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笑着说好,就挂了电话。
趁着他出差,晚上萧余就回了次家,把早先买好的礼物都拿了回去。吃晚饭时还不停看手机,算着时间,到法兰克福的话,应该差不多快了。
到最后连父亲都察觉了,问了句:“在等电话?”
萧余嗯了声,又扒拉了几口饭,盛了碗汤递过去。
可惜因为这个小动作,还是成功引起了父亲的教育欲。难得把她叫进书房说了几句话,大意不过是既然住在一起了,那就要开始把结婚的事情商量起来。她嗯嗯啊啊着,看旁边喝茶的母亲,手机刚好震动起来,忙跑出了屋子。
“笑笑。”
“我等了你一天的电话,”她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了房门,“早上怎么不让我送你?”
“太早了,不想吵醒你,”他的声音忽然压低下来,“几点起的?”
“十点多,”窗台上有些水,她扯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想起韩宁的电话,“韩宁帮我约好马场了,我觉得礼貌一些,应该请他吃顿饭。要不要等你回来一起?”
“不用,”他笑了声,“我还没那么小气。”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她才把刚才被教育的事情阐述了一下:“我爸一本正经地和我说,他和我妈意见相左。有句话挺逗的,‘你们年轻人,就是选择太多,到最后反倒不知道怎么选了,十有八九就乱了套’。”说到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跳过了重点的催婚主题。
她学着那语重心长的语气,许南征听完,立刻心领神会:“决策失误,如果先去找你爸谈,你现在已经是许太太了。”
她悄然笑起来:“我妈很不以为然,然后……你电话就进来了。”
许南征正巧在出关,依稀有熟悉的德语飘进来,她恍惚听着,想起了那晚他说的话。明明已经习惯了他常年飞在外边,可不知为什么,忽然像是难适应了一样,很想他。
“笑笑?”他出了关,才又叫她。
她嗯了声,想说要不要先挂了电话,等他到酒店再说时,许南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会尽快回来。”她又嗯了声,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屋里的暖气很热,烤的她有些出了汗,她用手贴住玻璃,冰冰凉凉的刚好降温。
她把马场的事一告诉乔乔,那小妮子立刻兴奋的不行,决定第二天就飞来看看。于是她只能在京沪航线人流最高峰的时间,开车亲自去接了这位大小姐,和韩宁约了个时间。
“还有几天就年三十了,你真有精神,”她挂了韩宁电话,才认真嘱咐她,“这人是我朋友,但你别太随便,他和我……有点儿问题。”
乔乔挑眉,心领神会:“暗潮汹涌?”
萧余默看了她一眼,拉下车窗,递出票和钱。
到彻底开上路,她继续说:“他在和许南征做项目,也是朋友。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我也不会麻烦他。人情这种事,一来二去就算不清了。”
“笑笑,”乔乔看了她一眼,认认真真地说:“有好的就考虑下,许南征再好,再是举世无双,我就不信上天入地只有他这么一个对你眼。”
萧余也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地笑了:“举世无双不敢说,但我有了他,还真看不上别人。”乔乔下意识切了声,才忽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立刻睁大了眼睛,倒抽口冷气:“靠,什么时候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她任由乔乔鬼叫了半天,只是笑着不说话,嘴角却已弯成了很深的弧度。
到了吃饭的地方,韩宁早就到了,乔乔进了包房看见他,极夸张地倒退了一步,回头看笑笑:“这个真不错。”萧余蹙眉,用口型对她说:不要乱说话。
乔乔本就是个自来熟,又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对韩宁始终和颜悦色的。
“你竟然和笑笑一样爱吃鱼生,”乔乔吃的心满意足,喝了口茶壶汤,“下次去上海的话,我带你们去吃个好地方,我老板开的,很好味。”
韩宁又要来菜单,添了很多:“上次见她吃的很开心,估计她爱吃这个,就带你们来了。”
上次?自己应该没和他单独吃过饭。
萧余夹了一大块芥末,忽然想到了上次自己和许南征吃饭,他在包房外给自己打的电话。下意识咬着筷子,立刻被冲透了鼻腔,不停往下流眼泪。乔乔目瞪口呆看她,装模作样拿起手机,却是给她发了条短信:你在做选择题吗?这么不淡定。
萧余看着手机,边擦眼泪边回:对感情,我从来只做是非题,不做选择题。
本来是约好看下环境,没想到一进马场,乔乔就彻底玩的忘了正事。很大的风,萧余就站在远处看着马上的人,听见身侧韩宁的朋友赞了句:“这小妞真飒,如果我年轻十岁,肯定追她。”
她噗地笑了:“没关系,她爱情至上,年龄绝不是问题。”
她边说着,边压着帽子,却不期然对上了韩宁的视线。
很快撞上,又都很快错开,莫名有了些尴尬。
好在韩宁的朋友很健谈,很快盖住了这稍许的冷场。直到他们进了房间,乔乔已经彻底被震慑住,听他天南海北地说着,完全忽视了真正搭线的两人。
“你朋友挺逗的,”萧余低声对韩宁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开始是朋友的朋友,”韩宁替她添了热茶,“后来聊过两次,很投契,自然就熟了。”
她只是笑了笑,继续喝茶。
正巧那人起身接了个电话,她刚才喝了口,就听见乔乔低声对韩宁说:“你朋友太玄幻了,竟然是《血色浪漫》的原型。”
她倒是意外了:“真的?我以前超喜欢钟跃民。”
乔乔也啊了声,回看她:“你不是吧,我刚和他聊的都是这件事儿,说那编剧就是和他一起混大的,都是大院子弟,”她忽然蹙眉,近看她,“你魂游天外了,还是曲径通幽呢?说了十几分钟都没听见一句?”
