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借调
早晨五点,闹钟没响,关卿先睁开了眼。
最近紊乱的作息,彻底打乱了他的生物钟。
黑喵蜷成个柔软的毛团缩在他脚边,感觉到关卿的动静轻轻哼唧两声,头埋在肉垫里继续呼呼大睡。
枕头边的手机一闪一闪的,萧七的那个定坤观—明器分号群轰轰烈烈刷了个999+。这些人白天安静得像一滩死水,到了夜晚活跃得简直像百鬼夜行。
群里的人不少,关卿在店里只见到了沉潜罗影他们,其他人据说常年散步在全国各地。至于干些什么,关卿看着那个嚣张跋扈的“明器分号”四个字抽抽嘴角,萧七所谓的生意显然不言而喻了。
关卿随手同意了几个添加好友的申请,把手机丢到一边,穿起脱鞋踢踢踏踏地进了洗手间。
洗脸台上的镜子暂时没有什么变化,小小的一角在壁灯下折射着柔和的光线,看上去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
关卿看了两眼,没有再多关注它,快速洗漱完后给自己做早餐去了。
好几天没回家,冰箱里的许多食材都不新鲜了,关卿心疼得挑来拣去半天,给自己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捞面条的时候,黑喵踩着小碎步摇摇晃晃地蹭过来,关卿弯腰挠挠它的下巴,将面碗放到一边,转身给它添了一天的猫粮。
小区里渐渐有了人声,早起锻炼的,送孩子上学的,出门做生意上班的…
关卿捧着面碗站在窗前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感慨,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生活啊。
有猫,有工资,有一点点存款,还有柴米油盐的烦恼。
而不是每天苟活在各路妖魔鬼怪的穷追不舍中。
关卿正心态安详地给自己喂清晨鸡汤,洪亮的国际歌冲破卧室的,豪气万丈地响彻这个窄小的一室一厅。
他还没进卧室,黑喵已用尾巴卷着手机哒哒哒地跑过来,乖巧地把手机递给他。
关卿一脸慈父的笑容摸了下它的小脑袋,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表扬它:“儿子,真乖。”
电话那头的萧七:“…”
“你叫谁儿子呢?”萧七冷冷地问。
关卿慢悠悠地说:“谁听见的,就是叫谁呗。”
萧七:“关小卿,你一大早找艹是不是?”
关卿有猫傍身,气焰嚣张:“有种你特么来呀,吓唬谁呢?人家好怕怕的哟~”
萧七:“你下楼。”
关卿:“…”
沉默几秒,关卿认真严肃地说:“萧七我警告你,我是有编制的国家政法干警,你的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构成袭警,我劝你冷静,克制。”
萧七淡淡地说:“我让你下楼赶紧去上班,你脑子在想什么呢?人民同志我好心提醒你,亲,你已经旷工四天了亲!”
关卿:“…”
萧七一本正经地问:“你不会真以为我在楼下,等着对你做什么吧?”他痛心疾首地说,“关小卿同志,亏你自诩优秀党员,你的党性呢?!你的觉悟呢?!我们只分手了几年,看把你憋得,啧!”
“…”关卿这回没艹他大爷,也没艹他,对着电话薄唇轻启,吐出一个高贵冷艳的“滚!”
萧七没有立即滚:“晚上下班我去接你,徐蓉蓉家里的事有着落了。”
关卿假装没听见,狠狠地掐了电话,嗷嗷哭成个狗子,拽起钥匙奔向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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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惊奇的是,他一个新人旷工几天,队里的同事竟然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尤其是他们二队队长,还特意把他叫过去,语重心长地说:“小关,你执行特殊任务才回来,就好好休息几天嘛,身体要紧。”
关卿一头雾水,硬着头皮表示为人民服务,应该的应该的。他心虚地想,为死去的人民服务,也是一种服务方式嘛。
队长十分赏识地拍拍这个年轻小伙子的肩:“刚刚刘局还找你,你要是没事就过去一趟吧。”
关卿乖乖夹起尾巴上了三楼。
301的办公室门没掩实,里头有说话声。
关卿犹豫了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进来。”刘局喊道。
关卿推门而入。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张朝气蓬勃的脸庞,简约休闲的衬衫西裤,以一种舒适但不会让人觉得失礼的姿势,微微斜坐在刘局对面。
在关卿看向他时,他也看向了关卿。
那是一双明亮到锐利的眼睛,但眼中愉悦轻松的笑意软化了其中锋芒。
关卿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关卿。
那一刹间,两人交错的目光像进行了一场迅捷无形的交锋。
关卿愣了一下,不懂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从何而来。
年轻的男人随即收回视线,仍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问道:“这就是关卿同志吗?”
