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跟王丽玲说孩子感冒发烧来不了,王丽玲虽然遗憾孩子不能给老太太磕头送行,但也心疼孩子,既然病了,不来就不来了,只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赶紧回去看看。

尽管陆庭远想到孩子可能病得厉害,但却未曾想到尽是这般厉害!而回京后的王丽玲更是像被一锤打蒙了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了。

毛赵氏语录之39

老人知事百事通,大叔是不可以乱喊的。——毛赵氏

处理完丧事,陆庭远和王丽玲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一到大院,王丽玲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小跑着进了院子。

和司机叮嘱了几句后,陆庭远也下车跟着进去了。左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大门,便听到王丽玲提着嗓子尖声叫道:“刘妈,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淼淼还在医院?!你给我说清楚了。”

刘妈两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显得有些局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老爷子一早起来就去了医院,她本来也想跟着去照顾孩子,但老爷子留她在家里照应着。而且万一孩子突然想吃个什么,她也好赶紧做了给送去。

陆庭远出声替刘妈解了围,孩子病了,为难家里的佣人有什么用。不过刘妈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看来情况真的很糟糕,他不敢直接开口问关于孩子生病的事情,只是看向刘妈,问道:“刘妈,老爷子去哪儿了?”

这次刘妈到没有支支吾吾,叹了口气,说:“老爷子去医院了,说让你们回来了就过去一趟,下午医院给孩子组织了专家会诊。厨房刚熬了鱼汤,淼淼爱喝的,你们去的时候顺便给带上,我就不过去了,家里得有人看着。”

“什么会诊?淼淼怎么了?刘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孩子好好的,你咒他做什么!”王丽玲已然有些魔怔了,逮着刘妈不放,好像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刘妈说的也都是瞎话。

陆庭远拧着眉,掏出手机给陆沛打了通电话,还没出声,对方直接报了医院和病房号后就挂了。陆沛的一贯作风,他早已习惯了。

其实陆沛不喜欢王丽玲和陆淼,他是知道的。就算此刻陆沛对陆淼生病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刚刚那一刹,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给陆沛一个电话,也许这么多年以来,就算陆沛和他再怎么冷漠相对,关键时候,他潜意识里还是只信任这个大儿子的。

刘妈已经回厨房收拾,王丽玲还站在原地,只不过她已经开始冷静下来。她一向如此,从不会让个人情绪占上风太多时间。冷眼看向陆庭远,眼眶微红,眼神透露出些许恨意:“陆庭远,你不是说孩子只是发烧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路家人都喜欢把人哄得团团转是么?看我好欺负是么?我告诉你陆庭远,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走吧,孩子在军总。”陆庭远沉着声说道,眉峰紧锁。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简称301医院或军总。

陆庭远对这里并不陌生,老爷子定期都会来这儿做健康检查,他也一样。但这一次,他却在医院门口踌躇了,他竟需要酝酿一些勇气才敢踏进医院大门,才敢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原谅他的怯懦,无论他在官场多么呼风唤雨,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电梯缓缓上升,狭窄的空间内一如既往的烦闷,让人踹不过气。王丽玲从上车起就一句话都没说话,陆庭远也同样选择了沉默,这个时候多说一句都显得累赘,他们只希望情况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

病房外,老爷子正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说着话,身边站着陆沛,俱是一脸凝重。陆庭远认得出那位大夫,他的母亲吴桂兰。但这个认知却让他浑身一僵,因为,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军总血液内科主任医师,国内白血病治疗方面的权威,造血干细胞移植的专家。

老爷子看到他们来了,神情严肃的说:“你们来得正好,这位是谁就不用我介绍了。小吴呢,是淼淼这次的主治医生,现在不说这个。孩子在里面,你们先进去看看吧,等会儿出来我们再细说。”

吴主任朝他们点头示意:“听老爷子说你们回老家奔丧去了,逝者已矣,请节哀。孩子的病不用太担心,一会儿你们到我办公室来,我把详细病情说给你们听。进去吧,孩子刚刚还在念叨着要妈妈呢。”

待陆庭远夫妻二人进病房后,吴主任又转头对老爷子说道:“好了,老陆夫妻俩已经来了,您老人家就好好回去歇歇吧。您说您这一天三五回地往我这儿跑,搞得我们院领导那叫一个坐立不安啊,想这老首长是不是搞突击检查呢。放心吧,有我在,您那宝贝孙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老爷子这两天难得一笑,没好气地说:“小吴啊,你这张嘴,真是…一点儿都没变,难怪小赵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我看啊,你们家闺女就不像你,那性子跟她爸一模一样。”

“她要是像我啊,不是我吹牛,比现在有出息多了。我呢,以后也不指望她了,反正我和老赵有党依靠,她只要不给我们添麻烦就行了。”说着又看向陆沛:“只要陆沛不嫌她笨手笨脚,傻乎乎的,我们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给赵曼曼找个好归宿,我对他们老赵家也算有了交代。老爷子,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老爷子到没有接话,而是看了眼陆沛,说:“听到你丈母娘的话没?她可是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对你媳妇儿不好,她就没法儿跟他们老赵家交代。她要是没法儿交代了,那我们老陆家也是不得安生的。”

这本是玩笑话,但陆沛却回答得有板有眼:“爷爷,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曼曼的。”

吴主任假意轻咳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笑了:“老爷子,您这话说得我这丈母娘跟母老虎似的,瞧把我女婿吓的。他们年轻人怎么过日子是他们自己事,这年头可不敢说什么天长地久的,还不是凑合过呗。我当然希望他们就这么好好过下去,但要真哪天没法儿凑合了,那也就只能算了。一切随缘,难不成我还真拿把菜刀杀到你们家讨说法不成?”

