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山河赋》真的是柳书彦所写,且他日常水平就是如此,比诗词歌赋,怕是难有人再出其左右。但是他仅仅只写过这一篇,很难讲到底是运气,还是才华。”
“我明白了,”斜躺在地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腿上,仿佛放在桌上一样轻轻敲打着,沉思道:“那这场比试,比策论如何?”
“可。”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秦芃抬起眼来:“柳书彦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今日去看过他,”白芷思索着:“似乎是个对自己极有信心的人,我看资料上写,极爱喝酒。”
听了这话,秦芃明白白芷是在提醒她,两人四目相交,秦芃笑了笑,点头道:“那就这样。”
两个人商量好,等第二日上了朝,张瑛果然举荐了赵英。
秦书淮依旧举荐的是柳书彦。
而秦芃则一副犹豫的样子,举荐了王珂。
听见王珂的名字,秦书淮似乎颇为意外,他转过头来,皱了皱眉头:“翰林院编修…殿下是否换一位品阶高一些的?”
看见秦书淮不舒服,秦芃就高兴,欢欢喜喜道:“选贤举能,讲的是才华,不是官品,摄政王若是要以官阶来作为选拔人才的门槛,怕是伤了天下学子的心。”
听了这话,秦书淮恭敬低头:“公主说的是。”
秦芃看着秦书淮这样子,心里有些异样,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双方将人定下来后,定下了考核方式,打算在明日于大殿上当众写策论,而后当场由秦书淮、秦芃、张瑛及十位代表官员匿名投票的法子定下人来。
定下这个法子后,等下朝之后,秦芃就追上了回卫家的卫衍,卫衍如今在朝廷里担着他镇南大将军的虚衔,想上朝就上朝,不想上朝就在家待着,今日卫衍闲来无事上了朝廷,等下朝之后,便往宫门外走去。
秦芃追着上去,小声道:“小叔!小叔!”
卫衍顿住步子,看着秦芃乘着轿子来到他旁边,他闲庭漫步般走着,含笑道:“嫂子同我一起回府?”
“对。”
秦芃点点头,有些着急道:“不过我先问你个事儿。”
“嗯?”
“你和柳书彦熟吗?”
听了这话,卫衍有些奇怪,不明白秦芃问他这个做什么,柳书彦和他也算是战场上打过照面的,如今青年将领大多是南征北讨调动频繁,几乎都是熟识的,于是卫衍点点头:“还好,嫂子问这个做什么?”
“他喜欢喝酒吗?”
“还行?”卫衍回想了一下柳书彦的脾气,秦芃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包东西来,交给卫衍:“今晚找他喝酒去,你不能去找别人去。”
拿着手里的东西,卫衍总算是明白秦芃的打算了,哭笑不得道:“你至于吗?”
“这是醉仙散,放酒里后可以提高酒的纯度香度,最重要的是,喝下去酒劲儿能比平时大好几倍。带他去东三巷的十里香去,你少喝点。”
“行,我知道了。”卫衍将药收到袋子里,随后同秦芃道:“你别太担心,太傅那个位置,他大概还不想做呢。”
“谁知道呢?”秦芃笑了笑:“如今铭儿年幼,太傅便是他半个亲人,日后铭儿怎么想事情,怎么想我,想秦书淮,太傅位置至关重要,”秦芃面色越说越冷:“我决不能让其他人坐上这个位置。”
秦芃并不确定自己一定能恢复赵芃的身份。
如果赵钰不愿意接受她,那她注定只能当一辈子的秦芃。她从来不是那种给自己斩断了后路不留余地的人,狡兔三窟徐徐图之,这才是她秦芃的做事风格。
想着,秦芃转头催促卫衍:“赶紧去。”
“那我去了,”卫衍挑挑眉:“嫂子给我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
“许久未曾吃过嫂子做的饭菜了,”卫衍叹了口气:“甚是想念啊。”
“行了赶紧吧你。”
秦芃推了他一把,卫衍笑嘻嘻受了,秦芃放下轿帘,闭上眼睛,开始琢磨着其他。
她回去准备了一批杀手,让他们埋伏在了十里香外面,而后又准备好了是所有作弊工具,等休息下来时,已经接近晚上了。秦芃看着天色,想了想,她决定去看看姜漪的家人。于是她让人备了马,便去了城郊。
而卫衍连哄带骗,终于拖着柳书彦去了十里香喝酒。柳书彦是个爱酒的浪荡公子,正常人如此重大的擂台前一天根本不会去和朋友玩乐,柳书彦不一样,他不但玩,还玩得很嗨。
但他心里有着数,以他喝酒多年的经验,酒一上来他心里就知道能喝多少,他本来打算随便喝点就走,谁知道这酒味道极香极纯,他不由得有些舍不得,就小口小口品着,和卫衍聊着天。
一聊聊到天黑,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有些困了。他心知不好,抬头笑道:“这酒倒是颇烈了些。”
“烈吗?”卫衍闻了闻,一副淡定的样子道:“还好啊?”
