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他不在…”我气若游丝地看着那水波清盈的池面,已经开始想象师父该如何用满屋子的经卷将我给活活压死。

“那劳烦师妹传句话,我师父紫瞻长老请他往宣和宫一叙,共商要事。”

“好…好的…”我继续委靡不振。

“那,元嘉告辞。”

“嗯…等等!”元嘉!那不是那不是,我惶惶张张地转过身去:“你等等!你还记得当年为你寻死的安南南吗!”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安南南,我不负你所托,为你逮到那个负心人了。阿罗那什么的,终于化作天边一朵云彩了。

“你说什么?”少年回转过身来。

“你娘子千里寻来,喊你回家…未来小师兄?”待我看清来人面庞,只觉命运这玩意当真走的不是寻常路。此人不就是那夜与我争夺尸妖落败,被一根筷子打发走的小师兄吗?

他见我亦是一惊,却很快镇定下来,笑得很是清朗英气:“我道他们议论纷纷紫卿师叔收的徒弟是谁,原来是你。若是你,本就通习一二道术,也就没甚奇怪了。”他停顿了一下,迟疑问道:“你认识安南南?”

岂止是认识,我与她都快成生死之交了!她一直用生死来威胁我,逼命相交啊,我泣泪无言。

听我将安南南如何在他家门外寻死,如何又奔波到了委羽山,如何又在底下徘徊不去苦守两年,如何用性命相逼让我上山寻来。

最后我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苦口婆心道:“我也非拦你清修之路,姻缘也是前世修的,你既然与她许了白首之约却让她为你搓碎芳心如此,便是欠了于她,终是要还。你们凡人修仙讲究个清心寡欲,必是要走灭情灭欲这条路的。倘若这时便纠缠不清,待来后有误你飞升啊。”

小师兄蹙眉听了我唠唠叨叨说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了笑着摇了摇头对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与安姑娘只有数面之缘,并未到了,到了师妹口中的生死相许之地。”他微黑的脸上全然是一派坦荡荡:“我自小便一心向道,又怎会与女子轻易许下白头之言。之前我便已与她说得十分清楚明白,但她若一心相付,我也无可奈何。”

等他走了许久,我都没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和安南南所说的太过大相径庭,一个是两情相悦,一个是痴情单恋。可看这少年明台清洌蹲、眼神挚诚,不似作假。

“他没有被人下了忘生咒。”一脆生生的稚声否定了我心中猜许。

那么,安南南便是骗了我。倘若元嘉并未心许于她,我又怎么说动他下山?她骗我上这委羽山又是作何呢?我并非有多少气愤,而是百思不得其解,再联想到近些时候的遭遇,只觉一重套一重,直将我指向某个未知之地。

“咦,你回来啦?”我突然醒顿过来,低头看去,就见留欢湿漉漉地倚在我脚边慢条斯理地舔着毛,身侧就是那本被鳌鱼抢去的经卷。池水里鳌鱼正低低哭泣,见我看来立刻受伤地扬起光秃秃的尾巴,哭地更加大声。

我抬眼看看天,又瞅瞅地,假装没看见。

“咕咚”一声,鳌鱼翻着白肚皮沉到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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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是踏夜而归,我抱着留欢提着壶酒静静坐在月下的池水边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手边一盏莲台灯耀得金波粼粼。

“怎么又喝酒了?”师父从我身后后环过手来硬生生取走了酒。留欢正捧着杯子坐在尾巴上仰头畅快地喝着,一听这话吓地一甩爪子丢掉了杯子,乖巧地在我怀里坐好。

“我在思考。”我一本正经地道,顺便把垫在烛台下的经册往外扯出一截来,以示我在思考同时也在发奋。

“哦?你还会思考?”师父的声音里含着丝笑意,于我对面坐下撑着腮饶有兴味道,寥寥古檀香撩过我的发尖。他的眼神落到留欢身上,沉眸里闪闪:“狐狸?过来给我瞧瞧。”

在我怀里百般埋着头百般磨蹭的留欢尾巴嗖得竖了起来,扭了扭身子,表示不愿意。

“嗯?”师父的声音冷淡了几分。

留欢忙不迭脱身而出,看似十分欢快地迈着小短腿奔跑了过去,顺从地在他掌心下蹲好,还讨好地蹭了蹭。

我见着这一幕,目光滑过师父腰间的古法结,长长久久地叹了一声:“师父你说,岁崇他究竟是为什么休的我?”