老爷子“哼”了一声,说:“你放心,你也不用拿菜刀老讨说法,我直接一个枪子儿把他嘣了。”

“瞧您,真是越说越夸张了。行行行,我放心还不行嘛?走,去我办公室,我亲自给您上杯茶,感谢您对我们家那丫头一直以来的照顾。我这儿虽然没有顶级大红袍,但上好的碧螺春还是有的。”吴主任招呼道。

陆沛没有跟着老爷子和吴主任去办公室,而是和两个长辈打过招呼后转身搭电梯下了楼。这两天赵曼曼跟着忙前忙后,一直都没好好睡一觉,昨晚要不是他硬带着她回去休息,她又要留下陪床了。这会儿估计该起床了,正好他买点儿吃的带回去。

快到家门口那段路时却碰上临时交通管制,陆沛直接拐到附近停车场,锁了车走回去。路过一家西点屋时,想起赵曼曼似乎挺钟爱这家的黑森林蛋糕,便进去买了一个。

他很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好像每样东西到了她嘴里都成了美食,让人不由地跟着食欲大增。尤其是她吃甜点和冰欺凌的时候,粉嫩的舌尖在奶油上轻轻打转,眯起眼睛,仿佛真的很享受一般。每次看到她那个样子,他都很想将她搂过来,低头狠狠品尝一番她唇上的滋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美味。而他,每次也都是这么做的。

从西点屋出来后,又打电话要了份外卖——板栗烧鸡和糖醋小排,她的最爱。陆沛早就发现,赵曼曼就像幻化成了分子一般,无时不刻地围绕着他的生活,侵入他的大脑,吞噬他的心,而他却依旧甘之如饴。如果是从前,他会感到恐慌,并不顾一切地阻止。但是现在,他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

回到属于他们两人的家,看到成“大”字型睡在床上的赵曼曼,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每回刚睡下时总是规规矩矩的,一旦睡熟,那睡姿可谓千奇百怪,睡相实在是差。

她喜欢一条腿缠住他的腰,或者伸进他的大腿间,像树袋熊一样抱着他。抱久了,觉得热了,就自己滚到一边,四平八稳地仰着头继续睡,小没良心的。他也从不说她,由着她来。只不过他不说,她就似乎总是意识不到前者那样的姿势是有多折磨人,当陆小二不存在是么?

吃过几次亏后,她也稍稍收敛了些,但改学会了踢人。要是她长得再结实些,他就要被她的无影脚踢下床了。有一次她踢着了陆小二,虽然力道一点儿都不重,但为了给她个血淋淋的教训,他立即开了灯。房间一下子灯火通明,把她叫醒,当着她的面儿直接将她办了。

陆沛还在回想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共同生活的情景,大概是听到他回来的动静,赵曼曼也跟着醒了。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抓了抓蓬乱的头发,鼓囊着问:“你要去医院吗?怎么起来了都不叫我…”

“我已经去过医院了,刚回来。你睡得像小猪似的,打雷都叫不醒你。起来了就赶紧刷牙洗脸去,淑女是不该让别人看到她的眼屎的。”陆沛脱掉外套,随手朝沙发一扔。

赵曼曼做了个鬼脸,傻笑着说:“你是亲爱的,不是别人,淑女是不会介意的。”

陆沛嘴角一歪,坏笑道:“淑女的老公很介意。”

“哼,不理你。淑女伤心了,走了。”说着还撩了撩长发,装作抹了几滴眼泪,转身进了卫生间。

赵曼曼洗漱的时候,外卖也到了。陆沛把饭菜拿到厨房,用盘子装好端了出来。家里还有些剩余的紫菜,简单做了个紫菜蛋汤。两菜一汤,两人吃足够了。

洗漱完毕,赵曼曼就顺着香味冲出来了。看到桌上摆好的饭菜和碗筷,真想冲过去搂住陆沛使劲儿亲一口,他怎么就知道她饿了呢,这饭来得太是时候了。

急不可耐地坐下来夹了块鸡尝了口,忍不住赞叹:“嗯嗯嗯,就是这个味道。是‘满汉一家’的吧?他们家的师傅太赞了。”

陆沛给她盛了碗汤递过去:“慢点儿吃,一会儿烫到了又炸毛。先喝点汤垫肚子,这两天都没吃啥么东西,等下别猛地吃太多,胀胃。”

赵曼曼才不管,睡了一觉起来都饿得不行了,谁不让她吃她跟谁拼命。边吃边应付式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大叔,吃饭别说话。”

大叔?陆沛微眯起眼,好啊,赵曼曼,你这是要开始嫌弃我年纪大了是么?看来几天没零距离交流,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嗯?等会儿就收拾你,看到底是大哥还是大叔!