柳书彦一看见卫衍的样子,就直觉不好,抬头道:“你实话和我讲,你是不是坑我了?”
“你瞎说,”卫衍一脸认真:“我怎么会坑你?”
柳书彦一个字儿都不信,他站起来就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就感觉头晕目眩,没走到门口,就“哐”一下倒了下去。
还好侍卫一把扶住了他,给他扛到了卫衍脚边来。卫衍没理会柳书彦,低头喝着酒,一言不发。
旁边侍卫劝他:“将军,别喝了,你醉了。”
“我没醉。”卫衍将酒杯“哐”一下砸在桌上,特别认真道:“区区桃花酿就能醉了老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侍卫:“…”
好了,真的醉了。
卫衍醉了,劝不住,这个时候,旁边侍卫走进来,低头同卫衍道:“摄政王在去柳府的路上,怕是去找柳将军,您看…”
卫衍有些迷糊。
醉了的人一般还是知道他在做什么的,就是胆子大了些。他扶着自己站起来,摇头道:“不行,拦住他,我去找他。”
说着,卫衍跌跌撞撞走下去,让人看住柳书彦后,驾马去找秦书淮。
秦书淮的马车往柳府去的路上,老远他就听到一声大喊:“哈哈哈哈哈秦书淮老子来找你了!!”
秦书淮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后,一个人突然扑进马车,秦书淮抬手压在他脑袋上,直接给他按在了车壁上。
“卫将军,”秦书淮声音冷淡:“清醒些。”
疼痛让卫衍清醒了一些,他清楚认识自己的任务。
他是来拖住秦书淮的,至少要拖到明早上。
于是他朝着秦书淮拉扯过去:“哈哈哈哈哈秦书淮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不喝。”
“秦书淮我们去你府里喝酒!”
“不去。”
“那去我家呀!”
“不去。”
“不行不行…”
“卫衍你给我放手!”
马车里乒乒乓乓响起来。两边侍卫围着马车剑拔弩张,卫衍的侍卫低下头去,十分羞耻。
车里面打了一阵后,传来秦书淮咬牙的声音:“把秦芃给我叫过来,让她把人带回去!”
“我不去!”卫衍耍着赖:“我要去你家,我听说王府又大,美人又多,还有钱!带我去你家!”
秦书淮:“…”
秦书淮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卫衍脸上的拳头印,他觉得自己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太多,于是他咬着牙道:“去卫府。”
“不行,我不去!”卫衍继续耍赖:“我要去淮安王府!”
“滚!”
秦书淮和卫衍拉扯着,卫衍太执着,一直打闹,秦书淮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卫衍回了王府,然后让秦芃来接人。
秦芃这时候刚刚看完姜家的墓,心里还有些伤感,刚到卫府,管家就赶了过来,焦急道:“大夫人,将军被淮安王扣下了,让你去接人!”