紫竹沙沙,浓云蔽月,大片的阴影笼落了下来,罩在我二人的身上。我深吸一口气,手心已是汗漓漓,似将五指都粘合在了一起,一丝都动弹不得:“我身为未来的西荒之主,难道配不上他吗?既是如此,当初,当初又何必去我阿爹府上提亲?”

想起安南南一事,胸中翻涌的气血更甚,久违的不适感伴随越来越激昂的情绪一**痛入骨髓:“还是说师父,原来就是我不懂,大家都是将感情当儿戏的?”

我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身世之谜、被休之因…每个人都似心知肚明,独留我一人茫然无措。若是曾经你担心过我在九重天寂寞,又可知这样的蒙骗迷茫比孤独要伤人千百倍。

第三十章 谁比谁傲娇,哼!

“阿罗,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他?”对面的“师父”却对我的凄厉质问,答非所问,长指漫不经心地浅浅梳着留欢的毛,把它舒服地直哼哼。就见那只忒没骨气的雏狐磨蹭了下后,短腿一软直接倒在了他怀里,敞着肚皮示意这里也挠挠。

他未予理睬它,只一双沉井似的眸子幽幽将我看着。

“当然了!”我不假思索道,他神色瞬时黯淡,我不怀好意道:“老实和师父你说了吧。当初嫁到东岳府时,我就不大喜欢这个年岁已高,脾性不好,为人又甚不通情理的前夫。你说他除了门楣高了点外,有权有势点外,哪有半分可爱之处?”

见他那张俊脸渐渐变黑,唇线抿得越来越紧。

我暗自握了下拳,再接再厉道:“不可爱也就算了吧,连墙头都把得不甚牢靠。这次一个雨娘娘就让他停妻再娶,明日还不知来多少野花野草姐姐妹妹的。”用手扇着风,叹息无限:“唉,休了我也罢,省得日后我被他罚抄佛经的同时还得钻研凡间近来流行的什么宫斗宅斗。由此可见,他还是个没节操的货。”

留欢突地一声哀鸣,眼一瞥就见它一条尾巴被他牢牢攥再掌心里,而它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我冷笑,谁叫你贪图美色、叛国通敌,实乃罪无可恕!

此时这原如暖春的峰顶,寒冷凛冽,就差没飞霜撒雪。他的脸色冷如寒冰,看着骇人得紧。我心中却是花开万朵,对此剑指河山、大杀四方之景非常满意,早已忘记了刚才扮怨妇的初衷。

岁崇的心思很难猜,我本以为是作为帝君惯有的高深莫测,照现在发展来看,我觉得他已经变态…

师父与他纵使是为同胞兄弟,虽然气场上二人有些神似,但言行举止又可能一般无二呢?一个我随侍在侧千余年,一个与我亲密无间处了两百余年,怎会分不清呢?

好你个岁崇,他日即将披红挂彩小登科,今日还敢偷桃换李调戏下堂妻!丫丫个呸,你有你的张良计,我自有我的过云梯。你既偷梁换柱,就莫怪我指桑骂槐,以泄一腔愤懑。

待来日我修得无上仙法,再衣锦还乡到你东岳府上杀人放火、扬眉吐气。

“他从未有休妻之心。”半天,他冷冷憋出这么一句。

“可已有休妻之实。”我好心提醒,莫想混淆视听,见他不言我继续提醒:“师父年岁大了,恐还忘记了,他马上就要再娶了。”

他眉间一动,迟疑道:“你当真很介意我年岁,比你大。”

啊?我被问得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题刚刚不是在再娶上面吗?怎么又跳到了这年龄问题上。他莫不是被我气昏了头,自我年龄迈过万字以后,我就再也不计算了岁数了。算术不好其中缘由之一,更多的是没有太大意义。

神仙界最混乱的不是男女关系或者男男关系,最混乱的是辈分和岁数。岁崇这已经不知道多少万岁的,还在斤斤计较这个?

