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淳和从十五那得了这个消息,药也顾不上喝攥着顾云衣袖嗷嗷叫:“我要去找宝贝!”
“你病才好,外头风餐露宿,你睡不好又会发疹子。”顾云耐心劝她:“你又爱睡,去了不是遭罪?”
“你说得也在理…”淳和托着腮考虑半天,握拳在掌心一敲,下定决心:“为了宝贝发疹子就发疹子吧,过敏吃药就能好,宝贝跑了就没了!”她偏头看看窗外抹上一点青色的枝头:“天暖了,我就不睡啦。”
顾云嘴角轻抽,他貌似,好像,应该没有说过要把找到的东西给她的吧…他看着积极收拾行李的淳和,天暖了就不睡了…联系前后一想,顾云为淳和之前的表现想到了个词——冬眠。
九尾狐需要冬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艾玛,这篇文就是甜甜蜜蜜地一人一兽(打死)谈恋爱啊~
【玖】
淳和来如意楼短短几日,真收拾起来哪有什么行李可言。偏她眼馋,胭脂色的裙摆在房中翩跹转了一圈,搂着这个玉瓶不放,抚着那朵宝石花不舍,最后竟连身下那方金丝玉榻都摸着松不开手。
顾云看她蹙着黛眉艰难抉择的模样好笑,在这个空当,楼中的连主事捧着个紫檀木盒匆匆叩了两下门,将顾云请了出去。
“楼主,这是三坊刚得从东海海底得来的血蛟珠。”连主事双手举起檀木盒谨慎地奉给顾云。
顾云微微敛去笑意,血蛟珠的名字流传已久,乃蛟龙死后尸身精血孕育而成,是极阴之物却也是无数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天地分两极,两极而化阴阳,有人修纯阳之道,自然就有人习阴柔之法,哪怕是讲究阴阳相合的道宗中人,得了这一颗珠子,又岂是事半功倍简单形容的。
单此一颗血蛟珠,粗粗一算,抵得上整个如意楼小半年的收入了。
如意楼分为三坊,经营符咒朱砂之类的普通法器;二坊培育贩卖各类灵兽;三坊则是搜罗天下的珍奇宝物,此坊内能人异士颇多,广布九州四海。如意楼广聚天下奇珍,藏品天下无二,三坊功不可磨。连主事入三坊已有十来年,阅宝无数,眼光精锐自不必说,他说是血蛟珠十之□□便不会错了。
“血蛟珠?快给我瞧瞧!”白嫩嫩的五指在顾云之前夺过去檀木盒,水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好东西哇!”
血蛟珠价值连城,连主事从没见过淳和,吓得心脏病快发了:“使不得!使不得!快放下!”
“切!”淳和仅瞄了一眼,嘴角耷拉下来,随手一抛丢回顾云怀中:“假的!”
十年积累的专业经验受到挑衅,连主事沉不住气了,肩膀直抖:“老朽经手的宝物不说上前也有成百,这蛟珠姑娘无凭无据,凭什么一口咬定这是假的!”
顾云拇指轻轻摩挲蛟珠,不作声。
淳和见他两不信,奇道:“老子骗你们能当饭吃啊!”她摆正脸,比着手指,罕少认真地一一与他们道:“暂且不说蛟龙至少五千年才出一条,上一条不晓得死在哪条臭水沟里。老头你只知蛟珠性寒,不知蛟龙是龙蛇□□所生,龙乃极阳之体,因而真正的血蛟珠外性寒,核中却有龙息一抹。”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夹起那粒血蛟珠对准墙灯:“你瞧,这珠子里外色泽暗红,可见是由死血凝成,中间哪看得见什么龙息。”
连主事半信半疑,揪着眼睛仔细看了好几遍,果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淳和把珠子丢回盒中拍拍手:“所以呢,这只不过是一粒千年血蚌养成的珍珠,也就骗骗你们这些不识货的。”她既得意又不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想骗老子还不够瞧呢。”
“你!”连主事被她说得面上无光,想反驳却找不出一句有力的话来。
“连肃。”顾云语气倒是平然,从开始到现在没有激动也没多少失望之色:“这是何人送上来的?”他这么问,便是相信了淳和的话。
淳和开心了,蹦跶着回头继续打点自己要带的东西,嘴里不忘提醒顾云:“顾云,那粒珠子你要是嫌弃不要的话就给老子吧,我拿着磨粉敷个面膜啥的,春天皮肤好干嘞!”