一听这话,秦芃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是她让卫衍去给柳书彦搞小动作一事让秦书淮发现了。
她心里先是心虚了一下,随后又反应过来。
秦书淮居然把卫衍给扣了!
她立刻叫上人,带着白芷,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骑上马就气势汹汹奔向了淮安王府。
她心里有些焦急,不明白秦书淮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直接扣下卫衍,难道是对边境的卫家军一点都不在意了吗?!
秦芃心里越想越不明白,走到淮安王府时,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同白芷道:“若今日局势不妙,你我便直接联手杀他!”
白芷点了点头,握着剑道:“好。”
两个女人带着侍卫冲到淮安王府门口,秦芃冷着脸道:“镇国…”
“公主殿下您可来了!”
秦芃话没说完,管家就冲了过来,淮安王府的门一直开着,似乎是等了许久。秦芃有些懵,管家立刻道:“请请请,王爷和卫将军都在等您呢!”
秦芃心里充满了警惕,她看了一眼白芷,短刀滑落在手心,白芷点点头,两个人小心翼翼跟着管家往前,随时准备着冲出来的杀手。
然而一路平坦的到了大堂,秦芃不由得有些恍惚。
难道杀手不在路上,难道秦书淮有其他大招?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声带着傻气的:“嘿,嫂子,你也来了!”
秦芃抬起头,就看见秦书淮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冷意和拳头印,衣服被扯得乱乱的。而他腿上趴着卫衍,卫衍跪坐在地上,半个身子拉扯着秦书淮,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脸上已经被打得看不出了原来的样子。
他一笑,脸上的青紫扯着变换了形状,秦芃和白芷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秦芃立刻回头,小声同白芷道:“我觉得那个肯定不是我小叔。”
白芷板着脸:“你给我认真些。”
秦芃直起身子,看着还和她打着招呼摇着手的卫衍,以及冷着脸的秦书淮,她艰难笑了笑:“王爷可否和我说一下,大概发生了什么…”
“卫将军醉酒后神志不清,半路袭击了本王。”
听了这话,秦芃再次吸了口凉气,而卫衍朝着她挤眉弄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似乎还等着她夸奖的样子。
“那个,醉酒之人…”秦芃说不下去了。
醉酒打人也犯法啊,而且打的是秦书淮啊。
但一想,不对啊,看伤势,明显是卫衍受伤更重一些,那脸都看不出形状了。
秦芃不由得悲愤起来,抬手指着秦书淮,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王爷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啊!”
秦书淮:“…”
白芷:“Σ( ° △°|||)︴!”
卫衍:“ !”
而秦芃完全投入了自己制造的悲痛情绪中,疾步上前,捧起卫衍的脸,完全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叔!他怎么能这么打你啊小叔!你为国奉献那么多年,你在边境吃了那么多苦,我卫家为国为民做了多少牺牲,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啊?!难道是摄政王就了不起了吗?!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半分公道和天理了吗?!”
“不…等等…嫂子…”
卫衍被秦芃精湛的演技惊醒了他那仅存的酒意,拼命想要解释,然而秦芃一把按下他的脑袋,豁然起身,同秦书淮道:“殿下,你位高权重,我不愿与你争执,这件事便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我绝不善罢甘休!小叔,白芷,我们走!”
说完,秦芃一把拖起卫衍,仿佛是气极了,带着人迅速离开。
气势汹汹如风而来,又气势汹汹如风而走,来去真是电闪雷鸣般,快极了。
等她走远了,众人才反应过来。江春迟疑了片刻后,慢慢道:“王爷,是他先动的手吧?”
秦书淮用看智障的表情看了江春一眼:“他只是醉了,又不是个孩子,他冲撞我的马车,我打就打了,又怎样?”
江春一想,对,他怎么被秦芃绕进去了?
他顿时对秦书淮极其崇拜,然后道:“王爷方才怎么不回击?!”
