴知道自己前行很可能是死,后退这辈子就不用想要翻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行军,可已经开始小心翼翼,随时准备撤退。从太原到了楼烦,竟然突厥兵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云定兴大为奇怪,终有一日到了口!
口是为雁门通往太原的门户,突厥兵如果从口南下,大部分地带都是一马平川,一直到雀鼠谷后才会碰到突厥去大隋西京地第二道天然的屏障。口右靠五台山脉,左依宁武山脉,群山环谷,地形崎岖险恶。
云定兴到了口山谷以南的时候,终于见到数百突厥骑兵在掳掠。人数比想像中少了很多,云定兴底气大壮,命令兵士围攻之。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云定兴以二十多倍兵力围攻敌手,终于
数百突厥兵,还抓住了几个,严刑逼供下终于明白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始毕可汗亲率四十万大军的时候,云定兴还是觉得两腿有些发抖。他也终于明白整个雁门郡除了县和雁门城外,都是落在始毕可汗的手上。县虽然没有失陷,可是齐王杨暕也是龟缩不出,让突厥兵基本无视。突厥兵目前是昼夜不停的攻打雁门城,双方都是死伤惨重。这些出来掠夺地突厥骑兵都是攻城之人,不堪劳苦,这次开了小差,出了口来抢劫,没有想到却和云定兴最先遭遇。
云定兴审问完突厥兵后,半个时辰的功夫,头发又白了几根,先让众兵士安营扎寨,带几个亲信在营寨中商讨,偏将副将都是束手无策。现在他们是进不得退不得。打几百个突厥兵还行,要是真和四十万突厥兵硬碰,这两万正规加杂牌的队伍恐怕活着回去的不会有几个。
可要是退,断然没有那个道理,要是让圣上知道,恐怕解围后第一个要斩的就是他云定兴。
“可我们总要做点事情吧?”云定兴望着一帮手下,拧眉道:“如今之计,只能坐等待援。不能做无谓的送命,想必圣上英明,会知道我们的苦心。我们积少成多,等到再来援军的时候。我们就能以雷霆之势击败突厥兵,解雁门之围。”
众手下面面相觑,都是说好,云定兴却是气的几乎吐血,心想这些无能之辈,也不知道为自己分忧,只会叫好。
帘帐一挑,李世民却是慢悠悠的走进来,几个副将才想呵斥,云定兴却是挥手止住道:“世民。我们正在商讨解围之事,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李世民环望众人一眼,胸有成竹道:“世民不才,却也多少知道些眼下地情况。突厥兵四十万围困雁门城,我们这里虽有兵两万,可是精兵不过数千,训练有素的兵士也就万余。冒然出击的话,只怕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而已。”
云定兴心道,你说的就是废话,难道我不知道?可要听下文。还是陪出了笑脸,“那依照世民的意思呢?”
李世民伸手向帐外一指,“云将军,口群山环绕,地势连绵,突厥兵擅长马战冲锋。但在这种地势中却是发挥不出威力。我建议云将军率众进驻口,分散兵力…”
“胡闹,我们集中兵力还是不能抵抗突厥大军,分散兵力不是让突厥兵各个击破?”一偏将训斥道。
李世民不以为意,“既然分开和集中都是无法抵抗,那分开又有什么不妥?”
云定兴挥手止住部将的质疑,沉声道:“世民,你说下去。”
李世民郑重道:“云将军,如今我们能抵抗突厥兵的唯有地利而已。突厥兵如果知道我军到来,若是倾全力来战,我军必定无法抵抗。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有限的兵力分散到口山谷山脉处,让兵士白日展开旌旗,在山谷内连绵不绝,夜间则是金鼓相闻,突厥兵疑心我方大批援军到来,说不定会望风而逃!”
众部将这次倒没有出声,云定兴犹豫下才道:“世民先出去吧,这主意我先考虑下再说。”
李世民微笑出帐,云定兴却是急急问道:“这主意可行吗?”
一偏将摇头道:“云将军,突厥兵又不是傻子,方才逃命回去地突厥兵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兵力?我只怕弄巧成拙,虚张声势,把突厥兵引过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云定兴其实也是如此想法,半晌才道:“疑兵之计本来就是虚虚实实,至于后果如何,那是谁都不知道的…”
“我觉得此法倒是可行。”另外一部将低声道:“云将军,李世民是李渊地儿子,又得到圣上的青睐,能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我们现在进退维谷,绝对不可能出了口和突厥兵作战,既然如此,不如守住口牵制突厥兵,这主意是李世民出的,无论成或不成,他总要担当上责任,圣上就算责罚,也要考虑李世民和李渊,再说我们采用疑兵之计总比坐等待毙的好!如果突厥兵真的攻来,我们即不用送命,也可以为圣上分担突厥兵力,也算两全其美。”
云定兴大喜,“你说的不错,既然如此,速速按照李世民的主意来做。让众兵将分散进入口,若是突厥兵杀来,不必死战,退居扼要守住即可。”
云定兴在扯大旗作虎皮的时候,雁门城的攻防已经到了惨烈的地步。
血流成河,血染城池,无论是城上抑或城下,全部被血色弥漫,空气中充斥着死神地味道和大笑。
突厥兵已经杀出了脾气,不为钱财也开始死战上前,攻城到了如今,双方都是杀红了眼,攻的不顾身,守的不惜命。
所有的人好像飞蛾般的前仆后继,只为那个执着倔强的大隋天子!