毛赵氏语录之40

决定胜负的是人,而不是物,无论是国战,还是心理战。——毛赵氏

骨髓穿刺检查结果出来了,结合其他各项检查报告,经专家会诊,陆淼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ALL),L1型。此类型在儿童急性白血病最为多见,而四岁正是发病的高峰期。

这应该是最艰难的一个新年了,整个陆家都弥漫在低压氛围当中。王丽玲更是经受了失去母亲和儿子重病的双重打击,终日以泪洗面,却还要硬撑着,强打精神,陪同儿子接受进一步治疗。

陆庭远也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身心俱疲。尽管小儿子还在住院,病情仍不明朗,但身为国家高级公职人员,他不得不去处理繁复的公务,该开的会还是要开,该出的差还是得出。

——“我不建议动辄就给孩子做造血干细胞移植,从临床角度,高危或复发的病人才需要考虑这种做法。这是没有选择的办法,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措施。我很理解你们身为家长的心情,但切忌操之过急。我们必须根据患者的身体的各项指标来确定进一步的治疗方案。”

——“明天会安排再做一次血常规,如果孩子外周血白血病细胞每微升大于1000,也就是说出现强的送不良反应的话,移植手术基本可以提上日程了。但要不要做手术,首先还是要看治疗后的反应,是否对化疗敏感。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就目前检查结果来看,还没有出现明显影响预后的危险因素,整体情况还是不错的。”

虽然不太待见王丽玲,但孩子是无辜的。身为主治医生,吴主任还是想当专业的,提出的意见也极为中肯。

一语成谶。

经过七天的强的松诱导试验,陆淼体内的白细胞不降反升,外周血白血病细胞居高不下,突破临界值,即定位强的松不良反应者,属于高位ALL患者。

这一结果无疑是雪上加霜,让所有人情绪都不由跟着冷落,今年北京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各种化学药剂大量摄入,身体的各项技能出现紊乱,面黄肌瘦。头发也被剔去,如今的小光头带着口罩静静地躺在那儿,叫人如何不心疼?

过去人们一听到“白血病”三个字,往往便会联想到“骨髓移植”。但由于现代医学技术的高速发展,传统定义上的“骨髓移植”已经不完全准确。事实上,骨髓移植只是造血干细胞移植的一种,而捐献骨髓不过也是为了从骨髓中提取血干细胞罢了。

按现有的医学手段,造血干细胞可以从骨髓、外周血干细胞和脐血干细胞中大量获得。目前应用得最广泛的便是外周血造血干细胞移植,中华骨髓库现今也主要采用这种方式为捐献者采集造血干细胞。

作为陆淼的亲生父母,王丽玲和陆庭远都接受了HLA配型检测,但结果均不符合。中华骨髓库方面暂时还没有传来消息,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来安慰自己了,除了等待,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陆淼现阶段还在接受化疗诱导缓解治疗,化疗的副作用有多大,谁心里都清楚。浮肿的小手上满是细小的针眼,连呼吸都似乎变得那么轻,轻到令人害怕。

作为陆淼同父异母的哥哥,尽管陆沛很可能和陆庭远一样HLA并不适合,但所有人还是寄希望于他,不试怎么就知道不合适呢?

可是,陆庭远却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他没把握能说服这个从不听他话的大儿子,正想着是不是从儿媳妇那儿着手解决。而王丽玲倒是很直接,她已经没办法想太多了,救儿子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王丽玲找上门来的时候,只有赵曼曼在家。其实不用她开口,赵曼曼也大概知道她为何而来了。其实她也已经在陆沛那儿探了好几回关于移植的事,但每次他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什么都不说。昨晚她甚至还跟他闹了脾气,骂他自私,冷血无情,结果陆沛却只反问了她一句——那你后悔了吗?

说完就进了书房,直到很晚才回卧室,第二天一早又出门了。赵曼曼那个气啊,可要说后悔了吗?也没有。所以当时她被他那话给问蒙了,事后想想真是闹心。她实在是想不通,前一阵不是看着他对陆淼也比以前亲近了么?而且现在是救人命的时候,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的?

赵曼曼给王丽玲倒了杯茶,两人坐在沙发上,没话说的感觉还真尴尬。偷偷打量了两眼王丽玲,虽然感觉很怪,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她名义上的婆婆。这个四十岁的女人原本很注意自己的仪表,打扮起来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可就算现在不施脂粉,不修边幅,但仍不失风韵。

原本沉默着的王丽玲却忽然开了口,似乎是在对赵曼曼诉说,但更像是沉浸在她自己的回忆当中自言自语:“我父母原本都是印刷厂的工人,我上初中那年我父亲就得胃癌去世了。家里一下子没了支柱,光靠我母亲一个人那点儿收入只能维持家里日常生计。。”

“本来我该辍学去打工的,但我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我哥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没上了,吃了太多没文化的亏,在外地打工也只能干些粗重的体力活。我母亲觉得我读书好,不能废,她也不想我和他们和我哥一样,她说我以后肯定有出息。后来我就拼命地读书,从我们小县城考到市里,再考到北京来。”王丽玲静静地说着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

“就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印刷厂倒闭了,母亲也下岗了。想着乡下的奶奶年事已高,需要人照顾,而我上大学需要一大笔钱。我母亲便把我们县里住的那一小套房子卖了,搬回了乡下和我奶奶住,家里的几亩田也交给她一个人打理。我母亲以前虽然只是个工人,但是从小也是在县里长大的,没干过农活。看她一把年纪了还要佝偻的背,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也没有男人帮衬着,我心里特别难受。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干出点儿成就来,让她老人家以后能安享天年。”

说到这里,王丽玲略有哽咽:“大学毕业我就考了公务员,那时候竞争没有现在这样激烈,而我又是大学生,所以一切还算顺利。但那时候才分配到单位的我只是一个小科员,工资也不高,只能每个月省吃俭用寄些钱回去。后来干了几年,提了干,单位里也分了一套房给我,我就想着把母亲接到北京来。但说了许多次,她就是不愿意,说小地方呆惯了,哪里都熟悉,而且还得照应着奶奶和地里。”

“我也就不再强求,只是更加努力地工作。我酒量好,替领导挡了几回酒后,领导们走哪儿参加饭局也都高兴带着我。其实,做女人的哪有真心喜欢喝酒应酬的,很多次我喝完回到家都吐得不省人事,但在外面还是要撑着做个女强人,扯出笑来替领导挡酒,我没有别的选择。”

