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亏得殷果脾气好,要是苏薇自己,早放弃了。
殷果无奈笑笑:“开始认识那晚,得罪了一点点。”
苏薇也累了,她建议两人一起休息十分钟,放下球杆出去吹风去了。
殷果独自坐在台球椅上,无所事事地翻着微信,突然想到,还没看过他的朋友圈。
她悄悄打开——
什么都没有,一条都没发过。
他是一个没有朋友圈的人。
***
林亦扬倚靠着拉面店的墙,掏出手机,打开殷果微信的窗口。
他把两人全部对话仔细研究了一番,从加好友到昨晚,一条没漏。该说点儿什么好呢?他一根指头压着空的小玻璃酒瓶,一圈圈转着,在思考着。
门外,穿着黑色棉服的江杨,走到台阶边沿,半蹲下身子,对店里的林亦扬招了招手。隔着一扇玻璃门,老板在问:“找你的?”
“对,”林亦扬把手机揣进兜里,放下餐费,草草套上外套,推门而出。
冷风里,他跳上两节台阶。
“我让教练来,先把小朋友带回旅店了,”江杨头一歪,指右边,“无所谓说,附近有个球房,走,去开一局。师兄弟见面,总要有个见面的样子。”
林亦扬想拒绝。
但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刚才正在琢磨怎么给殷果发消息,导致他心情还不错,起码比早上醒来时好上不少。
他没说话,点点头,和江杨肩并肩往右边的那一条街区走。
江杨掏出一个电子烟,打开盖子,把一小根纸烟插进去,加热后,深深吸了口:“说句心里话,你从小就让我佩服。我们那群人,只有吴魏一个人念书还凑合,他能读书到现在不意外,你能熬到今天,大家全没想到。”
江杨笑:“当初咱俩,都是倒着数的成绩吧?差不多全班四十个人,你能排三十吗?”
“初中?差不多。”他回忆着。
球社的孩子,成绩好的极少,那时有一部分是读不下去书,家长开通的,另择出路送到球社,要不然就是家里是干这个的,开球厅的,有这些条件和环境,直接入行的。林亦扬自己,在初中成绩不好。
高中退出球社后,受了刺激,没日没夜学。除了赚钱就是读书,苦是真苦。
包括过来留学这三年,他什么工作没做过?
第一年来,不让打工,就跟着华人巴士混,到处打黑工赚钱……
赚钱不易,连吴魏都念叨他,念个便宜的学校多好,非要去读学费贵的,不过嘀咕了两次也不再说了。因为吴魏也知道,他这也是赌气的一部分。
林亦扬两手插着裤子口袋,抬头,看远处的车来车往。
这十几年,他爬得辛苦,都是因为当初授业恩师的一句话:你林亦扬连家都没有,出了这个球社,没有了球杆,就什么都不是。
现在,他好好地站在这里。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拿得起球杆,也放得下球杆,怎么都能活。
“这些年,不容易吧?”江杨看自己这个小师弟。
林亦扬回头,笑得很轻松:“对我来说,会有难事吗?”
还和当年一样。
江杨被逗笑,又吸了一口烟,拍拍他的肩:“也对,对我们小扬爷来说,没什么搞不定的。”
林亦扬斜了眼他手上的电子烟。江杨get到了他的想法,手从棉服兜里掏出了一盒刚买的烟,连着打火机一起塞给他:“我换着抽的,当戒烟了。”
林亦扬低头,撕开烟盒的塑料薄膜,又觉得没意思,连着薄膜和烟盒,还有打火机,一道塞回了江杨的衣兜里。
“干嘛?”江杨笑,“不像你了。”
“你多少年没见我了?”林亦扬反问。
两人说话间,进了球房。
老板看到林亦扬,先笑着掉头回去,拿了一个大冰桶,装了七八瓶啤酒,把冰桶放到他的面前,指里面的一个球桌。
林亦扬抱起冰桶,走向常去的那个球桌,放下桶,没挑球杆,先开了酒,灌了一口:“这里随便喝酒,抽烟不行,收好你那个——”
他想说,娘炮一样的电子烟,忍住了。
“挑杆子。”他头一偏,指架子上的那些球杆。
林亦扬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放下瓶子,看江杨挑好了球杆,自己也不挑剔,直接拿起了最右边的那根。
江杨把九颗球在蓝色桌面上摆成了一个菱形。
林亦扬找到了那颗白球,就听到江杨顺口问了句:“昨晚上,我看到无所谓发了个东西。”
林亦扬手一停。
“什么姑娘?哪国的?什么皮肤人种?”