“我来得及吗?”秦书淮淡淡开口,皱起眉头:“而且,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嗯?”
“她鞋上沾了红壤,宣京并不产红壤,唯一有红壤的地方…”
秦书淮眼中带了冷意:“只有那一个地方。”
第二十四章
秦书淮一提醒, 江春就想了起来。
当年姜家下葬之后,姜家的部下到宣京来为姜家老小收尸,因为姜氏祖籍承州,承州特产红壤, 姜家的部下特意千里迢迢运了红壤过来,埋在了宣京郊外。
江春神色立刻冷了下来:“您是说,长公主去了姜家的墓地?”
秦书淮没说话, 他认真想着, 江春疑惑道:“她去墓地做什么呢?”
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东西让她查吗?
秦书淮没有回答,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
然而许久后,秦书淮还是只道:“去睡吧,该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这时候已经折腾得很晚了,大家都有些累了。
秦芃带着卫衍回去,卫衍仿佛是醉了一般被秦芃拖上马车, 马车刚一动弹,卫衍便跳了起来:“嫂子, 柳书彦我留在十里香了!”
秦芃被卫衍搞得一愣一愣的,随后反映了过来,点了点头道:“干得挺好, 不过, ”秦芃指了指他, 又指了指王府:“你今晚上是怎么回事儿?”
“哦,这个啊,”卫衍抓了抓脑袋:“就是秦书淮要去找柳书彦,我就去拦着他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拦到他王府里去了。”
秦芃明白了卫衍的话,点了点头,拍了卫衍的肩道:“小叔,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最能文能武的人了。”
“过奖过奖。”
卫衍拱手:“嫂子也是我见过最能说会道能演能唱的人了。”
秦芃:“…”
感觉并不是在夸自己。
两人互相吹捧后回了府中。等第二天早上,两人又一起去了朝中。今日朝中的大事就是三个人摆擂,秦芃昨晚太累,去得晚了些,到的时候王珂和赵英都已经各自单独进了一个房间,就等着柳书彦了。
秦芃打着哈欠,同众人一起等着柳书彦,等到了开考的时候,柳书彦还没来,秦书淮面色就不大好看了。
秦芃斜倚在帘后,有些困顿,而张瑛见柳书彦不来,大笑着道:“摄政王举荐的柳大人,莫不是怕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都不敢来了吧?”
一说这话,满堂大笑,秦芃眼皮都快塌下来了,秦书淮淡道:“诸位稍安勿躁,柳大人一会儿便来了。”
秦芃在帘子后冷笑。
柳书彦来不了。
就她那药的分量,不睡上一天,柳书彦醒不过来,就算柳书彦醒过来了,她还在东三巷埋伏了一批杀手,就算柳书彦过关斩将冲了过来,估计脑子也是懵的。到时候能发挥出正常水平才怪。
她秦芃一环套一环,就算柳书彦是个天才,她也能给他废了。
所有人等着柳书彦,而书房里的两个人已经抽了题目,开始答题了。
秦芃瞧了一眼点燃的香,同秦书淮懒洋洋道:“柳大人来的太晚,要不就别来了吧。万一有些人是先提前知道题目,在外面准备好再来呢?”
“是啊,”张瑛立刻附和:“这对在里面的两位大人也太过不公了。”
“二位说笑了,”秦书淮面色平静,刀枪不入:“考试时间有限,柳大人自然会竭尽全力能早来就早来。而且,就等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柳大人总不至于能找到一个人写出一篇策论还背下来。”
半个时辰,考试刚刚过了三分之一。秦芃和张瑛也不打算逼太紧,秦书淮松了只等半个时辰的口便行了。
所有人等着柳书彦的到来,而柳书彦则是在十里香里悠悠醒过来后,立刻意识到——完了。
他翻身而起,将人叫进来,赶忙叫了马就往外冲。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昨天卫衍这么好心好意叫他喝酒的原因。
阴险,真的太阴险了!