“后来工作调动,我被调去给陆庭远做秘书。那时候他的官还没有这么大,但比现在要忙多了,整天跟着他东奔西走。我做事干脆利索,又懂得交际应酬,所以后来每次陆庭远调动都会带着我。不过,谁也没想到那么多年以后我们会走到一起,我自己也没想过。”

“陆沛的妈妈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人,她对我很照顾,每次见了我总是笑着喊我小王,还经常把我叫过去一起吃顿家常便饭。可是渐渐地我却发现,我似乎爱上陆庭远了。”王丽玲蓦地抬起头看向赵曼曼,顿了顿,又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那时候我确实没有想过要破坏他们的家庭,而且陆庭远并不知道我爱他。每天工作的时候我都只能假装一切如常,我曾经想过申请调离,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我是不会为了爱情而放弃面包的,所以我只能强迫自己断了这不该有的念想。”

赵曼曼默默地听着,回忆像面巨大的网,连同她这个从未参与过的外人都一并被网络其中。她不知道王丽玲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似乎一切离她所想知道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王丽玲接着说:“陆沛一直很优秀,但他和陆庭远的关系似乎不太亲近。陆沛的妈妈以前常在我面前说起她儿子,语气里满是欣慰和骄傲。而我也知道,陆庭远虽然嘴上从没说过什么,但心里对他这个儿子还是很感到自豪的。我很羡慕陆沛的妈妈,她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和一个人人夸赞的儿子。而我,却被医生告知说,卵巢发育不良,怀孕的几率非常低,我曾经心灰意冷到想过自杀,但我没有自杀的资本,我不能让我母亲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我一直伪装的很好,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觉得。但我还是开始尽量避免和陆沛的妈妈有太多接触,那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恶心,她是个好女人,我不想伤害她。可是在陆沛毕业那天,她开心地去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却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赵曼曼忽然出声打断她:“所以,你就乘虚而入了?”

王丽玲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尽管我不想承认,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了。在陆沛的妈妈走了以后,陆庭远很伤心,而我便一直陪在他身边安慰他,照顾他。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代替不了陆沛的妈妈,但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让他尽快恢复过来,不要再继续颓废下去。”

前面仿佛一切都变成了铺设,关键的高/潮部分终于来了:“我以前总以为像陆庭远那样的人,事业大于天,感情终归要比常人淡薄许多。结发妻子离世,伤心难过是肯定的,但我从没料到会是那样悲痛,伤心欲绝到难以复加。那天他又喝了很多酒,满屋子都是烟酒气,躺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了就叫人生气。我把酒通通扔了出去,他却跟疯了似的上来要和我抢,后来他就把我压在床上,满口叫的却都是陆沛妈妈的名字。”

“我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我知道这样做很让人唾弃,但那一刻就像被猪油蒙了心一样,将错就错了。我一直很清醒,可是越清醒我就越瞧不起自己,但木已成舟。我不知道陆沛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看见我和陆庭远躺在床上,一句话没说,就那么站在门口盯着我们。到现在我都不敢去想当初他的眼神,像毒刃一样,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情景重现,赵曼曼几乎能想象出当时陆沛的神情模样,这个男人冰冷的眼神绝对有杀死人的潜质。但与此同时,赵曼曼满心确实说不出的心疼。难怪陆沛会变成这样,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跟秘书捉奸在床,而后来这对“奸夫淫妇”还结了婚,生了孩子,看起来美满极了。如果换成是她,估计要么一刀把她爹捅了,要么直接断绝父女关系了。

王丽玲没有注意赵曼曼的反应,又接下去说:“之后就听说陆沛失踪了,这一失踪就是四年,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件事后,陆庭远很自责,觉得都是他的错,想要补偿我。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就让我一直陪着你吧,你需要人照顾。一开始他并不同意,但我依然做我该做的,久而久之,好像一切都变成了一种习惯,他也默认了。我那时已经三十多,在我们老家那儿就算是老姑婆了,我母亲一直很着急我的婚事。后来我跟她坦白,说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结婚了,她打了我一巴掌,骂我不要脸,然后就把我赶了出去。”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挨打,我没哭,但我母亲却哭了。我知道我很不孝,但我没有办法了。我不能受孕,所以一直也没做什么措施,陆庭远要给我名分,我不想要。那时多傻啊,还想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儿自尊,但自尊的前提是要自重,否则只会贻笑大方。”

“怀上淼淼是个意外,起初还不相信。看过医生后才知道,不易受孕不代表不孕,几率低不代表没有几率。这个孩子来得这么千辛万苦,我真的不忍心打掉。后来结婚似乎就变成了顺理成章,只是巧的是,陆沛那时候回来了。他对我们结婚的事只字未提,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个陌生人,而陆庭远从他离开的那时候起,对他来说,亦是陌生人了。”

说到陆淼,王丽玲眼里才仿佛又了生机:“我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我,对淼淼也是视若无睹。但那孩子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巴巴着这个哥哥能亲近他一点。之前你们带他去四川,我还有点担心。但他回来后一直兴奋地跟我说他认养了一对双胞胎大熊猫的事情,看得出他开心,我真的很高兴。”

“是不是我之前做得太错了,所以老天要惩罚我了。可是,孩子那么小,为什么要报应在他身上!我死了没关系,为什么要让孩子受那样的罪!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要求陆沛去做配型检测,但能不能看在孩子那么小,终究还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的份上,帮孩子一把吧。求求你了,求你了…”王丽玲泣不成声,连赵曼曼也跟着动容了。

一个说得太悲恸,一个听得太入神,两人都没注意到陆沛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就站在玄关处,冷冷地看着王丽玲:“出去!”

