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笑中有嘲:“兄弟?你做十年和尚做傻了?我和你早不是兄弟了。”
付明猛扑上去,一言不发,刀刀要害。程牧云手臂扛了几下,被他狠踢腹部,银色匕首顺着他的腹部斜划上左肩——
“啊!”温寒尖叫。
银光映着烛光,在程牧云的锁骨下划开一道血痕。两个人一秒分开,程牧云舔了下嘴唇,摸了摸伤口,一手的血。
付明在用舌尖舔刀锋。
温寒被吓到了。
她不敢相信,程牧云真不还手,付明真会下手。
她下意识站起来。
“坐下!”程牧云沉了声。
话音未落,付明又欺身上前,这次不是短暂的交手了。温寒看得心都冷了,好像每一个银光闪过的瞬间,程牧云都会命丧刀下。他不还手,真的,只有招架,全都是,最后,根本是毫无疑问地被压到地板上。匕首就压在他的锁骨上。
付明单膝跪在他身侧,俯下身,声音从牙缝中一点点出来:“程牧云你不是神,你判断失误就是一条人命!你中了圈套,我死倒没什么,别人呢?那里边还一个孩子!”他指得是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庄,这是付明亲手选进来的。
“不这么做,会死更多人。”这是他的回答。
面前的是兄弟,也不是兄弟。
这是认识时间最长,跟着他出生入死最久的男人。可也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亲姐姐的人。在庄园的四个人,每个人都和他有着不同的故事,是的,每个人,包括在四周安静观看两个人肉搏的人们,每个都是交过心换过命的。
“那就让我杀了你,好不好?”付明的声音更低了,很轻,“我会用我的方法,找出那个人,不会死伤这么多。这里的人,多一个冤魂我都会舍不得,我没你心那么硬。”
程牧云蹙眉,看来付明是真生气了。
刚才的格斗,他招数混乱,完全失去镇定。正常的他的水平不会和自己差太多——
“付明!”一声尖叫。
付明反射性回头,啪地挨了一巴掌。
付明惊了,不敢置信看着温寒。温寒趁他愣神,推开他,使劲拽起程牧云:“快走!快走啊!”
她头脑空白地冲过来,只有这种方法转移付明注意力,怎么那个男人还不动,刚才躲刀的时候不是很利索吗?!
没想到,温寒没拉动他,反倒被抓住手腕,噗通一下被程牧云拽着摔到了地板上。“不是让你坐着吗?过来干什么?”程牧云下巴搭在她肩上,轻声问,“舍不得我死?”
问完了,还是忍不住笑了。
付明那小子,估计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掌嘴……付明有些昏,跌撞着站起来,退后两步,紧盯着温寒。
温寒重重喘气,被自己吓得说不出半句话。
天啊,刚才是什么蠢主意,不是上赶着送死吗?
付明仍旧魂游天外,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温寒小姐,你是在报复我刚才丢你在外边看孔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谁喜欢谁……咋整,有药吗……
31|第三十章 菩萨低眉意(4)
温寒站在付明面前,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刚才,她亲眼看见付明去摸后腰上的枪,头脑空白的一刻冲上来,连拿椅子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这么干。
然后怎么办……她根本没考虑。
付明眯起眼睛,目光危险地看温寒,猛站起来,温寒吓得倒退两步。程牧云一把扭住他的手臂,咚地一声,将他狠狠按在地板上。
在烛火里,他看到付明腰后的枪,一声不吭抽出,扔出去。
咚地一声,枪撞上墙壁。
“杀了我没什么用,你该清楚,即使我死在这里,也会有人继续盯着你们四个,直到找出那个内鬼。”他俯身,低声在付明耳边说。
付明想要挣扎,完全动不了:“我知道,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知道就保持沉默。”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真没想到,十年后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划在你的狩猎范围内,”付明脸贴着冰冷的地面,“程牧云,我和你出生入死多少次!陈渊心甘情愿保护你多少年!小庄才十九岁!”他说着转过头,“我不知道那个周周是你什么人,可死在尼泊尔的周克,才二十二岁!你怀疑我们?你怀疑我们几个?!”