萧余眯起眼睛,桌下踩了她一脚。意思很明白,你小妮子再胡说话,这件事一定给你搞黄了。
韩宁只是笑了笑,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他能和你说这个,表示他真挺喜欢你的。”
“真的?”乔乔立刻捧心状:“你真会说话,我要飘起来了。”
“好吧,我也做回好人,让你欢快欢快,”她有意放柔了声音,笑吟吟看乔乔,“刚才你骑马的时候,人家还夸你是‘小飒妞’呢,说如果年轻十岁绝对会追你。”
乔乔立刻美的不行,可下一句就让萧余险些喷茶。“什么是‘飒’?”
“就是很拉风,很不吝,很惹人瞩目。”
“什么是‘不吝’……”
……好吧,原来还是有所谓北京话的,她认输了。
最后走时,两人已经很熟了。萧余回家时,边抱来干净床单被罩,边叮嘱她以后直接和韩宁的朋友联系,自己尽量不再出面了。乔乔诧异看她,笑笑你怎么这么封建,许南征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劲儿避什么嫌?萧余不置可否,替她铺好了床。
可能是白天在马场吹了些风,躺在床上才觉得耳朵有些疼。呆了会儿也睡不着,她便随手拨了他的电话,很有礼貌的关机提示,倒让她有些意外。
许南征一直说是明天中午到北京,按时间来算,现在应该还没上飞机。她有些不放心,又给他的秘书挂了个电话,才被告知他下午刚换了航班,早上8点半落地。
电挂挂断时,她想起了上次他提前归来的惊喜,便小心设好了闹钟。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去了机场,算着时间,8:35拨了他的手机。
很轻的等待音里,心底悄然涌起了些小期待……
电话很快接起来,许南征的声音有些意外,笑着问她:“这么早起床?”
她也笑:“不小心昨夜失眠,发现你手机是关机的,于是你聪慧无比的老婆大人就……”话刚才说到一半,就听见很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在问他有没有开车?要不要一起打车走。
电话那边忽然有些模糊,像是被手捂住了,依稀能听到他说了句:笑笑来了。
她只听到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车里的音乐声很大,心跳声却渐渐盖住了所有杂音,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力道。
第二十七章暗潮汹涌(3)
她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直接出了停车场。电话一直在响,她却一直在加速,很快就离开了机场高速。直到进了公司,她才看了眼手机,三十几个来电显示,还有两条短信。
有一条是乔乔的,一条是许南征的。
关上办公室的门,犹豫了很久,仍旧不想看他的短信。
乔乔的那条很简单:中午一起吃饭?
她想打字,可又心烦气躁的,索性回拨了过去:“我把公司地址发给你,你十一点半直接打车过来找我。”乔乔嗯嗯啊啊着,想说什么,她已经先挂了电话。
公司是九点半上班时间,现在才九点十分,基本还没什么人。
办公室安安静静的,手机也安安静静地,都没有声响。她盯着那条未阅短信的提示,足足看了两分钟,终于熬不住点开来。
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的一屏字:
前几天小航告诉我,女人如果生气挂了电话,男人一定要坚持不懈的打下去。但女人也要给男人留些面子,要在十个电话以内接起来。聪慧无比的老婆大人,我已经回拨了三十一个电话,你是不是考虑下上边的建议?