林亦扬指了指自己的漆黑瞳孔:“中国人。”
白球在手里颠了颠,又道:“刚认识的,没吴魏说的那么玄乎。况且,”他从球桌侧,弯下腰,把那颗白球,放到了开球线上,“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这么不自信?”江杨意外地笑了,指白球,意思是让林亦扬开球,“人要知道自己的长处,发挥长处。比如你,当然是色诱最省力啊,小师弟。”
林亦扬白了对方一眼,没再说话,俯下身,摆正球杆。
瞄准那个白球。
右手用力,击飞白球,啪地一声撞开了满桌彩球。不间断落袋的声,一桌球只剩了三颗,最后连九球也滚到了江杨面前的球袋,应声而落。
九号球直接落袋。
开球一杆,就赢了第一局。
江杨吹了声口哨。
林亦扬站直了身子,拿起瓶酒瓶喝了口,盯着桌上仅剩下来的两颗彩球,在琢磨。发什么消息好?和女孩聊天……是不是先要下个表情包?
作者有话要说:我给江洋改成江杨了,觉得写出来更好看,毕竟是主角之一(这是群戏)。
ps,看好几条留言问过顿挫,这里说明一下吧,顿挫这个外号是我最早版本写在第二章 的,后来,不想那么早出现,所以第二天我又来修改替换了,那时候吴魏叫吴所魏,也改成吴魏了。
有些读者没赶上,跟连载比较准时的读者都看到了当时连载的顿挫和吴所魏。
再ps,第一大章开的女主视角,第二大章开的男主视角。现在第二大章全写完了,试试倒回去看,会特别有意思。
顺便,刚认识,没有什么深情,其实大家不用过度解读他。。他也只是想认识,想了解……
第10章 雪后的风景(1)
一星期后。
殷果在吴魏的帮助下,和房东签好了短期租约,一直租到了四月底。两个月短租,两间房。她在合同上也和房东约定了,孟晓天那间,一旦他们确定拿到了offer,就续租满一年。
搬过来这天,殷果主动请吴魏下楼,去那个拉面馆吃饭,感谢人家帮忙。
刚点了单,一盘芥末章鱼就被放到殷果面前。
老板对她笑了笑,用英语说:“请你的。”
这么好?
“谢谢,谢谢。”殷果受宠若惊。
老板很快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姐,”孟晓天无比羡慕,“你人缘真好……”
她也很懵,问吴魏:“你们是老熟客吧?”
吴魏摇头:“林亦扬和老板熟,那天送完你,他回不去家,就在这里睡的。”
“真的啊……”表弟惊讶。
“是啊,我一开始也奇怪呢,”吴魏颇有深意地笑着,“突然说有急事要走,结果急事没办成,又绕到家里了。”
那天,吴魏的手机被冻到开不了机,本来想坐地铁回家,一夜停运十几条线路。他觉得太折腾,索性不回去了,在酒吧喝到high。大清早回来一看,人家小扬爷睡拉面馆了,也真是亏得林亦扬是朋友遍天下,怎么都能活。
不过吴魏后来一琢磨,那晚绝逼的,有什么猫腻。
“那真是被我们拖累了,”表弟直接把责任揽上身,“扬哥啥时候还来?我带他搓顿大的。”
“下回啊?说不准,”吴魏似笑非笑,继续道,“他要念书,还要赚钱,自由时间不多。每次都来去匆匆的,一两个月打个照面。”
说完,吴魏又特地补充:“放心,他来了也睡我屋,不打扰你们。”
殷果点点头。
原来林亦扬也住这里?那岂不是,以后会经常碰到?