不过他既然提出了,我就顺水推舟地再噎一噎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就和我阿爹一样,我怎么会嫌弃你老呢?”

说完顶着猎猎寒风,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哼哼唧唧再将话题扯回来:“师父,听鳌鱼说你这次到凡间要待几十年,岂不是赶不上给岁崇那厮送再婚贺礼了…”

“没有再娶。”他冰冷地打断我的话,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个窟窿没好气道:“娶过一个让人牵肠挂肚、操心操肺的就够我受了。”

我忽视心见缝插针的小小欣喜和微热的耳根,依旧决定突然发难,奇中取胜:“那你休了我因为我身世,而不是真心?”

“你说呢?”他脸色发青,怒极反笑:“我等了你万余年,万余年…”后面的话化成他唇边一抹自嘲的笑意,与轻不可闻的低言:“你却记不得了。”

我仿若听见这万丈高峰之上,云海之间狂风奔腾咆哮的声音,一直刮进我心中,一片翻江倒海的狼藉。

他忽然醒悟过来,倏地站起身逼近我,眼里是万丈慑人寒芒:“你套我的话。”

“恭喜你,你答对了。”我稳着颤悠悠的心尖干巴巴道,接而白着张脸仰起头来。如水银辉洒下,他早已恢复了原先的帝君模样,品蓝色银丝的束袖袍,紫绶金袋,一派贵气雅致。

我想了想,决定不再逆他龙鳞,讨好卖乖道:“帝君大量,事已至此。你不妨与我说个真切如何?”

他冷笑一声,薄唇一掀恶毒道:“你想得美。”转而用毫不掩饰的炙热眼神将我从上到下猥亵了遍后,高深莫测道:“在人间几日,夫人其他没变,嘴上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我气结,太过分了。风水兜转,换了身皮的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欺压良民的混球了。

我抓起身旁的灯台朝他砸了过去,怒气冲冲道:“去你大爷的夫人!滚蛋!”

那灯自然未能近他身,悠悠停在他额前数寸的地方,稳稳落入了他掌中。

他托着莲台,看了看天色,沉着声道:“你安生在兄长这里待着,别再乱闯惹祸了。如今仙魔战事一触即发、势同水火,你仙法尚好只是…”他咳了咳:“心眼太少,勿着了魔族的道。阿罗!”他拔高了声音。

我气得双颊发烫,埋着脸捂住耳朵死活不听:“既然不愿告诉我,还在这里废话什么。你还真当是我爹了!滚!”别和我说什么情非得已,连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你都不愿施舍给我,还有何可谈!

安静了一盏茶的功夫,我悄悄睁开眼,就见他立在那里安然将我看着,眸里是沉沉满满我看不懂,也不敢看懂的光华。

“那我走了。”他无奈道

我哼了声,扭过头去。

果不其然,片刻他就不见了身影。

我阴沉沉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抓起一朵菡萏叶在手心里使劲揉搓:“滚吧!滚吧!滚回你的九重天娶你的雨娘娘。你有红杏抱怀中,我有容竹暖炕头!下了山,老娘不仅娶容竹,还要三夫四妾!”

“痴心妄想!”岁崇的声音突然响在耳侧,吓得我魂魄出窍。接而他握紧我的腰,将我连搂带抱压在了池中一丈来高的瑶碧玉上,冰凉的水打湿了我的裙摆靠着滑润的玉石,彻底让我凉了个透。

“你,你,你想干嘛。”面对近在咫尺的那张冷峭俊容,我口齿不清,连挣扎都忘记了。

“抱你。”他平静道,黑眸里映着我立时通红的脸,唇角微微翘起。

我抵着玉石,面上已是一片火烧火燎,扯着嗓子道:“身为帝君,你又白日宣淫!不对,不对!我两已经离…唔”

敌方太过狡猾,趁我嚷嚷时,直接以吻封口。湿冷的衣服让我不由自主地缩近他怀中,他的手又紧了紧,贴着我的唇蜻蜓点水地吻了吻,低语:“白日宣淫时辰不够,夫人稍安勿躁,改日必当任卿所为。”

他挺直地鼻尖贴着我的鼻尖,深不见底的眸里是一片星光碎波,他轻叹,咬了咬我发烫的耳朵:“我不可爱?”