“…”
如意楼建楼百年,买进卖出的货物无数,从没出现过一件假货次品。今次出了血蛟珠一事,中间没有猫腻,顾云是不信的。三坊内基本上都是从他随上任楼主学习经商之道起就跟随他的亲信,知根知底,正因如此,顾云才动了真怒。
连主事脖子后的冷汗直流,噗咚跪下,朝着顾云磕了个响头:“楼主恕罪!这次是我有眼无珠,没辨出真假来。”
顾云看他执意袒护那人,沉吟一下,没有追问下去,淡淡道:“罚俸半年,再无下例。”
房里,淳和哼着小调往她的小包袱里使劲塞东西,顾云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节奏哪,她是不是也是他钓的鱼之一呢?算啦不想了,脑子本来就不够用,伤神!包袱才打上,顾云进门,淳和仰着小脸讨好地凑过去:“顾云,人家是不是很聪明啊!”
顾云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感叹:“总算有点用了。”
“…”淳和被他揉脑袋揉得舒适得快睡着时,突然醒悟过来:“卧槽!你的意思是老子之前很废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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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蛟珠一事没有影响到绛州一行,顾云带着淳和与十五两人如期踏上路程。动身那天早晨,朱容来送他们,她本喜红色,今日一身绯色碎樱大袖衫更衬得她风情万种,潋滟如虹:“楼主,梼杌非一般妖兽,此番前去还望多加小心。”
“顾云有老子保护她呢,你放心!”淳和率先答话:“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十五想说,就是带着你个花瓶,楼主才会有危险吧…
朱容吸气,将那只厚脸皮的狐狸无视到底:“我师兄方素的宫观亦在绛州,我已与他通过书信。楼主若遇上棘手之事,尽管找他便是,他能帮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淳和还欲再言,十五恐他两人鸡同鸭讲再说下去大打出手,或者说担心那只狐狸单方面被虐,自觉地掏出一袋山核桃把淳和的注意力哄了过去。
“她是小孩性子,你莫与她计较。”顾云轻声叹气:“此去绛州怕要有段时日,我已关照过各坊坊主,这段时间减少大笔银钱出入,不会有太大问题。”
朱容频频点头,手指捻着袖边,脸上略有犹豫。
顾云交代完事项,反身上车。
朱容一慌,想要叫住她,唇启一半,终是寥寥无言,拿在手里的辟邪符慢慢推回了袖中。
淳和翘着双脚,托腮趴在金丝缎面枕上专注地看十五敲核桃:“顾云,那个朱容喜欢你哎。”
顾云从定地在另一面坐下,拿起本古书淡淡道:“莫胡说。”
“不承认算了,牛鼻子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淳和觉着没趣不理他了,催着十五剥核桃:“你快点呀!我都吃完了!”
十五有苦说不出,姑奶奶就你这吃的速度,我长八只手都剥不过来啊!你明明就是吃醋和楼主闹别扭,别殃及城鱼嘛!
淳和实在等不及,骂了声笨,摸出个巴掌大小,尖尖细细的锥状物,对着盘里的核桃,一敲一个准。啪啪啪,不一会儿,核桃尽数碎了。
十五泪流,祖宗你有这神器,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啊,非得等到小的手都剥断了。容姐说得没错,这狐狸十八武艺学啥不好偏学贱,还坏!