自从那晚,两个人在半夜短暂聊过拉面馆,就没了交流。
一晃,都一星期了。
期间殷果每次想到,都在琢磨,要不要聊聊天?
可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不是太殷勤了?
“你们可以谢谢他,”吴魏恰到好处地说,“房东肯短租给你们,他说了不少的好话。”
“要谢,要谢,”表弟附和着,“等扬哥回来的。”
殷果听着他们说,一边等着面,一边翻出微信,打开Lin的窗口。
小果:我们今天搬到公寓了,吴魏说,你帮着和房东说了不少好话。太谢谢了。
那边回得很快。
Lin:好说。
殷果见到这两个字,反射性地停住。
幸好,这次他自己先接了话。
Lin:我在上课,下课说。
Lin:[咖啡]
小果:[愉快]
也许因为有点熟了,此刻看这个咖啡表情,还挺可爱的。
她暂放手机,拿起筷子,没留神夹了一大口芥末章鱼,全塞嘴里了。一股子芥末味儿冲上鼻子,眼泪唰地落下来。
两个男的一同看她。
“这芥末……好地道。”她流着眼泪解释。
丢人死了。真是。
吃了饭,屋子也收拾好。
一切该步入正轨了,比如训练。
吴魏知道她的心思,不用她自己提,直接让她拿上球杆,带她去了离公寓最近的球房。桌球在全球都不是热门运动,在这里也不是,所以本地球房并不算多,要找合适的也需要花心思。吴魏这个公寓当初也是林亦扬推荐的,就是因为紧邻着球房,方便他平时训练。
两人一进门,老板看到吴魏,热络招呼着。吴魏特地交代球房老板,是林亦扬的“女性朋友”,直接和老板预定了每天训练时间,留下林亦扬最喜欢的那个台球桌。
“林亦扬过去在这里打工,教人台球,所以和老板关系好,”吴魏给她解释,“在这里,他名字比我好用多了。”
“他在这里打过工?”
“对啊,你以为他富家子啊?”吴魏笑起来,“第一年留学的人,都不让打正式工。在这儿教教人台球,算是一个办法。”
一开始,她和表弟一样,认为林亦扬是个富家子弟,和郑艺差不多,学习好,生活平稳,各方面都很优秀。可吴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对林亦扬的印象彻底颠覆了。
吴魏大概讲了讲,林亦扬是如何从初中三十多名的吊车尾,到高中后卯足劲迎头赶上,吃尽苦头,到最后一层层剥皮,一层层往上追。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他决定重头开始起,他从一个吊车尾到学霸,可以说除了桌球,几乎放弃了全部个人生活。
大学毕业,光是大小奖学金的存款就还清了高中全部借债和大学的助学贷款。
大学毕业回归赤贫,重新赚钱,再申请留学。
“林亦扬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我就服他,敢把自己往死里弄。”吴魏站在台球桌旁,把一个巧粉递给殷果。
殷果接过巧粉,轻轻抹着自己的球杆头。
吴魏看了一眼表:“行,你练着,我打工去了。”
吴魏走后。
球房老板又特地来关照过一次,让殷果遇到有人骚扰,或是麻烦,不要客气,直接球房的人过来解决。殷果答应着,对方又友好地拍拍她的肩,说:Lin的朋友,就是大家的朋友。
好像,她一下子走入了林亦扬的世界。
这里每个人都和他有点交情。
她独自一个人练球到天黑。
这里步行回公寓就可以,所以今天多练了一个小时,恢复在国内的作息。到晚上,球房的人多了起来,老板还特地把她这个小隔间的门关上了。
但一个木门,挡不住多少的吵闹,外头喝high的男人们。
欢笑和大声喝彩不断。
这点倒是和国内差不多,人多的球厅,都是这样。
小时候她为了练习临场心理素质,还被表哥孟晓东特地带去最乱的台球厅,满是烟雾,骂人的吵闹,表哥坐镇,把她扔在最里边的一个台球桌,随便拎过来一个小混混打球,这是常有的事。所以,现在外边的环境对她完全是小菜一碟,和舒缓音乐没什么两样。
不过自从表哥开了俱乐部,她就很少接触这样的环境了。
没多会儿,外面竟放起了华语歌,不是华人球房,放这种歌曲还是很让人惊喜的。这歌勾起了殷果一些儿时记忆,是《乱世巨星》?