我不言不语,只鼓腮怒目而视。

他凉如冰的手滑入我衣襟,稍用力一握,冷得我一哆嗦,他轻笑:“没节操?”

你都这样了,难道还要我说你是个贞洁烈夫、清高无比吗?不要太为难人好不好!还有,你这手,我欲羞欲死,再往下我就剁了你这猪蹄!

和岁崇在一起,你永远摸不到他下一手棋,他永远在不断提升你对无耻的理解。

好在他没真准备在这清修之地,来个以天为席地为庐进行双修。抱着我亲亲摸摸,磨蹭了好一会子,就在我已经认命地想:从了就从了吧。反正他这样的美色,我也不亏时,他终于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此时,我已经浑身滚烫,羞地快要找挑地缝钻进去了。

他低低笑着替我理好凌乱的衣襟:“好好照顾自己。”

我在最后忍不住咆哮道:“快他妈给我滚蛋吧!!”

牺牲色相换来的依旧是不明不白的说辞,让我格外委靡。委靡消沉之前,我勒紧留欢的脖子,凶神恶煞道:“记住,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留欢不好意思地卷了卷尾巴,羞怯地点了点头。我手一松,双手捂脸,哀嚎不已:“你也给我走得远远的,要不然我马上就把你煮了下锅!”

留欢全身一颤,立刻识时务地缩着脑袋滚走了。

我在指缝里见它白色的小身影颠啊颠地奔入了小厨房,双指并拢划了道一叶障目之咒,方才顺着莲台慢慢坐了下来。

缓缓张开右手,里面是从他腰间金袋攥出的一片纸,虽已然湿透,但“祝融”“魔界”几字尚可辨认。

番外 意迟迟(上)

大婚那夜,平日里毕恭毕敬的小字辈神仙借机闹腾得很是无法无天。能有幸见证到九重天最冷漠、古板的东岳帝君娶妻,他们终于为飞升到这苦闷天界所费的艰辛找到了一个聊以□的理由。

岁崇被以如夜为首的一帮子大小神仙在婚宴上灌了不少仙酿,一壶接着一壶,人未醉却已有几分不耐。如夜见他微蹙的眉头和不经意间瞟向乐清宫的眼神,扇子一洒笑得很邪恶,眼神一递,少司命立时赔着笑又奉上了一樽酒,这次的理由是“纪念帝君与娘娘初遇。”

少司命暗自抬袖擦了擦额前冷汗,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又何必为难他一个小小司命?

岁崇本欲抽身而去的身形一顿,神情几分悠远,继而携着丝浅笑饮下了这杯酒。

众仙对岁崇是如何娶了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西荒武罗有很多猜测。

从瑶池偶遇说到天帝保媒说,从英雄救美说到醉后乱性说,越说越香艳,越说越离奇。不知谁还传出了个娃娃亲说,严谨点应该是童养媳说,道是武罗阿爹也就是昆仑主陆压有恩与东岳,指定了他要以身相许给尚在襁褓中的武罗来报恩。东岳帝君此人又是个极守信的,便艰难应允了下来。

这一说看似有理有据,可是传至陆压耳中时惹得他勃然大怒,认为很没面子。他放出话来道,原是岁崇那厮三番五次上门提的亲,看在两族情面上,才勉强委屈了自家女儿嫁上去了九重天。

这话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信者有,不信者亦有,更多的是半信半疑者。因着陆压一贯不待见九重天的神仙,几度借古讽今,撰写讽刺小说鞭策时事,他的话可信度有待商榷。

如夜君听到后耐不住心痒,在一日朝议后拦了岁崇,兴致勃勃询问了此事。原本他也是做个消遣,未知准新郎官岁崇竟点头算是默认了,当时惊讶得他

差点连下巴都掉了地。万年铁树开花了,岁崇竟然还会动情,姻缘果然妙不可言。

因而那些传闻,虽有夸大也并非尽是虚言。

只不过,应该说是“美救英雄?”若没有当初在西荒她误打误撞地闯入,一命相救,后面又何来牵挂纠缠了万余年的等待相守。

他尚记得她灰扑扑地蹲在历劫受伤的他面前,眼睛明亮,语气分外不满:“我也好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理都不理我?”