看书的顾云移开一眼落在淳和手里的“锥子”上,非木非铁亦非铜,不是任何一种他识得的材质。
淳和趴那捡着核桃吃,捡着捡着不动了,手捂住肚子慢慢蜷起身子:“顾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日_(:з」∠)_所以更得晚了,也更得少了,大家多包涵。明天继续~
【拾】
“顾云,我疼。”淳和疼得声音都变了调,身子弯成个虾球状。
十五吓得手足无措:“这这这,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顾云亦是诧异,在十五让出的位子坐下,弯腰抹开她的刘海看看脸色:“怎么了,又起疹子了么?”
“日球哦,你发疹子肚子疼啊!”淳和气道,嗓门一拉开,动了气又伏下去有气无力地哼哼。
顾云一噎,观其脸色确实白得过了头,没有方才气色好,端正了颜色翻开她的手腕搭指上去,问:“昨晚和今晨吃了些什么?”
淳和勉强集中精神回想了下道:“喝了杯蜜水,其他啥也没吃。”说到这她不免抱怨:“十道菜九道素的有啥好吃的,牛鼻子你也太抠门了些,这样长期下去会营养不良哒!”
如意楼说是商楼,其中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修炼底子,顾云本人口味又清淡,楼中食素辟五谷是常态。
顾云默了默,许久问:“你,是不是饿得疼?”
“我日你爷爷!”淳和捂着肚子大怒:“老子胃和肚子还是分得清的好伐!”
顾云担心她闹起来疼得更厉害,忙揉低了声音道:“乖啊,分得清分得清。”
退出去避嫌的十五拿着马鞭抽抽犼兽,摇头长叹,楼主这夫纲不振,早晚会被这只狐狸爬到头上去啊。
淳和的脉象并不见异常,甚至比别人还要平稳有力。顾云翻翻她眼睑,查验舌苔也不见有中毒的迹象,心中颇为纳罕,眼神移到她没吃完的碎核桃仁上,捻起一粒观察须臾,放入口中。
左滚右滚的淳和瞅见了:“牛鼻子,你不要吃!”
顾云心中一暖,朝她笑笑:“无事,我…”
“那是老子剥的核桃仁,你要吃自己剥呀!”淳和一脸心疼。
顾云明智地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找不到病因,淳和实在又疼得厉害,顾云遂命十五降下马车,找个地方暂作歇息。
马车离开如意楼往南已行了百余里,降在一片丘陵脚下,山体平缓如潮,已是江南一带的景致。十五手脚麻利地牵好吼兽,正要往前方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村镇人家,路边半人高的灌木丛里嘎吱一声,十五顿时警觉地高声叫道:“谁?!”手中长鞭刷地抽向灌木。
“十五,不可伤人。”马车中传来顾云的阻止声。
灌木被十五抽出个岔口,一个背着金石筐的老人家哆嗦个不停,双手举过头跪在地念念不停:“仙人饶命,仙人饶命!”
驭兽飞剑在道宗中稀疏平常,可在俗世凡乡中,这些隐居在仙山灵府里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的修真者不啻于神仙一般的存在。从天而降,外加有只似鹿似驼的异兽,无怪乎顾云等会被老人认作是神仙。
“老人家莫慌,我等仅是路过的生意人,此处可有邻近的城镇供我们落脚的?”顾云声音宽和,不算温柔却也非道宗他人般高高在上。
老人止不住好奇心,大着胆子抬起眼角窥了窥,没想到那“仙人”年轻俊朗,观之二十有余,神态随和,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忙不迭点头道:“有的有的,不出二十里即是老儿家乡,开明镇。仙人不嫌弃,老儿替仙人指个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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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明镇不大,到时已过戌时初刻,天将黑未黑,镇中灯火寥寥,各家门户紧闭,几声犬吠蹿入蒙蒙夜色,凄凄静静。僻远小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般情景倒也不见怪。
在老人的指引下,顾云等人在镇上仅有一家的客栈落了脚。初入客栈时还生了不大不小的涟漪,起因是无论十五怎么敲都敲不开门,还是引路老人折而复返,在门外吼了两嗓子,门里小二听出是镇中街坊才将门开了一条缝隙看了好几眼,才放心开了门。
老人面带愧色,对顾云道:“镇中近日不太平,让仙人见笑了。”
不太平?那时顾云抱着淳和无暇多问,只在心里留了个惦记。顾云本想要三间房,因着老人的一句话,他看看怀中皱眉睡得不甚安稳的淳和临时改了口,要了两间,以他的修行,睡与不睡这一夜都是一样的。
小二见顾云与淳和两人一个清风秀骨胜仙,一个貌似初荷落虹,抿嘴一笑恭维了两句:“公子与夫人好一对神仙眷侣。”
顾云脸一热想解释,又觉越解释越是欲盖弥彰,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横抱着淳和入了房。
十五在后面佩服地对小二竖了个大拇指:“兄台好眼光!”根据他从小追随顾云的经验,楼主他看似恼火实则心中高兴着呢,╮(╯_╰)╭谁让他主子是个闷骚呢。
顾云才合上门,怀中动了动,他低头问:“醒了?”
