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川?”沈羡愣了一下,眼神从迷茫变化到不可置信,他看着叶汲,“你才是傻逼吧?”
叶汲冷酷地指他:“大徒弟,你师父现在不在,老子揍死你,也没人给你撑腰了。”
沈羡没好气地说:“川字首意为水,你动动脑子想想载川的意思是什么好吧。”他淡淡地说,“你才辜负了师父的一片心意。”
叶汲脸上茫然了很久,他想起步蕨给这把琴起名时候的神情,温柔缱绻,让他至今都觉得那一夜是一场梦。
他不自觉地按住胸腔里那颗生生不息跳动的心脏,心上载川啊。
这个王八蛋,连说句我爱你都要这么千回百转。
叶汲说托孤就托孤,走得很干脆。
沈羡问他要去哪里找步蕨。
叶汲回答得言简意赅:“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
沈羡便知道他要去哪里了,从步蕨失踪后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叶汲说他要去找步蕨,他突然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在长了青苔的台阶上坐下,疲惫地抽了两口烟说:“小师弟我照看着,早点带我师父回来。”
叶汲背着蛟骨刀懒洋洋地朝后摆摆手,健硕强壮的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中。
一分钟后卧室的门咔哒响了,小叶子抱着枕头赤足站在门口,怅惘地看着叶汲消失的方向:“爸爸走了吗?”
沈羡看了他一眼:“把鞋穿上,会着凉。”
小叶子哦了下,回到卧室穿好拖鞋啪嗒啪嗒走回沈羡旁边也坐了下来,脸歪在枕头上忧伤地问:“爸爸是去找父亲了吗?”
“嗯。”
“他们会回来吗?”
沈羡隔了一秒说:“应该吧。”
小叶子黑溜溜的眼睛瞪他:“什么叫应该?”
沈羡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肯定。”
小叶子满意地点头:“父亲说爸爸可厉害了,能打能扛长得还帅,一定能把他带回家。”
沈羡觉得有趣:“师父还和你说了什么?”
“没其他的了。”小叶子的情绪低落下来,“父亲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他对我说要好好地陪着爸爸,让他开心点。对了,你是父亲的徒弟嘛?”
面对小叶子步蕨一样却充满好奇天真的眼睛,沈羡出了一秒神点点头:“我是师父的首徒,师父还有另外两个徒弟。”
“哦…”小叶子抱着软软的枕头,声音也软软得像春天里随风摇摆的花朵,“你看着很厉害,父亲一定很喜欢你。”
沈羡突然就失语了,过了很久他的声音低哑地响起:“是吗?”
小叶子使劲点头,托腮看着远方:“我可以喊你师兄吗?”
“…可以。”
“那师兄,你会做夜宵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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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汲站在泰山脚下,步蕨亲手关上的泰山府殿门户大开,黑色的雾气流纱般缓慢地从他身边流淌过,以泰山为中心的数公里范围之内遍无人烟。
这儿已经变成了无人区。
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穿过泰山大门流泻向人间的阴气会在不知不觉间吞没所到之处的所有生灵。人间和地狱彻底沦为一体,不再有界限。
“我以为我要等你很久呢。”
纯黑的山门内响起步蕨流水般温和纯澈的声音,然而伴随着黑气流出让叶汲生出种如芒在背的不适感:“老二?”他眼神倏忽一变,厉声呵斥,“你不是老二,炎魔!”
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漫步走出,渐渐浮现的眉眼是叶汲熟悉的模样,青色的火焰蛇一样绕过他的手腕,盘在他的肩上:“叶三。”
叶汲眼神悚然,灵魂震颤。
步蕨对他的称呼不固定,大部分时候直接唤名字;心情好的时候会反口调戏回去一句“亲爱的”,当然某些气极的时候也会反唇相讥他一句“亲爱的”,这时候叶汲的日子往往不会好过,要么被揍要么滚到外边睡地板。
当他喊他“叶三”,往往是有些生气又无奈的时候。
叶汲太熟悉这个口吻了,正因熟悉他毛骨悚然地不敢上前半步,犹带着一丝希望看着步蕨:“二哥?”
步蕨向他微微一笑,眉梢眼角的弧度与叶汲记忆中的画面分毫不差。
而步蕨却突然在此刻发难,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纯黑巨弓,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快到叶汲连眼睛都来不及眨!
三根黑箭快如流星,搅起风暴,分别射向叶汲的眼喉心!
叶汲身形暴起闪避,第一根箭头擦破额角插入他背后山石,咔的声巨响,山体崩裂;第二根黑箭被他拼尽全力徒手抓住,冲力让他的手骨扭曲变形,淋漓的鲜血沿着长箭流下;而最后一根箭…
他知道自己避不开了。
世间能躲开泰山府君三弦连珠箭的人根本不存在!