刘局对他十分客气与热情:“是啊,小关虽然才来局里不久,但可是个高材生,局里十分看重他。来,小关,这是第四办公室的叶璟,叶副主任。”
叶璟?!
关卿立即想起这个名字的来历,果然和萧七说的一样,这么快他就主动找上门来了。只是他没想到,叶璟找上的是他,而不是萧七。
叶璟站起来,笑吟吟地向他伸出手:“你好,关卿同志。”
关卿没有多迟疑,也伸出了手:“你好。”
叶璟握住他右手的刹那,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松开,别有深意地说:“我单位要在N市停留一段时间,处理一个特别案件。因为人生地不熟,刘局特意向我们推荐了关卿同志协助我们的工作,我个人觉得还是要询问一下你的个人意见。毕竟我们的工作具有一定危险性质,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应的。”
刘局哈哈大笑:“我们的工作本来就具有危险性,不危险还用得着我们吗?小关肯定没意见的,对不对啊小关?”
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刑警,为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与穷凶极恶的罪犯殊死搏斗在一线,怎么就是那么难的一件事呢?
关卿心里流下悲伤的泪水:“我没意见,一切听领导安排。”
三言两句敲定下来后,刘局挥挥手将关卿放走了。
虽然定下来被借调,但暂时关卿肯定是从队里走不掉的。一上午整理了几本案卷,又写了一份材料交给宣传口,中午去食堂吃饭前他给庞龙父母打两个电话。得知庞龙情况良好,恢复得很好,这两天有望苏醒,他才松了口气。陪着庞妈妈说了会话,他挂了电话正准备下楼吃饭,却不想在楼梯口碰到了叶璟。
叶璟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握着手机,似乎在和家人通话,满脸笑容灿烂:“妈,我已经到啦。你放心,没什么大问题,当地很配合。不!不需要爸来!你千万别让他来!我搞得定!”在刘局办公室淡定从容的青年仿佛换了一个人,“妈,我没有和我爸两看相厌,你别听他胡说!上次明明是他先动的手,我连还手都不敢。我爸他那张嘴,你还不知道吗?好啦好啦,妈,我去吃饭啦!爱您!”
叶璟朝电话抛了个飞吻,一转身,和握着饭盒的关卿面面相觑。
半晌,关卿觉得需要替自己解释一下:“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信吗?”
叶璟:“…不信。”
关卿:“…”
叶璟:“按照正常剧情节奏,这个时候我是不是需要灭口了?”
关卿:“冲动是魔鬼,我建议你冷静,叶璟同志!”
叶璟看着他,突然噗嗤笑出声:“你这个人好有意思啊,和外界传闻的一点都不一样。”他一把箍住关卿的肩,笑容满脸地说,“亲,你刚刚什么都没看到对吗,亲?”
关卿瞥见他指间若隐若现的寒光,一头冷汗,脱口而出:“好的,亲!没问题,亲!我才没有看到你二十好几还和麻麻撒娇呢亲!”
叶璟脸上僵了僵:“…我还是灭口吧。”
关卿:嘤QAQ!
叶璟最终勉为其难地放了关卿一马,理由是今天黄历上写着不宜见血。
对于这个连刘局都不敢得罪的空降高层,关卿敢怒不敢言:他喵的黄历上应该写的是,不宜见你啊亲!
作者有话要说:
叶璟小甜心正式登场,打个华丽丽的酱油,他和的关小卿的关系很清白!大概可以定义为:好闺蜜组吧…
关小卿:叶璟这个妈宝男!老子记住他了!
萧七:你记住哪个野男人了???
第23章 寻址
好在叶璟似乎真得十分忙碌,吃完午饭留给关卿一个联系方式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市局里。
关卿松了口气,借着午休时间偷偷登录内网搜索徐蓉蓉的家庭住址信息。
果然如他所料是在高中之前是一片空白,他对着屏幕思考了两分钟,换了徐婉婉的名字输入内网。
这一次,内网里刷刷弹出几条信息——小凉山石凤村丰收小组4号。
只不过这些信息的录入时间显示是几年前,现在徐蓉蓉父母是否住在这里,不得而知。
他给萧七发了条信息:我找到徐蓉蓉爸妈家了,我要去看看。
萧七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关小卿,短信说不清楚,以后有事直接电话联系。”
关卿善解人意地说:“我这不是怕你不想听到前男友的声音,想起伤心往事吗。”
萧七:“…关小卿你有完没完,我不就是隔了几年没来得及回去找你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关卿凉凉地说:“哦豁,你也知道隔了几年啊。我特么要是个妹子,二胎都能打酱油了。”
萧七:“你还想生二胎,你想和谁生二胎?!”