她俯身,对着自己摆出来的一个角度刁钻的三个球,心里还哼着这首歌。
啪地一声,四个球冲向四个底袋,全部落袋。
今天手感不错。她一开心,哼起了心里的歌:“天生我喜欢,傲慢做本性……天生我喜欢,用实力争胜,横行全凭真本领……”
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人。
她的视线恰好被桌球灯挡着,直起身,竟看到了他。
林亦扬。
嘴里哼着的歌,一下子止住了。
“唱得不错。”他一笑,把手里的啤酒瓶放到一旁桌上。
这个星期他为了能周末赶过来,过得十分匆忙,头发没来得及修剪,额前的头发险险挡住了眼睛,痞帅痞帅的。估计是打小在台球厅混出来的,他其实骨子里痞气很重,这些年收敛多了,藏得很不错。但有时候,不留神就会露出来。
比如,现在脱衣服的姿势。
他把手套放在墙边的台球椅上,脱下外套,里面是个黑长袖T恤,普普通通的牛仔裤……腿可真长,殷果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憋了半天,还是问了:“你不是……在上课吗?”
怎么和从天而降一样。
林亦扬回头,撞上了殷果的一双眼。
“下了课过来的,”他尽量让自己避开她的脸,免得轻浮,“听说你在这里训练,顺路来看一眼。”
他说着,拍拍球桌:“习惯吗?这里的球桌?”
每家球房的球桌产地不同,总会和殷果一直去的那家有点区别,他怕她刚来不适应。
“差别不大,”殷果指旁边的一个公共球杆,“我偶尔也用公共球杆,总要习惯的。”
“练多久了?准备回去吗?”他一手撑在台球桌旁,偏着身子问她。
“今天都是自己练的,”殷果对他示好地笑笑,“你要有空的话,陪我开一局?”
“我?”
殷果点点头。
他忽然笑了:“不怕被我打哭?”
殷果懵了一下:“我……水平挺好的。”
起码是准职业选手,打不赢也不会哭吧。
“OK,”林亦扬拿起那根公共球杆,“我当你陪练。”
这些年,除了自己练球,就是赌球,教人打球。哪怕是教人,也是严苛教学,因为怕女孩被自己训哭,从不教女孩子。
所以,要让几个球呢?
他还是头回给人做陪练,要仔细琢磨一下。
殷果看着他拿起巧粉,擦着那个球杆,好像看上去不太愉快。
她本意是和他随便玩玩,以共同爱好拉近关系的,现在看,似乎强人所难了。
她抱着球杆,友好地对他笑笑:“要不然,吃饭去吧?我忘了你刚下火车。”
“没事,不饿。”林亦扬说着,把袋子里的彩球一个个掏出来,丢上球桌。
找到摆球的塑料框,将彩球摆成菱形。
最后,把那一颗白球放到了发球线上,指了指球:“五局三胜,你要有精神,十局六胜也可以。”
这气场,可真像表哥。
重放一边的歌又到了殷果哼的那句:“天生我喜欢,傲慢做本性……天生我喜欢,用实力争胜,横行全凭真本领……”
突然发现古惑仔的歌很配他,拿着球杆的他。
殷果收回心思,提着球杆,走到了球岸一侧。
俯身,摆正球杆。
“想玩快球,还是稳着来?”她刚要出杆,林亦扬忽然问。
她被分散了精力,想了想:“都行吧。”
“今年你们女子组,有一个夺冠热门是打快球的,”林亦扬建议,“我先陪你适应适应。”
她再次被分散了注意力,惊讶看了他一眼。
他竟然熟悉女子组的选手?