他索性躲都没躲,强硬地挺胸而上,箭头扎破血肉,穿过肩胛,巨大的惯性直接将他带飞了出去。
倒退十来米,叶汲脚跟在地上勒出两道深深的印痕才稳住身体。他扔掉那根纯黑箭,流血的手干脆地从肩胛拔出箭头,血水飞溅。狰狞可怖的伤口却在同时飞速愈合,须臾间恢复如初,连个伤口都没有。
“果然地心在你身上啊。”步蕨脸色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视线毫不加掩饰地盘旋在叶汲结实的胸膛上,他微微眯起眼,“还有天地根,他们两兄弟倒是大手笔。”
“你这个老不死的魔物。”叶汲冷冷地注视他,手中亮出蛟骨刀,森冷的水汽四下蔓延,“别顶着老二的脸来恶心人。”
“步蕨”眼神微妙地变了一变,他笑吟吟地垂下搭弓的手:“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不惜剜掉自己的地心送给你。可你却连他的人都不认识,你说他要多伤心啊。”
叶汲脸色巨变,蛟骨刀劈开阴气化成飞龙,斩出寒冰千尺,咆哮着扑向“步蕨”:“你他妈在放什么狗屁,把老二还给我!”
“步蕨”手中的长弓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他失手空拳地站在那里,迎向倒刺嶙峋的冰龙獠牙,笑容诡谲:“他是取我的骨头,用我的地火烧成的神,既然不听话自然要回到我体内。”
冰龙的血盆大口已悬在“步蕨”的脑袋上,却生生止住!
叶汲的眼神惊疑不定,“步蕨”微微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他沾血的俊朗面颊:“但是他作为我最完美的造物,我总是有无限的包容。所以…”
“步蕨”无声地张了张嘴,嘴角的笑容诡异得让叶汲心惊:“我勉为其难和他融为一体了。”
四尺一寸的偃月刀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半空滑过雪亮的弧度,直割叶汲的头颅!
叶汲一刀横档向上,但他的短刀没有办法完全架住偃月刀宽阔的刀背,全身骨骼硬生生被巨大的刀身压得咯吱作响,双膝蓦地下沉,靴底深深陷入地面。
“你说,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步蕨一手持刀压住叶汲,手臂上的青筋一道道凸起,蛛网般从手背包裹到手臂。冷汗从额头冲刷而下,可他的语调却是截然相反的轻松,身体的异样对他来说没有构成任何威胁,灵魂仿佛与身体完全分隔开来。他微笑着看向叶汲,眼神泛着恶毒的光:“现在的你是希望他死了还是活着呢?”
叶汲已经看见“步蕨”手臂上的血管迅速从青涨成紫红,再过几秒便会顶不住压力炸开,他当机立断撤刀撤回,暴怒道:“滚出老二身体!”
回应他的是挑起寒光疾步冲前的青黑长/枪,枪出如龙,势如破竹地穿过深重的水汽,卷起厉鬼的尖啸追向叶汲:“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年轻人。哦不,应该说是儿媳妇?”
叶汲不敢正面迎战,这个疯子根本不把步蕨的身体当回事,只能抽身避让:“滚你丫的儿媳妇,老子是攻!”
“…”
“步蕨”意外地挑了下眉,长/枪横扫千军,扫起白骨无数,雨点般打向叶汲:“我的儿子竟然在下面,太让我伤心了。”
最后几个字,他眼神蓦地冷了下来,彻骨的杀意暴露在空气里。
叶汲狼狈地左躲右闪,突然他的脚踝被两只骨爪牢牢锁死,他大感不妙,骨刀刷刷斩碎骨爪,枪身已近在眼前,将他横扫而起。
寒光毕现的枪身又一步向前,借势挑起寒光,扎向叶汲背后。
来势太快,叶汲根本无从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步蕨”眼神极快地混乱了一秒,正是这一秒迟缓了枪势,挑破叶汲腰侧,将他甩飞到山壁上。
“轰!”山壁裂开几条十来米的裂痕,剧痛从脊椎卷向全身,叶汲喉头一甜,猛地喷出几口血。他咬牙持刀撑起身,才站起来百来根白骨突然破壁而出,从四面八方抓住他的手脚身腰狠狠掼进刚才砸出的坑里。
“孽子。”
“步蕨”持枪站在他下方,冷冷地冒出一句。
叶汲没反应过来他骂得是谁,兀自挣脱那些源源不断冒出的白骨,破口大骂:“老子是你爸爸!”
“我本来还想和你周旋周旋,看看被我这个孽子选中的是什么样的人物。”“步蕨”缓步走向前,“可惜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你以为你装着地心和天地根就能来挑衅我吗?这里是泰山府殿,是万物万灵初始之源,你太嚣张了年轻人。”
他如脱弦的利箭般直冲而起,长/枪变化成双刀,从叶汲左右肋下狠狠穿骨而过,将他如标本般钉进山壁:“我这个孽子一直都不太听话,本来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可这次他为了你,居然连性命都不顾地忤逆我,我很生气。”
叶汲的嗓眼里冒出大股的血,可是强悍的自愈力又马上修复了伤口:“别他妈用我老婆的脸和声音对我说话。”
他双手直接握住刀刃,泛着金光的水流从他的手腕眨眼间缠上“步蕨”的胳膊。电光火石间,一声脆响,在“步蕨”愕然的眼神里,叶汲捏住他的双臂连同双刀向外猛地一提,带着他直坠而降。
“砰”两人砸在地面上,火光四溅。
叶汲狠狠扼住“步蕨”的喉咙将他摁在地上,拎起他无力耷拉的手腕晃了一晃:“还扎我吗,嗯?你不是牛逼哄哄的吗,我看也不过如此吧。老二对你做了什么我不清楚,但他这个人心眼比蜂窝还多,你制住他很不容易吧,要不然也不会被迫躲进他的身体里。”
“步蕨”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极端苍白的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断断续续地挤出字:“你比我想象得聪明,也比他想象得心狠。”
叶汲面无表情地提起蛟骨刀,厌恶地说:“这个身体里不是老二,那就只是个单纯的容器。捏碎它,我还能给他造第二个。”
“我死了,他也会死哦。”“步蕨”竟然笑了起来,越笑他越是开心,“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他能和我共存在这具身体里吧,他拼死想要和我同归于尽,结果只剩下一窍残魂。躲在这具身体的角落里苟延残喘,支配这具身体让它生存下来的是我!我死了,他也会随之消亡!”