关卿:“关你屁事。”
“…”萧七沉默片刻,然后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关卿喉咙紧了紧:“我…不记得你了。”
萧七迅速说:“没关系,你的记忆里没有我,但你的身体一定还记得我。我们分手炮还没打,要不然…”
“…滚。”关卿挂着张晚娘脸,“你打电话来是专门挑事的吗?”
萧七那边按了按喇叭:“关小卿同志,我是想问你下午是否能翘个班?我们一起去寻找你的梦中女孩徐蓉蓉。如果你愿意现在走,出门左转,停在邮筒边的那辆黑色奥迪就是你前男友的座驾。”
于是关卿揣着一颗罪恶的心翘班了,坐进前男友的副驾驶座时他一脸虚弱地放下椅子,躺平,喃喃道:“你不知道我今天一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萧七抽出张毯子扔到他脸上,顺手摸索到他耳后,轻轻捏了捏,漫不经心地问:“碰见谁了,不会是叶璟吧?”
关卿一巴掌打开他的狼爪:“男男授受不清。”
萧七哼笑了一声,踩下油门:“关小卿你求着我快点快点,不要停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男男授受不清?”
红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关卿脖子爬满了脸,他结结巴巴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才不是那种人!”
萧七:“嗯,我确实是胡说的。”
关卿:“…”
他一言不发地拉起毯子,盖住自己的晚娘脸。
一时之间他竟然无法衡量出萧七和叶璟哪一个更他妈混账一些。
萧七轻笑一声:“生气了?”
关卿翻了个身,不理他。
萧七自言自语地说:“本来我还打算这次事件解决后给你发笔奖金的…”
关卿刷地拉下毯子,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伤心和震惊:“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随意侮辱,随意调笑,然后用一张冰冷的支票甩我脸上,打发我?”
萧七面无表情。
关卿沉痛道:“既然你已经这么看我,那就不要大意地拿钱来羞辱我吧!”
萧七心说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啊。
小凉山位于N市西北方,路途不远不近,算时间可能两人赶不回来过夜了,萧七说:“警察同志,你旷工四天又翘班,没问题吧?”
关卿无聊地在车里翻东找西,先是找出一包薯片,惊奇了下后想到可能是罗影遗留下来的,薯片不是他喜欢的口味。于是又继续找啊找,结果又给他找出两个棒棒糖一包巧克力,还有一袋核桃味瓜子…
他怀疑罗影是不是在萧七车上藏了个零食店。
关卿坐在一堆零食里宛如选妃的帝王,手指滑来滑去最终挑出根棒棒糖,麻利地剥开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被借调出去了,现在属于三不管人员。再说之前旷工四天不是都没事吗,是你们给我摆平的吧?”
正过收费站,萧七抬手抽出几张零钱递出去,朝他挑挑眉:“你倒是聪明。”他视线落在薯片上,“为什么不吃薯片?”
关卿含着棒棒糖,腮帮鼓鼓的:“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我喜欢清新黄瓜味的。”
萧七的目光从他舔着棒棒糖的舌尖,缓缓下移。
“…”关卿咬牙崩碎棒棒糖,“不是这个黄瓜…”
萧七遗憾地将车开出收费站,自言自语地说:“你以前可喜欢了。”
关卿瞬间炸毛:“才没有!我不是!你滚!”
萧七识趣地不再火上浇油,打开导航,沿着高速朝小凉山飚去。飚出一截,他忽然想起来关卿之前说的:“你今天遇见谁了?”
“叶璟。”
车一颠簸,关卿手里的薯片差点洒了一手,他说:“我都不激动了,你激动什么?”
萧七将导航的声音关小一点:“叶璟这个人背景复杂,道门的圈子很小,但凡有点名头的没有定坤观查不到的。可是到现在,我们都没弄清楚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身份不明,就是潜在的危险,而你又是…”
关卿干巴巴地接过他的话:“而我又是最弱鸡的那一个,既不能武斗,也不会画符,落在人家手里和只小鸡仔似的,只能任人鱼肉,对吧?”
萧七淡淡地说:“这不是我说的。”
关卿呵地一声冷笑:“这就是你心里想的,你敢说,不是吗?”