始毕可汗这些天来亲自督战,很少合眼。众突厥兵见到可汗督战,更是勇猛,始毕可汗却是拧紧了眉头,心急如焚,虽然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可却知道如今用的时间已经太久,他没有低估杨广,却低估了大隋兵士地死战之力。
他甚至有些怀疑得到的情报,也实在难以相信城中只有两万的守军,他的手下已经死了不止两万,可雁门城还是屹然挺立,丝毫不见守军有疲惫衰竭的迹象。
“可汗,口一带出现大隋地援兵,口山中旌旗十数里,夜夜击鼓鸣金,好像数量庞大。”一将快马赶到,低声说道。
始毕可汗沉吟半晌,“派人去探,如今攻城已经是到了最后一线,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将士领命出发,西日莫却是灰头土脸来到始毕可汗的身边,“可汗,不好了。”他低声在始毕可汗身边耳语几句,始毕可汗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好在只是一条线路出了问题,死了几百人。”西日莫急声道:“只要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攻占雁门城了。只是可汗,我听说口处金鼓不绝,好像有大军来援的迹象。”
始毕可汗冷笑道:“中原人狡猾,这多半是他们的疑兵之计。他们的皇上在这里,被我们攻的危在旦夕,若真地有大军到来,早就冲出来和我们交战,如何还在那里摇旗呐喊?鼓声呐喊正说明他们兵力不足,诱使我们过去而已。等到鼓声歇了话,那我们倒是要小心了,只是无论如何,今夜,雁门城一定要攻克!”
始毕可汗号令再出,无数突厥兵呐喊冲杀,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
二百节 转折
广自从征伐辽东失败后,就很少有睡的安稳的时候。
他忍受不了自己的哪怕一次失败,可是他没有想到过征伐辽东不过是他失败的开始,也是他人生的转折,他在雁门城被围的时候,每晚都是在厮杀声中惊醒,满身冷汗。
他孤傲,但是他也害怕,他不怕死,但害怕死前落入突厥人的手上,那对他而言简直是个奇耻大辱,他实在难以忍受以前跪倒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咄吉高高在上的望着他,趾高气扬。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高他一等!
他虽然是自幼钟鸣鼎食,只有别人羡慕他的份,可却始终觉得老天对他不公。因为他大哥出生就是太子,可他不过是晋王。他做戏了近二十年才赢得了东宫太子的位置,隐忍了二十多年才登上了天子之位,每次想起那二十年的日子,他就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忤逆自己的意思,他要补偿回二十年来所受的屈辱和压抑,变本加厉!
站在城楼上,听到城下的突厥兵喊声震天,望见突厥兵的攻势如潮,杨广多少有些麻木。他也统军过,不过平陈的时候是父亲帮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只要听从那些将军的建议,跟在后面领些荣耀就好。征伐高丽是他亲自统军,一意孤行,结果惨败而回,数十万大军回来的不过几千,可就算那样,他也没有怎么见过血。他不出征就在行宫,出巡就是呆在六合城,听着兵将的报喜或者报忧,别人的白骨堆出了他的伟业。
他没有想到过流血会有这么惨烈的时候,城中已经死伤惨重。杨广虽然没有问,可也知道,兵将们绝对支撑不了几天了。
援军不至,他们是否已经放弃了自己,杨广想到这里地时候,头一回没有愤怒,只有了讥诮!
血流的多了,也不会太热了,那失败的次数多了,耻辱的感觉是否就会弱了很多?
站在城楼上。杨广四周虽有兵士卫守,铜墙铁壁般,却是一如既往的孤单寂寞,还有深深的恐惧和厌恶,“宇文爱卿…”
“圣上有何吩咐?”宇文述影子一样的跟在杨广身边,实际上,他这辈子也的确是杨广的影子,杨广说的话,他从来没有反对地时候,所以他胜了败了都不会耽误他的大好前程。
“夜半准备突围。把精兵都召集起来。”
“好,老臣这就去准备。”
宇文述退下的时候。群臣竟然都没有发言劝阻,这些天来,杨广不止一次说过要突围,这样死守是不行的,群臣也不止一次的劝说杨广,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守候到援军。杨广犹豫不决,劝劝又能挺上几天,可这一次谁都看出,杨广已经下定了决心。谁也都看出,这城的确有点守不住了。
“萧布衣,你意下如何?”杨广只是征询萧布衣。
“圣上是否要听实话?”