付明的声音都哑了。
“是,我怀疑你们几个。”他很干脆地回答。
是的,每个人都无条件信任他程牧云,可他,就是亲自从这些完全信任自己的兄弟里找出了四个怀疑人。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背叛?他不知道。
他不是圣人。
他只知道,必须牺牲小部分人,来保护大部分人。哪怕这一小部分人都是他最核心、最亲密的兄弟。
楼下,有火光闪现。
那些苦行僧不知道在做什么,升起了火堆,开始诵经。
深夜里突然而至的篝火火光,还有那些听不懂的异域经文,让这里的气氛更诡异。
温寒拼命消化着他们说的话。
每一句都是重要信息。
这里,出现的四个人。从加德满都起就跟随程牧云脚步的让她很介意的周周,在火车上帮过她的小庄和付明,还有在山谷深夜和周克互相调侃的陈渊……
她还以为他们四个是程牧云最好的朋友。
可现在,付明和程牧云的对话告诉她:他们四个中,有一个人是叛徒,是背叛程牧云的人。
程牧云这一趟行程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这个人?
程牧云抬眼,看温寒,温寒眼中的各种混乱都落在他的眼里。
也许面前的这个女孩在为自己终于知道了一些事情而豁然开朗,但她并不知道,保护她的那层迷雾也散去了。
付明是故意的,故意让温寒听到这些。
这是一种报复,付明那小子的报复心一直很重。
很多话,在温寒上楼之后他都没必要说出来。所以在他说每一句的时候,程牧云都尽量简短而直接。
可核心信息还是都让她听到了。
程牧云在思考一种可能性,能不能现在就送走她,毕竟她知道了这些,让她继续像一张白纸似的和这四个人演戏太难了。
但显然,这种可能性为零。
他一言不发松开付明,顺便踢了他一脚:“要到你想要的答案,就给我乖乖回去继续演戏,向我证明你不是背叛过大家的人。”语气虽然轻松,目光却是冷的。
刚才付明的愤怒不是假的。
可程牧云的态度也说明了,他到现在为止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付明爬起来,活动着自己的手臂,完全不理会程牧云当面给的这个台阶:“我来,是想劝你好好想想,周克的死就是老天给你的警告。你这么固执,最后我们四个都可能死在这儿,成全你。”付明深看了程牧云一眼,不再多说什么,走向楼梯。
经过温寒身边的一瞬,温寒被他的戾气煞到,倒退半步。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不知道如何开口,从哪里切入。
当这里只剩下她和程牧云,温寒终于镇定了点,小声问:“你没事吧?”程牧云起身,拎起衬衫,一粒粒系上纽扣:“你刚才听懂了什么?”
听懂什么?
温寒心跳有些快,轻声说:“你们分开了十年,这次你回来,让他们四个人来这里,是为了……抓内鬼,他们四个里有一个是叛徒。”
“还有吗?”
“付明和你从小就认识,关系很好,他姐姐是因为你被公诉判了死刑。那个陈渊是一直保护你的人。还有,”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在脑海里拼凑付明在咖啡种植园和这个房间里说得所有话,“他很生气,因为你怀疑他们四个,所以他今晚来找你理论。”
她尽量用了“理论”这个词,草草带过两个人刚才的冲突。
“还有吗?”
还有?好像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你……小时候犯过什么大错,坐过牢,应该是在14到16岁之间?”
她记得,莫斯科在14岁以下不会追究刑事责任,年满16岁开始承担刑事责任。而中间的两年是灰色地带,要很严重的罪行才会被起诉,但会酌情量刑。
感谢隔壁邻居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少年,让她知道这些。
程牧云的过去,通过这个叫付明的假喇嘛,在她的面前慢慢变得清晰。从小犯过错,坐过牢,后来为了赎罪而守戒……念过大学,不知道有没有读完,如果救过这个庄园的大儿子,那应该在大学时就开始过上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十年前出家,十年后回来……找叛徒。
就在上楼前,他还在给她讲印度的老鼠庙。
经过一层走廊时,还在用苦行僧逗她。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突然就变得真实而立体,他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现在要做什么。
她全知道了。
可温寒觉得,程牧云这个人不会有这么无动于衷。付明说得没错,四个人之中只有一个是叛徒,那还有三个是无辜的。如果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被这么怀疑一定会心寒。她甚至能理解付明刚才的愤怒。
程牧云走过来。
屋内的烛火,屋外的篝火,交织在这个空间里。
“你看我的眼神,”他握住她右手,低头,轻吻她的手心,“像看着一只受伤的野猫。”
她蜷起手指:“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保护好你自己,就像在加德满都你瞒过所有人和我鬼混。我知道,这点你最擅长,”他轻声说,“我说过,我根本无法忍受你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硬,没有生命。”
他上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说服她独自逃出小住店,独自逃命。
现在……
温寒听着这种话,本能地不安。
可就像程牧云所说,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假装镇定。她想,安慰他、支持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如他所说,演好自己这样一张白纸的角色。温寒长呼出口气,轻拍自己胸口:“刚才我打他,把自己吓死了。”
程牧云不置可否,她连老鼠都能那么怕。
她又去看窗外的光:“我还没和苦行僧打过交道,上个月来印度,他们都很怕苦行僧。你能带我下楼去看看吗?”