“嗯…”淳和双手叠在腹上乖乖点点头。
向来生龙活虎的狐狸突然焉了,顾云颇不适应,他寻思着别人家小猫小狗病着时的做法,摸摸她的脑袋:“想吃些什么,我让十五去做。”
淳和歪在他怀中恹恹地摇摇头:“疼。”
“那再睡会?”顾云自负他的医理放眼整个道宗不逊任何一人,可这只狐狸的病因着实找不到,不经令他微生懊恼。
“睡不着,”淳和没精打采,小手拽着顾云的田黄印摸着:“顾云,你看老子都病成这样了,你把这田黄送我呗。”
贼心不死!顾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摸了没两下,淳和丢下它:“算了,先留着机会,等下次有更好的宝贝再找你要。”
“…”
一盏茶没喂完淳和嚷着痛就不肯再喝了,顾云没辙,轻声道:“你躺平些,我替你看看。”
淳和这时候乖的很,说躺就躺,笔直地和条棺材板似的,她惴惴不安道:“顾云你一定要把老子治好了,老子才活了两千五百岁,正是豆蔻年华青春大好,千万不能死!”
顾云平覆在她小腹上的手一抖,两千五百岁还豆蔻年华,放在人间都是七老八十的阿婆了吧:“胡说八道。”
“我才没胡说呢。”淳和撇嘴,她看着顾云专注的侧脸,问道:“顾云你为啥不修道了呀,你难道不想长生不老嘛?”
“万法随缘,道中修、道外修并无不同。清心苦修是修行,然入世为商亦是修行。”顾云覆在她腹上的掌心缓缓移动,语声亦是缓缓:“只要修道之心不变,那人间诸事皆为修行。况且,”他眉目淡淡:“羽化成仙,长生不老固然有其好处。但这世间万物正因其有盛有衰,有始有终才有其可贵之处。若是永生不死,再美丽惊艳的风景看了千秋万岁也终会厌倦,岂不无趣?”
淳和默默咀嚼了一遍,秋水剪瞳一眨:“你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可我还是觉得长生好一些。可以去很多的地方,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收集很多漂亮的珠宝。”
顾云一笑,不与她争辩,随之舒展的额头又叠起:“你腹中似凝聚着团异样灵气,你腹痛或许就是因为你本体不能受纳它的缘故。”
淳和大惊失色,嘤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早说了吧!吃了那破书会消化不良的!!!”
“…”
查找到了根源,顾云心里已有主意,道:“《坐忘经》虽不容于你,暂时也不会伤了你,顶多有些不适。待我设法将它化入你体内便是。”
淳和不信他:“化了它?你那日不是对洞虚那老牛鼻子说要取出来还给他么?”
顾云咳了声,反问她道:“难道你想剖开肚子取出它?”
“…”淳和总觉得哪里不对,等顾云画符时突然想到,卧槽!顾云这丫不会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坐忘经》还给洞虚那老牛鼻子吧!