“当然。”杨广然不悦。
“微臣认为此时此刻,无论攻城抑或坚守。都是为山九仞…”萧布衣轻轻的叹息一口气道:“所以圣上,我的实话就是,只请圣上再坚持几天。”
“你要朕再坚持几天。三天,五天,还是一个月?!朕听你的话已经等了太久。”杨广尖声叫道:“如今守城的兵士死了近半,守城器械不足,百姓地房子也拆的差不多了,省了又省,到如今也不过剩下几日地粮食,朕拿什么守城,用什么来抵抗突厥兵?难道真要等到全城兵尽粮绝的时候这才突围,那样朕有什么机会?”
萧布衣突然笑了起来,“回圣上,若依微臣所见,今夜极有可能是突厥兵的最后一次进攻,我们现在只要守住这一次就好!”
群臣悚然动容,杨广也是惊诧,“萧卿家此言何意?”
“圣上,大事不好了…”苏纳言慌慌张张的跑上城门楼,低声在杨广耳边说了两句,脸色如土。
杨广愣在那里良久,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众人都是不明所以,只有萧布衣听的清楚,暗自摇头,对杨广大为失望。
杨广不是个好君主,更不是个好将领,守城近月,萧布衣对这座城池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城中无论兵将还是百姓,都是奋勇当先,房子拆掉,材料拿去守城,百姓不但没有怨言,反倒冒着箭雨送到城楼,可杨广这个时候竟然要抛弃他们!杨广带着精兵突围,能否成功暂且不说,可杨广带兵一走,这雁门城转瞬即破,城中的百姓,不问可知,全部都会被屠戮。萧布衣一直劝说杨广守城,是因为相信杨广现在不会死,更是为了全城的百姓。
“城中井水突然枯竭了,井水枯竭了。”杨广有些失态的喊,“不祥之兆呀,萧布衣,你巧舌如簧,不知道这会儿还有什么说辞向朕讲?”
群臣又是色变,萧布衣不为所动,只是道:“井水枯竭…”
“井水枯竭不过是个自然现象罢了?萧布衣,你还要哄骗朕到几时?!”杨广打断了萧布衣的话头,忿然想要走下城楼,打算无论如何都不再听萧布衣地蛊惑。
“圣上,老臣有事禀奏。”来护儿突然道。
杨广勉强止步,并不回身,“何事?”
“其实城中井水枯竭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来护儿望了萧布衣一眼,见到他脸色漠然,轻叹一声。
“什么人祸?”杨广霍然转身,“你可是讥讽朕?”
来护儿连忙摆手,“老臣绝无此意,其实圣上,突厥兵先前攻城并不急切,突然间昼夜攻城,固然是因为攻城器械运来,更大的原因却是想要掩盖一个阴谋!”
“什么阴谋?”杨广失声道。
“始毕可汗此刻正让手下昼夜挖地道入城,如今只怕过了城墙,井水枯竭多半是他们挖穿了地下水源引起的…”
杨广差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来护儿的衣衫。“你说他们挖地道入城,可你却是视而不见?”
来护儿不敢挣脱,只是摇头道:“并非如此,这是萧少卿地主意。”
杨广愕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放下手来,“你们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是瞒着朕吧?”
来护儿惶恐,“圣上,老臣不敢。只是见到圣上日夜忧心,老臣不想再以这种事情烦恼圣上。萧少卿警觉绝伦,早在几日前就听到地下有异响传来,他当下怀疑突厥兵挖地道入城,就和老臣商量。老臣本觉得突厥蛮夷之人,怎么会懂得如此法门,没有想到这几日细心观察,终于发现突厥兵居然四面都在挖地道准备入城!”
“来将军和萧少卿既然早就知晓突厥兵的动作,想必是已经有了对策?”苏威一旁问道。
来护儿点头,“萧少卿说。突厥兵定是以猛烈地攻城来掩饰挖掘的动静,攻城起则动土。攻城歇则停止挖掘,如今已有八条通道快过了城墙,突厥兵攻击愈发的猛烈,只怕今夜就准备里应外合的攻破雁门城。萧少卿想出一奇巧的法子,让老臣搜集水缸数十,分别的埋在内城墙的周围。缸口向上,让兵士昼夜监听水缸内传来的声音,早就清楚地知道突厥兵的挖掘进展和走向!”