不能再分心了,收心,收心。
殷果凝注那一颗白球,当她的视线里,出现那一颗白球开始,这就是一场比赛了。对手是谁都一样。
啪地一声,白球撞开彩球,四球落袋。
一个很好的开场。
这是她第一次和林亦扬打球。
因为不是正式比赛,也不赌球,所以是轮流发球。
第一局,她险胜。
第二局,林亦扬一杆清台。
第三局,她输了。
第四局……她明显感觉到林亦扬开始压着打,让自己赢了。
她又不是输不起。
现在第五局,轮到林亦扬击球。
桌面上,9号球在底袋附近,他只要击中4号球,很容易间接进球赢了这一局。
九球要赢,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是按照顺序击落球,123456789,最后击中9号球落袋,赢。
第二种,击打桌面上号码最小的彩球,间接击中9号球落袋,赢。
第三种,开球一杆,9号球直接落袋,赢。
“你不用让着我。”这个局势给她打,她也能赢,他的水平不可能会失误。
林亦扬思索了几秒。
刚才他涂巧粉时候,都在思考要怎么放水才像真的,毕竟这个局势太好,不好作假。他借着球桌上的灯光,看殷果的样子挺高兴的,放心下来。
俯身,出杆,利索拿下。
殷果鼓掌致意。
林亦扬拉开门,去还了球杆,顺便结了今天的球桌钱。
殷果抱着自己的球杆桶跑过来,想要自己买单,被他用一只胳膊挡住,顺便,把她的球杆桶接了过去:“远来是客,今天你第一次来,台桌钱算我头上。”
殷果还要争论。
老板已经笑着把钱推回给林亦扬,说算他的。
林亦扬和老板是朋友,没多客气,笑着寒暄了两句,带着殷果离开球房。
外面的温度比她来时还要低,殷果觉得天气预报说的没错,肯定又要下雪了。
“晚上,我在家里准备了火锅,一起吃吧。”她跟在林亦扬身边,往公寓走。
林亦扬答应着。
“其实我有个好朋友,和你是一个学校的,是校友,”殷果又说,“她是law center的。”
“你弟弟说过。”他回。
哦,好吧,你又把天聊死了。不怪我。
她原本想着,到家还有吴魏和孟晓天两个话痨,碰到一起,总会中和气氛。没料到,回到公寓,灯都没开,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桌上还能看到殷果离开前准备的很小一个锅子,还有没切的菜。
人呢?走之前还都在的。
她趁着林亦扬打开灯,去洗手的档口,掏出手机,追问孟晓天在哪。
天天:魏哥下午买了百老汇的票,带我来看剧了。
小果:你不是看过好几次了吗?
天天:没看全啊,这次刚好是我没看过的,又有人陪多好。每次我都自己来,姐你自己在家吃吧。
还好有林亦扬在,要不然这一桌白准备了。
她郁闷放下手机:“他们两个不在,你还想吃吗?”