顾云符纸画了一半,镇里各处的狗吠声骤然大起,凄厉的哭嚎声夹在冷冷夜风里隐隐传来。星星点点的灯火逐一亮起,不多时楼廊上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小二气喘吁吁地敲着门:“道长!道长!”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更新啦!打滚求花花求评论,嘤嘤嘤,新文需要你们的爱护呀!非伪更,改个BUG…
【拾壹】
“大半夜吵什么吵!再吵老子吃了…”被扰了好眠的淳和一嗓子没吼完就被顾云封住了嘴巴。
顾云弹了弹她的脑门,过去将门开了五指宽的一条缝:“何事?”
房中有女眷,小二不敢抬头窥视,话说得隐晦:“镇子郎院外家出了点事,听齐老儿公子您是有大神通的,里正请您去看看。”他口中的齐老儿就是方才给顾云指路的老铁匠,事情一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云一行人。
初入开明镇,顾云即察觉出镇上生气单薄,清冷过甚。而根据齐老儿的描述,这镇子算是五十里的一个大镇,镇上人口不在少数,理应不该如此。他粗粗探了探此镇的八门四面,处处安妥,不见异象,暂且搁置心中疑虑。
小二这么一说,他心中预感灵验,未作迟疑折回房中将画好的几道符收入袖中,转身时看见淳和呆呆蒙蒙地坐在床上,不吵不闹,一副完全没缓过神的模样,不禁一笑:“我出去查看一趟,不多时就回来,你继续睡吧。”
淳和哦了声,目送他走出几步,忽然啊地一声叫停顾云的步伐,指头轻轻勾住他的袖子:“顾云,你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万一那黄皮子来找我,怎么办!”
小二嘴快:“那夫人和我们一道去便是了。”
淳和犹豫:“可我困…”
“…”小二眼睛都瞪圆了,妖怪都找上门来了,你还困得成不!
想到这只狐狸的废柴程度,顾云略一沉吟,道:“这样,我把十五留给你守门。他修习道术虽时间不长,但护住你应该不是问题。”
“也成。”淳和点点头,打了个张口安心地倒了下去:“有他在,要是有个万一,也能先把推给对方填个肚子啥的。”
才从房中拐过来的十五听到她的话哭了,把我当炮灰能别说出来么。
留个十五下来,顾云到底没放下心,在淳和门外又布下一道灵罩,确保无虞后方随小二匆匆赶去郎员外府上。
小二提着灯笼在前自言自语:“我刚刚有提到郎员外府上闹的是黄皮子吗,她是怎么知道的?”
顾云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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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子,学名黄鼬,俗名黄鼠狼。细长身子绿豆眼,乍一看还有点小萌。
郎员外家里的这只黄皮子可一点都不萌,打半年前郎员外罢官在这开明镇落户安宅没两日,府上二小姐就在后花园瞧见了只黄蒙蒙的身影一蹿而过,此后府上就再没安生过。
’ 先是那二小姐受了惊,发了癫症日日胡言乱语,发展到后来见人就咬,郎员外不得已命人把她五花大绑捆在柴房。到了夜里,郎员外搂着小妾睡得正香,忽然脸上凉飕飕的,眼一睁,瞧见个黑影笔直地站在帐子外,顿时三魂吓走了两魂。喊了人亮了灯,才发现是被捆住的二小姐,人死了有两时辰了,尸体都凉了,也不知怎么能在他帐子外踮着脚站住的。
郎员外一夜老了老几岁,和尚道士神婆请了个遍,折腾了两三通,后来宅子里再没出过事,众人只当作祟的精怪被除去了。直到顾云在开明镇落脚的今夜,敲梆子的更夫从他府门前的老槐树走过,脸上忽然落一滴凉水,摸一把,黏黏腻腻的还有点腥。
更夫慢慢抬起头,就见着老槐树顶上挂了圆咕噜的玩意。他举起灯笼一细瞅,一声惨叫,惊起四邻八里,这才有了请顾云来的这一出。
死的人是郎员外不满周岁的小儿子,还没学会走路,尸首分离,小小的身子挂在树梢另一端,惨状不可言喻。郎员外头发花白,抱着小儿子的尸体瘫坐在地上嚎哭不已,他统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这不是让他断子绝孙么?