他笑着笑着,笑出泪来,想擦一擦却想起两手都被叶汲捏断了,便无所谓地任眼泪流下:“现在我们不妨重新坐上谈判桌来谈判,我奈何不了你,你也舍不得杀了他。不放我们联手吧,年轻人?我要天地三界,把他还给你。”
叶汲冷漠地审视他,似在衡量他话的真假。
“步蕨”循循善诱一步步给自己加大筹码:“他这种有话憋着,藏尽秘密的性格是不是很招人厌?你可以借这次机会彻底修正他的记忆,让他只属于你一个人,不再为什么苍生大义劳心劳力,对你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一个人。”他含笑看着叶汲,像看透他所有不堪而隐秘的心思,“他…”
“步蕨”的脸色骤然一滞,像电脑运行到一半死机了一样,一片空白。
两秒之后,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表情,痛苦而挣扎。
叶汲心一颤,他看着那双眼睛里不再充斥诡谲的暗波,而是浮现出他熟悉的眼神,平和又眷恋地看着他,哑声说:“杀了我吧,叶汲。”
只一句话,叶汲心神俱崩。他跪坐在爱人的身上,抱起步蕨的头,抵着他的额,哽咽地唤着他:“二哥。”
步蕨的心神显然在经历极大的斗争,眉头时而紧蹙,他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杀了我,叶汲,否则来不及了…”
“二哥。”叶汲的泪水沿着眼角滴落在步蕨的脸颊上。
步蕨虚弱地微笑:“我…爱你。”
“我也是。”叶汲的唇颤抖着吻上他的额头,缓缓下滑。
变故突然发生在一瞬间,步蕨脸上微笑尽数褪去化成阴冷的笑容,拧断的手骨穿过叶汲的左胸膛,一把抓向跳动的心脏!
暴雨般的血液将步蕨浇成鲜红的一片,泰山发出震耳欲聋的钟鸣声,天上风云骤变电闪雷鸣,远处有海浪咆哮。
泰山府殿里千军万马破门而出,摧枯拉朽般踩得大地震颤不止,直冲向跪地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叶汲胸膛上血花绽放,他的神情却是冷静无比,仿佛没有看见铁蹄铮铮冲来的阴兵,也没有留意到天地的异象。
他看着步蕨:“这颗心本来就是你的,”满是血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眼神瞬间冰冷,“但不是你的。”
步蕨脸上肌肉僵住。
漫天的地火从地底燃烧而出,天上开始降下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浪涛声由远及近扑来,从泰山府殿里涌出的白骨在浪花和火海里飘摇,整个世界昏暗得像是已经走到了尽头。
叶汲任由步蕨的手插在自己的心脏里,拿起蛟骨刀,温柔地从步蕨空无一物的心口插入自己胸膛:“该结束了,亲爱的。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死在一块吧,你也不会再孤单了。”
天崩地裂,泰山的主峰太平顶轰然崩坍,将两人一同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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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爸爸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沈羡快疯了,他一千零一遍地质问自己,自己小时候有这么猫嫌狗厌吗?
客观地说,小叶子不惹事也不闹腾,只是从叶汲走后每天如同十万个为什么附体跟在沈羡屁股后面打转。
看沈道君放养出沈元那种熊孩子,可见他在教育事业上并没有太成熟的经验。如果是沈元,早被他花式吊打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可这是他师父的儿子,论辈分,和他是同辈。
骂不得,打不了。
年龄差巨大的师兄弟在同桌吃了半年饭后,沈羡终于扛不住打电话把自己的徒弟教过来,代替自己推进“带孩子”的火坑里。
一开始沈元搓着小手非常激动地来陪自己的小师父,并且颇有研究精神地问沈羡:“师父,这真是师祖生的娃啊,师祖好牛皮啊!男男生子哎!!!(><)”
“…”沈道君克制住一口恶气,拍拍他的脑袋,“以后你自己可以自己生着试试看。”
沈元和沈羡面面相觑,最后沈元夹起尾巴蹑手蹑脚地从他冷若冰上的师父身边走开,欢天喜地地扑向奶黄包一样软乎的小叶子:“小师叔我来啦!么么么!”
小叶子正沉浸在“师兄今天不理他”的失落中,一看沈元眨眨眼:“师侄?”