他翻身上马,往外冲了出去,冲到一半,一行刺客就跳了出来。
好在柳书彦身手极好,和这些人过了几个回合之后,便跑了出去,然后朝着宫里一路狂奔。
眼见着半个时辰就要到了,秦芃有些兴奋,压着自己的欢喜,假情假意同秦书淮道:“唉,看来柳大人是没运气啊…他要是能早来那么片刻,便就是香刚刚燃尽,我也算他来了,可是…”
“启禀陛下,”秦芃话没说完,一个清朗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过来:“南城军将柳书彦来迟!”
说完,一个俊美清秀的男子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这时候,香刚刚散落在台上,秦芃停留在方才说话的姿势上,整个人的脸都僵了。
秦书淮面色平静,转头瞧向秦芃:“托公主的福,”秦书淮声音淡淡的:“人总算是来了。”
秦芃:“…”
她方才的话都是不作数的,能撤回吗?
香都落尽了来什么来,好好在十里香睡觉不行吗?!
一个武将当什么太傅,这简直是太胡闹了!
好了本宫知道你文武兼备,乖了回去别恼了。
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柳书彦你干嘛要来啊啊!!
第二十五章
柳书彦进来后, 面上倒还算从容,但手腕上的衣衫却是被人划破了, 鲜血从里面浸出来,明显是刚刚遭遇了一场恶战。
秦书淮让人赶紧领了他进书房去,同时将绷带和伤药给了他,秦芃看着柳书彦这十分有信心的样子, 不由得有些心慌, 在帘子后面给自己打着气。
没事, 这人刚刚醉酒, 醉酒完迟到,迟到了手上还受伤了,哪怕真是个文豪,心态也崩了。
柳书彦进去后,不到半个时辰, 时间便到了, 秦铭身边的大太监去福安去收卷,卷子收回来后, 让人重新誊抄了一遍,贴上封条后, 传到了秦芃三人手中。
秦芃打开了卷子, 立刻发现有一张卷子根本就没写完, 而且自己虚浮潦草, 明显笔力不济, 必然是柳书彦的卷子。
她看都不看, 将柳书彦的卷子放到了一遍,从另外两张卷子中认真审视起来。
她对白芷的判断力十分有信心,白芷说王珂没问题,她便相信没问题。两张卷子中,秦芃选出了更好的一位,将名字填写在了木牌上,这时候秦书淮和张瑛也选好了。
三人将木牌上的号数选出来后,由着福安公布了结果——
王珂,两票。
赵英,零票。
柳书彦,一票。
听了这样的结果,张瑛的脸色顿时极为难看,怕是没有想到自己选出来的居然是王珂。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只要秦书淮的人没上去,哪怕是秦芃的人上去了,倒也是无妨的。
秦芃看见这个结果,心里顿时放松下来,在帘后掩嘴而笑:“这一次柳将军的文章尚未作完,十分明显,这一票怕不是摄政王自己投的吧?”
这是明显的挤兑了,张瑛立刻道:“王爷这叫任人唯亲…哦不对,老朽说错了,是举贤不逼亲,我等都该如此效仿学习才是!”
秦芃和张瑛一唱一和,秦书淮没有回应,直接道:“那便如此,让三人上殿听封吧。”
秦芃斜靠着扶手冷笑,她只掉秦书淮从来都是这样,以不变应万变,怕是心里早就呕死了。她就静静看着他装。
她从旁边侍女手上拿了杯茶,抿了一口,这时候三个人便上殿来了。隔着帘子,她也瞧不大真切三个人的样子,就听见秦书淮叫了王珂的名字后,有个声音应下,秦芃一听那个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
是谁呢?
秦芃皱眉想了想,干脆悄悄抬起帘子,探出头去。
一探出去,秦芃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她瞧着那个王珂和秦书淮一唱一和说着话,眼见着秦书淮救要去给他递太傅掌印,秦芃忍不住大喝了一声:“慢着!”