“陆沛!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求求你救救淼淼!你要我和你爸爸离婚也可以,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救救淼淼…”王丽玲哭喊着,再也没了那份雍容,像个疯妇一般。

“出去!”陆沛动也不动,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让人发悚。

“陆沛!别这样!”赵曼曼有点看不过,刚听完王丽玲的故事,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还是觉得陆沛现在的样子太过冷漠。她不希望陆沛变得没有人情味,那样她会心疼。

最终还是陆沛赢了,王丽玲走了。

赵曼曼气糊涂了,赌气地说了句:“陆沛,你不救我救!我现在就去验血去!淼淼跟我有缘,说不定我的就跟他适合呢!我对你的绝情表示很失望!太失望!”

陆沛沉默地转身,赵曼曼以为他又要出去,也忘了生气,问:“你去哪儿?!”

“带你去一个地方。”陆沛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赵曼曼忙不迭穿好鞋跟了上去。

毛赵氏语录之41

破坏旧世界,建设新未来。过去的终将成为过去,我在乎的是和你牵手的未来。--毛赵氏

寒冬的八宝山公墓北风肆虐,枯枝败叶,更显得萧瑟。

墓碑照片上的女人赵曼曼曾经见过,不过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再次见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身份也变了--她成了她的儿媳。

这是结婚后陆沛第一次带她来“见”他的母亲,没有隆重的祭拜仪式,没有肃穆庄重的服饰,有的只是墓前一束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康乃馨。

赵曼曼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来祭拜一下这位真正的婆婆,只是陆沛一直未曾提及此事,她想大概也许等到开过年后清明的时候陆沛就会带她来了,便也没再放在心上。而这一回陆沛突然将她带来这里,着实让她毫无准备。

如果她没记错,今天既不是他母亲的生辰,亦非死忌。凭直觉,陆沛带她来这儿,并不只是单纯的为了祭拜,他心里有事。而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就算心里藏着许多事,除非他想说,否则无论怎么旁敲侧击都是徒劳。

陆沛站在墓碑前,低头静静看着墓碑上的旧照,忽然沉默被打破,他沉声开口说道:“儿子不孝,这么久没来看您,您该生我气了吧?一晃眼九年了,您一定怪我居然狠得下心九年都不来看您一眼,您会不会已经不想要认我这个儿子了?”

赵曼曼听了心一惊,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陆沛说他九年没来,那么也就是说在陆沛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尽管在消失四年后他又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当中。她糊涂了,陆沛最爱的便是他的妈妈,他怎么可能,怎么会…

“不管您认不认我,您永远都是我妈。这是赵曼曼,您儿媳妇儿。您还记得吗?她刚出生的时候,您还带我去看过她。我偷偷亲了她一口,被您看见了,您还跟我说等她长大了就帮我讨回来给我当媳妇儿。现在我带她来看您了,您看,她是不是比小时候更漂亮了?”陆沛将赵曼曼的一只手拉起,攒在手心,字字句句却敲在赵曼曼的心上。

间歇了片刻陆沛又缓缓说道:“陆庭远再婚了,娶得是他以前的秘书王丽玲,还有了一个儿子,过了年都五岁了,您一定早就知道了吧?我知道您即使再伤心,再难过,还是会说。有人替我照顾他,我也放心了。他们的儿子现在生病了,白血病,也许我可以救他一命。您说,我要救吗?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您的答案。”

“以后我会经常带您儿媳妇儿来看您的,放心吧,再也不会那么久都不来陪您说说话,谈谈心。”陆沛深深地鞠了一躬,赵曼曼也跟着照做。

她知道陆沛的心终究还是软化了,她早该料到他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心浮躁,目便不明,她恨不得将之前那些话通通收回,其实王丽玲来求他根本是多此一举,陆沛做事向来遵循他自己的一套原则,他愿意出手相救,只因为他想救,和其他人无关。

临走前,陆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勋章,上么没有任何标志,将它埋在了墓碑前的小花圃内。

赵曼曼从没过这枚勋章,也不清楚它的来历。她家赵副司令戎马大半年生,获得军功章多不胜数,她早就见多不怪。只是,她从没听说陆沛在读军校时有任何立功记录。

回到停车场,陆沛并没有急着上车将车开走,而是倚着车门掏出一包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这是赵曼曼见过他吸得最用力的一次,似乎要把烟吸进肺里才肯罢休,然后才看见烟圈慢慢从口鼻腔中飘出来,消失在空气中,却留下久不散去的味道。

她脑海里还在想着那枚看着普通却又十分特殊的勋章,太多疑问需要解答。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询问时,陆沛先一步说话了,话语很平静:“赵曼曼,让我猜猜你现在正在想什么?我猜,你一定在想关于刚才那枚勋章。”

赵曼曼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其实就是默认了。陆沛能猜透她在想什么,这并不代表陆沛多聪明,从正常人思维去想都能猜到。她沉默,是因为她在等待他的答案。

“赵曼曼,你过来”陆沛掐了烟,拍拍身上的烟灰道。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赵曼曼还是不由自主地听话走到他跟前站定。陆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双手一左一右地扶在她的腰际有意无意地抚摸着,淡淡地问:“赵曼曼,我问你,你是我老婆吗?”