“呃?”沈元对比了下两人的身高,比较镇定地说,“嗯。”
“师侄,我爸爸和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于是沈元也崩溃了。
从泰山山体崩塌的那天起,他们都知道叶汲和步蕨大概回不来了。
从一开始抱有的丝丝期待,到现在试着去接受这个冰冷无情的事实,然而也试着而已。
冬无衣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问姚少司:“二爷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姚少司给她盖好被子,温声回答:“再过段时间吧。”
曾经步蕨隔了一千八百年再度重返人间,这一次可能时间要再久点吧。
至于多久,无人知道。
泰山塌了文华上吏他们在人间逐渐销声匿迹,第四办公室的编制莫名其妙地又恢复了,恢复那天每个人都接到电话但无人到岗。
宗鸣回山城老家处理宗家遗留的历史问题,据说可能不会回来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故乡,他对那仍有着深厚的感情。
等了叶汲他们几个月未果,赵朗带着楚笑环游世界去了。环游了一个月不到,楚笑黑着脸跑回冬无衣的大别墅继续混吃等死,他的理由是夕阳恋太火辣他的眼快瞎了,结果被冬无衣无情地征用成家养厨子,用厨艺抵房租。
小叶子在半年里长高了一点点,对比同龄的儿童那点点身高少得可怜。
沈羡研究了几天,认为毕竟是神二代,生长时期缓慢应该是正常情况,不必大惊小怪。
沈元也很认真地问:“师父,你养过神二代吗,这么自信?”
“…”沈羡风轻云淡地收拾了他一顿,“我没养过神二代,但是被神二代养过。”
沈元泪涟涟地捂着肿起来的屁股大声赞同自家被神二代养大的师父。
小叶子来了快一年后,在七月十五那天沈羡带着他和沈元两个去了间消费不菲的酒店好好吃了一顿。
七月十五是地官大帝的生日,沈羡权当也是小叶子的生日了。
两个师兄弟带着一个徒弟吃得酒足饭饱,沈羡和沈元小酌了一瓶红酒,出来的时候沈元已经半醉不醒了。
沈羡只好一手托着只长肉不长个的小师弟,一手拖着醉醺醺的小徒弟,费尽周折回到四合院。
正吃力掏钥匙的时候,沈羡突然警觉地发现四合院的大门居然没关。
他对着门愣了两秒,心如擂鼓狂跳不止,他缓缓推开门。
午后阳光温暖明媚,与载川一般无二的葡萄架下,有人躺在藤椅上安静地沉睡。
一人弯腰悉心地替他掩好薄毯,听见响动迅速回过身,朝他笑了一笑,竖起手指按了按唇:“嘘。”
沈羡看着那一幕,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撒花!!!!非常爱一直支持这篇文,支持我的仙女们!!!鞠躬!!你们是我写完这篇文的动力,认识你们是我这篇文最大的收获啦!这是我第一天咸蛋,写起来很战战兢兢的,经常问基友写得好不好,忐忑~不过总算写完啦!开心,哈哈哈!
之后两天会放出番外
至于下篇文嘛,我开了现耽和古耽的文案预收啦!古耽已经放过预告了,现耽来一发!
文名:《我不正常,你害怕点》,第三人称文,别被文名欺骗。
文案:没遇上萧七,关卿每天愁钱;
遇上萧七后,关卿每天愁命。
关卿:“你到底这样才能放过我?”
萧七:“冤魂索命,和我复合选一个。”
关卿:“…”
都市灵异悬疑文,升不升级我也不知道,看受心情吧。
傲娇.面瘫.一贫如洗.吐槽受VS战斗力依旧爆表.神经病严重.人鬼不明攻
1V1,HE,甜!必须甜,我是甜饼小能手,其他我不听我不听!
最后还是非常非常地爱你们,希望你们也能继续爱我呀~~~啾咪!?( ` )比心
感谢小天使的投喂!


第103章 番外一
燕城的春夏过得飞快, 秋风一扫,夜里下了霜, 早上一推窗, 草坪上薄薄的一片白。
沈元甩甩脑袋, 精神抖擞地从床上蹦进院子,大喝一声, 虎虎生威地打了一套拳,惊得山中鸟雀呼啦啦乱飞一片。
晨间运动结束, 沈元脑门脖颈上全是汗,热气腾腾地钻进厨房,淘米煮粥掏小菜,一气呵成。
没过几分钟, 沈元动动灵敏的耳尖, 中气十足地朝后院东边的房间大吼一声:“师父早!”
隔着不大不小的院子,沈羡回了句“早”。
粥煮好了,师徒两人对坐在的小厨房的破木桌边吃早饭。沈元筷子划得飞快, 一碗粥下肚又去盛了一碗:“师父,你今天是不是要去看师祖呀~”
“嗯。”
沈元扒拉着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搁碗沿上,娇声娇气地喊:“师父~”
沈羡“啪”地一声搁下筷子, 冷眼看他。
沈元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直身子。
“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和叶璟学说话。他多大, 你多大?”
沈元愤懑又悲伤地控诉:“还不都是师父你那时候非要把小叶子扔给我带,
沈羡沉默了下, 举起筷子涮了一下他的头:“吃饭,”顿了顿说,“这次带你去。”
沈元瞬间变脸,喜笑颜开地又给自己添了一海碗粥。
沈羡看着他逐日增加的饭量,确实后悔把叶璟丢给他带了,师叔侄两个,好的不学,尽把缺点过度给对方了。
沈元洗了碗,扫了院子,转到道观正殿里给三清认认真真地上了香。对着紫薇帝的神像,沈元拜了又拜,念叨每日必备的台词:“师伯祖保佑师祖快点清醒过来,保佑二师叔早日修复三魂七魄去投胎,保佑我少挨师父的打。拜托拜托,今年元正给大师伯祖多上两炷特供香,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絮絮叨叨念完一长串,沈元趴在香案上拨弄了一下巴掌大的玉鼎:“二师叔,早呀~”
鼎里的雪白蜘蛛在蛛网里懒懒动了一下,朝他挥了挥前螯,意思意思打了个招呼。
沈元顿时乐呵了,隔着空气抛给迟乐一个飞吻:“我会替你向师祖问好的!”