程牧云耸肩:“没问题,我和他们很熟。”
两人并肩下楼,温寒想了各种问题问他,比如为什么这里会有苦行僧,再比如,为什么程牧云和他们很熟,再比如……程牧云还是头一次觉得她挺可爱,尤其是这种刻意的粉饰太平。
他告诉温寒:这个庄园的主人几年前就想要正式出家,一直被家人阻拦,今年终于说服所有的家人,开始准备仪式。
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盛会。
到场人数会有十几万人,会雇佣两三万工作人员。
而住在这里的苦行僧们都是汇聚在这里,为了这个月的仪式。毕竟在印度,苦行僧被看作神的使者,是圣人,很受尊敬。
他们到楼下,程牧云盘膝而坐。
温寒挨着他,刚坐下,就有个僧人起身走来,友好地为温寒在额头点上了一点吉祥痣。温寒诚惶诚恐地合掌感谢,然后缩了缩脖子,对程牧云笑了,悄悄问:“大和尚,好看吗?”
程牧云也笑着,将双手合十,对她微微颔首:“可颠倒众生。”
此时的他,目光比火还炙热。
32|第三十一章 阎浮提中人(1)
温寒知道,这些苦行僧偶尔会在自己身上抹死者的骨灰,出于对逝去生命的畏惧,她并不敢靠得太近。尤其他们的脸上,大多画着略有惊悚的图案,修行的方式也太别具一格,让普通人,哪怕她这种信仰相似人都无法真正完全地理解他们。
比如,离温寒最近的这个,据程牧云说,他一直高举右臂已经十几年了,从未放下来一分一秒,这就是他磨练自己*的方式……
坐到后半夜,开始有阵雨。
深夜的阵雨,让她想起尼泊尔。
雨势不大,篝火被挡了挡,不会灭掉。
苦行僧们反倒因为这种天气诡异的变幻而高兴,对他们来说,*的折磨当然是越多越好。
然而温寒可不这么认为。
她悄悄握住程牧云的手,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明明是忧心他身上的伤口因为不干净的雨水而感染,不知怎地,他给的眼神回馈,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提出了一个热情邀约……
“回去哪里?”他低声反问。
温寒看向二楼。
幸好,她的提议早了些,两人刚走到屋檐下,就开始有水流下来。
这里背着光。
程牧云用身子将她挡在走廊墙壁上,手撑在她身侧,低头,毫无防备地亲吻她的脸和脖颈。她被他弄得心慌,轻声抗议:“上楼不好吗?”他低声回答:“亲爱的,你要知道,有时候男人会比较心急。”
雨变大了,或许因为这里装修简陋,雨声特别吵。
吵得人浮躁难耐。
吵到她有时候会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始终能感觉到、看到他那双比喜马拉雅山脉还要让人窒息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在寻找自己的灵魂。
这一刻,她像是看到一头荒野上失去狼群的头狼,在黑夜狂风中,找寻同伴。
他的手插|入她被雨水和汗水打湿的长发,让她专心看向自己:“我不喜欢你这种怜悯的神情,如果再不投入进来,相信我,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夜晚。”
可惜,他说的话和身体所做的事完全背道而驰。
温寒在下一秒就彻底失去意志力,仰头,发出让人脸红的声音,她骤然咬住自己的嘴唇,用残存的意识去看远处的篝火和层叠人影。
……
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清晨,那些淋了整夜雨的苦行僧在自己做早饭,也就是将庄园主给他们的一种面粉搅拌着冷水吞下去。
温寒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程牧云揽住她的肩头,问她:“饿不饿。”
“有一点儿,”她想了想,“你不会也让我吃这个吧?”