他化于天地亿万年,从来眼中只有阴阳交代、万物造化,却未料到有朝一日遇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神女。

岁崇还未说出口撼动三界的是,为了娶到武罗,他还生生受了陆压三掌,差点一条命交代了在了他府前。

陆压一掌落在他身上时红着眼道,阿罗动了根元从烛龙之息下救回了他,差点就落了个魂飞魄散,他怎么赔他一个女儿来?

他是赔不起一个武罗,只能将余后万万年无边际的所有年华尽数给她,护她此后无忧。

此后的万年里,除了日复一日批复文书、处理政务外,他总是会坐在镜池边守望着下界的她。久而久之,她一丝一毫的情绪都逐渐融入了他的悲喜之中。

劫缘相错,纵他难分。

如夜在劝进最后一杯酒时,一收扇骨抵着下颚道啧了一声道:“我万未想到有朝一日你会娶亲。”摇了摇头,似想到了什么笑叹:“更何况是西荒的武罗,与你的性子简直是天南地北,你两啊…难以理解。”

他于此夜已不知饮了多少酒,却醉得心甘情愿,或者说,纵是无酒亦已醺然。

听如夜此言,他揉了揉额角,接过仙侍递来茶汤慢悠悠道:“相思可解。”

如夜手里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一贯抿直的唇微微上翘,迈着大步往乐清宫而去。

如夜想,这真是疯了,一贯禁欲的东岳口中居然会有那两个字冒出。

=======我是河蟹的分界线============

“听说,你认为我更适合做你的爹?”单手握秤挑开喜帕,迎上她好奇新鲜的眸子。他挑了挑眉,突然想起了随官说的话来,就不由地想要逗一逗她。

果然,她愣了一瞬,粉黛恰好的脸上笑意僵在了嘴角,扭成了一副欲笑又欲哭的模样。

他见了,不由地心情大好。

好一会等她松了已拧了皱成一团的衣角,假惺惺笑道:“夫君虽然辈分和我阿爹一样,但正当英年,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这性子果然与初见时相差没不了多少,嘴皮子依旧利索得紧,端得是气死人不偿命。

可岁崇是何等人物,见她眼底揶揄笑意亦不计较,只松懒了身子往铺满喜色锦绣的床上随意一坐,手闲闲拢上她的腰:“洞房良辰,夫人与我还是勿耽搁时辰,早时歇息。”

她纤柔的腰肢在他掌心猛地一颤,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一挪,哼啊哼地憋出一句:“这个,那个,虽然我没成过亲,但你也别唬我。我看凡人们成亲都是要喝喝交杯酒啊,发发誓言啊,互诉下衷肠啊…”小心翼翼抬起眼皮拿捏了下他脸色,又赶忙补充道:“就是在九重天上,别的神仙说,也是有这些礼俗的。”

酒气在他白颊上浮起了浅红,半阖着眸,表情十分的怡然自得,这让她心里更加忐忑。

待她说完,他不慌不忙道:“夫人说的不错。”

她一喜,眼角攒起了笑。

又听得他慢哉哉道:“只可惜,我东岳府并没有这些仪俗。”

恼羞成怒的武罗索性一把推开他的手,急急离了那床几尺远道:“我,我不管,不喝交杯酒就别洞房!”

悠悠看她推三阻四的别扭模样,他唇角萦绕起抹莫测笑意:“夫人真要喝酒?”

“当然!”

她心里打的算盘他一清二楚,只是她算来算去,却不知道别人之所以会告诉他东岳帝君的酒量似乎大好,只是因为他很少出席宴席庆典自然见识他酒量的人也少了。

若真是计量,怕是酒仙都及不上他。酒仙及不上,武罗自然更及不上了。

冷眼瞧着她一杯又一杯地与他喝着“交杯酒”,柔滑的脸上红晕越来越深,整个人半依半偎在了他怀里。

他轻声问:“夫人还喝吗?”