一转身,沈羡已经等在门口了,沈元麻溜地将布施箱摆正,门也不关地跟上自家师父。
走了两步,他回头看看正一观的牌匾:“师父,这块匾快被雨浇烂了,换一块吧。”
沈羡头也不回:“你出钱?”
“…”
到了燕城,师徒两人轻车熟路地到了叶汲四合院门口,敲敲门,没人应。
沈元奇怪:“不是提前打了招呼,我们今天来吗?”
话音未落,院子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慢,要不是沈元耳尖,几乎以为家里真没人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有人从缝里警惕地往外看,看见他们时明显愣了一愣,轻声问:“你们是谁呀?”
“…”沈元一巴掌拍向自己脑门,哭笑不得地说,“师祖,我呀!沈元!咱们见过好多面啦,你又把我忘了。”
肤色雪白的青年直愣愣地看着他,黑亮的眼眸里满是不解,渐渐的他似乎转过神来:“我们…好像是见过。你叫我师祖,那你…”
他看向沈羡。
沈羡无声地叹了口气:“师父,我是沈羡,你的大徒弟。叶汲呢?”他皱起眉,“怎么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叶璟呢?”
步蕨似乎找回了对他们的一些记忆,不好意思地给他们让开门:“叶汲他带叶子出门买酱油了,他说今天家里要客人,是你们吧。”
“老婆!谁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一个人在家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吗?!”叶汲张狂跋扈的声音响起在胡同里,“上次你被骗了两百块钱,心疼了一个礼拜,你忘了吗?叶子,去!看看你妈是不是又准备败家了!”
蹬蹬蹬的脚步声飞快冲过来,看见沈羡他们一顿,叶璟抱着酱油惊喜地“哇”了一声:“爸爸!是大师兄和小师侄!小师侄,好久没见了呀!”
叶汲脸黑黑地过来,在步蕨嘴角亲了亲,一脸不待见的表情看向沈羡他们:“不是说晚上才到的吗?”
沈元一脸鄙夷:“叶老三,你特么金屋藏娇藏了几年还没玩够呢?”
步蕨懵懵懂懂地听着几人对话,看看叶汲又看看沈羡,最后看向自己的儿子。
叶璟立即将酱油一放,张开双手,两眼亮晶晶的:“妈妈!抱!”
“不是妈妈,”步蕨郁闷地纠正他,还是弯腰来抱他,“是父亲。”
“去去去!”叶汲赶紧一脚将自己儿子攮到一边去,“小子,让你妈抱之前上个秤看看自己有多重好吧?你妈身子才好没多久,抱什么抱,滚蛋!”
“呜~”叶璟假哭,却还是乖乖地自己站好。
“都是你教的。”步蕨无奈地谴责他一眼。
叶汲笑嘻嘻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我还不是心疼你吗,亲爱的。”
步蕨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元被他两腻歪得不行,捂住胸口悲伤地说:“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车底。我千里迢迢来,就是为了吃狗粮吗?”
吵吵闹闹地进了客厅,比上一次他们来时客厅里的生活气息更浓郁了,焕然一新的地毯台布,皮沙发被布艺沙发置换掉了,大捧的野花在花瓶里开得热热闹闹。
上一次他们来时,步蕨还在床上半睡半醒,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
“师祖可真贤惠啊~”沈元感慨。
步蕨指指叶汲:“不是我,是他。”
“…”沈元吞下后面的话,眼神奇异地看向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收拾茶几的叶汲,真心实意地说,“师公真人不露相啊。”
步蕨给他们泡了茶端来:“他自己说的,要成为一个居家旅行必备的好男人。挣得了钱,打得了怪,做得好饭,管得好家。”
沈元顿时肃然起敬:“师祖调/教得好。”
步蕨淡淡笑了笑。
沈羡挑眉看了看步蕨,默不作声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好几年的功夫,叶璟的个子依旧没蹿上去多少,饭量倒是依旧惊人。
叶汲已经开始适当地控制他的饭量,叶璟不敢忤逆他老爸,越过小碗里的菠菜山药泪汪汪地看向步蕨。
步蕨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软如水,想说什么,叶汲严厉地看了叶璟一眼:“你还记得昨天你想找胡同口的莉莉玩,她对你说什么了吗?”
叶璟:“…”
“说,说什么了?”沈元好奇地问。
“妈!”叶璟惊叫。
步蕨给叶璟又添了一筷子苦瓜,平静地继续说:“胖,矮,丑。”
叶璟被这三字一击必杀,沈元捧腹大笑。
沈羡呷了口酒,又看了步蕨一眼。
饭后叶汲自觉担负起居家旅行必备好男人的重任,进厨房去洗碗,唯一的小辈沈元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也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师公啊~”沈元帮着打下手。
叶汲叼着烟,斜了一眼他,口齿不清地问:“干嘛?”
“你说你现在已经是三界最牛的神祇了,不该带着我们师祖去过骄奢淫逸、挥金如土的生活吗?”沈元麻利地刷着锅,“师祖吃了那么多苦,你也不带他过好日子?”