几行字,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像是强迫症一样。
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这些话的语气。
最后还是扔下手机,拿起笔,签着昨天堆积下来的文件。全部都是下财年的预算申请单,每签完自己的名字,都能看到下边的空白位置,是许南征要签的地方……直到所有都弄完,她才又看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才拨回了电话。
只响了一声,他立刻就接起来。
“一分钟,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解释。”
“好。”许南征静了会儿,竟然没说话。
她听见电话那头有打火机的响声,气的直想笑:“还有三十秒。”不知为什么,他的不慌不忙,就这么消磨着心里的不快。明明前一秒还很生气……
“法兰克福机场遇上的,相对了近十个小时,但不是孤男寡女,”他很慢地说着,像是要用完她给的时间,“没有下次了,再碰到我会直接改签,如果有重要的事不能耽误,就换经济舱。”
她唔了声,没说话。
“老婆,我们公司的咖啡豆在哪儿?”他忽然问。
她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到公司了?”
“刚到,在茶水间,想泡咖啡找不到咖啡豆。”
她哦了声,听见他真的不停在开柜子翻东西,忽然有了些心软,低声说你等我过去给你找,才挂了手机,去了茶水间。一进门就看到他的行李箱,许南征像是刚才找到咖啡豆,掀开咖啡机的盖子,在往里倒着。
她走过去,接过他手里剩的半袋,又放回了柜子里。
大厦的空调很足,萧余只穿了件很薄的上衣,已觉得热。他刚从德国回来,还没来得及脱下厚衣服,有些出了汗,她站在侧面看着他摆弄着咖啡机,实在怕他被热死,便伸手替他解开上衣:“穿这么多也不怕感冒。”
“奶和糖放在哪儿?”他脱下外衣,把衬衫袖子挽起来。
嘈杂的搅拌声音停下来,很快有细窄的深棕色水流,倒满了白瓷杯。
这辈子真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萧余暗叹口气,又找出他需要的东西,直到一杯咖啡搞定,他却推到她面前:“喝吧,我聪慧无比的老婆大人。”
“你别以为一杯咖啡就够了,”她扫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前女友、前妻,我再大度也会生气的,”她端起杯子,脾气又弱了几分,“更何况我本来就小气。”
从开始喜欢他起,无论他多看了谁一眼,都会纠结很久。更别说知道他和王西瑶在一起后,自己几乎半年都没去他家,避开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东西。本以为那时只是少女情怀作祟,可今天早上听见王西瑶声音的一瞬,她才明白,这辈子就这样了。
感情用事。与他有关的,永远逃不开感情用事。
“别想了,是我的错。”许南征忽然说。
她怔了下,才悄然笑了下,满意地喝了口咖啡,立刻被烫得吸了口气。然后就在舌尖发麻的时候,听见他说:“下次生气别立刻挂电话,我会担心你出事。”
“那我生气该干什么?”萧余放下杯子,“大吵大闹,摔杯子砸东西?把你衣服都打包从二十楼扔下去?”她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长途归来的味道,风尘仆仆,真不算好闻。
安静很久,她才又说,“其实当你的面,我什么都做不出来,可又不能把自己憋屈死,就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让自己冷静。”
他放松着,让她抱着自己,用手捋顺她的头发:“这样的处理方式,结果通常是你还没冷静下来,我已经不能冷静了。刚才在机场高速超速了,拿了驾照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违规。”
他的声音很软,有种无可奈何的味道。
她用脸蹭着他的衬衫,好吧,这句话很受用……
中午乔乔来吃饭的时候,她直接就定了公司楼下的贵州菜。两个人进包房的时候,乔乔正在看菜单,抬头一看是许南征立刻呆住,马上站起来,眼睛水汪汪晶亮亮的。
萧余和许南征都被吓了一跳,直到坐下来,萧余才低声问她:“你抽什么疯?感觉像看到多年失散亲人,就差热泪盈眶了。”
乔乔捂着心口,轻声道:“还别说,就这感觉。你懂什么是感同身受吗?我看到他站在你身边,比自己结婚了还激动,”她边说着,边夸张地深吸口气,忽然抽出纸巾,擦了下眼角,“太不容易了。”
萧余哑口无言,撑着下巴看她,忽然也很感动。
这就是朋友,谁说没人会与你感同身受?那只能说你没真正的朋友。
过了会儿,她才看了眼身侧的许南征,忽然偏过头吻了下他的嘴唇,本来很单纯,只想再逗逗面前的傻妞,却在离开的一瞬被他按住,想要说的话都被他直接压在舌尖,咽了回去。
虽不是大庭广众,可面前却是个大活人……她几乎是面红耳赤地推开,低头咬住吸管。
“不带这样的……”乔乔目瞪口呆,激动地哗啦啦流眼泪,“再来一次,让我照张留念。”萧余横了她一眼:“刚才是彻底满足下你,照相地不许。”
包房门正被人轻叩了两下,侍应生走进半步,低声询问是不是要点菜。
“想吃什么?”许南征这才翻开菜单,笑的很浅。
乔乔瘪嘴,拼命擦着眼泪,恨声道:“来一盘狼心狗肺。”
他微笑,问侍应生:“有狼心吗?”