她昏昏摇了摇头,含糊道:“不能再喝了,再喝阿爹要骂了。”酒劲过大,她口干舌燥地伸出舌舔了下唇角。

他眼中弥漫起无边的暗色,曳曳烛光落入眸里都被吞没干净。抱着她的手向上托了托,凑在她耳边道:“那随为夫去休息吧。”

“不行!”难得她还留着点清醒,正要声正词严地拒绝时,一双柔软的唇附上了她的口,堵住了她所有言语。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新婚之夜便应如此。

他掌着她后脑勺,极有耐心地一寸寸反复吻着她沁满酒香的唇。岁崇身上常年熏着清幽的檀香,这让被酒醉得头痛的武罗闻着很是舒心,被第一次亲吻吻得发晕的她竟自觉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还满足地蹭了蹭,就如同某种幼小的动物。

火上浇油,飞蛾扑火,他沉醉其中时还做了如下点评。

唇齿纠缠间暧昧的氛围渐渐在两人紧贴的身躯间升起,甜腻的合欢香若有若无地挑起缕缕燥热。

一滴清凉水滴落入二人唇边,他吮入口中才觉苦涩,怀中柔软的身躯瑟瑟发着抖,她抽泣梗咽道:“我想阿爹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原来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大无畏和不在乎,他轻吻上她的眉心、眼睛、脸颊,直到娇小的耳朵,他低声道:“以后你就不是不一个人了,我已是你的夫君。”他顿了顿,咬上她耳垂下了几分重力:“阿罗。”

这一声在万余年前,他就想如此唤来,而今终于如愿以偿。

交杯酒,互诉衷肠、誓言相许,她要的他都做到了,以后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依旧会一一给她。

他俯身双指灵活地替她卸下发间朱钗,青丝如瀑泻满锦褥,红的缎,黑的发,衬着她粉腮如雪,平添妩媚风情。她醉眼迷蒙看着眼前人,忽然反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放到了烫红的脸颊边蹭了蹭,乖乖巧巧地唤了声:“夫君…”

这回轮到他怔神了,静如平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轻咳了下,定了定神。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低沉着声道:“再说一遍。”

谁知她哼了一声道:“不要。”

这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他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他轻笑一声,手滑至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不要?”

她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想笑又努力绷紧脸,还是硬着头皮坚定道:“不要!”

他扯住她腰间的吉祥结,稍一拨弄,朱衣层层散开,滑落下来,露出中衣如雪。微凉的手指从衽间探入,流连不舍地在她锁骨处徘徊,继而笑道:“还是不要?”

她在床上左躲右闪,那冰凉的触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打颤,带着哭腔道:“你欺负人!”

他按住她不安分的脑袋,咬住她的红唇,细细啃噬,舌尖长驱直入,说得很不要脸:“你日后都要被我这么‘欺负’了。”

一地罗衫凌乱,春情散漫。

=======这是要河蟹删节的分割线=================

待屋里喘息低吟声渐起,如夜打着哈哈将蹲墙角的神仙们统统赶走。他执扇摇得风姿款款,望着天河边的满月,轻念道:“相思?哈,果真是个妙物。”

原以为只是报答救命之恩,一日幡然醒悟,才发现已相思无解,痴意已迟。

第三十一章 苏醒的烛龙

自岁崇被我拆穿赶走之后已过了十来天,这十来天里师父只回来了两三次检查我的功课,在发现未完成后又加了两倍,终于加着加着,加到两百年内我是爬不出这峰顶了。

我这么一算计,索性破罐子破摔,整日里没事不是在小厨房炒炒弄弄喂留欢,就是和鳌鱼天南地北地胡扯,偶尔还添上嬛嬛小师妹品茶聊八卦。

对于岁崇一事,师父只字未提,表现地非常泰然自若。他这样理所当然,让我也不好意思地质问于他,万一闹得他老人家下不来台、很没面子,到最后含恨舔伤口的还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