林亦扬理所当然点头:“吃。”
他说着,挽起T恤的袖子,拧开水龙头,把水池子里吴魏丢在那没洗的盘子都顺手给先洗了。殷果竟意外发现,他的右手臂有花臂纹身。上次在法拉盛穿得衣服厚,他袖口象征性挽着,也挽不了多高,所以没露出来——
好好看。
林亦扬察觉她在看自己,甩掉盘子上的水滴,拿起抹布,边擦干盘子,边回头看她。
殷果这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忙转过身:“那我去准备了。”
今天怎么了,一直盯着人家看。
第11章 雪后的风景(2)
殷果洗好菜,一盘盘切好,肉片没有,用肉肠代替。
火锅通上电,滚烫的水烧开。
林亦扬坐了火车过来的,路上奔波,身上不干净,草草洗了个澡。这里是他在纽约的落脚地,自然会常备几件运动服,换了运动服,走到殷果身后。全套运动服一穿,人瘦,脸也白白净净的,倒像个乖学生。
他刚才琢磨了一下,估计殷果看得是自己的手臂。其实图案不夸张,也没满,大部分都在右手臂内侧。只是可能对于女孩子……也许会夸张。
于是,他虽然觉得袖子卡在手腕上别扭,也克制了撸袖子的想法。
人坐下,在她右手边。
一秒的安静后,两人同时出声。
“你想先吃什么?”殷果是这样说的。
“要不要喝饮料?”林亦扬是如此说的。
……
“挑你喜欢的吃。”他答。
“酒吧。”她同时答。
两人又停住,突然都笑了。
这一笑反倒化解了微妙气氛。
“我去拿,你下菜。”他离开座椅,拿了酒回来,开瓶,倒满了自己的杯子。
酒瓶口悬在她的玻璃杯上,征询她的意见:“多少?”
“倒满吧,”她回答,“我酒量很好的,而且第一次一杆清台,就是喝醉打的。”
林亦扬再次笑起来。
头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我酒量好。
小麦色的酒液将杯子注满,她注意的却是倒酒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而且笑和不笑差别很大,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笑时,帅是帅,但很难亲近,有股子漫不经心、瞧不起人的感觉;笑时却像个邻家大哥哥,那种小妹们一摞摞追在后边的大哥哥。
这一晚,两个人吃着火锅。水沸了就放菜,煮熟了就客气地谦让谦让。
后来殷果吃得尽兴了,会手撑着下巴,望着他说话,因为喝了几口酒,时不时大舌头两句,绕不清楚嘴里的话。
林亦扬晃了晃玻璃杯,盯着她看,时不时直接一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
酒量好的人,一瓶没喝完大舌头了。
而他,脚边已经放了至少六个空瓶子,还是清醒的。
吃到后半茬,窗外狂风大作,树枝被吹得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又下雪了。
“他们怎么回来,会不会地铁又停运了?”她有点担心。
林亦扬倒不当回事:“两个男人,又不是女孩,在哪都能过一夜。”
也是。
锅里的东西捞的差不多。
是要再坐会儿,还是起来收拾呢?
殷果不由看了一眼他,蒸腾的水烟白雾里,他真像那晚,瞳孔漆黑,直视自己。那晚是她第一次以那样近的距离和男人对视,当时吓了一跳,只想着猜他是哪国人……
林亦扬弯腰,捞起地板上搁着的半瓶酒,示意性地对她抬了抬瓶口。
这是在问她,还要不要了。
“我不要了,你喝完吧。”殷果站起身,把盘子都摞在一处,是准备收拾的架势。
“放这儿,”他说,“我还没吃完。”
他是想,自己来收拾,只能找这个借口。
但锅里确实也没什么东西里,他拿着筷子,象征性地在水里划了两下。
估计没吃饱,也不好意思说吧?殷果想。
下次要准备多点菜。
那天晚上,满城暴雪。吴魏和表弟混在酒吧里,没回来。
三月份的纽约,冷得像十二月的大东北。
屋里的暖气却热的吓人,比旅店热多了。她睡到半夜,闷得不行,喉咙发干,从床上爬起来,喝了床头的一杯水,想去洗手间。
本以为林亦扬睡了,没想到打开门,他独自坐在客厅里,在餐桌那里上网,因为外面没开灯,全部的光亮都来自于他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下子就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你还没睡?”她惊讶。
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扣上电脑:“电脑太亮了?”
很好。