“没有……”
“狗肺呢?”
“没有……”
他满意点头:“那就泡椒鸡杂吧。”
……这也太偷梁换柱了,萧余理智地保持沉默。
“还想吃什么?”他继续看乔乔。
“随……随便吧。”
乔乔彻底没气儿了,咬着下唇看萧余,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给她发了条短信:这就是气场啊,彻底压过你的气场,你完了。
晚上在客房里,萧余听着乔乔叽叽咕咕说了很久,大意都是这半年来的失恋史。
到两点多她才从床上坐起来:“许南征明天去天津,我要回去睡了。”乔乔哦了声,又立刻回了神:“不是才出差回来,又走了?”萧余拍了拍她的头:“你以为是八点档?商业奇才都没事儿开着跑车满世界溜达泡美眉,每天看两眼电脑,公司股票就一路飘红了?”
乔乔抱着被子,躲开她的手:“你这话说给佳禾听吧,她的男主角都是这号人。我的意思是天天见不到人,会不会很没安全感?”
“多少有些,”她坦言,“没办法,现在一个公司已经好很多了,还能常看到。”
回到房间时,他正在浴室洗澡。
萧余走过去,悄悄掀开浴帘看他,水流一路从脊梁蜿蜒而下,冲洗着大片白色泡沫。他这么多年坚持运动,身形始终在最好的状态,修长笔直的腿尤其好看……她眨了眨眼,想起今天早上他说的超速的话,觉得浑身升温,又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帘子。
却在收手时,被一把拽住了腕子。
回过头,许南征浑身还淌着水,安静地看着她,因为空气的湿度,纯黑的眼眸蒙了层水光。她吐了下舌头:“我错了,我认罪。”手臂已经被他弄湿了,皮肤相触的地方渐蔓延开很高的热度,莫名心尖都有些发麻……
“所以呢?”他的声音浸在水雾中,暧昧难明。
叹,反正自家的,不吃白不吃。
她终于转身搂住他,像是小猫一样贴上去,一下下地亲着他的嘴角。虽然很有氛围,但不得不承认,被水浸湿衣服的感觉,实在不是很舒服……
直到他把自己抱进浴缸,她反倒是退开来:“我想了你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你却让我气了一整天。许南征同学,这么下去我的心脏迟早会出毛病。”
是谁说女人喜欢翻旧账的?绝对的真理。
许南征伸手抚过她的额头,将已打湿的前刘海拨开,在灯光下看她袒露的五官:“这几天,我一直很想你。”声调忽然就软下来,温和的不像是他。
萧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法兰克福水土真不错,许南征变异了……
他看着她的表情,终于发现小航说的是对的,女人是彻头彻尾的听觉动物。
对他这种自幼受老人家革命思想熏陶严重的,总觉得有些话太虚浮,说的太容易,反倒成了客套话。初在马来看她决绝的表情,能说出那三个字,他还以为是极限了。
没想到,脸皮果真是练出来的。
难得说这种肉麻的话,他转瞬又恢复了常态:“时差还没倒回来,刚和你说了一句话,就开始飙车追你。萧余同学,这么下去我驾照迟早要重考。”
第二十八章失之交臂(1)
没想到准备了很久,母亲一个诏令,她年三十就飞了香港。
其实陆家祖籍在江苏,但外曾祖父是住在舅舅家,所以老人家在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农历新年大家聚的地方。
下午休息时,一帮年纪小就混在清净的二楼闲聊。陆家祖辈从商,只有萧余的妈妈嫁给了军人,她也因此从小在北京,和这些同辈的都不大熟,自然无话可说。
比如现在,几个老少女又在研究这个学位拿下来,接下来再读什么……都差不多二十八九了,比自己还大几年,世界却单纯的只有读书,然后再等着嫁人。
她实在是插不上话,只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拿着手机出神。
正是心不在焉时,就被人抽走了手机:“两三年见你一次,竟还摆手机广告的pose,”表姐叹了口气,“你妈说了,让你去找她。”说完,又把手机老老实实递给她。
萧余如释重负,收起手机,刚才下了楼就看见妈妈在拐角书房门口,对自己招了招手:“廖阿姨来了。”她愣了下,这大过年的,那个女超人还真闲不住……进了房,她看见廖阿姨撑着下巴,正开着免提打电话。
而电话那头,竟是许南征的声音。
她抬眼,看见萧余时,才微微一笑:“南南,你老婆来了。”
廖阿姨是妈妈从小的朋友,自然对她和许南征都很熟悉,可猛地这么说,却还是让她有了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低声打了个招呼:“廖阿姨。”母亲就坐在旁边,示意她过去,她这才走到书桌前坐下,继续听他们的电话。
电话才开始了不久,她大意听到是连锁酒店项目。
廖阿姨常年在巴西,算是当地商界很有名的女强人。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找到许南征,她看了眼妈妈,忽然有了些明白,虽然嘴上不大同意,却终归是自己的母亲……“怎么样?有兴趣吗?”廖阿姨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说实话,很有兴趣,”许南征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信号似乎不大好,“趁这几天假期,我们可以立刻谈起来。笑笑?”