群臣面面相觑,心道这是什么法子,只是来护儿既然说好。想必是有用的。
杨广有些紧张的问,“只知道进展有何用处,你们有什么办法破解?”
来护儿微笑道:“老臣早已准备妥当,突厥兵破土入城之时。就是他们毙命之日。突厥兵当初攻城就已受挫,如此猛烈的声势若在失败,老臣也是以为。军心受挫,多半也就无心攻城了。”
杨广犹豫良久,宇文述却是急匆匆的回转,“圣上,突围的兵力已经准备妥当。”杨广摆手道:“先让他们先去守城,过几日再说。”
始毕可汗冷冷的凝视雁门郡,心情激动,他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入城屠戮。
他等待的实在太久,这次看起来已经十拿九稳,中原人就是诡计多端,能够想出以攻城掩饰挖掘地道入城的方法,这在中原就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心中盘算着地道这刻多半已经到了城中,始毕可汗马鞭一挥,如潮地突厥兵进行最后一次的攻城。只要数千精兵从地道进入城池,里应外合地打开城门,杨广定然内外难以兼顾,成为他的阶下之囚!
突厥兵如今也是聪明了很多,多队掩护,刹那间箭如雨下,射的城头守军抬不起头来,骑队冲到墙下,竖起了云梯,奋力向上攀爬。还有的兵士抬着巨木去撞城门,多点开花。
始毕可汗也是忍不住的催马上前,只等着城开的一刻,陡然间觉察到地面震颤了两下,始毕可汗愣了下,勒马不前。
攻城的突厥兵有的已经攀援到了城墙头,放箭的突厥兵暂缓放箭,城内军鼓声大作,无数城兵现出城头,这次没有放箭,却是倒出了烧的滚烫地热油!
无数突厥兵惨叫连连,从云梯上摔了下来,城内又是扔出了包着油布的火把,沾在云梯上,沾油即燃,篝火熊熊,不少突厥兵瞬间葬身火海。
始毕可汗怒容满面,觉得中原人实在是无不用在极端,他们守城不但用弓箭,长矛,就算滚油,开水,木材,石头都是用来守城,而且杀伤极大。
他们把滚油留在最后,也算狡猾,想必是滚油稀缺,只等着他们全力进攻,再一股脑的烧了他们的云梯。
可他眼睁睁地看着云梯被毁,却是无能为力,投石机也坏了好多,这次攻城的云梯要是烧尽,他哪里有巧匠做这个东西来攻城?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地道中奇兵,突然发现西日莫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浑身和落汤鸡仿佛,不由大怒,“西日莫,你现在应该在城中!”
西日莫哭丧着脸道:“可汗,大事不妙。中原人太过狡猾,按照算计。我们都已经挖过了城墙,可是前方突然坍塌,被巨石堵死,地道内力量有限,再也挖掘不动,不等我们再有动作,前方突然好像有泉水涌过来一样。地道本来就是气闷狭小,被水冲满,地道中兵士几千人都是被活活的憋死!”
始毕可汗无力的放下马鞭,失神道:“你说什么?”
他当然听懂西日莫说的什么。可心中不想相信,前方篝火熊熊,厮杀惨叫,仿佛变成了杨广一张飞扬跋扈的脸,指着他向他狞笑道,你永远都被我踩到脚下!
鼓声陡然大作,城头上地兵士泼完滚油,放火烧了云梯后,见到突厥兵首鼠两端,纷纷挽弓搭箭。奋力向突厥兵射去,城中大石乱飞而出。箭矢如雨,逼的突厥兵连连倒退!
“可汗,我们撤吧。”西日莫目睹数千兵士惨死地道中,觉得是一生的噩梦,士气早削。
始毕可汗冷哼一声,“急什么,他们也是强弩之末…”
话未说完,远方突然飞奔一骑,大声道:“可汗,可敦的急信。”
始毕可汗怒喝道:“她说什么?”
这次南下。他是瞒着老婆出发,只因为可敦的力量也是绝对不容轻视。只想擒了杨广后,第二个收拾的就是可敦,哪里想到只是个雁门城就是近月不克。见到手下惊慌失措的表情。始毕可汗有了不祥预
兵士惊惶道:“启禀可汗,草原北方边境有乱,可敦急请可汗速速回转。”
始毕可汗怔了下。一股寒意涌了上来,“你可知道是谁作乱?”
“听说是大隋李靖带领精兵数万趁虚而入,攻打北方的族落,如今族落人人自危…”
始毕可汗冷哼一声,“一群蠢货,李靖要是真有精兵数万,知道我们在围困雁门,会不断我后路?他这种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伎俩怎么能骗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