萧七决定放弃这个话题,一个理智的男人是不会和前任为了一点鸡毛狗碎纠缠不清的,尤其是这个前任还是小肚鸡肠的傲娇货:“叶璟去你单位,八成是冲你去的。看来他已经知道尺八和我想把你推上观主的位子,索性先下手为强,直接找上正主了。”
“你也想让我做定坤观的新观主?”关卿一不下心,咬到自己的手指。
萧七敲敲方向盘:“如果我不想让你做观主,为什么带你一步不落地解决徐蓉蓉的案子?徐蓉蓉这个案子放在定坤观里连个正儿八经的案号都排不上,又是无主冤案,最适合拿来给第一次接触这一行的你练手。她本身不是彻底丧失意识的厉鬼,顶多算个为爱扭曲的小变态吧,不会上来就给你开膛剖肚。案情也不复杂,即便我不插手,你也可以利用刑警这个身份的特殊性,将背后隐情调查得七七八八。你看,我不说,你也找到了小凉山这条线索。”
关卿慢慢搓着之间,缓解疼痛:“如果你想让我做观主,那天在纳音的葬礼上你为什么不帮尺八?”
萧七淡淡地说:“因为那时候我不确定纳音是不是真得死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王八蛋,经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诈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这一次应该是真的,因为他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定坤观的基业。如果他没死,是不会任由第四办公室的人来插手这件事。”
他瞥了关卿一样,“他死了,就一定有人要做观主。说实话,现在定坤观里谁都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不管是谢仪还是秦鉴,包括我,一旦成为新任观主,定坤观的平衡会被彻底打破。那定坤观甚至是道门,就真得乱了,这也是上头为什么派叶璟来的原因。许多年前道门发生过一场大乱,几近导致最高领导层改朝换代,再后来以纳音为首的定坤观出面主持大局,才有了现在稳定的局面。所以定坤观不能乱,而你也是目前最为合适的人选。”
关卿张张嘴,想说什么。
萧七直接回答了他没说出口的疑问:“你天资不凡,立场中立,最主要的是从未涉及过道门这趟浑水,身份清白。我想纳音留下的那个遗言,正是算到了今日的局面。”
关卿忧愁地说:“听上去我好像是一个即将继位的傀儡皇帝一样。”
萧七看着前方的眼神淡漠到近似冷酷:“想不成为傀儡,就让自己变强。当初的纳音在道门风雨飘摇之际接手定坤观,让它成为道门里说一不二的泰山北斗,你的天分已经在许多人之上了,甚至不比最开始的纳音差到哪里去。”
关卿惊道:“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夸我耶。”
萧七微微一笑:“我以前经常夸你,比方说腿长腰软姿势棒什么的。”
关卿面不改色,“那我以前应该也经常夸你,比方说短小太快持久差什么的。”
萧七看过来,关卿睁着小鹿一样纯洁无辜的眼睛回望过去。
玉石俱焚,两败俱伤,车内很久没人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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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留宿
小凉山县在两市交界处,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属于一个“两不管”地带,经济发展落后。而位于深山中的石凤村则更是贫困线中的贫困村,萧七和关卿在坑坑洼洼的山路颠簸到了傍晚,才找到石凤村的界碑。
和大部分贫困村的现状一样,石凤村里的青壮年都选择外出打工,很多人一去就不再返了,剩下老弱病幼留守村中。
萧七和关卿走进石凤村中的时候,恰好是村中炊烟升起时,关卿闻着空气里的饭菜香,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好久没吃大灶饭了。”
“你吃了一路,还饿?”萧七挑眉。
关卿:“自从多次死里逃生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能吃一顿是一顿,”他的一双眼里满是看透世态炎凉的沧桑,“谁知道死亡和下一顿饭谁先到来呢?”
萧七:“…”
农村里一到吃饭点,家家户户大门敞开,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边唠嗑边吃饭。
关卿和萧七的到便显得格外突兀和引人注意,不过石凤村的人对他们除了好奇以外,倒是没什么敌意。
“娃,你们找谁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件灰褂子老人还乐呵呵地主动和他们搭话。
“老人家你好,”关卿凭借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很容易博得了中老年人的亲近,为了防止老人听不见,他还体贴地弯下腰,“请问徐蓉蓉家在哪呀?”
老人脸色的笑容消失了,狐疑又警惕地看着他们两,又看看同村人:“你找他们一家子?”
“是啊。”
老人说:“他们一家子都死绝了,你找他们做什么?”
关卿:“啥?!”