程牧云眯起眼睛,装作思考地沉默了三秒:“那个东西,其实味道不怎么糟糕。”“那我也不吃……”
他以前很讨厌嫌弃任何食物的人。
但显然,面前的这个女孩会成为例外,他这几天想对她好一点。
程牧云耸肩,表示自己去冲个凉水澡,就带她去吃饭。她以为,他会带自己回到住的小楼,和他的那些朋友们吃个“温馨和睦”的早餐,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带自己从后门离开,出了这个庄园。
出了那两米高的灰墙。
她才知道这后边是什么,是热闹的街道和集市。
亏她昨夜还在担心自己独自在孔雀边上,会不会有什么盗贼爬进庄园来……
从走出那幢楼,程牧云又开始和她保持应该有的距离。
两个人真像是一对兄妹,肩并肩走在这没有高楼的、破显破旧和脏乱的街上。
他是个不挑剔的人,随便找了个小店走进去。
点上来的东西,仍旧是薄饼加上不锈钢小碗装得各种糊状的咖喱做的菜。温寒这次细心地发现,他真是不吃荤腥的东西,这么一想,好像那时候从山谷逃命出来,在加德满都吃饭时候,他也一口不动套餐里的鸡肉,不过——
“不杀生,不偷盗,不饮酒,不打妄语,不眠坐华丽之床,不打扮,不观歌舞,正午过后不吃东西,”她笑着,和他开玩笑,“大和尚,你已经破了很多戒了。”
“还有,”温寒用筷子指面前的咖喱,“佛教信徒都不吃五荤,五种辛辣蔬菜,眼前这咖喱算不算又破了五荤?”
程牧云以手撑在脸侧,听她说,就是微笑,也不回答。
温寒的挑衅落了空:“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面前的这个女人自从开始不怕我,就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程牧云由衷地表示欣赏,“我越来越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少有人能说出这些让我觉得有意思的话。”
程牧云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补充了一句:
“或者更简单来说,温寒,我应该是已经爱上你了。”
在周克死之前的那个黄昏。
他让孟良川去帐篷里给温寒换药,自己则坐在树林里陪周克闲聊。周克问他是不是爱上这个华裔的莫斯科女孩了,他没回答,那时候应该还没有,他只是本能想要接近她。
可现在,他很清楚,一切都变了。
虽然两个人有这么大的年龄差距,虽然面前这个女孩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张白纸,但他的确,开始不想放掉她。每次在做好要离开的决定后,都会推翻重来,这前后所有发生的事都毫无疑问地指向了一个答案:
他,确确实实,是爱上了这个普通的莫斯科女孩。
天。
温寒还握着不锈钢的勺子,有些不知所措。
昨天她刚刚知道他的身份、大概年龄,来自哪里,要做什么,可还是不知道当他找出自己兄弟中的卧底后,准备去做什么。
她还有很多疑问。
很多猜测和不安定。
天啊。我要说什么?
然而,程牧云并没有给她思考如何去应答的机会,招手,买单。他起身走到小饭店的门口,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去看长街上形形□□的印度本地人和游客。身后温寒跟上来,小声说:“走吧。”
就因为程牧云突然的一句话,气氛开始变得很诡异。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温寒屡次悄悄打量他,都没什么回应。
两人像是在闲逛的游客,在寺庙外,温寒多看了两眼,他终于出声:“想进去看看吗?”带她来印度,还没有和她一起进过寺庙,在这个信佛的国度,似乎有些不太说得过去。
温寒忙点头。
当然想,对佛祖许下的心愿,应验了……
就要去还愿。
于是两个漫无目的人,混入了寺庙外排得很远的队伍里。烈日下,大概等了半个多时候,终于轮到他们,温寒在程牧云示意下,脱了鞋。他让她自己进去。
毕竟他曾经出家,也并不是印度佛教的教徒,真得要礼佛,还是不适宜进去的。温寒自然理解,她进去,还了愿出来。
程牧云半蹲在不远处的一个卖女孩子饰品的地摊前。
就是一块白布摊开来放在地面上,摆了很多不值钱的当地饰品。
他看到她过来,拿起一叠金色的铜圈,握着她的手腕,给她套上去:“他们的风俗,手镯有幸福和长寿的意思,戴得越多越好。”
她其实一直好奇,为什么印度女孩子喜欢戴一堆堆的手镯,恨不得套上半个手臂,现在懂了。
“你看,这里有钱人都送金的,带宝石,”程牧云低声说,笑了声,“可我没什么钱,这个可以吗?”
温寒抬起手腕看看,比收了宝石还高兴。
她可不认为他能多有钱,一开始甚至还以为他是个出家后还俗的落魄浪子,天天混在尼泊尔。后来认为他是个抢劫犯走私贩,穿走在边境上赚不法钱财的,现在……
总之他这个人好像和有钱没什么关系。
她如此想着,晃了晃手腕,笑了:“你还要送我什么吗?只送这一个太寒酸了。”
本来是随口说的。
他倒是真摊开手心,有个很小的护身符,就是那种中国寺庙最普通的旅游纪念品。通常里边都有个金属牌。
他解开红色的绳子,替她戴上。
温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搞得这个,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她摸了摸里边,形状挺奇怪的一个东西,不太规则的……像是块小木片一类的东西。
这是骗人的吧?