陆沛的声音像是有种催眠的功效,赵曼曼心里觉得他这个问题傻的莫名其妙,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点点头。虽然她暂时还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我再问你,你知道我曾经消失四年去了哪儿吗?”陆沛眸子清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赵曼曼摇摇头,她要是知道就不那么好奇了。他倒是想知道他消失四年死哪里去了。但原谅她怂人没怂胆,愣是没敢问过。

陆沛忽的笑了,捏了一下她腰间的小肉,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不疼,但也痒痒的。他问她:“那你都不好奇吗?”

赵曼曼老实点头,不过她也知道好奇害死猫,所以憋死她算了。

“既然好奇,为什么从来不问?你觉得我不会告诉你,所以你就不问是吗?”陆沛穷追不舍,这话说得赵曼曼多替自己叫屈啊,好像不问还有错了。

忍不住了,拧眉瞪眼地瞅着他,小声吼了出来:“我敢问嘛我!上次问你跟王丽玲的关系,你就给我甩脸子说每个人都有底线的,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哼!”

“是吗?我说过嘛?”陆沛反笑。

赵曼曼小宇宙要爆发了,头一偏,没好气地说:“你没说,猪说的。还有我不问,你就不会主动跟我说吗?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你滴,明白?”

陆沛突然俯身向前,吓到赵曼曼下意识就往后仰,只不过腰还被他握着,所以跑的和尚跑不了庙,很快被拉了回来。

他只是吓吓她,然后空出一只手轻轻捏住她冻得发红的耳朵,辗转揉捏,声音平缓地说道:“你一直以为爷爷安排的那次相亲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你,只是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肉嘟嘟的,看着就想咬一口。不过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没舍得咬,就亲了你一口。别怀疑,就是这里,所以你的初吻还是我的。”手从耳朵移至唇边,缓慢地描绘着她的唇线。

赵曼曼瞪直眼睛,表示难以置信--靠,敢情我那么小的时候你就对我起了色心?!人家放长线钓大鱼,你丫的放长线钓媳妇呢,这线放得够长的嘛!

就在她的唇膏快要被他抹完时,他又接着说下去道:“研究生毕业的寒假,我回北京过年。偶然看见秦二娃偷亲你,亲完你还笑,是不是觉得挺美,恩?我想想,那年你才多大,十二岁是吧?早恋的典型反面教材。后来我随便找了个茬把那小胖子揍了一顿,心里才舒服了。”

赵曼曼张大嘴:“难道…陆先生,你今儿就老实跟我说了吧,其实你有恋童癖是么?”

陆先生扫了她一眼,说:“我对刚发育的小朋友没有任何兴趣,你收收,我就是看不惯那小子色迷迷的那样儿,屁大点儿东西就那副德行,欠收拾。”

“哦。”赵曼曼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心里还是很鄙视陆先生的,这理由找到太蹩脚了,暗恋她很丢脸吗?想不到陆先生对她居然是如此用情至深啊,受宠若惊呐受宠若惊。

“过完年回了学校,接着就毕业了,毕业那天我妈答应要来长沙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最后还是没来成。之后的半年,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的写程序,也不与外界接触。医生说我哦可能有轻度抑郁症,但我自己知道不是,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沛再次掏出烟抽了起来。

赵曼曼没有阻止,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提及痛到极致的过去的,此刻也许只有香烟才能缓冲片刻。

吐出一口烟,陆沛眯着眼陷入了回忆当中,她听见他说:“花了半年的时间,我写完了终极程序,我觉得是时候回归正常生活的轨道了。但是那天我却发现我的父亲和他的秘书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床头还挂着他和我妈妈的婚纱照,特别讽刺,他的背叛,我无法原谅,也不能体谅。”

“我不想看见他们,因为我会觉得恶心,国安部秘密招人,我递交了申请。通过各项审核之后我被送去了军区特种大部队集训,为期整整两年。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因为我知道家里要是知道我要去做什么,肯定会出面干预。由于身份特殊,加上我们并不属于任何编制,所以即使我们被送到特种大队训练,也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和底细,我们每个人有的只是一个代号。”

陆沛看着远处,眼前出现的却是他很久都不愿再回忆起的画面:“训练结束后,并不是所有的人最终都会被选上,很多人被淘汰,而我幸运的留了下来,国安部对外宣称的有十七局。

事实上还有很多设在暗处的机关部门,那才是它真正的核心所在,曼曼,你知道V处嘛?”

赵曼曼点头,她曾经听说过,V处是一个专门执行暗杀任务的部门。被派到国外专门进行暗杀勾当的特遣组共分为三个小组。第一小组--特遣侦察组,专门寻找暗杀对象的所在;第二小组--特遣行动组,专门执行暗杀任务;第三小组--特遣督查组,专门督促以及了解第二组的暗杀任务进展情况。只是她不确定这信息的真实性,而且她也很疑惑,如果是真的,那么机密的部门信息又怎么会被如此公开?