萧余两手撑着下巴,无奈道:“许总,春节假期加班,按劳动法是要算三倍工资的。”
话刚说完,电话就断了……
“他爷爷家信号一直不好,”她捧着杯子看廖阿姨,无奈道,“我们谈吧。”
“好,不过我们重点谈私事,”廖阿姨靠在椅子上,看了眼始终安静旁听的人,才又去看萧余,“都说陆家有三宝。一个是你那个刚进使领馆,就为爱情辞职的小阿姨;一个是你那个读了多年医科,却弃医从文的小舅舅——”萧余唔了声,眨眨眼,接着道:“还有一个是做到律所合伙人,却弃文从医的三姨。”
廖阿姨笑着叹气:“那是你妈妈那一辈的,照我看,这一辈你最是宝。学历最低,还不肯继续读,明明是女孩,还要天天跟着许南征拼死拼活。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吧?看你几个表姐,都是不停读书,天天安逸的不行,再看看你自己。”
萧余咬着杯子,龇牙道:“廖阿姨,你老大不小了,也不结婚,天天做空中飞人。我是太崇拜你了,才落得如此田地。”她说完,看了眼母亲:“妈,谈公事了,您可以出去陪外公了。”母亲忍不住笑了声,站起身说:“我这才是吃力不讨好,你们说吧。”
其实廖阿姨说的只是初步想法,大部分的报告还没有出来。
萧余和她简单说了两句,就开始聊起了别的,廖阿姨严重阴奉阳违,不过假意劝了几句就开始猛夸许南征,听得萧余乐得不行,等到送走了她,才跑到空房间给许南征打了个电话。
信号依旧不是很好,断断续续的。
“等我换个地方,”他说完后,就没再说话,像有关门的声响后,才问了句,“听清了吗?”
萧余嗯了声:“我觉得连锁酒店有潜力。就像携程的季琦,不是成功把如家和汉庭酒店做出来了吗?都是不到五年就上市了……”许南征笑了声:“笑笑,今天是年三十,我们不说公事。”
她噢了声:“今天你们家人多吗?”
“还是老样子。”
“我这里人很多,可惜和我谈得来的都不在,”她用手指轻划着玻璃,假意叹了口气,“我被鄙视了,被人说是这一辈学历最低,不肯上进的典范。”
“你喜欢念书吗?”他反问。
“一般,”她假设了一下自己每天醒来都只有学校,很是窘了一把,“大学生活呢,肯定是怀念的,但要是让我像我几个表姐,读完经济读管理,读完管理再读什么文学,却永远不会学以致用,我一定疯掉。”
“那就好了,”他清淡地说了句,“我老婆又不是文盲,本科足够了。刚才你不是说携程网那个季琦吗,他是你校友,最多也不过在交大读到硕士。当初在美国混,人家也不认他的中国文凭,回了国,每隔三五年就搞出个上市公司,不是挺好的?”
她又噢了声,心花小怒放了一把。
无论再如何成熟自立,许南征的价值观,总能完完整整地影响她……
“其实,要不是因为你,我肯定会继续读下去的,”她从落地窗这一侧,漫无目的地走到另一侧,“谁让我们差了六岁,稍有停步,就会落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