程牧云仿佛看穿她,俯身,轻声说:“你想的没错,我们大和尚常用这个骗人,好好收着,不要弄丢了。”
33|第三十二章 阎浮提中人(2)
他们像是一对刚才恋爱的情人,从不知名的小镇上回来,还带回了一袋子芒果。
她趁程牧云在挑拣果子时,背过身,好奇地把护身符锦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手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的,像是晒干的植物根茎。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好奇怪。
回到庄园里,孔雀都被仆人们放出来,数一数有五六个,三个雄的:“可惜都没开屏。”她感慨。
程牧云听到了她的遗憾。
他走到一个雄孔雀面前,半蹲下身子,从泥土里抠出了一块小石子,在两指间搓动。
温寒以为他会用石子攻击孔雀。
没想到他没有任何攻击性动作,只是,凝视那个孔雀,用一种随时蓄势待发的、充满威慑力的目光,孔雀停住散漫的脚步,定定地,也在看他。
他毫无预警地嘘了声。
孔雀就哗地开了屏,鸣叫着逃走了。
“你看,它也觉得你很漂亮,”他掂量着石子,笑着站起身,“它在为你开屏,表达对你的爱慕。”
温寒哭笑不得:“明明是被你吓得。”
这一点程牧云的话可骗不了她。当初读大学时她做社科论文,就研究过很多的动物,那时候她就觉得孔雀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当它爱慕你,或者,当它感觉到你在威胁它的生命,只有这两种情绪存在时才会对你展示他最迷魅的一面。
在这一刻她发现,这很像程牧云的特质。
程牧云似乎不打算继续在这个简陋的、没有什么现代设施的小楼里住下去,和她回去那个白色的现代装修的二层欧式别墅。
这个庄园里,像这样的独栋小楼有很多。
仆人们和几千名负责先期准备的员工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庄园主几天后的出家仪式。客人实在太多了,没人会特别留意他们。
留意在这独栋楼里的,一,二,三,四,五,六——
六位客人。
温寒换了干净衣裳,到二楼露台上,看到几个人笑着坐在一起,围着石桌,上边放着程牧云买回来的鲜红小芒果。
“大和尚,你怎么买芒果啊,这有什么新鲜的?你在火车上说的果子菴摩罗果没有吗?”小庄剥开皮,囫囵吃着,“我没说错吧?”
“大和尚说得你也信?”付明挑拣着,“那东西不好吃,也没人吃。他就是在火车上说着玩的。你也尝尝,印度最有名的水果就是芒果。”付明丢给陈渊一个,陈渊接过撂在桌上,没吃。
“印度不是有种芒果,可以拿吸管直接吃吗?我不想用手剥啊。”周周实在懒得用手去剥皮,弄得满手汁水。
和乐融融。
像是多年老朋友的聚会。
这些人,虽然很多时候在做同一件事,却从不互相介绍自己。
现在,好像大家都放松了。
温寒脱掉鞋,蜷缩在一个太阳椅的边沿,低头,乖乖给手里的芒果剥皮。不远处,有两个印度男孩子拿着塑料管,轻声哼着歌,在给花圃浇水。竟然,还浇出了一道彩虹。
她慢慢吃着芒果,在看他们。
周周是周克的女朋友,也是程牧云的堂妹,她的身份连付明也不知道,这刚刚程牧云告诉她的。
“你不吃吗?”她问周周。
周周抿嘴笑,摇了摇头。
好像除了小庄和温寒,大家对程牧云买回来的芒果并不感兴趣。于是吃着吃着,小庄和温寒也察觉只有他们两个嘴馋,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
温寒打从心眼里觉得,这个少年是好人。
虽然她不敢影响程牧云的判断。
她把芒果皮放到桌上,周周抽出一张湿纸巾,塞给她:“你可千万别学那些男人,裤子上一抹,恶心死了。”温寒笑笑:“谢谢。”
小庄马上去看付明。
我靠,大和尚太有一套了,娥皇女英,齐人之福啊。
付明就好像昨晚根本没有抽刀拔枪和程牧云肉搏一样,当作什么都不感兴趣:“看我干什么,吃你的芒果。”
众人笑。
日光很烈。
陈渊起身,把两个大遮阳伞拖过来,放在石桌旁,给大家遮阳。
付明踹了小庄一脚,让小庄去拿扑克,开赌局了。几个人随身也没带多少现金,就由周周这个唯一女孩拿着个本子记账,据说,要离开庄园各奔东西后,谁输了就把钱打入一个公共账号,赢了的人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