“事实上V处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它不叫V处而已。我被派到各国外执行暗杀任务,两年内我去过很多国家,手上沾满了血腥,身上背负了多条人命。我并不是很清楚所有被我解决掉的人的背景,但我知道他们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身份立场不相同。代表的利益相悖,我对国家尽忠,但不代表我做的就是对的。唯一庆幸的是,前两年高强度的体能和技能训练让我在执行任务途中没有受到伤,但之后的好几年,我常常都会被噩梦惊醒。”

陆沛没有太多感情地说着,仿佛在述说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故事相反,但恰恰相反,越是这样,透露出的却是更多的悲凉。

“执行了两年任务,我申请退役了。因为不在正式编制,所有在得到上级批准后,我就回来了,我之前写得程序卖了不少钱,我把钱都交给秦小羽帮忙打理,他倒是给我钱生钱,生出不少来。回来后我就拿这笔成立了公司,名义上是科技公司,事实上我们的核心是负责军工项目,幕后投资方其实是军部。刚刚埋掉的那枚勋章,是我在特种大队参与救援任务时获得的第一枚军功章,因为没有编制,所有授奖也是非公开,不在记录。在国外每执行一次任务,就多一枚这样的勋章,只是意义已经不大了。”

赵曼曼几乎想要惊呼出声,这样的叙述太过震撼,太触目惊心。她想象不出他轻描淡写的这四年是何等艰难,她更知道如果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他的身份是何等机密,这么多年他都不说竟是这样的原因。

确实,无从说起,亦不可说起。但他,却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通通说给了她听。而她,从此刻起,必须为他保密,她必须对得气他的这份信任,因为他告诉她这一切的同时,相当于将性命交给了她,太沉重。

静默了许久,两人相对不发一言。赵曼曼心跳乱了,满脑子都是子弹横飞的画面,她有些害怕,颤着声小声叫唤:“陆沛,我…”

陆沛打断她的:“现在握着你的这双手曾经沾满了不同人的血,这样的我,你还要不要?赵曼曼,你后悔了吗?”

有得选择吗?能后悔吗?赵曼曼拼命地摇头,冲到他怀里,死死地将他抱住,豆大得泪珠从眼眶中汹涌而出:“要要要,不后悔,死也不后悔。你别想抛弃我。赵家出品,概不退还。”

陆沛笑着将她拥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轻轻磨蹭,傻丫头,我怎么舍得抛弃你,谢谢你。

42正文完结

妇女要顶半边天,关键时候必须给力。——毛赵氏

从八宝山回去后,赵曼曼就陪着陆沛一起去做了配型检测。在得知配型结果相吻合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手术还需等一段时间的化疗以达到完全缓解后再视情况而决定做与否,但陆沛与陆淼配型成功,无疑是让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自打知道陆沛震撼性的故事以及当中她自认的暗恋小插曲,赵曼曼这一阵子对陆沛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说陆沛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一点儿不夸张。赵曼曼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日三餐,餐餐有荤有素,营养搭配。本来该陆沛洗碗,赵曼曼也直接一手包揽了过来,让陆沛好生歇着。

陆沛也由着她忙活,他媳妇儿那点儿小心思他能不清楚?在她看来,提供造血干细胞虽不至伤身,但也得好生休养几天。她这是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提前就开始帮着他养身子。她实在低估了她老公的体能,曾经的特种部队出身的职业杀手,如果献点血就虚弱了,那早就客死异乡了。不过,既然她这么做能让她安心,那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寒假结束后,赵曼曼便开始忙着找毕业实习单位。按理说,还找什么实习单位啊,老总都在跟前了,实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但赵曼曼死脑筋,她坚持上次已经让陆沛开后门把杨秋敏弄进公司了,这回她绝对不能再去他们公司抱大腿,不然公司的同仁们该选择要求清君侧了。

陆沛对她异于常人的想法早就习以为常,但这一次他们却不谋而合。他本也没打算将她安排到自己公司实习,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他觉得如果把这宝贝疙瘩拎到公司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晃荡,那对他的工作效率将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不过不安排自己媳妇儿进公司实习,不代表他就会放任她胡乱找个乌七八糟的地儿实习。这个社会早就面目全非,公司更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以她的性子很容易吃了暗亏都不知道。

最后,在陆沛的关照下,赵曼曼被安排进了德国商会实习。对此赵曼曼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比去陆沛公司打酱油来得吸引力多多了。

于是赵曼曼同志人生中的第一份非正式工作就这样开始了,她也积极投身到了朝九晚五大军当中。虽然有时候忙碌了一些,但也很是充实。

大概陆沛之前和商会的领导招呼过,所以赵曼曼的直属头头儿对她还算照顾,也比较客气,但周围的同事就不同了,不是所有人都买账的。这年头,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大公司,凭实力进来的老资格们最看不惯的就是靠关系走后门的,更别说是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德国人了。客气点的只是不屑,不客气的就是刁难了。

无论什么地方,实习生总是干得最累,拿钱最少的那一个。就算如此,老一辈们都还虎视眈眈盯着他们,最好赶紧实习完滚蛋,谁也不想多一个人留下成为以后的竞争对手,尤其是有背景有关系的。

赵曼曼虽然受到上级的照拂,但神经略显大条的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来自周围部分同事的不友好和冷漠。虽然她也知道这些都是必然的,但还是让她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打击。

德国人是出了名的严谨,你做得好,他们会很中肯地赞赏你。如果做得不能令他们满意,那么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破口骂娘,说你做的全是垃圾,然后龟毛地指出所有他们觉得不好的地方,要求你重新再做,直到令他们觉得满意才行。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实习期内,赵曼曼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但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是,她竟然从没在陆沛面前抱怨和哭诉过。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她只是不想让陆沛觉得她很没用,如果连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那这么多年学也白上了,因为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能力和资本去适应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

在汶川地震一周年那天陆淼进行了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手术虽然漫长,但过程还算顺利。术后陆淼各项身体指标呈好转趋势,暂时还没有出现排斥现象及严重的不良反应。

赵曼曼也替他捏了把汗,但这小小的身躯居然也暗藏着大大的能量。看着虚弱不堪,却也安全度过了危险期。这意味着手术很成功,下一步只要进行康复治疗以及调理身体即可。而用不了多久,陆淼小朋友就可以再次回到幼儿园,和别的小伙伴一起学习玩耍了。