老人抓起他的小马扎转身回了自己家:“你们去也找不着人。他们一家子死的死,散的散,绝户了。”
萧七低声说:“果然如此。”
关卿见老人没有太过抵触的情绪,踯躅了下跟了上去:“老人家,我是徐蓉蓉大学同学。最近打算几个老同学聚一聚,但就是联系不上她,才找过来的。”
“那个娃还上大学了?”老人惊奇地问。
关卿笑眯眯地说:“是啊,她在大学可受欢迎了,人又漂亮,成绩又好。大家都想着她呢。”
老人听得不说话,好久叹息一声:“最后还是这娃的命最好啊。”
关卿想过徐蓉蓉的身世有隐情,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段曲折坎坷的过去。早年前徐蓉蓉出生不久,她的父母就将两姐妹留给年迈的父母,双双南下打工。为了省路费,逢年过节也不回来,只定期打笔钱,再给两姐妹买件把新衣服寄回来。徐蓉蓉和村里许多留守儿童一样,被自己爷爷奶奶拉扯大。
两姐妹平安无事地到了上学的年纪,石凤村里没有小学,每天需要走上十里地到镇上的小学上学。
一开始爷爷奶奶还送她们两姐妹,到了三四年级的时候,徐蓉蓉的爷爷突然中风了。懂事的两姐妹就自己手拉这手一同上学,直到有一天,天都黑了,两姐妹都没回来。
徐家奶奶给自家老头擦完身,烧完饭,才迟迟发觉过来不对,着急忙慌地找出门。
徐婉婉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怀里抱着她和妹妹的书包,见到奶奶“哇”地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徐蓉蓉是在个小溪沟边被找到的,浑身青紫,衣不蔽体,目光呆滞的看着灰得发黄的天空。
自家姑娘出了这种丑事,徐老头直接背过了气,再没醒过来。
徐蓉蓉的父母得到消息,从千里之外匆匆赶回来。
徐蓉蓉的妈一边哭着给公公办丧事,一边看着自己缩在角落里不肯和任何人说话的儿女。一夜不眠后,她决定给徐蓉蓉说门亲事,把她订给了隔壁村一个丧偶不久的鳏夫。
两家商议好,等徐蓉蓉一满十六岁就嫁过去,彩礼无所谓,只好男人对徐蓉蓉好就成。
徐蓉蓉得知后,没有反抗也没有吵闹,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看得徐母心里一阵阵发凉,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心碎地嚎啕大哭:“妈也是没办法。你出了这种事,以后怎么做人啊,更别说嫁人了。妈是为了你好啊!”
徐蓉蓉任由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妈妈抱着,死气沉沉地像一具不会说话的人偶。
徐蓉蓉跑了,在自己姐姐的帮助下连夜跑出村子。
她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所有人都当她死了。
过了几年,徐婉婉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徐家父母开始了漫长地寻找女儿的过程,在偶然得知有人在N市见到疑似徐蓉蓉的人后,两人连夜坐车赶到N市。结果因为司机的疲劳驾驶,中巴车翻下了高架,一车人无一幸存。
老人说完,碗里的饭已经冷了,他颤巍巍地端起它,走近厨房打算热一热:“死了,都死了。你们走吧,要是找到那个孩子,和她说不要再记恨她爸妈了,都遭报应了啊。”
关卿和萧七面面相觑,两人出了老人家,没走两步,关卿心念电转,倏地回头。
矮小的平房大门紧锁,门板上的春联仅剩下残破的几片,挂在屋檐上的破瓦片在风中摇摇欲坠。
关卿抹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门锁,厚厚的一层灰。
灰蒙蒙的破窗里,一张全家福挂在堂屋正中。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站在全家福的中间,朝他开心地笑着。
她们背后是两个携手并肩坐着的老人,右边的老人头发花白,身上的灰褂子破旧却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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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卿和萧七出了石凤村,关卿深呼吸了几口,问萧七:“现在怎么办?徐蓉蓉父母都死了,谁来给她到坟头种苹果树,给她摘果子?”他迟疑了下,“要不我帮她吧,反正就种个树而已。”
萧七道:“你是没睡醒,还是脑子冒泡?”
关卿:“…”
“先别说你一二十好几的单身狗,好意思给人家同龄的小姑娘做爸爸,”萧七道,“和鬼魂结因果是这一行的大忌,何况那还是个厉鬼。你自由落体玩得不过瘾是吧?”
关卿被他训得灰头土脸:“我不帮她,她回头还是要找我玩自由落体怎么办?”
萧七容色冷酷:“我们帮她把事情查清了,已经算仁至义尽。她要再敢来找你,直接让尺八把她打得魂飞魄散。”他看关卿露出一副“卧槽,你们为什么这么凶残”的表情,微微眯起眼,在他腮上使劲拧了把,“关小卿,我提前送你一句忠告,不要和任何鬼魂讲人情。一个人活着和他死了完全是两码事。”
关卿被他拧得腮帮通红,登时目露凶光,头一歪,朝他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