所有人赫然回头,秦芃呆呆瞧着那个王珂,那熟悉的眉眼,眼角的泪痣,还有嘴边的小酒窝。
这是谁?
这分明是当年她还是赵芃时候,和秦书淮北归在路上捡回来的小崽子王鹤!
王鹤对秦书淮忠心耿耿,当年她是姜漪时想拒绝秦书淮,故意用了很多条件折腾秦书淮,结果王鹤忠心护主,直接就亲自上门和她打了一架!
王鹤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叫王珂?!
秦芃脑子飞速运转,但是不管多少为什么,她都肯定了一件事。
王鹤绝对是秦书淮的人,所以秦书淮根本不是真心要举荐柳书彦,他真正要举荐的人,该是王鹤!
她提出王鹤,秦书淮一定是知道的,所以他干脆顺水推舟,和她斗上一斗。
但是,柳书彦到底是不是秦书淮的人?
柳书彦到底是秦书淮拿出来让她最终去推王鹤的诱饵,还是两个都是秦书淮的人,随便上哪一个都无所谓?
秦芃来不及想多了,她只知道一件事。
王鹤是秦书淮的人,柳书彦未必是秦书淮的人,而如今答案已经揭晓了,如果她换成赵英是绝对不可以的,如果换成了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柳书彦的柳书彦,倒是可以。
毕竟帖着条的时候,大家就已经知道这人是柳书彦了,她若真要作弊,当时就做了。所以她现在换成柳书彦还有话可说,换成赵英怕是会有太多人不服气。
于是在所有人看过来时,秦芃微微一笑,温和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换一下结果。”
“方才我看见柳将军的卷子,因为没有写完,我便直接跳过了,没有好好审阅。等候三位大人时,我重新看了卷子,发现柳将军真是有惊世之才,哪怕只有半卷策论,那也是艳压群芳!”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秦书淮皱起眉头,压着声音:“公主不可儿戏。”
秦书淮的反应让秦芃更加认定了王鹤是他的人,一脸认真道:“我等之所以设擂,是为了挑选有才能之人,如果为了规矩放弃了有才之士,这才是本末倒置。既然柳将军有大才,本宫自然要说出来。”
“这怎么行?”
张瑛皱起眉头:“你说改就改,那我改成赵大人,岂不是都乱了套?”
“我方才选王大人时,便已经知道了柳大人的卷子是怎样的。如果我有心故意抬柳大人,当时便可以直接说,我何必选王大人?”
秦芃解释后,张瑛一时无言,秦芃继续面色郑重道:“陛下乃本宫亲弟,本宫自然要给陛下最好的老师,于此事之上,本宫绝不会有任何徇私舞弊之意。而且柳大人乃摄政王举荐,若非真的有真材实料,本宫又怎会转而将票投给柳大人?”
这番话让众人都信了几分,秦芃看向秦书淮,认真道:“王爷想必不会有异议吧?”
秦书淮没说话,他看着秦芃,目光里全是思量。秦芃任由他看着,含笑道:“王爷?”
“好。”
秦书淮点点头,没有多话,秦芃顿时舒了口气。然而转念一想,她舒什么气?
秦书淮这个态度,柳书彦摆明是他的人!从王珂换到柳书彦,她有什么好高兴?
秦书淮这个人,鸡贼,真的是太鸡贼了!
秦芃躺在椅子上,气得一个早朝什么都听不下了。
下了朝,秦芃就往殿外走去,秦书淮推着轮椅跟上来,面色平淡道:“今日公主为何突然临时改变主意?”
“为国为民。”
秦芃心里气炸,面上极力克制着,保持冷静。秦书淮瞧了她一脸正经的脸,猜测着她可能是在生气。
他突然发现,秦芃是真的像赵芃,把琢磨赵芃心思那一套完完整整用在这个人身上,居然没有半分违和。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情绪,有些难受,又有些欣慰。
他瞧了秦芃一眼,淡道:“你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