叶汲顺手用汤勺在沈元脑袋上刮了一下,刮得他嗷嗷叫唤:“你也知道你师祖吃了不少苦,平时没事少来烦他!尤其带着你那糟心师父,离得远远的。”
沈元不以为然地撇嘴:“想过二人世界直说呗,你说你把师祖藏在这小破院子这么长时间了,你不腻师祖也该腻了。什么时候带师祖来正一观住一段时间,呼吸一下纯天然无污染的空气,有利于调节身心。说不定师祖心情一好就好了呢?”
“他现在这样也挺好。”叶汲咬着烟蒂,“天天什么烦心事都没有,就算有转头也忘了。这几年他笑的次数快赶得上几千年加起来的了。”
“你真这么想的吗?”沈元轻声问,“看着师祖这样,你心里不难受吗?”
叶汲沉默了一会,哂笑一声:“说不难受是假的,但他自个儿开心就好。我嘛,他乐呵,我就乐呵。”
沈元不说话了,安静地洗着碗,过一会问:“你和师祖在泰山崩塌后到底去哪里,发生了什么?”
“师父,你和叶汲失踪的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羡透过玻璃窗看着叶璟追着他的遥控小飞机满院子撒野。
步蕨捧着杯茶,安静地坐在那,带着淡淡的微笑追随叶璟的背影。过了一会,他才像听明白沈羡的问话,迷茫地看向他。
沈羡注视着他的双眼,看了一眼厨房,低声试探着问:“师父,你已经想起来,好了吧。”
步蕨眨眨眼,没说话。
沈羡一头黑线,配合地点点头:“好吧,您老开心就好。”
毕竟耍着叶汲玩对他来说,也是件喜闻乐见的事。
步蕨笑了笑,继续惬意愉悦地看着叶璟。
叶汲洗完碗,像只猛犬甩去手上的水迫不及待地一把将步蕨扑倒:“老婆~”
步蕨摸摸他的脸:“辛苦了。”
叶汲幸福地枕着他的小腹,掷地有声:“为老婆服务,不辛苦!”
沈元和沈羡:“…”
被肆无忌惮撒狗粮的夫夫两人伤害到的师徒,忙不迭地逃离了这座粉得冒泡的四合院,打算去冬无衣那再混顿晚饭。
叶璟玩了半天小飞机困得自己爬上床睡午觉去了。
叶汲没骨头似的赖在步蕨身上,步蕨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他的下巴,把他挠得直往他怀里蹭,蹭得步蕨憋了满脸笑意,轻轻拍他一下:“别闹。”
“老婆~”叶汲翻了个身将他罩在下方,“想不想出去旅游呀?包个大游艇,扛一箱红酒,摆张三米三的水床,我们环游世界去。”
步蕨眼神又亮又软,含笑问:“那小叶子呢?”
叶汲严肃地说:“他是个大孩子了,该学会独立自主了。”
“…”步蕨将他掀翻到一边去,“滚蛋。”
叶汲牛轧糖似的又黏上他,悲愤地说:“老婆~自从有了儿子,我们都没有二人世界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把沈羡那几个小牛犊子随便放养的吗?”他突然沉默了一秒,“不对!你刚刚骂我那声滚蛋感觉很熟悉。”
步蕨的手指从他坚硬的腹肌滑到他的胸膛,被他一把按住。两人的视线无声交融,步蕨问:“还痛吗?”
叶汲一根根亲吻他的手指,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点痛算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步蕨抚摸着那里的伤痕,俯身轻轻吻了吻:“谁让你分我一半的,多管闲事。”
叶汲吻着他的发顶:“谁让我爱你呢。”
“我也爱你。”
叶汲笑着说:“我知道。”
“那爸爸妈妈还爱不爱我呀?”抱着枕头出现的小叶子哭唧唧地问,“你们出去旅游都不带我,是不是不要我了哇!”
叶汲和被火烧了屁股似的跳了起来:“你怎么哪里都有你这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番外~流水账小甜饼,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啊!还是要推一下现耽新坑!《我不正常,你害怕点》,都市灵异悬疑,第三人称!


第104章 番外二
艰难困苦地考试周终于熬过去了, 燕大的学生狗三五成群要么找到烧烤唱K,要么拖着行李箱奔向火车站。
叶璟也是行李箱大军中的一员, 他脖子上挂着耳机, 懒羊羊地一手拖着个粉红色的行李险, 一手划过通讯录精准地停留在“老妈”的名字上。拨了过去,电话通了但立即被人按掉。
叶璟熟练地又拨过去第二遍, 响了三声又被按掉。
他叹了口气,平峰般笔直的眉拧成一团, 习以为常地准备再拨第三遍。
“叶璟,回家了呀。”旁边路过两三女生,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和他打了个招呼,指指前方校门, “要不要一起拼个车去车站?”
叶璟迅速调整表情, 嘴角微微一勾,痞气又温柔:“不了,有人接我。你们快走吧, 今天车不好抢。”
“哎,那好吧。”女生遗憾不已,又为他这个笑容心跳加速,双颊微红说了声再见, 迅速回到同伴那。
叶璟没再那群女生欲语还休的羞涩目光,低头给自己老妈打了第三遍电话。这次电话通了, 他刚喊了声“妈…”,就听见里头一阵杂音, 似乎有人试图争抢手机,叶璟无奈地改口:“爸…是你吧。”
“嗯哼~”叶汲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干嘛,生活费用完了?你妈不是刚给打了吗。交女朋友还是男朋友了?上次和你说了,没打算结婚不要带回来给我们过目。好了,挂了,忙着呢。”
“爸!我放假了!不是说好今天来接我回家的吗!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叶璟赶在他挂电话前一气呵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但是杂音没断,叶汲自言自语:“都放假了,这么快这小兔崽子又回来了?”