陆淼手术期间,陆淼被赵曼曼强行扣留在家里调养,每天变着花样给他补身子。老爷子也跟着凑热闹,让刘妈不时就炖点人参鸡汤之类的大补膳食送过来。双管齐下,搞得陆沛内火旺盛多不受补,反而流了不少鼻血,这才让赵曼曼稍微收敛了点,改成了正常食补。

实习期圆满结束,赵曼曼觉得还是获益颇丰的。虽然德国人的吹毛求疵让她曾经抓狂不已,但事实证明,只要结果是完美的,那之前所受的一起便是浮云。德国人的这种龟毛式的严谨,正是让“德国制造”成为质量保证的标杆所在。现在再回头看看这些曾“刁难”过她的同事,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交完毕业论文,通过论文答辩,这预示着赵曼曼即将毕业了。毕业之际,伤感无数。平时不太待见的,现下也仿佛看得顺眼了许多。平时处得极好的,更是哽咽泪流。

毕业典礼那天,赵曼曼碰到了郑可和前来参加她毕业典礼的郑子涵。听说,郑可还是没有如愿和秦小飒在一起,依旧单身一人。而郑子涵,她的前男友之一,曾经把她甩掉的负心汉,她也看淡了。

她不想再去追究当年他为什么莫名将她抛弃,就算现在郑子涵告诉她,是她那操心的爹曾经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如今她也没了那跑去质问的冲动。

再次巧遇,她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和他打招呼,甚至邀请他参加她的婚礼。但她并不亲自这么做,她和陆沛的婚礼,她不希望任何会让陆沛觉得不爽的人出现,哪怕那个人是秦小飒。

婚礼的日期一推再推,这次终于不再只是提上日程再延期了。

最让赵曼曼心水的便是婚纱了,意大利纯手工定制,每个细节都处理得完美无瑕,总算没有对不起这价格。但这并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这款婚纱的设计者不是别人,而是赵曼曼小时候的闺蜜,时尚界设计新秀宋柏为她亲自设计。从画图到打板都是她亲力亲为,这份大礼着实让赵曼曼惊喜不小。

妹妹结婚,做大哥的再忙也得抽空参加。赵京宁常驻部队,直属军区又在南方,逢年过节都难得回家一趟。赵曼曼见了他自然开心不已,赖在哥哥怀里撒娇个没完,一点儿都没已婚妇女的自觉。

新郎驱车来接新娘的时候,自然会被一干伴娘们拦在门外百般刁难。但陆沛人往那儿一站,那气场就够慑人了,正面冲突的话绝对讨不到便宜。虽然陆老板给的红包够厚够大,但作为有职业素养的伴娘,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过新郎呢?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宋柏给陆沛递了一张纸过去,清了清嗓子说:“二曼他男人,我们也不为难你,把上面的背熟了,我们就放你进去。”

好家伙!新好男人之八荣八耻!还六个版本!

速记对于陆沛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但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背这什么劳什子玩意儿,那以后赵曼曼还不要得瑟上天?

冲后面使了个眼神,那些蓄势待发的伴郎们便一股脑冲了上去,准备直接破门。不过一群大老爷们也有吃亏的时候,现在的女人个个彪悍着呢,上来揪着不放你还愣是不敢动她。

不过混乱制造成功,陆沛便已经达到目的了。在顺利进入房间,准备拦腰把他媳妇儿抱出去时,他媳妇儿却死抓着床沿不肯走,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老公,她们把我鞋子藏起来了,你快点儿帮我找找。”

再一看,果然两脚光着呢。要按陆沛的意思,那就是直接换双鞋就完了,大不了让人再赶紧买一双去。但赵曼曼不肯依,说那双鞋和婚纱是配套的,别的都不行。

能怎么办?找呗。

在陆沛率领众灰头土脸的伴郎们翻箱倒柜找鞋时,新娘却偷偷和伴娘们比了个V。可不是,斗不过新郎,那就把新娘策反吧!

按老爷子的指示,婚车排场不要搞得太招摇,但也不可太寒酸。所以婚车队伍里并没有出现像兰博基尼,法拉得之类的扎眼大物件,就边小白都没出场,而是清一色的黑色大奔,亮点确实它们霸气十足的车牌号,那都是权贵啊。新人乘坐主婚车却来头不小,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版,这让赵曼曼很是惊叹,陆沛终于舍得抛弃他的德国车了?

摆酒席最累不过挨个儿敬酒,整整一百桌,赵曼曼认识的人不超过十桌,她都快崩溃了,到底哪来的这么多亲朋好友啊。。。

如果每桌新郎新娘都要喝酒的话,估计最后不是送入洞房而是送进医院了。所以这个时候便是伴娘伴郎们发挥他们超人功效的时候了,挡酒是大势所趋啊!

赵曼曼很无耻地以白开水代酒,意图蒙混过关。大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新娘如此“不上道”,那新郎一定要多罚几杯了。

不过之前吴主任泡了一钱葛根花让陆沛服用,加上背后强大的挡酒团,陆沛想要醉也没那么容易。

喜宴结束时也不过九十来点钟,等送走宾客,折腾完回到家也差不多十二点了。这时候谁要再跟赵曼曼说要闹洞房,她准要揍人的。不过闹洞房这一程序本来就被陆BOSS强行取消了,所以赵曼曼根本不用担心。

赵曼曼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陆沛抱着她进浴室简单冲洗了一番,回到卧室便相拥而睡了。所以说,什么洞房花烛夜旖旎浪漫,香艳淫靡都是骗人的,都累得跟狗似的了,谁还有那心思和精力办正事儿!

关灯睡觉,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