郎府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摇摆的灯笼下每张脸孔上都布满了不安和恐惧,镇子上有这么一只穷凶极恶的妖怪,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轮到了自己家里。
里正是镇子上的主事人,带着几个衙役蹲在老槐树下愁眉不展。要是个人犯事他还能捉回去,这是妖怪闹事,别说他个小小里正,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没辙啊。
“大人,来了来了!”小二擦着汗领着顾云挤进人堆里:“这就是齐老儿说的活神仙!”
得,妖怪还得神仙治,管他是真是假,死马当活马医吧。一看顾云大袖翩然,眉宇间清气凛正,确实一身道骨仙风,里正一磕烟斗,老脸挤出两分苦笑:“道长,请您快瞧瞧,一定要把这祸害给除了,否则这日子没法过啊!”
顾云一眼见到郎员外怀中的尸体,紧皱着眉,低低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郎员外受了连着两番的刺激扑倒在顾云脚下拽着他衣角,头猛撞在地上:“道长一定要抓住那只畜生!”他磕得满脸都是血,声音破成铜锣:“在下一生从行过恶事,却遭此横祸,不管用什么法子,哪怕倾家荡产也请道长把那只畜生碎尸万段!”
顾云不言不语,抬头将郎府外围堪堪扫了一遍,蹙眉道:“为何在此地建宅?”
郎员外甚至已然不清回不上话,郎府的管家怯怯站出一步,他虽不知顾云问此话的用意,但也如实相告:“老爷来此定居前曾请过一个高道看过风水,那个高道说这里位西南,飞临一白贪狼星。又夹左右两山,呈玉兔对金鸡之势,福荫后代。是处安宅立命的贵地。因而便在此处建了宅院。”
“死人的好风水,又不是活人的好风水。”顾云淡淡道:“修道之人不行有道之事,算什么出家人,那个道士叫什么名字?”
此言一出,郎府众人的脚跟站不稳了,管家擦着冷汗道:“那、那名高道,不不,道士叫夏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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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另一端,临福客栈内,十五抱着桃木剑靠在门上冲瞌睡。冷不丁,他耳朵里钻进个轻轻飘飘的声音,细若蚊音:“十五,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咯吱,咯吱响的…”
十五背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桃木剑出鞘:“哪个妖魔鬼怪!”抬目四看,走廊,梯口,皆无人影。楼外蹿出一声孤零零的猫叫,而后安静如初。
“我日!你声音这么大是想把妖怪招来么!”细细脆脆的声音暴躁起来。
这么标志性的用词终于让十五认出来是谁的话了,身后门扉依然紧阖,可见她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十五无语地收起剑:“你不就是妖怪么?”
淳和像是被他这句话堵到了,好半天没吱声。十五以为她又睡着了,朝着门翻了个白眼,揉揉眼依样又坐回原地。有楼主的灵障在,别说一个妖怪,来十个都挡得住哇…腹诽着时他脖子后蹿进一股凉气,和灌了一桶冰水进去似的,一条冰冷的舌头舔着他颈子后的皮肤:“好香,好甜啊…”
十五毛骨悚然,手脚麻得动不了,因为那条舌头外还有两个尖尖的牙齿抵着他的动脉,再进分毫就要咬进去了…
“是先吃你好呢,还是先吃门后面的那个呢。”嘶哑得近乎不成调的声音贴着十五的脖子缓缓移动:“门里的味道更好啊,那可是千年不遇的血肉,心,肝还有内丹…”
“你爷爷的!老子都和你说有妖怪了!”
一道气劲冲开木门,滋地一声轻响,一抹淡淡焦味。十五眼一花,门已在他面前吧嗒关上。十五咽了咽发干的嘴巴,手脚这时候才有些知觉:“刚刚,刚刚那是黄皮子?”为什么之前他一点妖气都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