“叶汲!”步蕨的怒喝响起在他的声音里。
叶璟松了口气,他妈脾气真是太好了,居然憋到现在才发火。
叶汲被吼得屏气凝神,不情不愿地把电话还给步蕨,哼哼唧唧地说:“这小子又不是没断奶,让他自己滚回来就好了。”
“滚开!”步蕨显然动怒了。
叶璟听见那头他老爸发出声痛哼,明显遭受到了家暴,叶璟小朋友心里暗爽不已,委委屈屈地向电话里的老妈撒娇:“妈~你们还没来呢,我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呀~”
“我日,”叶汲难以忍受地插嘴,“儿子啊,你回来是不是还准备睡摇篮啊?要不要亲爱的爸爸给你准备奶嘴奶瓶?”
“你闭嘴!”步蕨将叶汲搡到一边去,对叶璟无奈地说,“我和你爸去昆仑了,我通知沈羡来接你。这个暑假你去正一观吧,我们尽快赶回来。”
叶璟似真还假地悲号:“妈,你又和爸去度蜜月了,你们度了十几年蜜月还没度够了啊!”
步蕨沉默几秒:“说了多少遍,叫父亲。”
叶璟撇嘴:“太迟了,改不过来了。罪魁祸首是我爸,你去揍他吧,他不敢还手。”
“放屁!”叶汲一把夺过电话,怒道,“小叶子你翅膀硬了是吧!老子有段时间没给你抻抻骨头了,来来来,滚来昆仑我好好教教你尊老爱幼。”
叶璟仗着步蕨给他撑腰,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是祖国的花朵呢!老爸你要爱我啊!”
“我看你就是祖国的枯枝败叶!”叶汲骂道,“三岁就会调戏胡同口的莉莉,五岁敢牵幼儿园同学的小手,上了小学居然敢拐人家小姑娘去私奔!我和你妈的优良基因一个都没继承到!”
“…”叶璟觉得和自己老爸的天是彻底聊死了,“爸,你把电话给妈啊!还有,我那不是私奔,是春游!”
“不给!”叶汲那头显然在经历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
“你不要仗着自己现在是三界老大就欺负妈好不好?”叶璟绝望了,“那你和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的想你们了…”
叶汲默然片刻:“行行行,知道你没断奶。乖儿子去找你大师兄玩吧,你妈说会给你带礼物。”
“谢谢爸妈,”叶璟干巴巴地说,“我不要昆仑的土,也不要昆仑的空气。您二老好好重温恋爱的初始地,不用挂念我的死活。”
“把电话给我!”步蕨终于夺回了自己电话的使用权,微微喘着气说,“叶子。”
“哎。”叶璟稍稍收敛起和叶汲的贫嘴劲,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妈”。
步蕨低低的笑声传来:“我和你爸爸也很想你,等我们找到你大伯就回来。你要是暑假闲得无聊,可以去帮少司他们。他们事务所听说最近很忙,案子接了不少。”
“好的父亲,”叶璟乖巧地朝电话飞吻了一声,“祝你们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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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熊孩子被你惯坏了。”叶汲捂着一边眼睛忿忿不平地说,昆仑山上的寒风将他的发型和风衣刮得一塌糊涂,从远处看就像个大号的破布口袋,“从小就喜欢闲撩,上高中我都不知道被他班主任告了多少状。”
“像谁呢?”步蕨不痛不痒地问。
叶汲和他对视片刻,掰过步蕨的脸无比肃穆地说:“老婆,我这个人臭毛病很多,但有一点不容置疑,那就是对感情的忠贞不渝。”他自豪地挺起胸膛,虽然在狂风中他的造型十分可笑,“我可是在婴幼儿时期就对你一见钟情,从此终生不忘!对,就在这!”
“了不起,感动。”步蕨没什么诚意地夸奖他,一样的话年年岁岁重复个千百遍,再感动也麻木了。
叶汲望着他,他也看着叶汲。
半天功夫后,步蕨认输地亲了他一口:“爱你。”
叶汲勉强满意地点点头,被步蕨笑骂着往前一推:“快去看看老大在不在这。”
唐晏失踪十多年了,按照步蕨的推算,如果他的情况恶化下去应该还有近百来年的寿命。但是唐晏走后没有再和他们联系,连同赵朗一起也没再出现,期间断断续续有通过楚笑传达过消息,无非是没死,还好,可绝不透露任何他们的行踪。
他们的这位兄长中规中矩地守了这么多年太清境,终于决定任性一把,甩掉两个弟弟彻底放飞自我一把。
甩了十多年,步蕨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便扯着叶汲来找他。
叶汲顶着呼呼的寒风,搀着步蕨的手穿过冰川荒原,这里与当年初遇的昆仑山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荒无人烟的冷清,连几丛在分钟瑟瑟发抖的小草叶汲都看得眼熟,他摸摸下巴:“没什么变化啊老二。”
“昆仑山本身有结界,除了偶尔误入迷途闯进来的,基本上没人踏足这里。”步蕨环视周围,心中是和叶汲一样感慨,他的感慨要比叶汲更深刻一些,毕竟他在这里的时间比叶汲要久远多了,“老大便是在这里诞生的,他是真正得天造化出生的神祇,所以我想他最终要去的地方也只能是这里。这里没大变化,应该也有他庇护的原因,感受到他的神力了吗?”
山巅上的温度低到零下,但这点温度对叶汲来说不痛不痒,他站在风口里替步蕨挡住凌厉的山风,观望笼罩在庞大山脉上的金黄气泽:“这儿到处充斥着和老大一样的太清之气,他要躲起来还真不好找。”
步蕨叹了口气:“唐晏的性子真是…”
“不过我有个好办法。”叶汲突然道。
步蕨朝他眨眨眼:“什么?”
叶汲一脸“交给我吧”的表情,两步跳高几米,脚踏山巅对着浩荡群山放声大吼:“唐晏你这老小子缩哪呢!!我带你弟媳来看你了!!!”
“…”步蕨震惊一秒反应过来,一巴掌抽了上去,“你找死!”
叶汲被他抽得一个踉跄,笑嘻嘻地还想调戏他两句,结果脚下突然一空,嗖地没了影。
“哎???”步蕨对着空无一人的闪电发呆,试着朝前走了一步,朝下看去,“叶汲?”
脚踝一紧,步蕨心跳猛一蹿,人也嗖地一下被拉向无底的黑洞。
在步蕨抓出长刀想要插进石壁阻止下落时,突然人就触底了,整个自由落体过程不过短短几十秒。
他噗咚摔在了个滚热强壮的身体上,叶汲搂着他的腰就势打了滚,躲去伴随他们掉下来的雪块:“老二,没事吧?”
“没事,才怪。”步蕨本来摔得不重,但是被他一滚一压,肺里的空气全被挤了出去,呼吸困难地说,“放开我。”
叶汲迅速地占了他几口便宜,才假模假样地将人扶起来:“亲爱的,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呀,你…”
步蕨一个手刀斩掉他剩下的废话。
夫夫两个爬了起来,一抬头,唐晏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对面,看看叶汲,又看看步蕨:“弟媳?”
“…”
“这下面别有洞天啊。”叶汲坐在篝火旁环视空旷又精致的岩洞,偌大个地下洞穴里沙发、壁画、毛毯、橱柜样样齐全,甚至电视柜上还摆放了个电视,“有信号吗?”
“没有,赵朗拿来打单机游戏的。”唐晏从篝火的汤锅里盛了一碗递给步蕨,“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还没恢复吗?”
显然唐晏也从楚笑那得知步蕨他们的动态。
“好得差不多了,”步蕨喝了口热汤,脸色有了血色,笑着说,“你们呢,在这隐居得如何?”
“在哪都一样。”唐晏淡淡地说,“在这里拖得的时间久点罢了。”
步蕨捧着热汤碗沉默了很久,轻声说:“谢谢你,兄长。”
唐晏看了他一眼,又盛了一碗,直接扔给叶汲:“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是应该的。当初你弑父…我选择袖手旁观没有帮你,才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
汤碗滴水不漏地落在叶汲掌中,他猛灌了一口,一抹嘴:“都是自家兄弟,你们客气来客气去的,不累吗?老大,我直说了吧,我把天地根还你,你…”
唐晏摆手阻止他:“别了,我看到它就头疼。好不容易摆脱它,让我清净清净。”
“…”
没多久,赵朗抱着一袋米和一条羊腿回来了,见了步蕨他们吃了一惊:“二爷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的夕阳恋谈得怎么样啊。”叶汲笑得不怀好意
“…”赵朗笑了笑,将米和羊腿交给沉默的唐晏,转过身小声对他们说,“他脸皮薄,别拿这事打趣他,会生气。”
叶汲一本正经地拖长音“哦”了一声,步蕨眼中漾开笑意,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
晚餐是烤羊腿和蘑菇汤,伴随着洞外鬼哭狼嚎的风声和偶尔飘进的雪花,有种幕天席地露营的错觉。
兄弟三个外加赵朗都喝了不少,步蕨坐在地上靠着沙发仰头看着漏下来的一线星光,手里的酒还有半碗,他已经有些醉了。
“小叶子最近怎么样,养儿子好玩吗?”赵朗坐在他身边问。
步蕨点点头又摇摇头:“好玩,但是偶尔会觉得很麻烦。”他用碗指了指非要和唐晏划拳的叶汲,“叶子小时候像我,长大了越来越像他。说话不着三不着四,脾气还倔得很。”
“脾气倔是像二爷你呀。”
步蕨愣了愣,笑着问:“是吗?”
赵朗点头,过了一会,他说:“有空把叶子带过来给唐晏看看吧。他嘴上不说,但还是挂念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步蕨沉默不语,眼睛迷蒙地看着唐晏和叶汲,那样子像是醉得快睡着了:“他走后你呢?”
“我?”赵朗拍拍他的肩,“我没事,我还有儿子呢。”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养儿防老啊。”
步蕨淡淡地笑了,和他碰了碰碗:“是这么回事。”
雪夜无声,外头漫天星斗安静地注视人间。
再波澜壮阔、惊心动魄,都已过去。
神祇的一个时代已走向末路,但另一段未知的路途却已悄然开始。
步蕨喝尽最后一口酒,起码,现在他们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